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一隻眼、兩隻眼和三隻眼

  從前有一個女人，她有三個女兒：大女兒叫一隻眼，因為她只有一隻眼睛，長在額頭的正中央；二女兒叫兩隻眼，因為她像其他人一樣長了兩隻眼睛；小女兒叫三隻眼，因為她有三隻眼睛，她的第三隻眼睛也長在額頭的正中央。由於兩隻眼看起來和別的孩子沒什麼不同，她的姐妹們和她媽媽都不能容忍她。她們總是對她說：「你這個長著兩隻眼睛的傢伙，和外面那些平庸的傢伙是一路貨色。你不屬於我們。」不僅如此，她們總是對兩隻眼推推搡搡、使喚來使喚去，扔給她破破爛爛的衣服穿，只讓她吃她們剩下的殘羹剩飯，用最刻薄的態度對待她。

  有一天，兩隻眼被派到野外去放羊。她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因為她的姐妹們幾乎沒讓她吃東西。她坐在草地上，傷心地哭了起來，直哭得淚流成河。哭著哭著，她一抬頭，突然發現有個女人正站在她身邊。女人問她：「兩隻眼，你哭什麼啊？」兩隻眼回答道：「我有什麼理由不哭呢？只因為我有兩隻眼睛，和其他人一樣，我的姐妹們和我媽媽都不能容忍我。她們對我推推搡搡，把我使喚來使喚去；除了她們吃剩的飯菜之外，不給我任何東西吃。今天她們給我吃的東西實在太少了，我現在還是好餓呀……」

  聽了兩隻眼的話，女巫說：「兩隻眼，擦乾你的眼淚吧。我教你一個方法，這樣你以後再也不必挨餓了。你只要對你的山羊說：『小山羊，叫起來；小桌子，快出來』，就會有一張鋪著漂亮桌布的桌子出現在你面前，上面擺滿了最可口的美食，你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等你吃飽了、不再需要小桌子的時候，你只要說：『小山羊，叫起來；小桌子，請離開，』桌子就會消失了。」說完後，女巫離開了。

  兩隻眼心想：「我得馬上試試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因為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於是她念道：「小山羊，叫起來；小桌子快出來！」

  她剛剛念出這句話，眼前就突然出現了一張蓋著白色桌布的小桌子，上面擺著一個盤子、一套刀叉、銀匙和各種最可口的菜餚。這些菜餚都熱氣騰騰的，就像剛剛從廚房裡端上來的一樣。兩隻眼馬上默念了她知道的最簡短的飯前祈禱，然後立即抓起刀叉，美美地吃了一頓。等她吃飽了，她又像女巫教她的那樣說：「小山羊，叫起來；小桌子，離開吧。」

  眨眼間，小桌子和桌上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天底下居然有這麼絕妙的家務活兒，」她又高興、又滿足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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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傍晚，兩隻眼帶著她的山羊一起回家了。她的姐妹們在她的陶碗裡倒了一點剩飯，不過兩隻眼連碰都沒碰。第二天她又帶著山羊出去了，臨走時把她們給她的剩飯留在了家裡。頭一兩次她的姐妹們並沒有留心，但這種情況每天都在發生，終於引起了她們的注意。她們說：「兩隻眼最近不大對勁兒，她現在總是把食物留在家裡，以前可不是這樣；以前不管我們給她什麼，她都一把搶過來塞進嘴裡。我看她一定有其它方法弄吃的！」為了找出真相，她們決定等兩隻眼再去放羊時候，就派一隻眼和她一起去，以觀察兩隻眼都弄到了什麼吃的，以及是否有人帶吃的和喝的給她。

  這天兩隻眼又要出門放羊了，一隻眼立刻走上來對她說：「今天我和你一起去放羊，看看你是不是把它照顧好了，是不是帶它到了水草豐美的地方。」

  兩隻眼看穿了一隻眼的心思，於是她趕著山羊進入長草地里，說：「來吧，一隻眼，我們就坐在這兒吧，我唱歌給你聽。」

  一隻眼坐了下來，她從不習慣走這麼遠的路，加上天氣又熱，所以她已經累得夠嗆了。更要命的是，兩隻眼一直唱著：「一隻眼，你醒著嗎？一隻眼，你睡了嗎？」

  一隻眼閉上了那隻獨眼，很快睡熟了。兩隻眼見她已經睡著了，而且什麼也沒發現，於是她輕聲說：「小山羊，叫起來；小桌子，快出來。」然後坐在小桌子旁邊又吃又喝，直到吃得心滿意足。然後她說：「小山羊，叫起來；小桌子，請離開。」一眨眼的工夫，一切都消失了。

