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7

2024-10-04 19:15:27 作者: 許開禎

  國慶節一完,車光輝的隊伍就開進亂石河灘。

  酒廠的科技生態園項目催得緊,要趕在年底地凍前幹完主體工程,這事不能耽擱。他把三個處的人集中過來,又從鄉里叫了一批民工,聲勢浩大地打響了戰役。

  

  貸款的事終於有了眉目,想不到說話靦腆的賈科長辦起事來卻很乾脆,沒怎麼難為就把報告給批了,行長的路子也已跑通,只待酒廠的擔保手續辦妥後,先期的五百萬貸款就可以到帳。車光輝覺得賈科長是個好人,他非但沒怪罪那天把他扔在酒店不管,知情後反把酒店老闆美美教訓一頓。

  工地上的事忙完,車光輝趕著去了醫院。

  國慶前後,又有不少人發病,症狀跟鍾菲兒差不多,醫院方面經過多次會診,排除了瘧疾的可能,但又說這是一種新的傳染性病毒,多發於體質較弱、勞累過度者身上,部分病人有可能引發其他病變。

  鍾菲兒躺在床上,正在打吊針。兩天前車光輝終於爭取到這間病房,一同搬進來的是13床的葉開,車光輝跟葉開不是太熟,他對這個性情孤傲行為怪誕的作家沒多少好感,至少在見到黃大丫之前是這樣。丫兒一遍遍說情,車光輝順手做給她一個人情。後來他想,用得著丫兒央求麼?他笑笑,知道心裡有了東西。一個人心裡有東西原來是這麼容易,車光輝罵自己不是東西,罵過之後又釋然一笑,任它在心裡蔓延。車光輝知道自己沒救了,這輩子是逃不出女人這個劫了。

  鍾菲兒倒是跟葉開熟,很謙虛地稱葉開老師。葉開的病看上去重得多,這個古怪的作家正在一天天憔悴,脾氣也愈發怪戾,他會無端地沖黃大丫發火,罵她是婊子,她們一家全是婊子。黃大丫的淚會傾盆一般泄下來,她都憔悴得不成樣子了,一雙眼池溏一般凝滯得沒了風景,眼袋殘酷地掉下來,額上的皺紋在罵聲中層層展開,一波一波打在車光輝心上。丫兒替姐討公道,恨恨摔了下盆子,「你還想罵誰,不是你了,你家的人死光了呀。」說著替姐姐抺淚,細軟的手掌輕輕一撫,大丫的額頭便平展了。車光輝收回目光,覺得眼裡扎進一根刺,剛想沖誰發脾氣,就聽葉開哇一聲哭起來,極放肆,極蒼涼,他用寫小說的筆法渲染著屋子裡的氣氛,讓病房的悲劇色彩鋪天蓋地。誰都被他的哭打動,打心裡原諒了他。黃丫兒甚至走過去,為他抺了把淚。

  「我不想活了。」他說。

  黃大丫瞬間失去了知覺,傷痛不在她身上,她坐在凳子上就像坐在懸崖邊,隨時準備為某個想法跳下去。車光輝不明白她的想法里藏有怎樣的企圖,遞給她一張紙巾,用這種廉價的方式把她拉回了現實。

  鍾菲兒說話了,我想喝口水。

  車光輝沒有反應,那個懸崖閃出一種光,誘惑他登上去。

  鍾菲兒又說了聲,我想喝水,黃大丫騰地起身走出去,她煩死這個女人了。

  鍾菲兒的母親陪在床邊,這是一個讓人厭惡的女人,說來讓人難以置信,世上競有這樣的母親!從認識到現在,車光輝對她的印象一次比一次糟。她先是反對鍾菲兒住院,說隨便開些藥回家吃算了,見醫生不同意,非要鍾菲兒住院治療,又口口聲聲念叨家裡的困難,好像女兒壓根就不該得這病。後來得知住院費是車光輝押的支票,又整天纏著醫生給鍾菲兒檢查這檢查那,還開了一大堆常用藥,老年保健品都開。這兩天她一直問鍾菲兒,你跟車老闆啥關係,憑啥這麼好?鍾菲兒不吭聲,她便罵女兒瞞她,有了好事你就瞞,看誰以後管你。鍾菲兒不讓她管,讓她回家去,她牢騷越發多了,靠上男人就想蹬開娘,忘了讓人家一腳踢出門的時候?鍾菲兒的眼淚嘩就下來了,傷心得不成樣子。丫兒厭惡地瞪她一眼,她跳起來,指著丫兒,都是些沒良心的,娘老子白拉你們了。

  鍾菲兒的母親所以低三下四,是想求車光輝給兒子鐵柱安排個工作,鐵柱快三十了,整天在街上遊蕩,前兒個還叫公安抓去關了一晚上,他在街上搶小姐的包,沒想到小姐正好是公安放出來的魚。

  鍾菲兒哪敢答應,讓人家花錢治病已很不安,母親這一瞎攪,她都慚愧得不知怎麼是好了。

  鍾菲兒的母親正要搭話,車光輝一抬腿走了。

  本來鍾菲兒的媽一來,車光輝就想交給她不再管了,他做了這些,自覺很不錯了。誰知他竟鬼使神差地一次接一次往醫院跑,弄得他自己都搞不清是為了鍾菲兒還是?

