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東湖岸邊甬路

  美麗的東湖靜無一人，如果再聽聽隱隱傳來的越來越密的槍炮聲，似有著一種死一樣的恐怖之感！

  一輛軍用汽車停在甬路當中，一個荷槍實彈的侍衛佇立車旁。

  郭沫若緊緊抓住朱德的手大步朝汽車走來。

  周恩來和葉劍英緊隨其後走來。

  郭沫若駐足汽車門前，低沉地：「周公，老蔣就要下撤守武漢的命令了，老總沿途安全吧？」

  周恩來：「放心，一切都交給劍英同志了！」

  葉劍英：「我已經和有關部門談好了，我親送總司令去飛機場，乘作戰飛機飛褰樊，然後再坐軍用汽車經西安回延安。」

  朱德樂觀地：「放心吧！我有馬克思和列寧在天之靈的保佑，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

  郭沫若：「今將又別，但願十一年後再勝利重逢！你去了，我自應學著古人的樣子，為你吟詩送行！遺憾的是，我過分愴然、憤然，竟然沒有寫出一句詩來！」

  

  朱德取出一紙：「為了表示期待我們三人十一年後的重逢，我信筆寫了一首白話詩，算做是臨別贈言吧！」

  郭沫若接過詩篇，緊緊擁抱著朱德：「謝謝！謝謝……」

  周恩來：「郭老，請你放聲吟誦老總寫的詩，我們一起為老總送行，豈不是千古絕唱！」

  郭沫若：「好！就按周公說的辦。」他雙手展開朱德寫的詩箋，醞釀了一下情緒，放聲吟誦：

  別後十有一年，

  大革命失敗，東江握別，

  抗曰戰酣，又在漢皋重見。

  你自敵國歸來，敵情詳細貢獻。

  我自敵後歸來，勝利也說不完。

  敵深入我腹地，

  我還須支持華北抗戰，

  並須收復中原；

  你去支持南天。

  重逢又別，相見一一

  必期在鴨綠江邊。

  在郭沫若吟誦詩歌聲中疊印：

  周恩來緊緊擁抱朱德，無言心相送；

  周恩來緊緊握住葉劍英的雙手，千叮萬囑在不言中；

  朱德在葉劍英的陪同下步人汽車；

  汽車緩緩啟動，沿著東湖的甬路駛去；

  周恩來揮動雙手，目送汽車消失在東湖綠樹叢中。

  延安橋兒溝天主教堂六中全會會議室

  毛澤東：「同志們，我的結論報告就要結束了！但是，我還要向全會鄭重提出以下幾點：用長期合作支持長期戰爭，這是統一戰線的根本原則！同時，我們還必須指出：一切經過統一戰線是錯誤的！在中國，離開了武裝鬥爭，就沒有無產階級和共產黨的地位，就不能完成任何的革命任務。全黨都要注重戰爭，學習軍事，準備打仗一一！」全體與會者熱烈鼓攀。

  毛澤東：「團結的要點是政治上的一致。王明同志已經表示完全同意我做的報告，因此，他在部分問題中說的有些不足或過多一點，這是在發言中難免的……王明同志在黨的歷史上有大功，對統一戰線的提出有大的努力，工作甚為積極，他是主要負責同志之一，我們原諒之！」

  與會者熱烈鼓掌。

  王明很是不自然地低下了頭。

  毛澤東：「關於過去幹部政策上的錯誤，傷害一些同志，造成錯案、冤案，應予以平反！例如：少奇同志歷來是正確的，過去的帽子、打擊、批評等等是不對的；對蕭勁光同志公審和開除黨籍是豈有此理；對翟秋白、何叔衡等的處罰皆不妥當；對周以栗、餘澤鴻在政治上組織上的打擊是不對的；對鄧小平等同志的打擊亦應取消；對陳毅、曾山、張鼎丞等所受的批評、撤職、處罰皆應取消；羅明路線除個別人外，被處罰者應宣布無罪；張國燾亂殺的曠繼勛、曾中生等應予徹底平反；四方面軍犯過錯誤的同志應與張國燾有區別；博古、羅邁只要承認錯誤則無問題。一句話：錯了就改，要在黨內形成傳統一一！」

  與會者長時間地熱烈鼓掌。

  毛澤東向與會的代表頻頻揮手，然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張聞天：「同志們！為了適應抗戰形勢的發展，中央決定撤銷長江局，成立南方局，以周恩來同志為書記，董必武同志為副書記；東南分局改為東南局，以項英同志為書記；為了實現鞏固華北、發展華中的戰略任務，中央決定任命楊尚昆同志為北方局書記，劉少奇同志調任新成立的中原局任書記。同志們！大會勝利完成了六屆六中全會的全部議程，現在，我宣布：中共中央第六屆六中全會勝利閉幕一一！」

