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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三位阿媽把《洗衣歌》唱出新的旋律

2024-10-08 18:04:09 作者: 羅鳴

  是誰幫咱們翻了身

  是誰幫咱們得解放

  是誰幫咱們修公路

  是誰幫咱們架橋樑

  是親人解放軍

  是救星共產黨

  軍民本是一家人

  幫咱親人洗呀洗衣裳……

  

  ——這是從20世紀60年代中期起,在西藏廣為傳唱的《洗衣歌》,頌揚軍民團結一家親的故事……

  2016年12月,由八一電影製片廠拍攝的電影《雲中哨所》,在亞東縣正式開機,拍攝了3位藏族阿媽,30多年來鍥而不捨,一直給詹娘舍哨所等背送物資的愛兵故事;

  同時展現了雪域高原邊防哨所官兵的奉獻與堅守,講述了「哨所與阿媽」之間演繹的魚水情深,謳歌了邊防官兵保家衛國的奉獻精神。

  2017年4月,我在下亞東鄉仁青崗村,採訪了三位藏族老阿媽——今年64歲的次仁曲珍、61歲的達吉和56歲的普尺。

  那天,3位阿媽都從自己的家中,帶來各自珍藏的幾百封退伍老兵返鄉後,寫給她們的信——雖然,多數信的內容她們看不懂,但她們一直把這些信件,當成傳家的寶貝收藏起來。

  還有,她們拿出許許多多同退伍老兵的合影留念,這也是她們的心肝寶貝。她們在給我介紹那些官兵同她們合影的照片時,情不自禁地用手撫摸著相片,眼角涌動著深情的淚花。

  這張照片,是詹良舍哨所班長龍克勇,退伍十多年後,2012年我們在北京合影……

  這張是李曉退伍時留下的照片。他當時對我們說:「阿媽,我就要離開部隊了,請您不要難過,想我的時候,就把照片翻出來看一看吧,我會在遠方為您祝福!」

  這一張是我們同軍隊兒媳婦和孫子的合影。普尺補充說道:「那年,東嘎拉哨所張哨長的妻子,帶著兒子來亞東休假時,住在我家時照的。」

  3位阿媽還把收集到在各種媒體上,報導她們擁軍模範事跡的文章,放在桌上讓我看;

  還有,她們獲得過全國擁軍模範、2012年中央電視頒發的「軍營大拜年感動人物」的獎狀獎盃等等榮譽證書,擺在我們的面前。

  我深信,3位阿媽拿出這些「寶藏」——她們不是為了炫耀,證實自己有什麼了不起。而是證實她們30多年來,一直堅持為雪山哨所,義務背送物資所付出的辛苦,傳遞的軍民魚水情——得到社會的認同,各級的鼓勵支持,她們心甘情願,千值萬值。

  在一通忙碌之後,我們才坐下來開始聊天。3位藏族老阿媽一講起與雪山哨所兵結下的情意,話就更多,情緒相當激動,爭先恐後地回憶講述。

  「一段時間不上哨卡,我們就會想念那些孩子們。」次仁曲珍說,「我們每次送菜,雖然艱苦,甚至遇到過艱險,可時間長了,反而成了一種習慣,每一次上山時,就變成了一次暖心的愉快旅程。」

  「有位四川籍的退伍戰士小汪,在他結婚前,還專門給我們發來請帖,寄來路費,邀請我們去參加他的婚禮。因為我們年齡大了,又不識漢字,到內地怕找不到路。所以放棄了。」達吉阿媽為她們不能親自前往而遺憾不已。

  普尺阿媽講:「兩年前,一位東嘎拉哨所張班長的妻子,帶著兒子從內地來探親。張班長駐紮在雪山頂上。那段時間正好遇到大雪封山,他的妻子一時難以上哨所。我聽說後就到亞東縣城,把小張的妻子兒子接到家中住下。我把家中的羊子宰殺了一頭,曲珍大姐也殺了一隻雞,讓遠到的『媳婦、孫子』嘗嘗我們亞東的美味。

