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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8:23:25
作者: 李振平
「殺就殺了唄。」多輕巧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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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隊長懷疑這個臉蛋漂亮、胸部高聳的年輕女人長沒長腦子,即便長了,也不會比核桃仁大。他問:「吳智在哪兒?」
陶蜜兒說:「在影樓吧。」
「我們去過了,他不在那兒,你給他打個電話,請他到我這兒來做客。」
「你們要抓他?」
「我們找他了解情況,看看你說的是否屬實。」
「他每天十點才起來,這會兒睡覺呢,我不打電話,吵了他的覺,又得跟我急。」
小袁用筆敲敲桌面:「陶蜜兒小姐,配合公安部門工作,這是每一位公民應盡的義務。」
陶蜜兒有點怵這位女警官,因為她不是男人,不如畢警官好說話。她服從地打了電話,通了沒人接。她對小袁說:「這不怨我吧。」
吳智躲起來了,聞訊逃了?
吳智沒有朋友,不與吳仁、吳美來往,不在母親劉淼家裡。據陶蜜兒提供的線索,小袁跟吳智常去的一家超市聯繫,當班保安講,超市發現一個叼大菸斗、長頭髮、留小鬍子的年輕男人。
小袁先一步趕到。
監控室,幾十隻電視屏幕組成一面牆,超市內不同位置的探頭傳回實時畫面。
小袁調看半小時前的錄像:貨架中間,吳智往小推車裡放進十幾袋方便麵;他拿著一隻熏雞聞了聞;他提起一箱易拉罐裝啤酒;他在收銀台前結帳;他走出超市,來到路邊,打開電動自行車鎖,騎出監控區域……
超市外,小袁向西看,一條馬路通向一大片住宅樓與幾座等待拆除的倉庫,吳智朝那個方向去的。小袁放棄追蹤過去的打算,在人口密集的居民區里,混入一個人,就像一粒沙子掉進沙堆。
小袁不會想到,離她幾十米遠的一家粥店裡,吳智臨窗而坐,低頭喝粥呢。
小袁往回走時,吳智出了粥店,兩人背對背,誰都沒看見對方。
畢隊長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吳智攝影作品展的請柬,看了正面看背面。這份請柬是搜查「黑白時光」影樓時找到並帶回來的。請柬上,展覽舉辦時間定於今天,舉辦地點不詳。
畢隊長給本市攝影家協會打去電話。
「喂,你找誰?」接電話的是個嗓音沙啞的男人,大概煙抽得太多。
畢隊長說:「跟您打聽個事。」
「大事小事?大事找我們領導。」
「小事,我是一名攝影愛好者,我聽說本市正在舉辦一場吳智攝影作品展,我想去看看。」
「吳智,那個專拍黑白照片的,他拍的東西老掉牙了,沒人看。我給你介紹一個攝影作品展,展出的是我們攝影家協會夏會長近年的新作,光線、色調、布局、立意,堪稱國際一流水平,觀者如潮,一票難求,舉辦地點在本市文化宮,你不去看看?」
「兩個我都去,麻煩您,吳智攝影作品展的舉辦地點在哪兒?」
「城西,棉紡廠舊倉庫。」吧嗒,電話掛了。
警車在超市前接上小袁,鳴著警笛,駛向那幾座待拆的舊倉庫。
一座倉庫門口,豎著一塊黑白兩色木牌,上書「黑白時光——吳智攝影作品展」。不見人流,應當說沒有一個人。走進倉庫,未經清理的破敗牆面上,掛著一幅幅不同尺寸的黑白照片。每幅作品構圖奇特,光線運用極為講究,並不給人頹廢的感覺,在鮮明的色差對比中蘊含著積極向上的勃勃生機。
黑白遠比色彩的表現力更為豐富。
門口擺著一張桌子,桌面上有本來賓簽到簿,無人簽名。
一隻小麻雀飛進來,在地面上來回踱步,找尋吃食。它跳到簽到簿上,啄了幾下,留下爪子印,飛走了。
四面是牆,吳智不在這兒。
畢隊長背著手,欣賞一幅照片:標號7,無題,一尊不知名的神像面部金粉大片剝落,露出灰黑色的泥胎與朽爛的木支架。
倉庫靜悄悄的,小袁聽到易拉罐滾動的聲響,很微弱,像是從牆裡傳出來的。她看到一小塊牆面的白色與別處不同,這是一扇木門,因為門上刷的也是大白粉,不細心看發現不了。小袁推開木門,門後有條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間小屋。
咣啷啷,又是一隻易拉罐落地的聲響。
小袁走進小屋,眼前情景使她挪開放在腰間佩槍上的手。
吳智拿著永不離手的大菸斗,斜靠捲起的被褥,坐在磚頭墊起的木板上。他處於半醉狀態,身邊放著啃了幾口的熏雞,捏癟的易拉罐集中扔到牆角的垃圾袋旁。他說:「歡迎,熱烈歡迎,你們是光臨敝人攝影作品展的第一人,第二人。」他對小袁身後的畢隊長說:「請兩位警官在簽到簿上留下大名。」
畢隊長說:「你的照片拍得不錯。」
吳智說:「承蒙過獎。」
畢隊長真誠地說:「你的作品我都看了,特別是標號7無題那幅照片,有點意思,耐人尋味。」
吳智感慨地說:「那是我最得意的一幅作品,沒想到,一個來抓我的警察是我的知音。這年頭,懂高雅藝術的人少之又少,知音難求,有你一個,足矣。」
小袁問:「你知道警察要抓你,你沒跑?」
吳智回答:「我想跑,跑到高山之巔,為世人不理解我的藝術大哭三天,然後……」
「然後呢?」小袁以為他要從山頂縱身躍下。
吳智說道:「然後,然後我回到俗世,繼續拍片,我不會自殺,要珍惜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