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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種沒見過的怪病。

  十餘名醫生會診，艾主任坐在其中。他一天沒來上班，醫院多次打電話把他召來的。吳仁與趙慧各項生理指標極為異常，病情罕見，醫生們傳看化驗單，對於兩人罹患何種疾病各執一詞，得不出統一診斷。

  為查明病因，艾主任為兩人檢查，趙慧左躲右閃，避開他的手。

  趙慧問：「我明天能不能出院？」

  艾主任說：「看你的病情，隨時可能出院。」

  趙慧理解為她的病不重，住一兩天院就會大好。她說：「集團一大堆事等著我去處理呢，我就是這幾天累著了，我沒病，我都沒帶換洗衣服。」

  艾主任一語雙關：「你有先見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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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慧又理解錯了，以為是誇她。

  艾主任聽說了這對夫妻在墓地遇到的奇事。他話里的意思是，趙慧有先見之明，急著為她與吳仁刻好了墓碑，兩人隨時會橫著出院，住進那個墓穴。

  趙慧陷入昏睡，夢見她住進城堡式別墅，坐上黑色加長林肯轎車，傲立於大廈最高一層，成為眾人簇擁下的吳氏集團的女王。她的夢裡沒有吳仁。

  透過病房門上的小玻璃窗，吳義看了一會兒輸液、吸氧、半昏迷狀態中的吳仁與趙慧。

  老式大眾轎車駛出醫院大門，風馳電掣開往吳氏集團大廈。

  吳義拿出花名冊，電話通知吳氏集團副經理以上的人員即刻到大廈大會議室，參加緊急會議。

  吳氏集團大廈前，擁來一輛輛各種型號的小轎車，鳴笛聲不斷，停車場爆滿。

  大會議室里，燈光明亮，經理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參加緊急會議，他們從不同渠道得知吳仁與趙慧病重住院的消息，猜測今晚會議的內容。

  一片亂鬨鬨的議論之聲。

  與會者中，有三個人顯得與眾不同。三人各坐一角，默然不語，他們分別是人力資源部副部長楊飛、財務部副總監李健與綜合業務部經理邵傑。三人均不滿三十歲，屬於吳氏集團的青年才俊，卓爾不群，不依附於某一派別，全憑個人能力掙下今天地位，或多或少受到集團老人的壓制。

  三人坐的位子相隔較遠，只以眼神交流。

  窗外，飄起零星雪花。

  晚八點整。吳義少見地換上一身正裝，走進大會議室。他沒坐，筆直地站著，冷硬的目光在每一張與會者的臉上停留一下。

  與會者們屏息以待。

  吳義神情冷峻地說：「我剛從醫院回來，據醫生講，吳仁代理董事長與趙慧副總經理突發急病，病情危重，需要長期住院治療。」

  會議室里人聲鼎沸。吳義不加制止，放任大家討論一陣子，消化一下這個突發的壞消息。稍後，他擺擺手，大會議室靜下來。他說：「短短五天，吳氏集團接連損失兩位董事長，一個失蹤，一個病危，失蹤的是我的叔伯哥哥，病危的是我的侄子，我很痛心。」