  張班長的妻兒在我們這裡住了7天,後來等雪化了,他才下山把她們接上了哨所。」「給哨所的官兵送菜,就是為了感謝共產黨,感謝解放軍。」達吉阿媽說,「是解放軍解救了我的奴隸媽媽,才有了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看到解放軍戰士們,我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到他們那麼辛苦地守邊防,就覺得應該給他們做點什麼。雖然經常給哨所送菜,在經濟上有一定的困難,但我們都能自己解決,不給部隊提出任何要求。」

  「3位老阿媽的堅持幾十年的擁軍路,真情感動了她們的下一代,也感動了其他村民們。在她們的帶動下,一些村民也用種種方式關心和看望哨所官兵,為他們送菜、送柴火,積極參加擁軍活動。」仁青崗村黨支部書記、村主任朗傑說。

  為我採訪當翻譯的下亞東鄉黨委副書記普布瓊達,向我講述了3位阿媽一直為犧牲戰士掃墓的事:

  ——2007年3月,詹娘舍哨所發生雪崩,李哨長、D兵、安新兵為營救戰友英勇犧牲(這個故事前面已經有內容,現不再述)。

  當3位阿媽知道這一不幸之後,帶著哈達、香燭,當晚就趕到了詹良舍哨所,用藏族特有的方式趕去祭奠烈士。出殯那天,3位老阿媽對悲痛的烈士家屬們說:「我們的兒子已經走了,請你們節哀。我們會替你們照看好孩子們的。」

  一諾千金。從那年開始,無論是藏族節日,還是漢族節日,3位阿媽都要結伴前往烈士的墳墓掃墓祭奠,前來看看自己的「兒子」。

  通過一天的採訪,聽他們講述一個個動人的故事中,在我的眼帘,浮現出下面的情節——

  20世紀50年代初,解放軍進駐亞東縣後,把這裡的奴隸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從此,讓他們成了新社會的主人。

  當年只有16歲的藏族姑娘央金,就是頭戴「紅五星」的大救星,把她從奴隸主家解救出來的。解放軍還幫助她結了婚,讓她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為了答謝恩人解放軍,那時央金就開心地唱著《洗衣歌》,走進軍營為官兵洗衣做飯、運送物資,開展擁軍活動。

  後來,解放軍駐進了雪山哨所。一年「八·一」建軍節時,亞東組織一支青年隊伍,到邊防哨所慰問親人金珠馬米。央金也跟隨擁軍隊伍,來到了詹良舍哨所。

  詹良舍哨所立在雪山之巔(前面已經講述了它的惡劣自然環境、艱苦的生存條件,故不贅述)。當地的老百姓也很少有人來過這裡。藏族青年慰問親人不怕苦,在高高的山頂上照樣開懷唱響《洗衣歌》,跳起藏族歡快的舞姿,撫慰了雪山哨所戰士冷寂的心靈。

  這是央金第一次上詹良舍哨所。當她看到生活在這裡的子弟兵,生活條件艱苦,尤其是沒有新鮮蔬菜吃。從此,她就把自家地里種的新鮮蔬菜,背著爬坡登山,艱難向上,為守衛在雪山哨卡的戰士送蔬菜,一直堅持到1982年。

  央金這時因為身患有病,再也無力爬上空中的雲中哨兵、雪域的孤島。但她心裡牽掛哨所的兵,就叫自己的大女兒次仁曲珍陪同她上山送菜,以求女兒今後接替她繼續送菜。

  次仁曲珍第一次跟著媽媽上了詹良舍哨所。她看見一個個戰士因為缺氧、缺乏維生素,使戰士們的皮膚糙裂、指甲凹陷、未老先衰,並被他們的艱苦生活、堅強精神深深感動:「我沒有想到,解放軍為了我們的幸福生活,他們卻過得這麼的苦。」

  從此,次仁曲珍從媽媽的背上接過背囊,穿越荒無人煙的森林,爬上陡峭的山坡,走在蒼茫的雪山,邁著艱澀的腳步,走向為部隊哨所送菜的漫漫道路。

  次仁曲珍在給哨所送菜中,認識了詹良舍哨所的一位藏族戰士單增,他們後來喜結良緣,幸福地結合在一起。自從同單增結婚後,她就經常為丈夫的哨所送蔬菜等物品。後來她的丈夫退伍後,她照樣繼續送……