  全體與會者起立，長時間地熱烈鼓攀。

  毛澤東的窯洞

  毛澤東指著牆上那張地圖：「武漢三鎮失陷的前夕，蔣介石已經飛往重慶，他夢想成為當今圖川的劉備。從戰略上講，他一定想坐看曰軍消滅我們。當然，他還要派出部隊深入到淪陷區，與那些投降日本當了偽軍的部隊攜手，和我深入敵後的八路軍和新四軍搞磨擦。」

  在毛澤東的講話中搖出劉少奇、鄧小平在認真聽講。

  鄧小平：「據伯承同志和向前同志來電說，鹿鍾麟和張蔭梧進駐冀南重鎮南宮以後，就是想把我已經進入冀南平原的一二九師趕回太行山去！」

  毛澤東：「這就是為什麼要成立中原局的根本所在。」他指著地圖說道，「目前，我軍已經在山西幾個地區站住了腳跟，聶榮臻同志在華北腹地晉察冀搞出了大名堂；伯承同志和小平、向前同志東下太行，在冀南平原地區也建立了一塊根據地；項英同志和葉挺同志在江南成立了新四軍。但是，最富有戰略價值的黃淮地區，我們的力量卻相對薄弱。怎麼辦呢？中央討論了許久，決定請少奇同志去河南，組建華中局。」

  劉少奇：「我爭取儘快赴任。力爭早一天把江南、華中和華北等抗口根據地連成一片。」

  毛澤東：「困難將是很多的！從某種意義上說：少奇同志是臨危受命。為此，中央要求伯承同志和小平同志的一二九師從戰略全局出發，要積極幫助華中局。」

  鄧小平：「一二九師堅決服從中央的戰略決策！」

  毛澤東：「同時，中央決定把一批當年曾開闢鄂豫皖根據地的幹部，如李先念、鄭位三等同志調給華中局，再加上朱瑞、彭雪楓等同志，應當說幹部隊伍還是不錯的。」

  劉少奇：「我已經著手集合隨我去華中的幹部，組織他們學習，力爭快些趕赴河南。」

  毛澤東：「有你去當這個班長，我是放心的！小平同志，回去之後，代我向伯承、向前等同志問好，告訴他們：中央希望你們儘快搞出在平原地區建立根據地，發展游擊戰的經驗來！」

  鄧小平：「請主席放心，我們會努力工作的！」

  毛澤東：「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打不敗日本帝國主義的！賀龍同志準備去魯藝挑一些文藝骨幹，跟著一二？師去冀中。小平同志，我看你行前也不妨向賀龍同志學習。」

  鄧小平：「我一定會的！」

  毛澤東：「你們對六中全會還有什麼意見嗎？」

  劉少奇：「我認為主席的報告太顧全王明同志的面子了！」

  毛澤東：「以團結為重嘛！」

  劉少奇：「我就不相信他是心悅誠服地向真理投降！」

  毛澤東：「一下全改也難！黨對任何犯錯誤的同志都應採取一看、二幫、三等待的方針。」

  王明的窯洞

  孟慶樹焦急地：「完了，全都完了！我早就說過，你們都是一群書生，哪是他毛澤東的對手！」

  王明：「沒有完！我要向共產國際申辯。」

  孟慶樹：「那你為什麼還要向大會檢討？公然在大會上頌揚毛澤東是黨的惟一的領袖？」

  王明：「我不這樣說行嗎？如果大會把矛頭對準我一個人，我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對付不了啊！你懂不懂？這就叫為了進一步，我必須先退三步！」

  孟慶樹：「你打算怎麼辦呢？」

  王明：「八個字：謹言慎行，韜光養晦！」

  孟慶樹：「何時才能再出頭呢？」

  王明：「現在也沒有任何人不讓我抬頭啊！」他看了看垂頭喪氣的孟慶樹，遂取過一張紙，「來！我給你念首詩。」

  孟慶樹：「什麼詩？」

  王明：「名字較長，《論相持階段》與《六中結論》一一評毛澤東在中共六屆六中全會上的報告和結論的錯誤和陰謀。」

  孟慶樹：「好！你念，我聽！」

  王明醞釀片時，搖頭晃腦地念道：「相持階段只空吟，對日屈從是實情；抗戰心消反統戰，誣加馬列教條名。」

  孟慶樹：「好！這幾天的窩囊氣，我全都出了！下邊，你就等著他毛澤東犯錯誤吧！」

  延安魯迅藝術學院排練室

  賀龍站在講台上，右手拿著他的大菸斗，風趣地說：「我再說一遍，我賀龍是大老粗，沒有資格給你們這些秀才們講課！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有良心的文學藝術家，你們就要拿起文藝武器，為革命服務，為抗日服務，變敵人後方為抗日前線。因此，我有資格請你們去一二？師當先生！你們知道嗎？我們的戰士需要文化人一一！」在賀龍的講話中搖出上百名聽講的師生。

  賀龍講話一俟結束，排練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賀龍伸出雙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排練室終於停止了鼓掌。

