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2024-10-04 18:24:17
作者: 李振平
「瘋狂老鼠」的經理室里,吳義的高個徒弟雙腳搭在寫字檯上,一邊喝酒,一邊把一沓大額面值的紙幣放進點鈔機,唰——他愛聽這個聲音。他不斷重複這個動作。
他隨師父,只喝二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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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服務員進來,說:「老闆,您師父來了。」
高個徒弟跳起身,問:「我師父一個人?」
男服務員說:「他帶著一個朋友。」
吳義與艾主任坐在舞池旁,小桌上擺著幾種不同顏色的酒。高個徒弟帶來一個妖嬈的頭髮染成火紅色的美女,他朝艾主任抱拳一笑,給師父吳義斟滿一杯二鍋頭。紅髮美女不經介紹,主動把一隻塗著紅指甲油的手搭在艾主任的肩上,坐到他的身邊。艾主任與她碰杯,聊了幾句,露出索然無味的神態。一連換了三個不同風味兒的,她們都沒讓艾主任打起精神。
艾主任今晚怎麼了?
往常那個一見漂亮姑娘就兩眼放光的艾主任是不是身體出了大問題,也有病了?吳義對高個徒弟說:「再換一個。」
高個徒弟說:「沒了,沒有更好的了,那個紅頭髮的是我這兒的鎮店之寶,艾主任連她都看不上,還能看上誰?」
吳義留意到,艾主任魂兒丟了似的,兩眼直勾勾地,總往遠處一個角落裡看。
他順著艾主任的目光看過去,就見殷主播坐在她的老位子上,一個人孤孤單單。她要了一整瓶伏特加,一杯,又一杯,喝到酒瓶見底。她有了七分醉意,還能坐穩。有些男客湊上前去,都被她冰山一樣的態度趕跑了。她看著大廳里又喝又跳的男人們,眼神里流露出的是怨恨、憎惡?
吳義朝她指指,問:「那個呢?」
高個徒弟說:「那個不行。」
「為什麼?」
「那個女的出事了,大事。」
高個徒弟附在吳義耳邊說了幾句話,聲音很輕,淹沒在大廳的一片嘈雜之中。
吳義問:「有這種事?」
高個徒弟說:「千真萬確。」
角落裡光線較暗,殷主播的半張臉美艷無比,另外半張一團模糊。
高個徒弟說:「哪個男人找她,等於找死。」
吳義說:「可惜了。」
艾主任問:「你們師徒說什麼呢,嘀嘀咕咕的,好話不避人。」
高個徒弟說:「師父給我下了嚴令,必須找到一個能夠入你法眼的女人,做你今晚的女伴,難呀!您老人家的口味太刁,我再去找找。」他招呼服務員給艾主任送上一杯雞尾酒,走開了。吳美挽著一個新任男友走進大廳,她與艾主任都不理對方。
大廳里,中間是舞池,四周圍著散座,樓上是相對安靜的包間。大多數來客情願泡在一層大廳,這裡熱鬧,人多,有「風景」可看,也許心裡越是孤寂的人越是愛往一起擠吧。
艾主任說:「看得出來,你不喜歡這種地方。」
吳義點頭承認。
「我喜歡這兒。」艾主任深深吸入一口渾濁的空氣,從他身邊過往的女人留下濃郁而又不同的香水味兒。他看看四周,無限眷戀地說:「這兒是年輕人的天下。我老了,再過一年,我四十歲。昨天,就在這兒,我看上一個女孩子,送她一杯酒,你猜她對我說什麼,她說『謝謝大叔』,我差點心梗!」他掏出小梳子,梳理一下鬢角。他的頭髮依舊烏黑濃密,但髮際線向後退了。他誓言:「我要抓緊享樂。不說這些了,你找我什麼事?」
吳義問:「鑑定結果出來了?」
「什麼鑑定結果?」
