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黃狼的失誤
2024-10-04 16:18:29
作者: [加拿大]西頓(Seaton,E.T)著 馮瑞貞, 黎培榮譯
生活是一場艱難的遊戲,雖然我們可能會有成千上萬次的成功,但一朝失足,我們便會滿盤皆輸。母黃狼在一生之中逃過了無數的陷阱,並把經驗傳授給了很多幼狼,讓它們學會了如何躲避陷阱。在所有的危險中它最了解的就是陷阱了。
轉眼到了十月,小狼達斯奇梅恩已經長大了,比母狼還高出了一頭。獵狼人曾見過它們一次——一隻黃狼身後跟著一隻黑狼。黑狼長著笨拙的長腿,柔軟的大腳,細脖子和短尾巴,這些都表明它是今年剛生出的幼狼。從它們留下的腳印可以辨認出,母狼失去了右腳的前腳趾,而小狼的體型非常高大。
獵狼人一心想捕殺幼狼來賺錢,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只捕捉到了一些山狗,沒有捕捉到狼。十月是捕獲季節的開始,在這個月裡動物的皮毛最好買。年輕的捕獵手經常將誘餌放在捕狼器上,而老練的獵手則不會這樣做。一個好獵手會把誘餌放在離捕狼器十或二十英尺遠的地方,狼很可能繞著圈從這個範圍內經過。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就是圍繞一片空曠的地方設置三、四個捕狼器,並在中央撒一些碎肉。通過煙燻來掩蓋獵人的手和鐵留下的痕跡,這樣捕狼器就能隱蔽起來看不見。有時甚至不用誘餌,只需用一小團棉花或是一小撮羽毛就能吸引狼的注意,激起它們的好奇心,引誘它們走進早已設置好的、致命的陷阱中。經驗豐富的獵手會不斷地改變方法,這樣狼就不能輕易看穿他布下的陷阱。所以狼要保護自己,唯一方法就是永遠都要保持著警惕,而且聞到人類的氣味兒時不可掉以輕心。
捕狼人帶了一套最好的鋼製捕狼器,在「三角葉楊林」開始了他秋天的捕獵工作。
一頭老水牛,身後跟著一隻小牛,跨過河流,翻山越嶺要到平坦的高地上去。所有動物,比如牛、鹿,還有狼、狐狸、都經常從這裡走過,這些路是它們的主要通道。不遠處有一顆三角葉楊樹樁,浸在滿是碎石的小溪里,樹樁上有狼的跡印,這些跡印對捕狼人非常有用。這兒是安置捕狼器的絕佳地點,它不是主幹道,因為有很多野牛都從這兒經過。在距此二十碼遠的一塊十二英尺見方的平坦的沙地區域內,捕狼人安放了四個捕狼器,並在每個捕狼器旁邊撒上了兩三塊碎肉,又在中間的草地上插上三四片白羽毛,這樣他便完成了陷阱布置。人路過的足跡被太陽、風和飛沙掩蓋了。這樣,任何人的眼睛和幾乎所有動物的嗅覺都不能發現潛藏在沙地里的危險。
然而,黃狼識破了這些陷阱並安然地走了過去,還教體型高大的兒子如何避開這些陷阱,因為這種陷阱它已遭遇過千百回了。
天氣很熱的時候,牛群要到河裡喝水。它們像以前野牛行走那樣,一路排列成行。小鳥在它們的前面開路,燕八哥坐在它們的背上,牧場狗跟隨在它們的身前,它們一貫都是這樣對待牛的。它們從布滿灰綠色岩石的山丘上下來,一門心思地往前走,要徑直走向河岸邊。一些愛嬉戲的小牛一路不停地打鬧,當它們來到河灘時,反而變得安靜了,只管跟在母牛的身後往前走。路過陷阱時,領隊的老母牛滿懷疑慮地嗅著,不過陷阱離它們還很遠,要不然它有可能會碰到那些鐵器,還會對著那些帶血的碎牛肉片憤怒地吼叫,直到每一個陷阱都蹦起來,就不能傷害到它們了。
老母牛領著牛群來到了河邊。吃飽喝足後,它們便躺在最近的河岸上睡覺,一直睡到傍晚肚子飢餓時才醒來。醒來後,它們就都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那裡生長著最茂密的牧草。
一兩隻小鳥銜起地面上的碎肉;蒼蠅在四周飛來飛去,發出嗡嗡的聲音;在漸漸西落的陽光照耀下,地上的陷阱明然還沒有被碰過。
