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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8:25:22 作者: 李振平

  小區門口,阻攔杆前,門衛臉貼在黑色加長林肯轎車的前車門玻璃上,差點沒認出車裡的一男一女是吳仁與趙慧。

  兩人臉色青灰,瘦得脫形,模樣大變。

  

  兩人進了大樓,互不攙扶,各自扶著牆走。

  一進家門,兩人支撐不到沙發,坐到地板上,陣陣噁心。兩人掙扎到衛生間,抱著同一隻坐便器,一通乾嘔。

  兩人吃不下東西,喝一口牛奶也吐。

  趙慧堅持認為,她沒病,準是有人用巫蠱之術害她。什麼人給墓地打的電話,將碑文中亡者的姓名改成她的,居心極其惡毒,這是咒她死呀。她把記載所有仇人的名單想了一遍,這份名單很長,人人都有嫌疑。她要向刑警隊報案,抓住這個人,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兩人氣息奄奄。

  吳仁掙扎著打120,要急救車。趙慧打電話,向義叔求援。急救車與老式大眾轎車同時到樓下。

  經過檢查,醫生診斷兩人病情危重,需住院治療。兩人舉步維艱,被擔架先後抬下樓。

  出門前,趙慧說:「義叔,幫我帶上銅佛。」

  急救車開進市立醫院,老式大眾轎車隨後。吳仁與趙慧住進同一間病房裡,命中注定,兩人是一對離不開的患難夫妻。

  剛躺好,趙慧就問:「銅佛呢?」

  吳義在塑膠袋裡找了找,裡面是些洗漱用具,他說:「一急就忘了,在我的車裡,我去拿。」

  吳義來到地下停車場,緩步走向老式大眾轎車,他看了一眼斜上方的監控探頭,拉開車門坐進去。車門關上。幾分鐘後,他從車裡出來,戴著黑皮手套的手上托著一尊黃色的銅佛。

  電梯裡,吳義用袖口擦了擦銅佛。

  吳義走進病房,見趙慧身邊坐著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他是畢隊長。小袁站在一旁做筆錄。吳義見狀,沒退出去。

  趙慧說:「畢警官,這是我拍的。」

  趙慧把手機遞給畢隊長。照片裡,墓碑上趙慧與吳仁並列的燒瓷照片是黑白的,她愁容慘澹。

  趙慧說:「照片交給您,這是犯罪證據。」

  畢隊長問:「這張照片中的你很年輕呀。」

  趙慧說:「那是我十幾年前剛到吳氏集團上班時拍的工作照,集團以外的人不可能得到。」

  「你懷疑誰?」

  「人人都可疑。」

  畢隊長調查過趙慧的為人,認為她說得有道理,的確人人可疑。畢隊長換個話題:「你說說手機號碼的事。」

  趙慧說:「給墓地打電話的是個老男人,用的是我公公吳董事長的手機號碼。」

  不等畢隊長指示,小袁給刑警隊裡打去電話:「查一下吳董事長失蹤後他的手機號碼的使用情況,快一點,急等著要。」

  畢隊長問:「你買墓地的事有誰知道?」

  趙慧說:「沒幾個人,家裡人,還有艾主任。畢警官,我要知道是誰幹的,非撕碎了他。這事太缺德了,抓住那個王八蛋,槍斃!」

  女護士給趙慧量體溫。她看著吳義問:「義叔,銅佛呢,沒丟吧?快給我。」

  吳義把銅佛交到她的手裡。

  趙慧接過抱在懷中,銅佛成了她的心理支柱,精神慰藉。自從供上銅佛,她一躍而為吳氏集團的女主人,坐上林肯車,將要入住城堡式別墅,一步步向高處走。她說:「銅佛好像變樣了,不是原來那尊。」