  與會者與他的表情同樣沉痛。

  吳義說：「吳氏集團群龍無首，遭遇空前危機！」

  正中，那把董事長的椅子再次空無人坐。

  與會者靜聽下文，他們期待著吳義拿出解決辦法，下一步怎麼辦？

  吳義說：「怎麼辦？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與會者中三個年輕人默契地行動起來。

  瘦弱的財務副總監李健問：「財務隨時有需要董事長簽字的票據，我們每天派人送到醫院？」

  吳義答道：「醫生不允許外人進入特護病房。」

  俊秀的綜合業務部經理邵傑問：「我部正在實施幾個大項目，今後向誰請示匯報？」

  吳義答：「業務暫停。」

  寬肩的人力資源副部長楊飛問：「人員招聘可以停，辭職的批不批？」

  吳義冷冷地說：「不批，人員不出不進。」

  與會者看出吳義被問惱了。他們一方面暗中嘲笑三個年輕人問話冒失，不知分寸，另一方面又希望三個年輕人繼續問下去，他們也想知道答案。

  李健問：「財務停止支出，集團還能維持幾天？」

  邵傑說：「業務無限期暫停，集團關門？」

  楊飛說：「消息傳開，人心浮動，員工中會出現一股辭職潮，人才流失，集團只剩一座空空的大廈？」

  吳義很不滿意三人說的話，他說：「暫停，只是暫時停辦。」

  李健問：「暫停多長時間？」

  邵傑問：「一周？」

  楊飛問：「十天？」

  吳義豎起一根手指說：「一年。」

  與會者大嘩。暫停一年，吳氏集團必垮，垮到只能從地上掃起一堆碎渣兒。

  楊飛問：「如果不是秘密，能否公布一下吳仁、趙慧兩位公司領導的真實病情？」

  面對與會者焦急探詢的目光，吳義不得不說：「即便一年後治癒，也是兩個廢人，而且命不長久。」

  猶如焦雷在耳，與會者全體成了木瓜。

  隨後，可以聽見雪打窗玻璃的聲音。

  李健說：「蛇無頭不行。」

  邵傑說：「國不可一日無君。」

  與會者心中所想，被楊飛說出口，他說：「為了吳氏集團的未來與全體員工的切身利益，應當選出一位新的代理董事長。」

  與會者紛紛附和。

  吳義問：「大家議一議，選誰？」

  李健說：「我選您。」

  吳義搖搖頭說：「我不行。」

  與會者大多表示贊同，大會議室里響起掌聲、恭維聲，吳氏集團即將誕生一位新的主人。

  吳義擺手，讓與會者們肅靜，他斷然說：「我不行！我不是假意推辭，我跟在座的各位經理一樣，是個打工的，我沒有吳氏集團的股份。」他強調「股份」二字，同時將「在座的各位經理」一起排除在外。

  吳董事長的法定繼承人中，還有劉淼、吳美、吳智。

  邵傑問：「吳夫人呢？」

  吳義說：「董事長夫人劉淼患病，近期也要住院治療。」

  楊飛問：「吳美呢？」

  吳義說：「她明確表示，集團的事概不過問。」

  人選只剩一個：吳智，吳董事長的次子，一個挎相機、叼大菸斗、長髮披肩、留小鬍子、吊兒郎當的攝影玩家。他出任吳氏集團代理董事長？當初，選擇吳仁已屬勉強。吳仁資質平庸、心地狹隘，在他的治理下，吳氏集團大步走在下坡路上。如今再換一個吳智，他任代理董事長，豈不是猴子穿龍袍？但是，吳家人里，還有別的人選嗎？

  吳義問：「大家暢所欲言，吳智能不能挑起這副重擔？」

  與會者變成一群沉默的羔羊。

  李健一反常態，說道：「我贊成，吳智先生的黑白時光影樓搞得不錯，說明他有經營頭腦。」

  邵傑馬上附和說：「我也贊成，我去過吳智先生的攝影展，這個人很有靈性。」

  楊飛添油加醋說：「我投贊成票，吳董事長親口說過，吳智是他的三個子女中最有才華的一個。」

  吳義問：「有沒有不贊成的？」

  與會者集體失聲。他們當中有幾個滑頭的人看出來，吳義與李健、邵傑、楊飛三個人在合演一出預先編排好的戲，但誰會去拆穿呢？

  一個疑問產生，吳義費這麼大的勁，只為推舉吳董事長的另一個兒子，使得吳家產業不落入外姓人之手？

  吳義毫不遲疑地宣布：「全體一致通過，選舉吳智為吳氏集團新一任代理董事長，股東會、董事會決議將來補辦，事急從權嘛。對吳智觀察一個月，不勝任再議。」

  在李健、邵傑、楊飛三人的帶動下，與會者鼓掌，慶賀吳氏集團有了新的當家人。

  吳義說：「先不散會，我去把吳智請來，跟大家見見面。李總監，你給各位經理安排夜宵，要豐盛，要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