  兩隻眼叫醒了一隻眼，對她說：「一隻眼，你本來是來看我放羊的，但你卻睡著了。按你种放法，羊早就跑得沒影啦！走吧，我們回家。」於是她們回到了家，兩隻眼照舊沒有碰那些剩飯，一隻眼也沒法告訴她媽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好找了個藉口說：「我一出門就昏昏欲睡的。」

  第二天，她們的媽媽對三隻眼說：「這次你要跟著兩隻眼一起去，看看她在外頭是不是吃了東西，是不是有人送吃的、喝的給她。如果吃東西的話，她肯定是偷偷地吃。」於是三隻眼走過來對兩隻眼說：「今天我和你一起去放羊，看看你是不是把它照顧好了，是不是帶它到了水草豐美的地方。」

  兩隻眼看穿了三隻眼的心思。她把山羊趕進入長草地里，說：「來吧，三隻眼，我們就坐在這兒吧，我唱歌給你聽。」

  三隻眼坐了下來，走了這麼遠的路，加上天氣又熱，她已經累得夠嗆了。兩隻眼又唱起了相同的歌：「三隻眼，你醒著嗎？」

  接下來她本來應該接著唱：「三隻眼，你睡了嗎？」但卻不小心唱成了「兩隻眼，你睡了嗎？」

  她就這樣一直唱道：「三隻眼，你醒著嗎？兩隻眼，你睡了嗎？」就這樣，三隻眼的兩隻眼睛都睡著了，但她的第三隻眼睛卻沒有被兩隻眼的小曲催眠。不過她狡猾地把那隻眼睛也閉上了，裝成睡著的樣子，然後眯著第三隻眼，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等兩隻眼以為三隻眼睡熟了的時候，她念道：「小山羊，叫起來；小桌子，快出來。」

  她在小桌子前面吃得心滿意足，然後又讓小桌子消失了。

  「小山羊，叫起來；小桌子，請離開。」

  三隻眼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了。兩隻眼走到她身邊，把她叫醒了：「哎，三隻眼，你睡著了嗎？你就是這麼放羊的啊！走吧，咱們回家。」等她們回到家後，兩隻眼還是什麼都沒有吃。三隻眼對她們的媽媽說：「我現在知道這個驕傲的小妞為什麼不吃東西了。當她在野地里對山羊說『小山羊，叫起來；小桌子，快出來，』就有一個桌子出現在她面前，上面擺滿了最好的食物，比咱們吃的東西好多啦！等她吃飽了，就說『小山羊，叫起來；小桌子，請離開』，然後一切都消失了。我親眼看見的，千真萬確。她用一首小曲讓我的兩隻眼睛都睡著了，但我額頭上的那隻眼睛還醒著。真幸運啊！」

  她們的媽媽聽了，又是憤怒，又是嫉妒。她叫道：「你竟敢吃得比我們都好？你以後沒機會這麼吃啦！」說著，她抄起一把刀，把山羊殺死了。

  兩隻眼傷心地走出家門，坐在草地上痛哭起來。這時女巫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對她說：「兩隻眼，你哭什麼呢？」

  「我怎麼能不哭呢？」兩隻眼回答：「那隻山羊，也就是每當我念起你教給我的咒語，就會擺出一桌美食的山羊——它被我媽媽殺了！我又要挨餓、過時時刻刻都想找東西吃的日子了！」

  女巫說：「兩隻眼，我給你出個好主意吧。你讓姐妹們把山羊的心給你，然後把它埋在房門前的地里，那會給你帶來好運的。」說著，她消失了。兩隻眼回到了家，對她的姐妹們說：「親愛的姐妹們，求你們給我一些我的山羊身上的東西吧。我只想要它的心。」她們哈哈大笑說：「如果你除了它什麼都不要的話，那就拿去吧。」

  兩隻眼趁著夜裡萬籟俱寂的時候，按照女巫的囑咐，將山羊的心埋在了房門前的地里。第二天早上，當全家人都醒來的時候，她們驚奇地發現房門外長出了一棵世界上最美妙的樹——它長滿了純銀的葉子和純金的果實。我打賭你絕對沒有見過比這棵樹更可愛、更漂亮的東西了！不過她們並不知道這棵樹為什麼一夜之間站在了這裡，只有兩隻眼知道它是從山羊的心臟里長出來的，因為樹的位置正好就是她埋山羊心臟的地方。