  次仁曲珍在一次送菜路經一片森林時,一隻狗熊突然擋在她的前面,兩眼發出透射通體的寒光,張著大口呼哧呼哧地盯著她。

  次仁曲珍獨自遇到野獸,渾身嚇得像篩糠一樣抖動,腿腳打閃閃。當她往後一退時,就滑倒在山坡下。

  也許那隻狗熊,知道姑娘有愛心,猛獸也就發了善心,沒有攻擊她,轉身跑進了茫茫森林之中。當她爬上山坡時,仍然心有餘悸,就轉身回到了家。

  次仁曲珍把送菜路上遇到狗熊的事,向同村的好姐妹達吉、普尺講了。當她們聽後便在一起商量。最後她們決定:三人做伴,一同前往哨卡為戰士送菜。

  她們3人中,次仁曲珍為姐,當年30歲;達吉老二,比次仁曲珍小兩歲;普尺最小,還沒滿20歲,是個未結婚的姑娘。

  從此,她們3人同行,每隔一周,最多不得超過半月。從仁青崗村到詹良舍哨所大約60公里,每次背送物資上哨所時,都是從凌晨3點左右出發,背上50斤左右的蔬菜,打上火把或電筒,從海拔2800米的亞東溝仁青崗村出發,來回往返一趟,至少需要14個小時以上。

  3位姐妹每次行走的路線,都是先走過了一條崎嶇的小道,進入茂密的原始森林,在森林中要經過兩小時,才能穿過林區,再向高處攀越。前面的路,四面都是堆積的皚皚白雪,雪山直插雲霄,腳下的路越來越窄,雪越來越深,坡越來越陡,路的一側是巨大的山石,另一側是數百米的懸崖絕壁……

  她們堅持常年為詹良舍哨所送菜以外,還輪流為則里拉、乃堆拉、卓拉、東嘎拉等邊防哨所送菜等物資。

  自從她們3位跟詹良舍哨所送菜來之後,得知哨所閉塞、偏遠山高,收信困難。

  戰士們對她們講,一封家信從內地發來亞東,走得快的話,也要半月一月,如遇到雪封山,往往半年才能到達。而詹良舍哨所地處高山,平時沒有人上山,就算家信到達了亞東的部隊,也只能留在哪裡,往往一放就很久。

  後來,她們3個姐妹還專門到縣城,為戰士們稍帶信箋、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到部隊為哨所的兵,取帶家信、報刊等郵件,一併送上哨所。當她們返回時,戰士們又把寫好的家信,或者給家人匯錢,就請她們帶到亞東代發,這樣她們又成了哨所官兵的「郵差」。

  「就盼著她們來哨所。」駐守在詹良舍哨所的炊事員小李說,「她們一來,我就能為戰友們做出家鄉的味道,我們就能吃到新鮮菜品,就能改善伙食。」

  「她們每來一次,我們都能高興好幾天。」戰士小盧說,「對於我們處在寂寞哨所的軍人來說,任何一位來訪者都能讓我們興奮萬分,何況她們每次還給大家帶來蔬菜、信件和其他日用品。」

  「她們對我們這麼好,我們沒有理由不守好祖國的邊關!」哨所官兵們說。

  明天就是約定到詹良舍哨所背送物資的日子。頭天下午,普尺專門到亞東部隊收發室,把哨所戰士的書信、報刊取好了,另外兩人就到菜地里忙碌摘菜、精心收割、挑選最好的蔬菜,打理好行囊。

  哨兵盼望她們3位到來哨所,能給他們帶來渴盼收到親人的信息。今天是周末了,是他們約定上山的日子,戰士們就站在詹良舍山頭翹首盼望。

  這是五月的一天,凌晨3點,她們3位每人背著50多斤重的物資,從仁青崗村口高高興興地出發了。在手電筒光的指引下,她們邁著堅實的步子,快步地走在彎彎曲曲、崎嶇的一條山道上。

