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金色的美人魚

  從前有一個強大的帝國，這個國家的國王有很多寶物，其中最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長在他的花園裡的一棵樹。這棵樹每年都會結出漂亮的金蘋果。不過國王卻沒福享受這些寶貝果子，儘管他費了很大力氣看守它們，可每次果子剛一成熟就被偷走了。無奈之下，他只好叫來他的三個兒子，對大兒子和二兒子說：「你們去做好出門的準備，按王子出行的排場，多帶金銀盤纏和隨從，然後到世界各處闖蕩吧！直到你們找到偷金蘋果的賊為止。如果可能的話，一定要把那個賊帶回我這裡，以便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兩個兒子興奮極了，他們早就想到外面的世界闖蕩一番了。不多久他們就做好了準備，辭別了父親，然後離開了都城。

  最小的王子失望極了，他也很想出去闖蕩，但老國王卻不讓他去。因為他覺得小王子是三個兒子中最傻的一個。不過在小王子軟磨硬泡了很長時間後，老國王不耐煩了，同意讓他也去見見世面。他給了小王子一些盤纏，然後把馬廄里最差的馬給了他——因為忠厚蠢笨的小王子根本就分不出好馬壞馬。於是他也踏上了征程。全國的人都知道小王子是個蠢笨的孩子，他們紛紛嘲笑他，覺得他真是自不量力。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沿著大路走了幾天後，小王子來到了一片樹林裡。剛進樹林沒多遠，他就看見有一隻狼沒精打采地站在路邊。這隻狼瘦得皮包著骨頭，見到小王子靠近了也不躲避。於是王子問它是不是餓了。狼說它確實餓得要死，於是小王子下了馬，對狼說：「如果你真的餓得就快死了，那就把我的馬吃掉吧。」

  狼大喜過望，立刻撲了上去，不一會兒就把可憐的駑馬吃得乾乾淨淨。飽餐一頓後，狼恢復了強壯兇猛、精神抖擻的樣子。於是小王子對它說：「我的朋友，出於憐憫，我把馬送給你吃掉啦！可我還有很遠的路要走，途步肯定是不行。如果你想回報我的話，就像我的馬一樣，讓我騎在你的背上走吧。」

  「那是當然，」狼說。它讓王子騎在它背上，不一會兒就奔出了樹林。走了一會兒，狼轉過頭問小王子他想去哪兒，王子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於是他對狼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事情的緣由：他父親的金蘋果是如何被偷的、父親如何命令他的兩個哥哥帶領大隊人馬去尋找偷金蘋果的賊……等小王子講完了他的故事，狼說他知道是誰偷了金蘋果。因為事實上，狼的真實身份是一位魔法師。

  「咱們所在的這個國家有個強大的鄰國，」狼說：「那個國家的皇帝有一隻漂亮的金鳥，養在一個籠子裡，就是這隻金鳥偷走了金蘋果。不過它飛得快極了，你根本不可能在它偷竊的時候抓到它。你必須偷偷溜進皇帝的宮殿，連籠子帶鳥一起偷出來。不過在你出來的時候，千萬不能碰到牆壁。」

  第二天晚上，小王子偷偷混進了皇帝的宮殿，果然在狼所說的位置找到了金鳥和它的鳥籠。他小心地提起鳥籠，打算按原路溜走。儘管他非常小心，但在試圖從睡著的警衛們身上跨過去的時候，還是不小心碰到了牆壁。警衛們立刻醒了過來，他們抓住了小王子，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頓，然後把他披枷戴鎖地監禁起來。第二天他被帶到了皇帝那裡，皇帝馬上判了他死刑，並宣布在行刑的日子到來之前，先把他關在黑牢里。

  狼通過魔法，很快知道了發生在小王子身上的事。他把自己面成一位強大的君主的模樣，又用魔法變出很多隨從，大搖大擺地進入了都城。皇帝聽說有外國的君主來訪，連忙命令擺出儀仗隆重歡迎。然後他和魔法師在王宮裡進行會談，談討了許多問題。後來魔法師問皇帝是否有很多奴隸。皇帝說他的奴隸多得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了，而且就在昨天晚上，他還剛剛抓到了一個，那人試圖偷走他的寶貝金鳥，因而被投進了黑牢。皇帝又說，他的奴隸已經多得養不過來了，所以他打算明天早上就把那個偷金鳥的人吊死。