  她們的媽媽對一隻眼說：「爬上去，我的孩子，把樹上的果子給我摘下來！」

  一隻眼爬到了樹上，正當她準備抓住一個金蘋果時，樹枝突然從她手中彈到了一邊，每次都是這樣，不管她怎麼折騰，還是連一個蘋果也摘不下來。然後她媽媽說：「三隻眼，你一定得上去，你的三隻眼睛一定比一隻眼看得清楚。」於是一隻眼跳下了樹，三隻眼爬了上去。儘管她的視力很好，但金蘋果總是巧妙地躲著她，她也像一隻眼一樣一無所獲。最後她們的媽媽不耐煩了，決定親自上樹，不過她甚至還不如一隻眼和三隻眼，除了空氣之外，她什麼都抓不著。這時兩隻眼說：「讓我試試吧，說不定我能做得更好。」她的姐妹們叫道：「你這個兩隻眼睛的傢伙，一定不會成功的！」但兩隻眼還是爬到樹上，這回金蘋果並沒有躲開她，而是乖乖地讓她摘了下來。兩隻眼一個又一個地摘了滿滿一圍裙。她的媽媽把金蘋果從她手中拿走了，按理她們應該從此善待兩隻眼，但她們並沒有這樣做。由於嫉妒兩隻眼是唯一能摘到金蘋果的人，她們變本加厲地虐待可憐的兩隻眼。

  有一天，正當她們全家都站在這棵樹下時，一個年輕的騎士騎著馬經過了這裡。

  「快點，兩隻眼，」兩個姐妹叫道：「快點鑽進去，免得給我們丟臉。」說著，她們把放在金蘋果樹旁邊的一個空木桶扣在兩隻眼身上，然後把她剛剛摘下的金蘋果也塞在了裡頭。當這位年輕英俊的騎士騎著馬經過的時候，他驚奇地發現了這棵長滿了金子和銀子的奇妙的果樹。他對兩姐妹說：「這是誰的樹？如果誰能給我折一根它的樹枝，她要什麼我都會給她！」

  一隻眼和三隻眼立刻回答說這是她們的樹，而且她們一定會為他折一根樹枝的。這次她們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因為那些樹枝和果實總是躲得遠遠的，不讓她們的手碰到。騎士說：「真是件怪事。既然樹是你們的，你們卻沒有能力從上面折下任何東西！」不過她們仍然堅持這樹是她們的。由於她們沒有說真話，兩隻眼十分生氣。於是她把木桶掀開了一條縫，偷偷地扔出幾個金蘋果。它們嘀溜溜地滾到騎士的腳邊。騎士震驚極了，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隻眼和三隻眼只好說她們還有另一個姐妹，但她們不能讓她拋頭露面，因為她像普通人一樣，只有兩隻眼睛。不過騎士堅持要見她，並且叫了起來：「兩隻眼姑娘，出來吧！」於是兩隻眼高興地從木桶里鑽了出來，她的美麗讓騎士驚呆了。他說：「兩隻眼，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從樹上為我折一根樹枝。」

  「是的，」兩隻眼說：「我能做到，因為這棵樹是我的。」於是她爬到樹上，輕而易舉地折下了一根帶著銀葉子和金蘋果的小樹枝，然後把它送給騎士。

  騎士說：「兩隻眼，我應該用什麼來報答你呢？」

  「啊，」兩隻眼說：「從早到晚，我都要承受飢餓和乾渴、窮苦和悲傷。如果你能把我帶走，讓我從這痛苦的生活中解脫出來，我就再高興不過了！」

  於是騎士把兩隻眼扶上了馬，然後帶她一起回到了他父親的城堡。在那裡，他給了兩隻眼漂亮的衣服和許多好吃的、好喝的。由於他深深地愛上了她，最後他們結婚了，並且舉辦了熱熱鬧鬧的婚禮。

  英俊的騎士帶走了兩隻眼後，一開始她的兩個姐妹羨慕得要死，但她們轉念一想：「不管怎麼說，現在這棵神奇的樹是我們的啦！雖然我們不能從上面摘到果子，可每個路過的人都會停下來看看它，然後對我們讚美它。誰知道我們會不會因此也交上好運呢？」但第二天早上，她們發現這棵樹竟然不翼而飛了，她們的美夢也化成了泡影。與此同時，兩隻眼卻發現金蘋果樹出現在了自己的窗外。她高興極了。兩隻眼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後來有一天，有兩個窮女人來到她的城堡乞討。兩隻眼看著她們，認出她們就是自己的姐妹——一隻眼和三隻眼。她們窮得不得了，正挨家挨戶地討麵包吃呢。兩隻眼和善地接待了她們，而且對她們很好，讓她們打心眼裡感到懊悔，後悔她們當年不應該那樣虐待自己的姐妹。

  （選自格林兄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