  天空逐漸發白,東方的晨曦在雪山上發出了亮光。她們加快了腳步,一路上有說有笑地穿越叢林,爬上陡坡,來到了一個大雪山下。

  太陽從雪山頂上升起,光芒萬丈地照在茫茫大地上。他們心中裝著哨所,心情也像陽光一樣溫暖。

  「大姐,累不?」普尺走在最前面,她回頭問身後的次仁曲珍。

  「你們都能堅持,我也沒得話說,能跟上你們的腳步。」

  「普尺,我看你的心中,可能裝進了詹良舍哨所的兵,走起路來勁比我們都大。」達吉同她開玩笑。因為這時的普尺,還是一個沒有結婚的姑娘。

  「就你嘴快,抓把雪來堵你的嘴。」普尺從雪地里真的抓起一把雪,往達吉的嘴上一抹。

  「你們兩個不累嗎?還有勁瘋。歇一會兒再走。」次仁曲珍發話,她們兩個就放下背囊,坐在雪地上聊天。

  「普尺,我看達吉說得有理,如果你真的看上了哨所的哪個兵哥哥,你不好意思開口,我去找他說說。」次仁曲珍是位熱心的大姐。

  「就是嘛,你看大姐曲珍找的就是兵哥哥,他們結婚後,生活就比我家幸福。

  如果我像你還沒有結婚的話,一定找一個解放軍做男人。你若能像大姐一樣,找一個軍人結婚,今後的生活一定幸福。」達吉是個快言快語的人,心裡有話就講。

  「能找一個解放軍做男人,是我們藏族女人的夢想,更是我們的福氣,普尺我看行的。」

  「這個嘛?說不清?」普尺有些靦腆地低著頭說,「我看得上他,別人不一定能看上我的?」

  「是哪位?你講。這次上山後,我就幫你做媒。」

  「旺堆。」普尺說,「旺堆的家在拉薩,他說退伍後要回拉薩的,所以,我覺得配不上他。」

  「你長得這麼漂亮,都稱你是我們仁青崗的仙女,還不美得旺堆心裡樂開了花?

  他今後回拉薩,你可以跟他去啊。」……

  次仁曲珍、達吉、普尺3人,她們就是這樣,長期堅持背運物資上哨所,把那首《洗衣歌》唱出時代節拍。她們的身影,從20世紀80年代,走到了21世紀;她們從姑娘的俊俏走到了大嫂的身板,從大嫂的身板變成了阿媽的身影,腳步一直沒有停息,長年累月地堅持走了下來。

  她們在這條崎嶇難行的山路上,一走就走過了30多年。據有人統計,她們3位歷經30多年如一日,行程10萬里,背送物資6萬斤,為哨所的戰士送交郵件數千封……

  哨所的哨兵一茬換了又一茬,把她們從「阿佳拉」(大姐)叫到大嫂,從大嫂叫到阿媽。

  1996年,從湖北恩施入伍的龍克勇,來到詹良舍哨所時,就叫她們阿媽。他同3位阿媽演繹的故事情意深厚,情深意長,就是一個雪山哨兵同她們的縮影。

  龍克勇剛到詹良舍哨所不久,由於不適應惡劣氣候就生病了,哨所把他送到團部衛生隊治療。

  達吉阿媽知道後,就把家裡的雞殺了燉湯,提上營養的酥油茶,親自送到住院的「兵兒子」病床前,讓他補充營養;普尺阿媽也來了,幫助小龍換洗衣服,端來熱水為他洗腳;次仁曲珍阿媽更心疼生病的小龍,在星期天時,她親自到部隊為小龍請假,得到獲准後,就把他帶回家裡,專門為他做好吃好喝的。

  3位阿媽為儘快治療「兵兒子」的病,付出了媽媽的愛心。當龍克勇病好返回哨所時,3位阿媽親自送他到哨所……

  龍克勇在部隊服役表現積極,兩年後在詹良舍哨所當上了班長。這年中秋節前,龍班長就約好3位阿媽,中秋節那天上哨所同戰士一起過節。阿媽她們來了,不僅背來了蔬菜、帶來了家信,還從家中帶來雞蛋、羊肉、氂牛肉。

  3位阿媽還親自下廚房,為哨所戰士做了一頓豐盛的節餐。他們圍坐在一起吃月餅、話家常,讓身在異鄉的哨兵們,同親人過了一次美好的團圓節,讓戰士們渴望親人的心得到了滿足,給予了哨兵們精神上巨大的激勵。