  「他可真是有史以來最大膽的賊了，」魔法師說：「居然連您的神鳥也敢偷！我敢說您的神鳥一定守衛森嚴。不過，我倒想見見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

  「如您所願。」皇帝說。於是他親自帶著魔法師進了黑牢，來到王子的牢房外面。魔法師轉身對皇帝說：「偉大的皇帝陛下，我太失望啦，我還以為他是個兇悍的強盜呢，想不到竟然是個猥瑣的可憐蟲。吊死他太便宜他了。如果我來判他的罪，我會讓他去完成一些十分艱難的任務，讓他生不如死。如果他完成也就罷了，如果完不成的話，再把他吊死也不遲。」

  「真是個好主意，」皇帝說：「碰巧我有件想得到的東西。我的鄰國有一位同樣強大的君主，他有一匹金馬，不過同樣守衛森嚴。就讓他去為我偷那匹金馬吧！」

  於是王子被帶出了黑牢。衛兵們對他說，如果他能把鄰國的金馬偷回來，皇帝就會饒他的性命。小王子一點也不覺得慶幸，因為他根不知道該如何完成這項任務。不過他只得踏上了通往鄰國的路。他邊走邊哭，心想自己為什麼非要固執地離開父親的王國呢？不過沒走多遠，他就遇到了他的老朋友——狼。狼對他說：「親愛的王子，你為什麼這麼沮喪呢？的確，你沒有抓到金鳥，不過別讓這小小的失敗擊垮你的勇氣。我相信這次你一定會更小心的，一定會抓到那隻金馬。」狼說了許多類似的話安慰王子，並且再三警告他，在偷到金馬之後，無論如何不能碰到牆壁，也不能讓金馬碰到它，否則就會重蹈偷金鳥時的覆轍。

  走了很長一段路後，王子和狼來到了擁有金馬的國王的王國，然後在一個傍晚進入了都城。這座城市警戒森嚴，狼建議王子立即動手。於是他們悄悄遛進了國王的養馬場，然後來到守衛最嚴密的一間馬廄外頭，狼認為金馬一定就在裡面。它讓王子等在外面，自己先鑽了進去，不一會兒它出來了，對王子說：「親愛的王子，金馬被嚴密地看守著，不過我已經催眠了所有的衛兵，你只要注意不要碰到牆壁，或者在牽馬出來的時候，不要讓金馬碰到牆壁就好了。這樣就不會有任何危險了。」

  王子決定這次一定加倍小心。他信心十足地鑽進了馬廄，發現所有的衛兵果然都陷入了熟睡之中。他抓住金馬的韁繩，小心翼翼地把它牽了出來。不幸的是，就在他快要走出馬廄的時候，金馬被一隻牛虻叮了一口，金馬一甩尾巴，尾巴碰到了牆壁上。衛兵們立刻醒了過來。他們抓住了王子，用馬鞭把他暴打了一頓，然後給他戴上鐐銬投進了黑牢。第二天早上他被帶到國王那裡——就像擁有金鳥的皇帝一樣，國王決定第二天就砍掉他的頭。

  狼很快發現王子這次又失敗了。他又把自己變成一位強大君主的模樣，還變出一隊更豪華的儀仗，然後趾高氣揚地進入了都城。國王隆重地招待了他。宴會結束後，魔法師再次談起了關於奴隸的問題，並提出去看看那個敢進入重重守衛下的馬廄、盜竊國王最珍貴的金馬的賊。國王同意了。接下來發生的事大同小異：國王說，如果王子能在三天內抓到金色的美人魚，他就饒了他的性命——迄今為止，金色美人魚還沒有讓任何人接近過她。這又是一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王子沮喪地離開了黑牢。不過剛剛離開都城沒多遠，他就碰見了他的老朋友——狼。精明的狼裝作對一切毫不知情的樣子，然後問王子是不是抓到了金馬。王子向狼講述了他那倒霉的盜馬經過，以及國王用來換取他的性命的條件。狼提醒王子說這兩次都是它把他從監獄裡救出來的，然後說只要王子相信它、嚴格按照它的話做，他一定會完成這最後的任務。

