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2024-10-04 18:24:20 作者: 李振平

  酒店門童拉開玻璃門,艾主任與殷主播相擁而入。艾主任不忘回頭,向後面的吳義招手致謝。

  艾主任不知道他是在找死。

  老式大眾轎車駛離酒店。吳義搖下車窗,冬夜寒風忽地湧入。殷主播的圍巾遺忘在後排座上,吳義用兩根手指捏起來,扔到車外。圍巾隨風飄落,落在被無數車輪碾壓的路面上。

  繞過吳氏集團大廈,回到小院。吳義提著一袋豬骨頭,去餵大狗虎子。

  虎子今夜表現反常。它沒像往常那樣跑過來,搖著尾巴在主人身上摩擦,以示歡迎。它齜出牙,低吼兩聲。吳義抓住它的頸毛,檢查一下,虎子眼白泛紅,像是病了。這幾天,它與波斯貓接連大戰數次,身上留下幾處淌血的抓痕咬痕。

  吳義將豬骨頭扔到地上。

  虎子聞了聞,叼起一塊,大嚼起來。它牙齒有力,吃豬骨頭就像吃豆腐一樣。吃了幾塊它不吃了,跑開臥在地上。正常情況下,這些豬骨頭不夠它吃的。它怎麼了?

  吳義抱起虎子。他無家無業,無兒無女,與虎子相依為命,人狗感情很深。

  他牽上虎子,準備開車帶它去看獸醫。

  

  吳氏集團大廈黑沉沉的。突然,大廈最高一層,吳董事長辦公室的燈亮了。

  無星無月。夜色中,燈光格外刺眼。

  未經允許,那裡不准任何人進去。深夜燈亮,失蹤的吳董事長回來了?

  燈光猶如暗夜中閃爍的鬼火。

  大廈一層大廳,夜班保安睡著了,口水流到前襟。吳義搖醒他,問:「有人進去嗎?」

  保安迷迷糊糊地說:「沒有。」

  「你睡了多長時間?」

  「我沒睡。」

  電梯緩慢上升。顯示樓層的數字從1開始滾動,最高一層到了。電梯門打開,吳義一步跨出去。

  死水一樣地靜。

  一條黑影從吳義腳下掠過,是波斯貓。喵的一聲過後,一黃一綠兩隻閃光的貓眼融入黑暗。

  波斯貓常伴隨在吳董事長身邊。

  吳董事長辦公室的門縫下,透出一線光亮。

  腳下踩著又軟又厚的地毯,吳義朝門走過去。他停下,聽了聽,裡面隱隱有說話聲。他擰下門把,門被一點點推開,他的目光掠過整間大辦公室,沒有人,燈亮著。

  大寫字檯後,一個女人問:「開了?」男人答:「沒開。」女人罵道:「廢物!」

  吳義聽出是誰了,他一拍大寫字檯,說:「出來!」

  兩個坐在地上的人噌地站起來,是吳仁與趙慧。

  吳義不說話,只拿眼睛看著這兩個人。

  四個夜班保安打著明晃晃的手電,握著電棍,連跑帶顛地趕來,嚷道:「賊在哪兒?」他們看見吳仁與趙慧,都閉上嘴。

  吳義說:「沒你們事兒,回各自崗位。」

  保安們撤了。

  吳義問:「你們兩個幹嗎呢?」

  吳仁說:「義叔,她非要拉我來開這個大保險柜,找我爸的遺囑。」

  吳義問:「開了?」

  趙慧喪著臉說:「打不開,試了好多密碼,都不管用。哎,會不會是信兒那個小崽子的生日,你再試試。」

  吳仁試了,還是不對。他想,近一段時間,無論趙慧做什麼事,吳義都不責怪她,反而鼓勵或是默許,這不正常,不符合他的這位義叔做事的一貫風格。他搞不清義叔的真實想法。他覺得,吳義與趙慧在做一些鬼鬼祟祟、見不得人的事。

  吳義要往大皮圈椅上坐。

  吳仁急叫一聲「義叔」,擺擺手,意思是說「那兒不能坐」。

  這把大皮圈椅是吳董事長的御用「龍椅」,吳氏集團其他任何人都是坐不得的。吳義受到提醒,離開大寫字檯,坐到大沙發上。

  吳仁勸慰老婆:「打不開就算了。」

  趙慧不甘心:「不行,打不開保險柜,找不到你爸留下的遺囑,我睡不踏實。」

  為了打開大保險柜,她曾請來開鎖公司的人,被畢隊長中途制止。她並未就此罷手,今夜大廈無人,她拉著吳仁又來了。她對吳仁說:「快點想,好好想,有沒有新的密碼。」

  兩人坐在大保險柜前的地毯上,試了無數次,全是白費力氣,徒勞無功,櫃門一動不動,像在無言嘲笑面前的這一對「廢物」。

  吳義不加阻止,他看到這對夫妻的身體快速虛弱,有點脫形了。

  趙慧與吳仁精疲力竭,背靠背,倚著大保險柜。吳仁說:「回家睡覺吧,我要累死了。八個數字排列組合,有幾千萬種可能,咱們一個個瞎碰,到死也找不到真正的密碼。」

  趙慧說:「你試試那隻波斯貓的生日。」

  「它的生日是哪年哪月哪天?」

  「我不是它媽,我怎麼知道。」

  今晚的嘗試以失敗告終。三人坐到大沙發上,趙慧擠在她的乾爹身邊,忽然想起一件事,心照不宣地問:「那事我猜的對嗎?」

  吳義說:「對。」

  吳仁忙問:「你們說什麼呢?什麼對不對的?你猜什麼了?」

  趙慧自得地說:「我猜的是,你爸委託艾主任再做他與信兒的親子鑑定,我猜對了,你老婆厲害吧。」她問吳義:「艾主任說沒說鑑定結果是什麼?」

  吳仁搭話:「不用鑑定,信兒長得就像我爸。」

  「去去去,一邊去!」

  趙慧把丈夫攆到對面的沙發上,問吳義:「艾主任把鑑定結果說出來怎麼辦?」

  吳義回答:「他不會說了。」

  趙慧大為欽佩:「您是用什麼法子讓艾主任閉上嘴的?我不問了。有您出馬,沒有辦不成的事。」

  她歪著頭,動起歪腦筋,想出一個歪念頭,她喜形於色地說:「其實,遺囑沒多大用了。」

  吳仁問:「沒用了?」

  趙慧說:「你想啊,吳智企圖謀殺你爸,剝奪繼承權;信兒證明不了他是你爸留下的野種,沒有繼承權;你媽得了絕症,活不過一個月,她有沒有繼承權無所謂;繼承人里三個打了叉,只剩一個吳美。她要是開車翻到溝里,嘎巴一下,就好了。」她是發自內心地盼望發生這種事情。

  手機鈴響,吳義接到艾主任打來的電話。

  酒店客房裡,艾主任衝過澡,腰間圍著一條大浴巾。他對吳義說:「老哥哥,大恩不言謝,我保證永遠不公開鑑定結果。」

  殷主播從浴室出來,她身上穿的跟「夏娃」一樣多。

  艾主任向她伸開雙臂,大浴巾滑落。

  沒有掛斷的電話中,傳出一陣淫聲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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