「吳董事長委託你做的親子鑑定的結果。」
「誰跟誰的親子鑑定?」
「吳董事長與信兒。」
「沒有這回事。」艾主任矢口否認,「你不要聽趙慧那個醜女人瞎講,吳董事長是給過我一筆錢,那是聘請我做他的健康顧問的諮詢費,與親子鑑定無關。你不信?」
吳義說:「我查過了,你經常幫人做親子鑑定。」
「沒有的事!嘿嘿,做過一兩次而已,幫朋友的忙。吳董事長沒找過我。」
「你的臉紅什麼?」
艾主任的臉在發燒,他問:「吳董事長跟信兒是不是親父子,與你有什麼關係?」
吳義說:「我是吳家人,沒人願意自家院子裡鑽進一條野狗。」
艾主任說:「假設,我說的是假設,假設有這回事,你希望鑑定是什麼結果?」
吳義說:「我希望沒有結果。」
「沒聽明白。」
「沒有結果,所有人相安無事。」
「有道理,已經有了結果呢?」
「不說。」
「不說?」
「吳董事長失蹤了,誰會找你要結果。」
「就當沒這回事?」
「聰明。」
艾主任心裡拿不定主意。
吳義說:「你幫吳家一個忙,必有回報。」
艾主任的回答是:「這杯雞尾酒不錯,誰調的,再來一杯。」
吳義叫來服務員,為他加酒,雙份。
吳義想,一定是吳董事長要求艾主任在親子鑑定這件事上守口如瓶。對付艾主任,與對付真實鑑定所的賈醫師不同。賈醫師是個微不足道、懦弱貪財的小人物,吳義找到他,動之以拳頭,曉之以鈔票,就將賈醫師的思想工作做通了。而艾主任是市立醫院的主任醫師,市里上下都有關係;他又個性較強,不懼恫嚇,對他動粗會適得其反;他有父母留下的大宗遺產,不缺錢花,賄賂也不起作用。對付這個人需要用點特殊招術。
艾主任只有一處軟肋。
喧鬧聲中,艾主任打個呵欠,說:「沒意思,該走了吧?」
吳義拍拍他的肩說:「坐著別動。」
一個男人挨著殷主播坐下,他是吳義。殷主播不喜歡有人打擾,披上大衣要走。吳義的鐵掌抓住她的手腕。殷主播掙了幾下,說:「我喊人了。」吳義說:「這兒的老闆是我徒弟,你喊破喉嚨也沒用。聽我說,我可以教訓一下害你的那個人。」
殷主播側過頭,這個老男人有張冷酷的臉。她咬牙切齒地說:「我想讓他死。」
吳義說:「你有一半責任。讓那個害你的人半年爬不起來,也就夠了。」
殷主播問:「為什麼幫我,讓我陪你一個晚上?」
吳義說:「不是陪我,你去陪我的朋友。」
當殷主播站在眼前,艾主任大喜過望,手忙腳亂地讓座,斟酒,奉上果盤。吳董事長失蹤,同時也是殷主播的丈夫因車禍暴亡的當天夜裡,兩人有過一次魚水之歡。此次重聚,兩人不禁迸發出熾熱的激情,那股子熱辣勁兒令旁觀者的皮膚麻酥酥的,不忍看下去。
艾主任忙裡抽空,朝吳義深深作了一揖,感激之情盡在不言之中。
舞池中,「瘋狂老鼠」的老闆手持話筒,高聲說:「各位朋友,今天我給大家安排了一個新鮮玩意兒,送給每人一隻假面具,戴上它,盡情歡樂,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明天誰也不認識誰,好不好?」
大廳里爆響一片叫好聲。
光線更暗,萬炮齊鳴似的音樂聲中,戴著各種面具的人形動物狂亂地扭動身體,就算是在跳舞吧。
艾主任與殷主播相互摟抱著,出了大廳。高個徒弟看見,對吳義說:「艾主任跟那女的走了,師父,您不攔攔?」
吳義追出去。
老式大眾轎車開來,停在艾主任與殷主播身前,兩人上了車。
吳義問:「去哪兒?」
艾主任說:「最近一家酒店。」
後排座位上,兩人擁吻在一起。
老式大眾轎車行駛在一條漆黑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