第十四章

2024-10-04 19:16:48 作者: 許開禎

  三成跟周玲的事最終還是嚷了出去,墩子看不慣,把薛蘭蘭叫來,當場捉了奸。萬沒想到,薛蘭蘭一頭撞牆上,差點出了人命。周玲那妖女厚顏到了啥程度?竟邊提褲子邊說,原來你舍不下的,就是這麼一塊破抹布!

  三成跟薛蘭蘭鬧離婚的第二年,腐竹廠出了事。

  河陽城接連發生幾起食物中毒事件,一查,禍首竟是腐竹。有關部門很快查封腐竹廠,一化驗,陳天彪的腐竹果真有毒!

  沒等陳天彪弄清原委,河陽城一位老烈屬又中毒死了,他家的腐竹可是陳天彪親自送的。這下完了,陳天彪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次日,一輛警車呼嘯著開進腐竹廠,帶走了陳天彪。

  

  大姑和招弟跌跌撞撞從鄉下跑來,抓住墩子問,人呢?墩子甩一下空胳膊,說:「完了,人抓了,廠子封了,啥也沒了,還得抵命。」

  招弟嚇得渾身篩糠,一個勁說:「咋辦哩,這可咋辦哩?」

  大姑擰把鼻子,問墩子:「公家怎麼說?」

  墩子把大致情況說一遍,大姑一聽腐竹里化驗出了老鼠藥,腦里一閃,問:「會不會有人使壞?」

  墩子說:「我也這麼想,可想不出誰有這麼壞?」

  招弟猛一拍大腿:「準是三成,挨千刀的,為婊子的事記恨著哩。」

  墩子捂住招弟嘴:「胡說啥哩,人家是副廠長,能幹這事?」

  招弟還想說,讓大姑擋住了。

  當天,大姑和招弟到公安局報了案,說肯定有人想害陳天彪,眼紅哩,心口子不平哩,想這種喪天良的手段哩。

  公安查了一月,竟查不出個線索,最後把責任全算在陳天彪頭上。陳天彪判了刑,十年!廠子查收,人要蹲十年!老天爺呀!

  半年後,城西那家浙江人辦的腐竹廠一下紅火起來,不僅客戶到了他們手裡,連「麻大姑」這個牌子也成了他們的。

  大姑攆到門上,質問楊東升,「為啥搶了我的名?」

  楊東升望著大姑,說啥叫你的名字,你到工商局問問,這名字到底是誰的?

  大姑一問才知道,「麻大姑」三個字,早讓浙江人註冊了。大姑說啥也不明白,自個的名字還能叫別人註冊,她和陳天彪咋就不知道註冊的呢?

  搶了就搶了,大姑沒時間跟他理論,陳天彪還在監獄,她整日忙著喊冤哩。

  還是招弟眼尖,她從浙江人的玻璃板下發現了周玲的照片,當時沒吭聲,出了門才把這事說給大姑。

  大姑忽然想,莫非……

  天啊,三成這個沒腦子的,竟往廠里引狼哩。

  兩個人找三成,哪還有三成的影?隊長二舅家冷清極了,薛蘭蘭領著兩個碎娃回了娘家,大的兩個扔給了隊長二舅。隊長二舅一個人拉扯兩個娃,飢一頓飽一頓,屋裡冷灰死灶,坐的地方都沒。問三成,隊長二舅半天才從胸腔子裡掏出兩個字:死了。

  她們趕到沙鄉,薛蘭蘭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她也幾個月沒見人了,肯定是跟野女人跑了。

  跑了?!大姑一跺腳,你就是跑到天盡頭,我麻大姑也要把你抓回來!

  大姑把家扔給招弟,跟墩子去了四川。三成在外邊沒啥熟人,能去的,也只有以前學習過的那家廠子。

  一問,三成果然來過這廠,幹了一個月又走了。廠長聽完經過,說:「沒成想他會是這種人,他要再來,我一定給你送回去。」吃飯時廠長又說:「那周玲也不是好貨,幹了沒幾天,差點跟我的技術員搞一起。」

  大姑一聽心裡有了底,既然周玲這樣,就不會對三成真心,三成那白肋巴,外頭能混下去?

  他們原又回到河陽,墩子開始狗一樣守在隊長二舅家,不信等不著三成。大姑天天跪公安局大門口,頭上頂個「冤」字,為男人喊冤。

  那一年的河陽城,麻大姑幾乎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人們常常見她跪在水泥地面上,膝蓋血淋淋一片。雨天裡,大雨滂沱,雨水和著血水,漫在大街上,漫在人們心裡。冬日,血結成冰,極刺目,極撕心。那一聲聲「冤」,喊得河陽城發抖。

  多麼淒心的日子啊……

  墩子逮住三成的那個夜晚,招弟正在監獄往回走的路上,心裡黑黑的,滿是愧疚。她認定三成害陳天彪全是墩子惹的禍。望著日漸憔悴的陳天彪,恨不得自個跳進去代他坐牢。就在剛才,她終於將那雙鞋送給了他,兩個人的手攥一起,久久不肯鬆開。

  三成果然招出了周玲,是周玲乘人不備投的毒。

  周玲是浙江人派過來的奸細,起先是想偷技術,技術偷成後,又想讓廠子關門。三成這豬腦子,竟想著跟周玲遠走高飛,結果讓周玲甩在了火車站,一路乞討回來,差點沒餓死。

  「你說吧,咋辦?」大姑火都發不出來了,木木地丟過去一句。

  隊長二舅拿把菜刀,若不是墩子死攔,他真想一刀剁了這壞良心的。

  三成說:「我去坐牢,把陳大哥換出來。」

  招弟罵:「放屁,牢是你家的,想換就能換出來?」

  隊長二舅扯直嗓子吼:「你們殺了他吧,我沒臉活人了。」

  三成投了案,公安局才開始抓周玲。周玲一直沒抓住,陳天彪又在牢里蹲了一年。直到招弟冒死一頭撞在省上來的一位領導的小車上,事情才算有人管了。

  人是放出來了,可廠子卻完了。不僅廠子沒了,家也空徒四壁,值錢的全拿去上訪,喊冤了。

  ……

  往事如煙,每每想起這些,陳天彪忍不住心雨如注。如果不是大姑,不是招弟,這輩子,他還不知咋寫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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