  樓道里,黃大丫正在生悶氣,她已知道撤她院子的正是這個車光輝,對他的那點兒感覺全沒了。看見他對鍾菲兒好,莫名的氣就來了。真是個暴發戶,臭地主,有幾個錢有啥了不起,才不稀罕呢。看見車光輝走出來,怒恨恨說:「典型的小市民,俗!」

  車光輝嘿嘿一笑,「是有點俗,可你得理解。」

  「憑啥,我理解她誰理解我?」黃大丫像吃了火藥,沒來由地就衝車光輝發起了火。黃大丫是個從不管別人感受的女人,她有氣,她有火,她不平衡,她看每個人都不順眼,正想找個冤大頭好好發泄一通呢。

  車光輝自個找不自在,挨了罵和該。

  罵夠了,罵爽了,扔下車光輝,進了病房,一看丫兒正給鍾菲兒餵水,氣又來了。

  「她自已沒手麼,你是她啥人,用得著你下賤!」

  「姐——」丫兒瞪她一眼,不明白她吃了啥藥。

  「少叫我姐,我算哪門子姐。」她恨恨把暖瓶提起來,又放下。

  葉開想說啥,掙扎了一下,沒說。

  丫兒氣得把杯子放一邊,嘟起嘴,不理她。

  「沒事幹回去,少在這丟人。」

  「誰丟人了,我拿人家錢,就得聽人家的。」丫兒頂嘴。

  黃大丫真是氣死了,這兩天她一有機會就跟鍾菲兒母親吵,居然吵不過,每次都讓那女人把她氣翻。鍾菲兒還假惺惺跟她賠不是,氣得她直想撲上去咬幾口。你躺床上享福,錢有人掏,還讓我妹侍候,算老幾?

  「他給了你幾個臭錢?!」她開始叫囂,不叫囂她就要瘋掉。

  「一夜加我一百。」丫兒也像是故意跟她抬槓。

  「不要臉,你就值一百塊錢呀?」

  丫兒氣得,淚都出來了。又一想算了,這些日子她也夠苦的,雖說自個能幫些忙,可心裡的苦是沒法替代的。看見葉開落了枕,丫兒走過來,想替葉開墊好枕頭。

  「不要你管!」黃大丫猛一把推開丫兒,把枕頭扔到了地下。

  葉開忍無可忍,使上勁地大罵,他完全沒有了作家的風采,髒話連篇。葉開不是傻子,大丫的失態讓他感覺到某種威脅。車光輝再進來時,葉開便高呼暴發戶,高呼土錘。

  丫兒覺得一屋的人全瘋了,這兒快成神經病院了。憤憤收拾上東西,跟車光輝也不說一聲,回家做她的保姆去了。

  車光輝回到家,妻子劉素珍正等著他呢。

  劉素珍巧妙地從丫兒嘴裡獲取了信息,加上她一向的判斷力,認定車光輝在外面又搞了女人!

  「哪裡的臭婊子,說!」

  車光輝被問了個措手不及,邊放包邊說:「又發神經了?」

  「死去吧你,搞多少才夠!」劉素珍忽然撲向車光輝,這是她最近想出來的惡招,與其吵不如打,與其打不如先撕他,撕爛他,看他還怎麼出門。

  車光輝連忙招架,邊招架邊喊丫兒:「你姨又發病了,快來捆住她。」

  這一招真靈,劉素珍果然不敢了,再鬧車光輝真敢捆她。上次她發病,車光輝就拿繩子捆了她,現在一想還心緊。

  劉素珍跌在沙發上,鼻子一把淚一把。車光輝理好衣服,看看臉沒被撕爛,大腿處被她狠抓了一把,很危險,疼痛讓他對眼前的女人充滿憎恨,敵視的目光掃她身上,「你給誰哭喪,病犯得重了是不?!」

  劉素珍噤聲,可憐兮兮望住車光輝。

  劉素珍就這樣,反覆無常,難以自控。她要真犯起病來,除了捆是沒一點辦法的。但更多的時候,你分不清她是真犯病還是假犯病,這些年她越來越學會了裝,裝得還很像回事,有時可能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沒病的時候,她卻又可憐又孤單,柔弱無助,淒悽惶惶。

