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賈母安排寶玉婚事
2024-10-04 16:39:33
作者: (清)曹雪芹著;富強改寫
這天,宮裡傳來旨意,說是元妃病了,宣家裡女眷進宮探視。賈母、王夫人和邢夫人等人連忙梳洗打扮,進宮探視元妃。眾人在宮女的指引下,來到了元妃的寢宮,只見屋內燈火輝煌、異常華麗。大家請安完畢後,元妃賜坐,問賈母:「最近身體可好?」賈母被宮女扶著,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說道:「托娘娘洪福,身體還算健康。」元妃向邢夫人和王夫人問了好,又問鳳姐:「家中的日子過得怎麼樣?」鳳姐忙起身回奏道:「還可以維持。」元妃說道:「這幾年,難為你操心。」鳳姐剛要起身回奏,就見一個宮女拿過一個單子,請娘娘過目。元妃一看,原來是男眷名單,賈赦賈政等人都在單子上面。因為男人不能入內,只能在外面候著。元妃看了,眼圈一紅,禁不住流下淚來,宮女忙遞來手絹。元妃一邊擦淚,一邊吩咐道:「讓他們不要候著了,先回家去吧。」又對賈母等人說道:「父母兄弟,倒不像小家子那樣,可以時常親近。」大家見元妃落淚,忙安慰。賈母忍著淚說道:「娘娘不用傷心,家裡托著娘娘的福,已經很好了。」元妃又問道:「寶玉最近怎麼樣?」賈母說:「因為他父親管得嚴,也肯念書了,現在也可以寫文章了。」元妃聽了很高興,說道:「這樣才好。」於是吩咐賜宴,賈母等人吃過飯,又耽擱了一會兒,看天色不早了,才辭了元妃回家來。
過了幾天,宮裡傳話過來,說是元妃的病好了,全家上下都很高興。這天,賈政到賈母那兒去,母子倆談話,說到了寶玉。賈母就對賈政說道:「娘娘心裡惦記寶玉,前幾天我們去,還問起他呢。」賈政笑著說道:「只是寶玉不大肯念書,辜負了娘娘的美意。」賈母說道:「小孩子讀書,急不來。提起寶玉,我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如今他也大了,你們也該留神,看哪家女孩子好,給他定一門親事。這是他的終身大事,不能馬虎,也別說什麼窮啊富啊的,只要姑娘脾氣性格好,模樣端莊就行。」賈政說道:「老太太說得對,但人家姑娘好,給了他這樣一個人,不是被白白糟蹋了?」
賈母一聽這話,心裡很不高興,說道:「說起來,這事該你們父母操心,只是他從小就跟在我身邊,我難免多疼了一些。我看他長得端正,心也實在,將來也不一定就沒出息,怎麼就糟蹋了人家姑娘?不是我偏心,我看寶玉就是比環兒好。」賈政見賈母這樣說,連忙賠笑說道:「老太太能看上他,是他的造化,可能我是望子成龍,太著急了。」賈母一聽這話也笑了,又說道:「你現在是年紀大了,所以才越來越老成,想你年輕的時候,那脾氣比寶玉還要古怪呢!只是等到娶了媳婦,才懂點事。如今就只會怪寶玉,我看寶玉就比你那時要強得多。」賈政在一旁也只能點頭,在賈母那兒吃過飯,就回去了。
這天,薛姨媽、鳳姐和寶玉等人都在賈母那兒聊天,賈母就問薛姨媽:「你家蟠兒,如今也娶了親,過得怎麼樣呀?」薛姨媽一聽這話,嘆了口氣說道:「老太太快別提這個了,自從蟠兒娶了那個不知好歹的媳婦,成天嘰嘰咕咕,鬧得家也不像家了。我說過幾次,她就是不聽,我也沒那個心思和她吵,由著她胡來吧。」賈母說道:「新進門的小夫妻,總有磕磕碰碰,過段時間就好了。」薛姨媽哭著說道:「老太太不知道,如今這媳婦專和寶丫頭慪氣,前天老太太派人來,我們家裡正鬧著呢。」賈母說道:「我看寶丫頭性格溫順,雖然年輕,比大人還要強幾倍。像寶丫頭那樣的心胸、脾氣,真是百里挑一呢。不是我說,要是哪天給誰家做了媳婦,怎麼能叫公婆不疼,家裡上上下下不服呢?」
寶玉一聽這話就煩,轉身就走了。薛姨媽又問了黛玉的病,賈母說道:「林丫頭那孩子,就是心太重,所以老是愛生病。要說靈性,和寶丫頭不差什麼。要說寬厚待人,卻不如她寶姐姐有擔待、肯謙讓。」薛姨媽剛想說,就聽有人來報,說巧姐病了,鳳姐趕忙回去了。薛姨媽等人坐了一會兒,也都走了。
