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白蛇

  從前有一位國王，以智慧聞名於世。世界上的事好像沒有他不知道的，就連最隱秘的消息，不知怎麼也會傳進他的耳朵。不過這位國王有個古怪的習慣。每天晚飯後，等桌子收拾乾淨、其他人都離開了，就會有一個他最信任的僕人為他端上一道菜。沒有人知道這道菜是什麼，就連端菜的僕人也不知道，因為國王從來不和別人分享這道菜，也從不在任何人面前打開餐盤的蓋子。

  這種情況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天，那個為他端菜的僕人再也抑制不住好奇心，他悄悄地把菜先端進了自己的房間裡，小心地鎖好了門，然後打開了餐盤的蓋子——盤子裡的菜原來是一條白色的蛇。他忍不住想嘗嘗白蛇的味道，於是切下一小片蛇肉放進嘴裡。蛇肉剛剛碰到他的舌頭，他就聽見窗外有些奇怪的聲音在竊竊私語。他走到窗前仔細地傾聽著，尋找著聲音的來源，發現那竟是幾隻麻雀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講著在田野和森林裡看到的事。原來吃下那片白蛇肉後，他已經能聽懂動物的語言了。

  恰巧這天王后弄丟了她最心愛的戒指。由於這個忠誠的僕人是國王的心腹，可以自由出入王宮各處，因而嫌疑首先落在了他的頭上。國王生氣地把他叫到面前，威脅他說，如果僕人不能在明天之前找到偷戒指的賊的話，國王就命人把他抓起來嚴刑拷打。僕人知道國王是在懷疑自己，但就算他為自己申辯，說自己是無辜的，國王又哪裡會聽呢？他又急又怕，只好在院子裡一邊踱步，一邊思考自己該怎麼辦。

  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群鴨子，它們在池塘里拍打著翅膀，時而用嘴梳理自己的羽毛，時而呱呱呱地互相聊天。於是僕人站在池塘邊聽它們說些什麼。鴨子們各自談到它們早上都到哪兒散步了、找到了什麼好吃的。其中一隻鴨子看起來十分難受，它說：「我的胃裡有個重東西，怕是要壓出胃下垂啦！唉，今天早上我在王后的窗台下發現了一些好吃的，吃得太匆忙了，竟然把地上的一枚戒指吞了進去。現在胃疼得要命。」

  聽到這裡，僕人立刻衝進水池，抓住那隻鴨子的脖子，然後提著它進了廚房，對廚師說：「這隻鴨子又肥又大，宰了算了。」

  「可不是嘛，」廚師用手掂量了一下鴨子的分量：「這傢伙拼命把自己吃得肥肥的，肯定早就等著進鍋了。」於是他一刀剁下了鴨子的腦袋，等到把鴨子開膛破肚之後，果然在它的胃裡發現了王后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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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子，僕人很容易地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國王覺得自己誤會了忠心耿耿的僕人，很想給他一些補償，彌補他心靈上的創傷。於是他問僕人想要些什麼，還說如果他想當官，就讓他做朝中最大的官。

  但僕人婉言謝絕了，只是要了一匹馬和一些盤纏，因為他很想去外面的世界闖蕩一番。國王滿意了他的要求，於是他踏上了旅程，有一天他經過一片池塘，發現有三隻魚正在水際線邊緣的泥地里掙扎，它們被葦草纏住了，沒法跳到水裡去，嘴巴一張一合地想喝水，看起來堅持不了多久了。雖然一般人都覺得魚不會說話，但他卻聽見這三條小魚正悲傷地哭著：「嗚嗚嗚……我還年輕，我不想死，我還沒結婚呢……」僕人動了惻隱之心，他下了馬，扯斷纏在它們身上的葦草，然後將它們放進水裡。它們歡快地拍打著水面，抬起頭來對他叫道：「我們會記住你的恩德，我們會報答你的！」

  他騎著馬繼續向前走，不久後他聽見腳下的沙地里傳來一個聲音，於是他停下了下來，只聽螞蟻們的國王正在抱怨：「人類和他們那些可怕的牲畜們就不能離我們遠一點嗎？你這匹該死的馬，我的好多臣民都被你的大蹄子踩死啦！」僕人趕緊把馬拉到旁邊的小路上。蟻王對他叫道：「我們會記住你的恩德的，我們會報答你的！」