  2000年5月,本是一個好天氣。3位阿媽又給詹良舍哨所背送物資。她們走到哨所的高山腳下時,天氣就發生了變化。達吉抬頭一望山尖尖方向的詹良舍哨所,突然發現不對頭:

  「大姐,剛剛天空的太陽還紅紅火火的,咋我們剛坐下休息一會兒,太陽就鑽進了烏雲中。」

  「走!說不定又要遇到暴風雪了。」次仁曲珍抬頭看天空,頓時感覺不妙。

  高原的天說變就變了,頓時烏雲翻滾,風吼雪飛,浩浩蕩蕩的雪從天空飛舞亂跑,撞得她們無處可避,只能迎風斗雪地奔走,向著高高的雪山上爬去……

  哈——哈——她們背著沉重的物資喘著粗氣,艱難地向通往以前上山攀越的路上。走著爬著,達吉感覺分不清方位,心中突然驚慌起來:「我們像是走錯了路?」

  「在大雪裡行走,最易容被雪迷路的。」次仁曲珍說,「好像真的迷路了,我們把菜放在地上吧,趕快找到上山的路,否則就會遇到危險。」她就曾經在雪地里迷過路。

  她們就把背簍放到了雪地上,開始在茫茫的雪山中尋找方向。雪越來越大,風吹得更猛。她們只能低著頭抵抗風雪,邊走邊尋找那條以前上山的線路。

  她們的臉凍僵了、眉毛結滿了冰花,手腳麻木僵硬,身體寒戰,咯咯地抖了起來。

  風裹著她們在雪地里打轉,挪不動腳步。你攙著我,我又扶起她,在茫茫雪山中打圈圈……

  詹良舍哨所的兵,心中記得清楚,這天是3位阿媽說定上山的日子,可到中午了她們還沒有到。天空風雪大,她們是不是被風雪堵塞了?或許遇到了雪迷。

  龍班長就帶著4個戰士,冒著風雪往山下尋覓,是否能發現她們的身影。

  3位阿媽仍在雪地里打轉轉,沒有走出雪迷的怪圈。

  「我的眼睛看不清了,路咋走啊?」次仁曲珍心慌地說。

  「大姐,你得了雪盲。我們把你扶到那個雪山崖壁下,先躲避起來,等風雪停了再走行不?」

  「我看只能這樣,否則越走越找不到路了。」於是,普尺、達吉就扶著大姐,奔到了一個崖壁下面,3人抱成一團,抵擋風雪的寒冷。

  下山尋找的4個戰士,對於這片山地他們很熟悉。藏族戰士旺堆說:「下面有一個崖壁,一次我遇到風雪,就在哪裡躲避的。」

  「好,旺堆帶路,我們就到哪裡去躲避一下,順便看看有沒有次仁曲珍阿媽她們。」旺堆體力好,沖在前面,呼——往山下滑去:「龍班長,我好像看見那裡有人!」他站在雪地里,大聲地喊。

  其他3個兵聽到旺堆的喊聲,立即渾身是勁,衝到了崖壁旁。他們看見旺堆正在那裡攙扶她們。

  看到旺堆來了,普尺驚慌的心才安定了:「我們在山中的時候,太陽還高照天空,可一轉眼就下起了雪,我們在雪地里迷路了……嗚嗚嗚……」說著說著,她竟然放聲大哭起來。

  「你們凍傷沒有?」龍班長問。

  「次仁曲珍大姐患了雪盲,眼睛快看不見了。」達吉說,「我們的身體凍僵了,腳邁不動的。要是你們不出現的話,也許今天我們就會被凍成冰棍了。」

  「快,把她們帶上哨所取暖!」龍班長發令。幾個戰士背的背、扶的扶,全力把她們3人帶上哨所……

  龍克勇將次仁曲珍阿媽背回哨所,立即用部隊發的專門防治雪盲的眼藥水,親自給她治療雪盲。其他的戰士給她們燒水洗腳,暖和身子;有的把煮好的薑茶端到阿媽的手裡,把感冒藥送到她們的手中。