  於是他們向著大海進發了，不久來到了海邊。放眼望去，碧波萬頃，風平浪靜的海面在明媚的陽光下閃閃發亮。

  「現在，」狼說：「我會把我自己變成一條小船，船上裝滿了最漂亮的綢貨。你必須勇敢地跳上船，把我的尾巴當成舵，向大海深處駛去，不久之後就會遇見金色的美人魚。不過如果她叫你的話，無論如何都不能跟著她走，相反，你要對她說：『從來都是買主到賣主這裡來，不是賣主到買主那裡去。』說完之後，你必須駛回岸邊，她一定會跟在你後面，因為她肯定抵抗不了那些絲綢的誘惑。」

  王子信誓旦旦地承諾一定按它說的辦，於是狼把自己變成了一條小船，船上裝滿了世界上最漂亮、最精緻的絲綢，無論色澤還是花紋都是人間極品。王子震驚極了。但他還是大著膽子跳上了小船，然後抓著狼的尾巴，將船駛向被太陽照得金光閃閃的深海。沒過多久，金色的美人魚果然游到他的船邊和他打招呼，叫他跟著她。不過王子牢記著狼的警告，他大聲對她說，如果想買船上的貨，就必須跟著他走。說完之後，他就掉轉船頭駛向岸邊。美人魚叫他停下來，但他毫不理睬，徑直地靠了岸，美人魚只好遊了過來。等她靠近時，王子發現她比他見過的所有凡人女子都美麗多了。她繞著小船遊了一會兒，然後一搖尾巴，優雅地跳上了船，以便更仔細地欣賞這些絲綢。王子抓住了她的胳膊，溫柔地親吻她的臉頰和嘴唇，他說她以後永遠都是他的人了。與此同時，小船又變回了狼的模樣。美人魚嚇得花容失色，她緊緊地抓著王子，希望他能保護自己。

  就這樣，王子成功地抓住了金色的美人魚。陸地上的景色讓小美人魚欣喜不已，而且她發現王子和狼並不可怕——現在她正和王子一起騎在狼的背上。等他們到了金馬所在的國家時，王子跳下狼背，將美人魚也扶了下來，然後帶著她去見國王。衛兵們一見王子挽著美麗絕倫的金色美人魚、身邊有一頭冷酷兇猛的蒼狼緊隨左右，全都恭敬地向他行禮。當國王聽小王子講述了捕獲美人魚的經過後，他立刻明白有精通魔法的人在給王子撐腰，於是國王立刻宣布，這條美人魚他不要了。

  「親愛的年輕人，」國王說：「原諒我對你做出的可恥行為吧。如果你肯原諒我，就接受我的金馬吧，我把它當成禮物送給你。我得承認，你的能力比我想像的強大得多，因為你成功地得到了金色的美人魚，在你之前，還沒有任何人能接近她。」

  然後國王為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宴會，王子不得不把他得到美人魚的經過又講了一遍，聽得人們嘖嘖稱奇、讚嘆不已。

  王子歸心似箭，宴會結束後，他就辭別了國王，踏上了回家的路。他把美人魚抱到金馬上，自己也騎了上去，狼跟在他們身後一路小跑，就這樣，他們高高興興地趕往金鳥所在的國家。不過關於王子成功得到美人魚和金馬的消息早已傳遍鄰近各國，皇帝一早就坐在寶座上等著他們了。當他們進入王宮時，驚喜地發現王宮裡處處張燈結彩歡迎他們的歸來。皇帝親自把他們迎進了大廳，然後有個僕人捧著裝著金鳥的金籠子走了進來。皇帝請求王子接受金鳥作為禮物，並請他原諒自己之前對他的侮辱。然後他對美麗的美人魚深深鞠了一躬，伸出了他的胳膊，帶著她走進了宴會廳，王子和狼跟在他們身後。在宴會上，狼旁若無人地坐在桌子上大吃大嚼，絲毫不覺得難為情——雖然並沒有人邀請它這樣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王子和美人魚立即向國王告辭了，他們騎著金馬，繼續踏上了回家的路。在路上狼對王子說：「親愛的朋友們，我必須和你們說再見了。在快樂的時候分手，才不會感到離別的悲傷。」

