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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9:03:27 作者: 劉醒龍

  就在我們安葬爺爺時,金福兒聽到風聲,蘇米的爸準備將他那個美容廳封了,還要抓人或者罰款。

  這事是大橋告訴我的。

  那天他高興地跑來告訴我,說他媽終於把金福兒給甩了。

  大橋說,金福兒做事太絕,為了保自己,事先一點招呼也不打,就將美容廳關閉了。

  翠水和蓉兒火氣上來,就將金福兒聳恿大橋和她們睡覺的事對鎮長說了。

  鎮長氣得病了一個星期,起床後就和金福兒辦了離婚手續。

  臨近開學時,習文接到一封電報,電文很長,說是一個叫紫薇的女人在對趙老師的四十餘年思念中,盼瞎了眼睛,她不知道趙老師還在不在,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麼親人,她只想見他們一面,不管是他們中的誰都行。她本來住台灣,現在她在廣州的一家飯店裡等候。

  習文應叫這個女人為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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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文拿上電報,揣著翠水和蓉兒送給她的路費走了。她們叫她寧可死在廣州也別回來。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再回來。她自己也說不準。

  然而,我心裡除了惆悵以外,並無眷戀與不舍。自那夜之後,我們再也沒有重溫那如夢一樣的情境。習文說得很對,我感覺自己是站在岸上了,腳下時時都很堅實。那一夜之歡,只是確認我生命走向成熟的一個證明。哪怕是爺爺死後,我們也只是說一些普通的話,然後各自進房閂門睡覺。醒著的時候,我總想蘇米此時在幹什麼呢!

  有一次,習文很平靜地對我說,你夜裡做夢總在喊蘇米。

  習文走後,我找到翠水和蓉兒,問她們還想不想開美容廳,如果想,我可以將房子租給她們。

  翠水和蓉兒很高興,當場給我五百塊錢做定金,要我別改了主意。

  我要她們在進我的屋的時候,一次將全年一千五百塊錢付清。我本來打算能付一千就行,沒想到她們又是滿口答應。

  翠水和蓉兒將美發廳搬進我家的那天,真的大大方方地將一大摞錢付給了我。我從未見過這多的錢,也實在不敢想,這兩個女人怎麼這樣容易就賺了這麼多的錢。

  在我站在街上數錢時,蘇米的爸用警車將五駝子送回來了。

  醫生們確診,五駝子患有精神病,暫時保外就醫。鎮長不願意出面保,金福兒聽說後,主動跑去將他保出來。

  蘇米的爸見到我,讓警車停了一下,從車裡伸出頭來,說,蘇米來電報了,明天或後天一定回。

  他說時,還不時看我手上的錢。

  我笑著說,我會到車站去接她的,你放心!

  五駝子回來以後,成天提著一隻破漁網,要捉金福兒的鬼魂。他一見到金福兒就撲上去,非要試試鬼魂到底有沒有骨頭。

  五駝子說,金福兒已被他五刀砍成六大塊了。又說,日他娘,金福兒做鬼也威風,敢在大白天裡出來。

  五駝子一直沒有捉到金福兒的鬼魂,破漁網總是空空的。金福兒買了一部六成新的吉普車,自己學著開,車子進,車子出。西河鎮的人見到他的機會日漸少了,倒是新買的一條哈巴狗卻像金福兒從前一樣,滿街竄來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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