  當晚,戰士們打擠在哨所里,把他們的床鋪騰出來,讓給阿媽她們睡覺,好好休息,恢復身體。

  在龍克勇的治療中,加之好好休息了一晚上,次仁曲珍的雪盲眼病也基本恢復。

  第二天中午,3位阿媽堅持要下山回家了。龍班長就把部隊配發的太陽鏡,送給她們每人一個戴著走雪路,以利保護眼睛。

  龍克勇帶著戰士護送3位阿媽走了好長一段路程。3位阿媽幾次催促他們返回哨所。龍班長在確定阿媽們沒有問題之後,他們才轉身返回哨所。

  身為班長的龍克勇,在詹娘舍服役期間,目睹過3阿媽送菜的無數個感人情景,更為她們無私奉獻的精神所感動。5年的交往中,龍班長不僅跟著阿媽學會了簡單的藏語,與她們進行簡單的交流對話,而且與她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和戰友們親切地稱她們為「阿媽」。

  龍克勇從來不把阿媽當外人,有心事願意說給阿媽聽。阿媽也把他們當親兒子對待。每逢春節、藏曆新年等重大節日,阿媽們都會宰殺牛羊,帶上青稞酒、酥油茶等上哨所,同「兵兒子」們一起過節,給遠離親人的戰士們帶來了歡樂。

  當詹良舍哨所的哨兵們,知道哪個阿媽家裡有什麼困難,都會主動伸出援手。

  達吉阿媽有3個女兒,當時大女兒在上海讀大學,二女兒、小女兒分別上高中和初中,沉重的學費讓她們幾乎輟學。

  龍克勇得知後,號召戰友們為她們捐資助學。從1999年開始,龍班長每月還從自己為數不多的高原津貼中,擠出200元錢資助達吉的3個女兒上學,直到2001年底退伍。

  龍克勇在邊防哨所服役5年,與3位阿媽及當地藏族老鄉結下了深厚的感情。

  同時,他在守衛邊關中做出了貢獻,榮立三等功兩次,連續4年被評為優秀共產黨員,獲得過「戍邊高原衛士」勳章。他們詹良舍哨所被成都軍區評為「英勇頑強模範班」。

  2001年12月底,龍克勇從詹良舍哨所退伍了。當得知龍班長退伍後,3位阿媽早早地趕到哨所,為龍班長獻上潔白的哈達,並給他送上藏藥和青稞酒。

  次日,龍克勇退伍走下詹良舍哨所,他乘坐的汽車途經仁青崗村時,沒想到次仁曲珍、達吉和普尺3位阿媽,竟然又站在路邊等候,再次為龍克勇等老兵獻上哈達,祝福退伍老兵返鄉吉祥。

  龍克勇被3位阿媽的深情厚誼感動,分別擁著她們喊:「阿媽,我一生都會記住你們。」他在同達吉阿媽告別時,又從退伍費中拿出500元說,「達吉阿媽,這點心意是我拿給妹妹的,請你代為收下……」他們難捨難分,眼裡滾動著分別的淚花……

  後來,達吉阿媽的3個女兒都已完成學業,有的做了公務員、有的當上了教師,小女兒也在外地工作了。儘管她們與龍克勇分別了多年,但至今仍然保持聯繫,並親切地稱他為哥哥。

  龍克勇退伍回到老家湖北省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恩施後,被恩施國際大酒店聘用。他從基層的保安做起,後來擔任了酒店保安部經理。