  「上樓睡覺去!」

  換在往常,劉素珍會聽話地上樓,哪怕睡不著,也要在床上躺一會。她對車光輝的恨往往就那麼一兩聲,吼過去就沒事了。其實她是不敢接著吼下去,一兩聲把心裡的氣吼出來,躺在床上再慢慢平息自己。今兒個她沒,淚眼兮兮地盯住車光輝,忽然就撲過去,抱住他。

  「求求你了,不要再碰婊子行不,可憐可憐我們母子吧,再碰,我們母子都會瘋的。」

  車光輝一陣悸動,身子在劉素珍懷裡痙攣。

  「你碰的夠多了,把剩下的半輩子留給我們母子吧。」劉素珍的話是打心裡說出的,淚水濕了她整個臉。

  車光輝有所感觸地握住劉素珍的手,「你不要亂想,亂想對你身體不好。」

  「我亂想什麼,你敢說你沒碰?!」劉素珍沒來由地就又咆哮起來,「你個沒良心的,少拿我的身體嚇唬我!」

  身體兩個字,對劉素珍很敏感。果然,話還沒落地,劉素珍已痙攣起來,她的痙攣跟車光輝有本質的不同。車光輝是被良心打動,條件反射似的做出一些對劉素珍的響應。劉素珍卻是真的發作,只見她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羊癲風似的倒在地上。

  黃丫兒從角落裡跳出來,不敢看熱鬧了,拿根繩子就要捆劉素珍,車光輝一把逮住她,「你跟她說了些啥?」

  黃丫兒早已心虛,惹出這麼大禍,是她不曾預想到的,見劉素珍在地上滾做一團,嚇得越發沒臉色了,「沒,沒說啥。」

  「還犟嘴?!」

  黃丫兒哇地哭開了,嚇哭的,車光輝還沒這麼嚇過她。

  車光輝鬆開她,父親一般說:「以後聽話,大人的事你不懂。」

  「嗯。」黃丫兒止了哭,一看到車光輝溫情的臉色,她的臉色又回來了,半羞半怯地說:「她硬要問,我才說了半句,她就這樣。」

  車光輝讓她的表情逗樂了,拍拍她的肩:「沒你的事,你去找前子,兩個人外面吃個飯,不要跟他提家裡的事。」

  過了好久,劉素珍平靜下來。還好,她發作得不是太厲害。車光輝為她擦淨臉,餵了半杯開水,抱她到樓上。「歇一會兒,晚飯我去做。」

  劉素珍拉住他,不讓他走,車光輝坐她身邊,愛憐地看著她。再怎麼說,這也是他的結髮妻子呀,車光輝還沒糊塗到不要妻子的份上。劉素珍頓覺日月又給抓了回來了,哽咽著嗓子,向車光輝陪不是。車光輝一陣難過,禁不住伸手攬住她。

  車光輝老婆劉素珍原本不這樣。她曾是個性格開朗,風風火火的女人。當姑娘那陣,還是隊上出了名的鐵姑娘。可是,自從車光輝有了錢,成了大老闆,她便慢慢變成另一個人。多疑,猜忌,老是怕車光輝外頭有女人,事實上她不可能阻攔住,這點她比誰都清楚。如今這世道,是個男人就在外面有女人,哪個老婆擋住了?但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終日陰雲滿面,心情抑鬱,這給她的身體帶來更大傷害。她的糖尿病早在五年前就病發了,醫生不止一次勸誡她,要注意調節情緒,不能太激動,儘量不生氣,要平和,樂觀。平和個屁,樂觀個頭,換你頭上你試試?

  糖尿病人有兩大忌:一是飲食。要多食豆面、蕎麥麵等雜糧,忌食含糖量高的食物。水果,西瓜更是不能沾嘴。二是情緒。要放鬆自己的心情,切忌大悲大傷。飲食上劉素珍控制得不錯,每日按醫生的囑咐 ,雜糧蔬菜配以少量的白面、雞蛋,一日五餐,保姆會按時做好。情緒卻由不得她自己了。尤其是兒子車前子學壞以後,她更是動不動暴跳如雷,歇斯底里。車光輝學壞她多少還能容忍,只要不學陳天彪把糟糠之妻一腳踹掉,領個狐狸精進門就行。可兒子不一樣,兒子是她的希望,是她未來的依靠。這小雜種才多大的點人,就敢把娘老子不往眼裡放,三天兩頭領烏七八糟的人上家裡鬼混,抽菸,酗酒,上迪廳打架鬧事,有兩次還差點弄出人命。這還了得!這不成心不讓她活麼?她真想拿根鐵繩將他拴了,不讓他出門。她最擔心的,是怕兒子沾上大煙,要真到了那一步,自己還能活?

  劉素珍現在才知道,錢這東西,多了是個害。年輕時日子窮,可誰愁過?現在,現在這能叫日子?