  吳義說:「不可能。」

  趙慧執拗地說:「不是了,我每天擦它,原來那尊比這個沉。」

  吳義冷聲道:「是嗎?」

  小袁接電話,向畢隊長匯報:「從二十三號下午五點零一分起,吳董事長失蹤之後,他的手機號碼一直無人使用。」

  趙慧說:「怎麼可能,我就接到一次……」

  在吳義凌厲的目光下,趙慧忙住口。

  畢隊長抓住不放,問:「你接到過一次這個手機號碼打來的電話?什麼時候?通話人是誰?」

  趙慧看看吳義。

  畢隊長說:「你是報案人,你不講出全部情況,我們怎麼查,你不想讓那個往墓地打電話的人逍遙法外吧?」

  趙慧當然不想,沉吟著說:「我公公失蹤那天半夜,我接到一個電話,就是用他的手機號碼打來的。」

  畢隊長問:「吳董事長本人打來的?」

  「不是。」

  「誰打來的,說些什麼?」

  趙慧回答說:「接通以後,那人說她是吳仁的姥姥,說吳董事長跟她在一起,還一陣陣鬼笑。義叔聽了電話錄音,認為那是吳仁姥姥的聲音。」

  畢隊長想,這是什麼意思?絕不只是為了嚇人。

  趙慧又說:「義叔送給我們這尊銅佛,驅鬼辟邪。」

  「我看看。」畢隊長拿過銅佛,掂了掂。

  趙慧說:「義叔,我總覺得這不是原來那尊銅佛了。」

  女護士查看溫度計。趙慧問:「我發燒嗎?」女護士說:「高燒。」趙慧對女護士說:「我要換個單人病房。」

  吳仁說:「我也要換單人病房。」

  女護士說:「醫院病房緊張,都住滿了。」

  趙慧語氣生硬地說:「我可以多付錢。」

  吳仁似乎跟趙慧槓上了,不甘示弱地說:「我也可以多付錢。」

  女護士驚奇地問:「你們倆是夫妻吧?夫妻同枕而眠,你們不能同住一間病房?」

  趙慧拉起吳義的手,貼著她的臉,昏沉沉地說:「乾爹,我不要跟他住一間病房。」

  吳義為了避嫌,迅速抽回手。

  畢隊長將這個小情景看在眼裡。

  趙慧在報案筆錄上簽字。出病房前,畢隊長說:「吳部長,請你出來一下。」

  走廊里,畢隊長與吳義面對面,說起來也怪,只要這兩個男人相對,空氣中就會有一股火藥味兒。畢隊長問:「這是趙慧的報案筆錄,你不看看?你是安保部長,吳氏集團內部,誰有可能拿到趙慧十幾年前的工作照?你認為,往墓地打電話的那個人是誰?還有,吳董事長失蹤當天半夜那個鬼電話是誰打來的?打電話的人只是搞惡作劇,還是別有用心?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你不想為破案提供一點幫助?」

  吳義只聽,緘口不言。他的表情中看不出變化與反應,因為他沒有表情。

  畢隊長說:「耽誤你時間了。」

  吳義轉身回了病房。畢隊長衝著他的後背說:「你送的那尊銅佛很好看。」

  病房門關上。

  小袁說:「白費唇舌,這個鐵面人擺明了什麼也不會告訴我們。」

  畢隊長一笑:「他不說,我能看出來。」

  「看出什麼?」

  「看出他對整件事情非常清楚,所以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反應平靜。」

  小袁問:「畢隊,你說這件事是誰幹的?打電話讓墓地改碑文、換照片,做成趙慧與吳仁的墓碑,沒有深仇大恨的人做不出來,這事做絕了。」

  畢隊長說:「這個人用心深刻,不只是搞惡作劇那麼簡單。你看到了,趙慧與吳仁連氣帶嚇,情緒波動,導致病情急劇惡化,住進醫院。結果是什麼?」

  「是什麼?」

  「吳氏集團董事長的位子上出現空缺。」

  小袁說:「根據我的判斷,吳義將成為新一任代理董事長。畢隊,你在想什麼?」

  畢隊長意味深長地說:「我在想,銅佛肚子裡裝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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