  賀龍：「我從你們的掌聲中得出了一個結論，你們是願意跟著我賀龍上前線抗日的，對吧？」

  「對！」

  賀龍：「好！願意跟我去冀中前線抗日的請舉手？」

  排練室中聽講的師生全都舉起了手。

  賀龍笑了：「請放下！」

  全體師生整齊劃一地放下了手。

  賀龍：「看來，延安的魯藝非搬到我賀龍的一二〇師去辦了！我想，咱們的毛主席毛大帥一定會批評我賀龍的。怎麼辦呢？我臨時想了一個辦法，有哪一位魯藝的先生願意跟著我賀龍去冀中抗日前線啊？」

  「我！」有兩位操著四川口音的人同時答說。

  賀龍笑了：「兩個四川秀才！請自報家門。」

  「我叫何其芳，是魯藝文學系的系主任！」

  賀龍：「好漂亮的名字喲，何其芳！請問：你的眼鏡要是在行軍打仗中丟了怎麼辦？」

  何其芳：「我就拉著賀師長的衣服行軍！」

  賀龍：「好！我批准了。那一位老師叫什麼名字？」

  「沙汀，是一個不願當亡國奴的專業作家。」

  賀龍：「就憑這句話，我賀龍也批准了！」

  全場師生發出會心的笑聲。

  賀龍：「我先給二位老師一個任務，從你們的學生中幫著我選二十名身強力壯的，能夠行軍打仗做群眾工作的。」

  何其芳：「如果學校領導不批准呢？」

  賀龍：「我吿訴你們一個小秘密，是毛大帥讓我來挑秀才的，魯藝的領導敢不批嘛！」

  全體師生譁然而笑。

  賀龍：「另外，你們也可以向學校領導說明：我賀龍是來借魯藝師生的，今天借，明年還！當然，不願意走的一一尤其是女同學，我們一二〇師就是你們的婆婆家！」

  全體師生大笑不止。

  賀龍看了看表：「糟了！光顧了要人了，忘了我們的毛大帥請我們吃飯了！老師們，同學們，抗日戰場上見一一！」

  延安交際處餐廳

  一桌陝北風味的飯菜，八仙桌中央放著一瓶杏花村白酒。

  毛澤東、彭德懷、楊尚昆分坐一面，惟毛澤東對面那張椅子虛位以侍。

  毛澤東指著杯中的白酒，有些生氣地：「這個賀龍，是他要讓我請客的，怎麼這樣不準時？」

  彭德懷：「準是被魯藝的師生圍住脫不開身了！」

  楊尚昆：「主席，賀龍同志就是喜歡文藝。叫我說啊，我們先談工作，等賀龍同志回來以後再吃飯、喝酒。」

  毛澤東：「好！我先說。尚昆同志，北方局在前一個階段的工作是有成績的。現在，少奇同志調任華中局任書記了，你要把這副重擔挑起來。」

  楊尚昆：「我一定努力工作！」

  毛澤東：「中央確定了鞏固華北、發展華中的戰略。同時，也確定了一二九師建立冀南抗日根據地、一一五師東下建立冀魯豫抗日根據地、一二〇師東進冀中，在平津保三角地帶建立抗日根據地的方針。為此，你們再介紹一下有關冀中的情況。」

  楊尚昆：「冀中地區位於平漢、北寧、津浦三條鐵路和滄石公路之間，是華北平原的主要組成部分。這裡村鎮密布，人口眾多，物產豐富。再加上地處平津保三角地帶，未來必將成為日軍爭奪糧倉、保護交通的必爭之地，有著非常重要的戰略地位。」

  彭德懷：「誠如我向主席報告過的那樣：冀中地區現有的革命武裝，主要是呂正搡同志在晉縣舉義的原東北軍一個團。到今年四月，又成立了冀中軍區和八路軍第三縱隊。但是，戰鬥力較弱，一旦日軍對冀中地區發起進攻，後果是很難預料的！」

  毛澤東：「告訴賀龍同志，不是一旦，而是必然！抗戰業已轉入相持階段，日軍一定會對冀中地區用重兵，解除日軍在華北的大本營一一北平以及天津、保定等地的威脅。為此，中央軍委交給一二〇師挺進冀中的三大任務：一、鞏固冀中抗日根據地；二、幫助在冀中堅持鬥爭的八路軍第三縱隊；三、擴大自己！」

  賀龍突然出現在餐桌前，行軍禮：「請毛大帥放心，我賀龍保證完成任務！」

  毛澤東一怔：「你什麼時候到的？」

  賀龍：「我早就到了！俗話說得好嘛，背後聽真言。主席，你準備的這桌酒席，一定是為我一二〇師挺進冀中送行的吧？」

  毛澤東：「不完全對！第一，是為老彭補辦喜結良緣的宴席，來！為老彭新婚幸福，乾杯！」

  「乾杯！」

  毛澤東：「第二，為賀龍同志早日喜結良緣，乾杯！」

  「乾杯！」

  毛澤東：「第三，蔣介石西撤重慶，我八路軍東進平原。為賀龍同志親率一二〇師挺進冀中旗開得勝，乾杯！」

  「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