當太陽升起時,一隻棕色的濕地鷹從河面上掠過。小山鳥們趕緊衝進了灌木叢中。面對濕地鷹笨拙地襲擊,小山鳥們輕易地躲了過去。對濕地鷹來說,現在捕捉老鼠太早了。當掠過地面時,它那敏銳的眼睛發現了陷阱旁邊飛舞的羽毛,然後改變了飛行方向。當它接近既無用又無價值的羽毛時,發現地面上有幾塊碎肉,毫無防備地就降落下去啄食。當它吃到第二塊肉時,只聽哐當一聲,塵土飛揚,捕狼器狠狠地夾住了它的腳趾,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法逃脫。濕地鷹沒有太大的傷害,但它不時地扇動著有力的翅膀試圖掙扎出來,恢復自由,但就像麻雀落入了捕鼠器中一樣,它這樣的掙扎絲毫不起作用。此時太陽的光芒變得更加強烈。濕地鷹不斷地哀鳴,在耀眼的陽光中慢慢等待死亡,這情景就像一隻老鼠掉進大象陷阱里一樣,除了慢慢等死,別無它法。
此時,在這高高的山丘上響起了一聲低沉、渾厚的叫聲,緊接著又響起了另一叫聲,這聲音既不長,也沒有重複,是出於本能的叫聲而非需要的叫聲。第一個聲音是普通狼發出了集合的嚎叫聲,而第二個聲音——也就是回應的聲音——是一隻大公狼發出的。它們不是夫妻,而是母親和兒子的關係,即黃狼和達梅斯奇恩。它們一路追逐著水牛的足跡,正在順著河流搜尋。它們先是在山上的「電話亭」旁邊停了一下,而後又一棵老三角葉楊樹腳下駐足四望,恰好看到了陷阱中拍打著翅膀的濕地鷹。
母狼轉身向躺在地上受傷的濕地鷹奔去,太陽和沙子已經掩蓋了一切可以警示它的跡象。母狼毫不猶豫地撲向濕地鷹身上,一口咬住它的喉嚨,結束了它的生命。但是卻響起了另一個可怕的聲音——它的牙碰到捕狼器發出的聲音,這個聲音告訴它這是一個陷阱。母狼馬上放下濕地鷹,想逃離這個陷阱區,可是卻踏進了第二個陷阱里。它的腳被致命的捕狼器狠狠地夾住了,它拼命想掙脫出去,但是前腿卻伸進了另一個隱蔽的陷阱里。從來沒有捕狼人像這樣設置過陷阱;母狼也從沒有像現在這麼魯莽過;也從沒有哪個陷阱設置得如此巧妙。
母狼既恐懼又憤怒,它不停地掙扎著,顫抖著,撕咬著鐵鏈,咆哮著。要是只是一個用木料隱藏的陷阱,它還有可能掙扎出去。但現在受到兩個這樣的陷阱的制約,母狼陷入了絕望的境地。它越是掙扎,無情的捕狼器越是深深地陷入它的肉里。它發狂地仰天嚎叫,撕碎了那隻死鷹,急促地咆哮,發瘋似的狂叫。此時的母狼發瘋似地撕咬著陷阱,撕咬著自己的身體,撕咬被套住的腿,瘋狂地咬自己的側腹,咬斷了尾巴,撕咬鐵器,直到所有的牙齒都崩裂了,渾身沾滿了血和泥沙。它不停地掙扎,最後累倒了,翻滾著,像死了似的躺在地上。等到有了充足的力氣,它又站起來,接著用牙齒磨咬鐵鏈。這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達斯奇梅恩呢?它去哪兒了?看到母狼的樣子,達斯奇梅恩又回到了上次母狼中毒回家時的那種感覺之中,但是這次它更害怕了。母狼好像充滿了無休止的仇恨。達斯奇梅恩與母狼始終保持著距離,在一旁哀號。在母狼躺在地上安靜下來時,達斯奇梅恩會悄悄回到母狼的身邊;在母狼往外沖,向它發狂,又咬捕狼器時,它又退了下去。它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是卻完全明白母狼已處於困境之中。這種情形,似乎和那晚上它們冒險去獵取小牛遭遇到的恐懼是一樣的。
一整夜,達斯奇梅恩都這樣,害怕靠近母狼,不知所措,像它的母親一樣無能為力。
第二天清晨,一個牧羊人正在尋找丟失的羊,他在對面的山上發現了母狼,急忙用鏡子給營地里的捕狼人發出了信號。達斯奇梅恩發現了這個新的危險。它雖然長得高大,但還是一隻小狼,沒有對付人的經驗,便獨自逃走了。
捕狼人很快騎著馬便趕了過來。陷阱里的母狼顯得十分的悲傷,體無完膚,渾身是血。捕狼人舉起了手中的槍,母狼很快就停止了掙扎。
捕狼人仔細辨認著地上的足印和痕跡,記起以前曾經見過這些跡印,他判斷出這隻帶著大個子小狼的母狼就是聖堤尼爾山上的那隻母狼。聽到槍聲後,達斯奇梅恩立即躲藏了起來。它幾乎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它再也無法見到它那慈祥的老母親了。從此以後,它必須獨自面對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