  王子十分傷心，他請求狼一直和他們待在一起，狼拒絕了，不過他還是感謝了王子的好意，然後轉頭離開，消失在了密林深處，臨走前他回頭叫道：「如果有災禍降臨到你身上，親愛的王子，無論何時，你都可以信賴我的友誼和感恩之情。」這就是狼的臨別贈言了。王子看著狼漸漸消失的背影，忍不住流下了淚水。但當他回頭看看自己心愛的美人魚時，他的心情又舒暢了起來，然後他們繼續高高興興地趕路了。

  小王子還沒回到他父親的王國，他的冒險事跡就已經轟動了全國。人們震驚極了，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最不被看好的傻王子竟然會成為威名赫赫的英雄。他的哥哥們早就兩手空空地回到了父親身邊。他們十分嫉妒弟弟的好運，於是他們策劃了一個陰謀，打算在弟弟回到王宮之前將他殺掉，把他的功勞據為己有。他們埋伏在通往王宮的路上，等弟弟經過的時候，他們突然沖了出來，把弟弟活活打死了，然後奪走了金馬和金鳥。不過無論他們怎麼勸說，金色的美人魚卻不肯不跟他們走，她堅決不肯離開小王子遇難的地方。因為自從她離開了大海，她就全身心地愛上了小王子。她對兩個邪惡的王子說，她只想和小王子同生共死。

  幾個星期過去了，可憐的小美人魚一動不動地坐在愛人的屍體旁邊傷心地哭泣著。突然有一天，他們的老朋友狼出現在她面前說：「到樹林裡把你能找到的所有的花和葉子蓋在王子身上。」美人魚按照狼的話做了。然後狼對著這座用鮮花和樹葉壘成的墳墓吹了一口氣——天哪！墳墓不見了，小王子安靜地躺在那裡，像孩子一樣沉沉地睡著。

  「現在把他叫醒吧。」狼說。

  小美人魚彎下腰，輕輕地親吻了王子額頭上的傷口，小王子立即醒了過來。當他睜開雙眼，發現他心愛的小美人魚就在身邊的時候，他有多高興啊！他們悲喜交加，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開。過了一會兒，狼也熱情地和王子擁抱。王子想起他丟掉了金馬和金鳥，不禁有些垂頭喪氣，不過狼仍然建議他們繼續趕路。於是王子和他可愛的戀人再次騎到了狼的背上。

  不久後他們回到了都城。國王欣慰地擁抱著小王子，止不住老淚縱橫——他還以為小王子早就客死異鄉了呢。國王也熱情真誠地接待了狼和美人魚。然後小王子原原本本地講述了自己一路上的經歷。老國王聽了另兩個兒子的惡行後十分傷心，他立刻把他們叫到了面前。當他們看見自己明明已經親手殺死的弟弟居然活生生地站在那裡，他們又是震驚、又是害怕，臉色蒼白得死人一樣。國王嚴厲地問他們為什麼這麼殘忍地對待自己的親生弟弟，他們無法抵賴，只得承認他們為了奪取金馬和金鳥而對小王子下了毒手。老國王憤怒極了。他把他們驅逐出了王國，命令他們永遠不許回來。

  另一方面，國王怎麼誇獎自己的小兒子都覺得不夠。他為小王子和美麗的小美人魚操辦了一場十分盛大的婚禮。當慶典結束後，狼再次和他們道別，回到森林裡過自己的生活去了，讓老國王、小王子和美人魚深感遺憾。

  這就是就王子和他的好朋友狼的冒險故事。

  （選自格林兄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