賈政把賈母想給寶玉說親的事,告訴了賈赦。賈赦想起一個遠房親戚,說這家姓張,家財萬貫,姑娘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剛好可以配給寶玉。賈政聽了,就告訴王夫人讓她考慮考慮這件事情。這天,王夫人到賈母這兒來請安,剛好邢夫人也在,就問邢夫人知不知道這個張家。邢夫人說道:「張家和咱們雖是近親,但是已經多年不來往了。因為寶玉的事,前幾天托人去打聽,說這家的女孩,十分嬌貴,認得幾個字,沒見過什麼大陣仗,常在房中不出來。張老爺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不肯嫁出去,怕人家公婆管得嚴,讓姑娘受委屈。只說要找個女婿,入贅[1]他家,幫著料理家事。」賈母聽到這裡,不等說完,就說道:「這可不行,我們寶玉被別人服侍慣了,我還怕丫頭們侍候得不夠好呢,怎麼能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又對王夫人說道:「你回去告訴你老爺,就說是我說的,張家的親事萬萬不行。」王夫人連忙答應,賈母又說道:「不知道巧姐的病怎麼樣了,一會兒咱們過去看看。」眾人忙答應。晚飯後,賈母帶著一大堆的人到了鳳姐那裡。
鳳姐見賈母等人來了,趕緊讓坐、斟茶,又讓人把巧姐抱過來。只見巧姐被棉被裹著,臉色發青,只有眉間微微在動。賈母怕她著涼,就趕緊讓奶媽把孩子抱回去。賈母問了問巧姐的病,又說到寶玉的事情上來,鳳姐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便問道:「老太太是不是說寶玉的親事呢?」邢夫人說道:「可不是呢。」鳳姐笑著說道:「我當著老祖宗和太太的面說句大話,現成的天賜良緣,何必要到別處找呢。」賈母笑著問道:「在哪兒呢?」鳳姐說道:「一個寶玉,一個金鎖,老祖宗怎麼忘了?」賈母笑了笑,說道:「昨天他薛姨媽在,你怎麼不提呢?」鳳姐笑著說道:「老祖宗和太太跟前,哪有我說話的份兒。況且姨媽過來是看老祖宗,怎麼能說這個?要說也得太太去提親。」賈母一聽樂了,邢夫人和王夫人也笑了。大家坐著聊了一會兒天,就都回去了。
大家走後,鳳姐因為巧姐的藥里需要牛黃[2],自己手上剛好沒有了,就讓人去管王夫人要一些。丫鬟們一拿回來,鳳姐就讓人趕快放到藥里,一起煎上。這時,就見賈環掀開帘子進來,說道:「二姐姐,你們巧姐怎麼樣了?」鳳姐一看他們母子就討厭,就說道:「好些了,你回去跟你母親說,謝謝她想著。」那賈環嘴裡答應,眼睛卻四處瞧,對鳳姐說道:「我剛才進來的時候,聽見你們丫鬟說拿來了牛黃,我只聽說過,卻沒見過,牛黃長的什麼樣呀?拿出來給我瞧瞧吧。」鳳姐說道:「你別在這兒鬧了,我閨女才好些,那牛黃都煎上了。」賈環看爐子上有個藥鍋,伸手就掀開蓋子去看,誰知蓋子太燙,一下子就失了手,把藥鍋也弄灑了。賈環一看大事不好,自己先溜了。鳳姐在那裡氣得直冒火星,罵道:「真是一對死冤家,你媽媽平時看我就不順眼,如今你還來害我女兒,我和你們真是幾輩子的仇呀!」
鳳姐正罵著,就見一個丫鬟過來找賈環。鳳姐說道:「你去告訴趙姨娘,說她未免也太操心了,巧姐死定了,不用她惦記了。」平兒急忙配藥再熬,那丫頭摸不著頭腦,就悄悄問平兒:「二奶奶為什麼生氣?」平兒就將環哥打翻藥罐子的事說了一遍。丫頭說道:「怨不得他不敢回來,跑到別處去了,這環哥以後還指不定怎麼樣呢。平姐姐,我替你收拾吧。」平兒說道:「這倒不用,幸虧牛黃還有一點,我已經配好,再去熬了,你也回去吧。」
丫頭回去後,把這件事告訴了趙姨娘。趙姨娘氣得趕快讓人找賈環。賈環在裡間屋子裡躲著,被丫鬟找了出來。趙姨娘指著他罵道:「你個下流的東西,為什麼弄灑人家的藥,還招人家的咒罵?我就叫你去問一聲,不用進去。你偏進去,還待在那兒不走,惹人嫌。看我不去告訴老爺,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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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聽到這些話,心裡一時氣不過,發狠地說道:「我不過是弄灑了一鍋藥,那丫頭又沒死,值得她這樣罵我?連你也說我心壞,把我往死里糟蹋。等我趕明兒要了那小丫頭的命,看你們能怎麼著,你就讓他們提防著我吧。」那趙姨娘聽了,趕緊捂住他的嘴說道:「你別胡說八道,你還要人家的命,恐怕人家先要了咱們的命呀!」娘倆又吵了一會兒,趙姨娘想著鳳姐的話,是越想越氣,也不派人去安慰鳳姐一聲。過了幾天,巧姐的病好了,但這兩邊的仇怨結得更深了。
[1][入贅(zhuì)]舊社會婚姻模式的一種。簡單說,就是男子如同女子出嫁般,成為女方家庭成員,視岳父母為父母。入贅的男子稱為贅婿或贅夫。
[2][牛黃]一種常用藥物,一般是黃牛或水牛的膽囊結石。牛黃完整者多呈卵形,質輕,表面金黃至黃褐色,細膩而有光澤。可用於解熱、解毒、定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