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停車場上，孟艷抱著一隻裝些私人物品的紙箱，走向白色寶馬轎車。她回過頭，再看一眼花崗岩與玻璃組成的吳氏集團大廈，既有幾分不舍，又有離去的輕鬆。

  她打開車門，放進紙箱，坐到方向盤後，發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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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袁擋在車頭前。

  吳氏集團大廈中層的一扇窗戶里，吳仁與趙慧隔窗向下俯看，整個停車場盡收眼底。兩人看到小袁說了幾句話，孟艷激憤地爭辯，她要回到白色寶馬轎車裡，兩名女刑警架住她，將她帶到警車上。孟艷用手絹抹著眼睛。

  警車開走了。

  趙慧露出滿意的笑容，緊皺的眉頭少見地舒展開來。她幸災樂禍地想，孟艷那張臉丑得沒法看了吧，騷狐狸精，活該！她與吳仁從刑警隊出來，趕回公司，為的就是等著看孟艷的下場。

  她對丈夫吳仁說：「十點，召開集團經理以上參加的緊急會議，遲到一分鐘的，撤銷職務，去掃廁所。」她豎起食指，「第一步……」

  吳仁唯唯諾諾，他聽得懂老婆的意思。

  趙慧用手按住胸口，她有點噁心，想吐。吳仁問：「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趙慧說：「給我倒杯水。」吳仁端來水杯，說：「我看你臉色慘白，用不用到醫院看看？」趙慧咽下一口湧上來的酸水：「十點開會，我哪兒走得開。老公，我像是懷孕了，跟前幾胎的感覺差不多。」

  吳仁傻呵呵地樂了。

  趙慧內心充滿熱騰騰的幸福感，她盼著做母親。一個又刁又悍的女人，也有情感，她的性格缺陷是在特殊的成長環境中逐漸形成的，誰是十全十美的人？

  吳氏集團大廈旋轉門前，門衛攔住一男一女。

  男的是吳智，女的是陶蜜兒，門衛要求兩人出示集團員工的胸牌。吳智叼著大菸斗，徑直往裡走。陶蜜兒從手袋裡掏出一樣東西，塞進門衛手裡，一團軟綿綿的紙，她給的是小費？

  一小包濕紙巾。

  陶蜜兒回眸一笑：「擦擦你衣服上的油點。」

  這是一對行為不同於常人的寶貝兒。門衛追進大堂。前台負責接待的女文員迎上來：「請問二位找誰？」

  「吳仁。」吳智抽著大菸斗，噴雲吐霧。

  「有預約嗎？」女文員嗆得咳嗽。

  「有。」

  「先生，您怎麼稱呼？」

  「吳智。」

  女文員往吳副總經理的辦公室打電話。

  趙慧拿起話筒，聽完女文員的話，說：「吳總沒時間，讓那兩個人改天再來。」

  吳仁問：「誰找我？」

  「吳智，還有他的女友，叫陶蜜兒的，不像話，沒結婚就住到一起，做了兩次人流。」

  「我去請他們上來。」

  「十點開會，你哪兒都別去。」

  「昨晚約好的，今天上午辦公室見，有事。」

  「有什麼事，找你要錢吧？」

  「吳智想讓集團出一點點錢，支持他辦攝影作品展。」

  趙慧的眉毛又皺到一起，問：「你答應了？」

  吳仁緊著擺手說：「沒有，沒有，我說要跟你商量。」

  「不許你見。」

  「不大好吧，一個是我親弟弟，一個是我弟妹。」

  「親弟弟？他是強姦犯的兒子，跟你不是一個爸。」

  「傳說，那些是傳說。出生證明上寫著，他爸是我爸，我爸是他爸，一個爸。他也是繼承人，吳氏集團有他一份，他來要錢，不能一分不給吧？」

  「你學會跟我頂嘴了。」趙慧氣得彎下腰，乾嘔，吐不出來。

  吳仁給她捶背。

  大堂。女文員說：「抱歉，吳總有重要的事，實在分不開身，請您另約時間。」

  吳智說：「趙慧在嗎，找她也行。」

  「您有預約嗎？」

  「吳仁是我大哥，趙慧是我嫂子，我來走親戚，要什麼預約？」

  「先生，您不能再往裡走了。」女文員擋在前面，她不認識頭一次來吳氏集團大廈的吳智，也沒聽說過吳總有這樣一個行為乖張的弟弟。慎重起見，她說：「請您稍等，我再請示一下吳總。」

  電話沒人接。

  門衛過來：「你說你是我們吳總的弟弟，不像，長得不像，我頭一回見著冒認皇親的。二位，別賴在這兒啦，離食堂開飯時間早著哪。」他拐著彎兒說吳智、陶蜜兒是來討飯的。

  一向心高氣傲的吳智被激怒了，他恥於跟門衛計較，拿出手機撥打吳仁的電話。

  吳仁辦公室里，調成振動的手機嗡嗡地跳，趙慧守在旁邊，吳仁不敢去接。吳智的大菸斗吱吱冒著火星，他狠抽兩口，要往裡闖。陶蜜兒拱火說：「這座大樓是吳家的產業，你也有份，不是你哥一人的，憑什麼不讓進，就進，就進！」

  門衛叫來一個健壯的同伴，堵住去路。

  女文員說：「先生，請您冷靜。」

  一觸即發。

  正好，吳義走過大堂。女文員過去，小聲匯報。聽罷，吳義說聲：「滾。」

  門衛趾高氣揚：「聽見沒有，我們頭兒發話了，你倆還不快滾。」

  吳義衝著兩個門衛：「你，你滾！」

  門衛蔫了。

  吳義語氣和緩，對吳智與陶蜜兒說：「回家，別在這兒鬧，丟人。」

  在吳家，沒人膽敢頂撞吳義，包括貴為董事長的吳禮。吳智與陶蜜兒順從地走出旋轉門，騎上那輛電動車。大堂里，剩下女文員與門衛在想，那個抽大菸斗的人真是吳仁副總經理的弟弟？

  十點。大會議室里坐得滿滿的，無一缺席。

  吳董事長的大皮圈椅仍然空著。

  開會之前，集團辦公室沒有通知會議內容，每位與會者來時帶著不同的問號。孟艷沒有出現在會場，風傳她已遞交辭呈，幾位自作聰明的經理認為，本次會議大概與任命新的主管業務的副總經理有關。誰是繼任者？

  沒人宣布開會。吳義念一份列印好的文件：「根據我的提名，董事會決議，選舉吳仁為吳氏集團代理董事長。」

  會場死一般寂靜。

  吳義說：「鼓掌。」

  掌聲響了幾下，然後稀稀拉拉，漸至熱烈，非常熱烈，而且連續響了好幾分鐘，沒人敢先停下來。

  吳仁坐到那把空著的大皮圈椅上，渾身不自在，椅座上像是長出許多尖刺，扎著他的屁股。他做夢都沒想過能坐上這把椅子，不禁熱血沸騰。他要儘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一個人，一個被他藏起來的年輕漂亮的女人。他略帶結巴地宣讀一份預先準備好的文件：「我提名並任命，吳義為分管安保的副總經理，趙慧為分管財務的副總經理。大家鼓掌。」

  掌聲再次響起。

  吳義與趙慧坐到吳仁兩側，成為新任代理董事長的貼身重臣。三人組成一個穩定的三角。

  吳仁念今天會議的第三份文件：「孟艷因涉嫌經濟犯罪，正在接受公安機關的審查。我宣布，鑑於孟艷問題的嚴重性，免去她的副總經理職務，並將她永遠開除出吳氏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