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窗外，天已大亮。

  小袁關了檯燈。她揉揉眼睛，打著呵欠，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紙上，她列出一百多個問題。詢問丁香時，她要向對方發動冰雹般的攻擊。這是場硬仗，能否摧毀丁香的心理防線，迫使她如實交代問題，小袁並無把握。

  負責秘密搜查紅旗轎車的刑警回隊，匯報：沒有提取到有價值的痕跡。

  

  這在畢隊長的預料之中。

  以丁香的腦力，如果吳董事長失蹤是她乾的，她不會輕易留下一絲一毫的證據。不過，百密一疏，世上沒有天衣無縫的犯罪。

  小袁拿起電話，該是邀請丁香總裁到刑警隊「做客」的時候了。

  電話號碼撥到一半。

  有人急促地敲門。沒等說「請進」，吳仁與趙慧急火火地衝進來。一進門，趙慧就說：「我們報案。」

  「報案？報什麼案？」小袁問。

  趙慧說：「我們以吳氏集團的名義控告，孟艷是殺害吳董事長的兇手。」

  「別急，坐，坐下說。」畢隊長讓小袁倒兩杯水來。

  趙慧不坐，她把一份裝訂整齊的卷宗放到辦公桌上，說：「這是舉報信，還有證據。吳氏集團數據中心進行升級改造，放著本集團的工程公司不用，孟艷利用職權從外面請來一家公司施工。經過連夜審計，查出她勾結那家公司多報工程造價五百萬！孟艷膽大妄為，她偽造我公公、吳董事長在合同上的簽字，從財務部騙走一張支付工程款的現金支票。」

  合同上，吳董事長的簽字筆畫生澀，歪歪扭扭，與他以往的簽字相比，的確像是模仿的。

  趙慧說：「這件事被我公公發現了，他把孟艷召到大內，罵她是騙子，表示要嚴肅處理。孟艷那隻狐狸精一定是那時起了殺心。」

  趙慧在「殺心」二字上加重語氣。

  趙慧又說：「我還有更重要的證據。集團有一輛不常用的兩廂車，平時閒置在停車場。就在吳董事長失蹤那天，這輛車不見了。根據車上的GPS定位，集團安保部長吳義找到這輛車，它停在一個果園旁，這個果園就在溫泉山莊回城山路出口以北兩公里的地方，車上一層雪。孟艷剛到集團時，用的就是這輛車。」

  畢隊長問：「那輛兩廂車沒有別人動過？」

  趙慧說：「吳鋼偶爾開過幾次，他是孟艷的丈夫。」

  「吳董事長失蹤那天，你確定是孟艷開走的車？」

  「那輛車在停車場邊上，監控之外。不過除了她，還能有誰，只有她有一把車鑰匙。」

  「車鑰匙只有一把，沒有備份？」

  「一把，一直在孟艷手上，那個女人對她的東西看得緊著呢，她的抽屜全上鎖。」

  趙慧大概趁無人之機，溜進孟艷的辦公室，試著開過那些抽屜，否則，她從何得知都是鐵將軍把門？趙慧言之鑿鑿地說：「我敢肯定，孟艷為了掩人耳目，沒用她的白色寶馬，而是開著這輛兩廂車，偷偷跑到溫泉山莊回城山路上，伺機殺害了我的公公吳董事長。不然的話，她把兩廂車開到那兒去幹嗎？哼，她的丈夫吳鋼也脫不了干係。」

  趙慧反映的情況的確重大。畢隊長示意，小袁即刻走出辦公室。

  門外，她與兩名刑警說了幾句。

  兩名刑警開上警車，向西而去，去查那輛兩廂車。

  小袁回到辦公室與畢隊長交換一下眼神。趙慧仍然站著，說：「今早，孟艷提出辭職，她要捲款逃跑。我代表吳氏集團請求，儘快對她採取必要的措施。」

  吳仁像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木偶。

  趙慧在他的後背上掐了一把。他「哎」地叫出聲，說：「孟艷一定知道我爸爸的下落。」

  吳仁的話等於含蓄地指控吳董事長失蹤是孟艷一手造成的。趙慧認為丈夫的話分量太輕，不夠直白，她說：「昨夜，集團高管集體討論過這件事，一致認為，孟艷虛報工程造價、偽造合同簽字、貪污巨額公款的醜行被吳董事長發現後，受到嚴厲斥責。她為了怕事情敗露，對我們敬愛的吳董事長下了毒手。」

  「參加討論的有哪幾位高管？」

  「吳仁副總經理，安保部長吳義，還有我。」

  畢隊長又問：「你剛才說，孟艷因此受到吳董事長的斥責，怎麼回事？請詳細講一下。」

  趙慧說：「前幾天，我跟吳美到大內，就是大廈最高一層的董事長辦公室去請示工作，聽見吳董事長與孟艷吵得正凶，吳董事長罵她是騙子，桌子拍得砰砰響。我從來沒見過吳董事長發過這麼大的脾氣，我不是有意偷聽，我是偶然碰上的，吳美也聽見了。」

  「騙子？」畢隊長覺得這個詞可做多種理解。

  「孟艷騙取五百萬工程款，當然是騙子。那個女人，狐狸精變的，有的人還不信。」不知趙慧暗指的是誰。

  「你肯定吳董事長與孟艷為這五百萬爭吵？」

  「肯定。」

  「不是為了其他的事？」

  「不是。」

  畢隊長的腦子轉了轉。按照常理，孟艷身為集團副總經理，利用職權騙取五百萬工程款是犯罪行為，她不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一旦東窗事發，她應當低頭求得吳董事長的寬恕，把事情掩蓋過去才對。她明明做了虧心事，反而與吳董事長大吵大鬧，未免太不合情理。

  趙慧說：「畢警官，這些材料我讓集團的首席法律顧問吳良律師看過了，他說，孟艷犯罪證據確鑿、充分。我相信公安機關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畢隊長平和地說：「公安機關會對孟艷採取適當的措施。」

  趙慧得勝地揚起下巴。

  小袁想，案情陡轉，對丁香的詢問要放一放了。

  趙慧這會兒坐下了，兩道掃帚眉皺著，沒伸展開。她喝口水，說：「畢警官，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當講就講，不當講就不要講。」

  「請這位姑娘迴避一下。」

  「與吳董事長失蹤案有沒有關係？」畢隊長問。

  「有啊。」

  「小袁是承辦本案的警官，與案子有關的事她必須聽。」

  趙慧下定決心說：「那我就講了。」吳仁忙阻攔說：「我爸讓你管好你這張嘴。」丈夫的話就像耳旁風一樣，不起作用，趙慧繼續說下去：「這件事不好聽，我怕說出來污了這位女警官的耳朵。我懷疑，在集團內部，很多人跟我有一樣的懷疑……」她像個說評書的，在關鍵處打住，製造懸念，以吸引聽眾的注意力。

  「我懷疑，吳董事長與孟艷有曖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