  不久後他來到一片樹林，他看見有兩隻老烏鴉站在它們的巢上，正往外扔小烏鴉呢。「你們這些小畜生，都走吧！」老烏鴉們叫道：「我們可養不起你們啦！你們已經長大了，到了該自食其力的時候了。」可憐的小烏鴉們躺在地上拍打著翅膀，傷心地叫道：「我們真是可憐的孩子呀！我們連飛都沒學會，怎麼能養活自己呢？我們除了餓死在這兒，還有什麼法子呢？」

  好心的年輕人拔出他的劍，把他的馬殺了，然後把馬肉留給小烏鴉們。它們開心得跳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叫道：「我們會記住你的恩德的，我們會報答你的！」

  這下年輕人不得不徒步趕路了。走了很長一段路後，他來到了一座大城市裡。街上有一群人擠在那兒議論紛紛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年輕人好奇地走到近處，只見有個傳令官模樣的人騎在馬背上朗聲叫道：「大家聽仔細了，國王的女兒徵婚啦！機不可失，報名從速！不過求婚者得先完成一項艱難的任務，完不成就得喪命！」許多求婚的人已經白白送了性命，不過當年輕人見到公主之後，他立即被她的美貌迷得神魂顛倒。於是他忘記了危險，毅然地去找國王求婚。

  國王將他帶到一片大湖邊，當著他的面將一枚金戒指扔進了湖裡，要求他游到湖裡把它撈上來。國王補充道：「如果你兩手空空地上岸，我們就再把你扔進湖裡；你要麼把戒指撈上來給我，要麼在湖裡淹死。加油吧！」

  人們都為這位英俊的小伙子感到紛惜，他們紛紛離開了，只把小伙子一個人留在了這裡。他站在岸邊，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突然，他看見湖中有三條魚向他遊了過來，它們正是自己救過性命的那三條魚。中間的那條魚嘴裡銜著一個貝殼，它把貝殼放在年輕人的腳邊。年輕人打開貝殼一看，裡面可不就是國王剛剛丟進湖裡的那枚金戒指嘛！年輕人興高采烈地把戒指送給國王的女兒，希望她能像國王答應的那樣和自己成婚。但高傲的公主覺得這個窮酸的小伙子壓根配不上自己，於是她要求年輕人再去完成一項任務。

  她來到花園裡，親手將十袋小米撒在草地上，要求年輕人在明早日出之前把它們全都撿起來。「一粒也不能少。」她補充道。

  年輕人愁眉苦臉地坐在花園裡，盤算著自己怎麼才能完成這項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想來想去仍然無計可施，只好哀聲嘆氣地坐在那兒等死。

  誰知第二天早上，當太陽的第一樓光線照進花園時，他發現那十袋小米已經整整齊齊地擺在他面前了，一粒也不少。原來是蟻王帶著成千上萬的螞蟻在夜裡鑽進了花園，這種知恩圖報的小生靈勤勤墾墾地把草地上所有的小米都裝進了袋子裡。

  不一會兒公主來到了花園，當她發現這個求婚者再次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時，她不禁驚得目瞪口呆。不過即便如此，她那高傲的心還是不肯屈服。她對國王說：「雖然他已經完成了這兩個任務，但他還不能成為我的丈夫，除非他能從生命之樹上摘一個蘋果給我。」

  年輕人根本就不知道生命之樹長在哪裡，不過他還是一往無前地出發了，決定只要他的腿還走得動，就絕不停止尋找生命之樹的腳步——雖然他根本不可能找到它。

  他找遍了三個王國，仍然一無所獲。有一天晚上他來到一片樹林裡，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於是他躺在一棵樹下準備睡覺。就在這時，他突然聽見樹枝上傳來一陣聲音，接著，一個金色的蘋果落在了他的手裡。與此同時，三隻烏鴉飛了下來，落在他的膝蓋上。它們說：「我們就是你救活的三隻小烏鴉。當時多虧你的幫助，我們才沒有餓死。我們長大以後，聽說你在尋找金蘋果，於是我們飛過了大海、飛到世界的盡頭，從生命之樹上為你摘了一顆金蘋果。」

  年輕人欣喜若狂地踏上歸途，帶著金蘋果回到了公主那裡。公主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他們切開了金蘋果，一人吃了一半。她看著年輕人，心中突然升起了濃濃的愛意。從此他們幸福、安寧地生活在了一起。托生命之果的福，他們直到晚年都十分健康，成了遠近聞名的長壽老人。

  （選自格林兄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