  退伍之後的這些年,龍克勇一直同三位阿媽保持著聯繫,逢年過節也會打電話問候,給她們寄一些恩施的土特產。

  2011年6月,中央電視台7套節目,組織一個採訪組來到亞東採風,記者聽到次仁曲珍等3位藏族老阿媽,講述了她們同湖北恩施退伍老兵龍克勇的故事……

  特別是採風組,安排3位老阿媽用視頻同龍克勇對話時,她們興奮得像孩子一樣,搶著給老班長講話。

  「克勇好,你長胖了。」次仁曲珍阿媽說。

  「次仁曲珍阿媽,我想你們……」看見闊別11年之久的龍克勇,達吉激動地搶過電話:「龍班長,你的孩子幾歲了?」

  「達吉阿媽,都六歲了,他說想見見西藏的奶奶。」

  站在這邊的普尺阿媽,把頭伸到手機前:「我們都當奶奶了,你好久把孫子帶來亞東,讓我們看看……」

  3個阿媽在與龍克勇視頻對話時,激動得熱淚滿面。

  龍克勇在亞東邊防哨所服役5年期間,與這3位阿媽結下了軍民魚水情,演繹了一個個軍民團結的感人故事。他們的事跡,深深地打動了北京的記者。

  中央電視台7套節目,在舉辦「2012軍營大拜年頒獎晚會」上,特別邀請了「全國擁軍模範」、軍營大拜年感動人物——次仁曲珍、達吉、普尺到北京授獎。

  3位藏族阿媽來到北京後,受到了中央軍委領導的親切接見。當軍委首長問她們有什麼心愿時,3位阿媽回答:「希望能見到退伍多年的老兵,特別是湖北恩施的退伍老兵龍克勇。」

  「2012軍營大拜年頒獎晚會」節目組,立即向龍克勇、李曉等老兵發出通知,邀請他們做客央視,參加頒獎晚會,並與3位藏族阿媽見面。

  2012年1月13日下午,龍克勇、李曉被請到了央視7套錄製節目。節目組還特別要求龍克勇先不要通知3位阿媽,到時才給她們意外的驚喜。

  晚會節目現場,主持人拿著一疊老兵的照片,讓3位老阿媽認時,她們用流利的漢語,分別喊出了「龍克勇等6位」老兵的名字。

  主持人:「3位阿媽來北京開不開心?」

  「開心。但心中有點遺憾?」3位阿媽不約而同地回答。

  「是什麼遺憾?」主持人問。

  「我們來北京,就想見見以前的老兵,特別是詹良舍哨所的退伍老兵!」3位阿媽說。

  「好!在今天的頒獎晚會上,我們就讓3位阿媽實現願望。掌聲有請——」主持人做了一個邀請上台的手勢。

  龍克勇和另外一位老兵,健步地走上晚會舞台。

  3位阿媽奔涌而去,為兩個老兵披上潔白的哈達,激動得熱淚盈眶;龍克勇和另外一位老兵,也為3位阿媽戴上了大紅圍巾。

  3位阿媽與倆老兵相擁呼喊,喜淚滿面。晚會現場,全體起立,熱烈鼓掌,為之動容。

  錄製好節目後,13日晚上,在中央電視台大樓附近的賓館,龍克勇和3位阿媽一起喝茶,親切地聊著過往的故事,聽阿媽們講述哨所的變化……

  14日,龍克勇帶著3位阿媽,到天安門廣場、故宮、人民大會堂等景點參觀留影,請他們品嘗北京的風味美食……

  駐亞東邊防某部首長說,3位阿媽堅持送物資上哨卡30多年,這條擁軍路,她們付出了許許多多,令我們感激不盡。這幾年,老阿媽們的年紀越來越大,我們一直勸她們不要再為哨所送物資了,但她們就是不肯停下了,往往照樣送,仍堅持到今天。

  其實,近些年來,通往各哨所的公路已經全部修通了,但冬天車往往只能開到山下,上山背運物資,往往還得靠人。現在部隊的後勤保障工作,已經得到了很大的改善,部隊經常為哨所運送蔬菜等物資,哨兵們也能常常吃到新鮮的蔬菜水果。

  駐亞東部隊官兵,被3位藏族阿媽的愛兵故事感動著。他們在每年「八·一」、元旦、春節和藏曆新年等重大節日時,都要走訪慰問地方群眾,帶上慰問品去看望3位老阿媽,並把她們接到部隊參加軍民聯歡晚會。

  駐地官兵們,長期幫助駐地鄉親們春播耕種,帶著發電機、灌溉機等設備,澆灌田地、修築水利設施。秋收時幫助他們收割青稞,上門傳授種植和養殖技術,為當地群眾開展便民利民活動。

  今天,在黨的陽光照耀下,在政府的關懷下,在駐地部隊的幫助下,亞東老百姓,特別是3位藏族老阿媽,她們家的生活條件逐年改善提高,如今已經住上了新建成的漂亮寬敞、美麗清潔的藏式別墅庭院,過著快樂幸福的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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