  的確不像日子。第二天車光輝沒在外面應酬,心裡惦著老婆孩子,劉素珍發病是個信號,要是再不留心,麻煩怕就大了。車光輝吃過這虧,教訓深,一有症狀,他便格外小心。

  回到家,黃丫兒已做好飯等他。餐廳里不見老婆兒子,車光輝感到蹊蹺。

  「人呢?」

  「姨跟前子哥又吵架了,叫誰也不出來。」

  「又為啥事?」

  「前子哥想玩電腦,說是上網查個啥東西,姨不讓。爭來爭去,前子哥就把電腦砸了。」

  「啥?!」

  黃丫兒呆楞在一邊,車光輝憤怒的樣子驚了她。她覺得這家人真日怪,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天天吵。要說也是姨的不是,人家前子哥不就想上個網嗎,幹嘛那麼凶?前子哥天天挨罵,罵得她都有些同情他了。有時乘姨不注意,她會溜進前子哥的房間,陪這個小男人說說話。她覺得前子哥不像姨罵得那麼壞,她倒挺喜歡他那股野味。男人壞點有啥不好,沾上大煙又咋,你家又不是沒錢,買給他便是。

  黃丫兒真想看看前子哥沾上大煙的樣子。

  車光輝氣得跌腳。為電腦的事,他不知跟著討了多少氣。當初兒子老跑網吧,有時透夜不回來。劉素珍叨叨:「把那麼個電腦,你給買上一個,讓他往死里玩。」車光輝也覺得該給兒子買,兒子學習不好,說不定能在電腦上弄出點名堂。當娘老子的,從不會對兒女死心。可不出半年,娘倆就為電腦的事吵得不可開交。劉素珍罵兒子,整天鑽在電腦里,盡看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兒子不依,嚷:「電腦是爸買給我的,我看啥,不用你管。」劉素珍氣得不行,兒子這么小就跟他犟嘴,再大些,還不把她吃了?趁兒子不在家,她競把電腦給賣了!兒子跟她幾個月不說一句話,一有空就往網吧里鑽,抽菸、喝酒都是那時學會的,還大著膽子把一些染著五顏六色頭髮,穿著花里胡哨衣服的男男女女往家帶,有一回競把個歲數跟他差不多的小姑娘灌醉,鬧得一家人整夜不敢合眼。

  哪個家長不擔心兒女?車光輝整天提著個心,河陽城裡的毒販子早就放風,一定要把他兒子拉下水,這可是個大客戶啊,抓住了就等於抓住河陽城的錢袋子!車光輝怕了。他對兒子的要求已降到最低線,只要不吸毒,不殺人,再變多壞,他都高興。

  電腦抱來了,聯想的新產品,一萬六千塊。他開導老婆:「你就別再瞎費心了,只要他不出去惹事,咋玩咋玩去。」劉素珍恨恨的,「虧你還能說出口,你去瞅瞅,他看的啥?」一提兒子,劉素珍由不得的來氣,「唉,這小雜種,我臉紅的說不出口……」

  車光輝一陣納悶,他是不懂電腦,公司里十幾台,自己還帶個筆記本,全是做樣子的,沒碰過。只是他不明白,劉素珍咋就這麼反對兒子玩電腦,別人家的孩子想學還買不起呢。有天夜裡,劉素珍再次說起這事兒,車光輝有些不耐煩地罵了她兩句,劉素珍突地掉過身子,一肚子怨氣地說:「那不要臉的,盡看些男人女人床上的髒事……氣死我了,你們爺父們一個鬼背著送下的,成心不讓我活。」

  車光輝一下驚得,這才知道了問題的嚴重。

  「去,給我把前子叫來!」他對丫兒說。

  黃丫兒不敢怠慢,忙去叫車前子。車前子沖她扮個鬼臉,「敢告我黑狀,我饒不了你。」黃丫兒吐吐舌頭,噓道:「叔正生氣著哩,你可千萬別頂嘴。」

  「我才不怕哩。」

  「哎呀,好漢不吃眼前虧,你爸心軟,認個錯就沒事了。」黃丫兒哄小孩似的,真怕車前子跟他爸吵起來,她可不想讓車前子吃虧。誰知車前子一走出來,便老實了,乖乖站車光輝面前,等著挨訓。

  「頭抬起來!」車光輝一看他又裝,氣大了,「裝啥裝你,有本事你把這個家都砸了。」

  黃丫兒在邊上使勁遞眼色,車前子偷望一眼,撲哧就給笑了。

  車光輝沮喪地坐在沙發上:「去跟你媽認個錯。」

  車前子磨蹭半天,沒動。

  車光輝擺擺手,有點無奈地說:「好了,好了,砸了也好,免得你一天到晚盡看些破東西。」

  車前子窘的,臉不知往哪放。黃丫兒一扭身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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