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24-10-04 16:17:02
作者: [加拿大]西頓(Seaton,E.T)著 馮瑞貞, 黎培榮譯
蒙薩戴爾是德貝郡最有名的山谷之一。這裡只有一家客棧,名叫「警察與警笛」。這個在當地小有名氣的客棧歸喬·格雷托雷克斯掌管。這位老闆是約克郡人,他頭腦機靈,身體強壯,天生就是個拓荒者,然而造化弄人,命運竟然安排他做了個客棧老闆。儘管如此,與生俱來的嗜好驅使著他,把他變成了一個——好啦,我也不賣關子啦,反正這一地區到處都有這種人——偷獵者。
烏利的新家就在山谷東邊的高地上,高地下面就是喬的客棧。這也是我來到蒙薩戴爾山谷的主要原因。烏利的主人多利在低地上經營了一家小型農場,還在沼澤地里放養了一大群綿羊。烏利秉承了過去一貫的精明作風,在羊群吃草的時候為他們站崗放哨,夜晚時候負責把他們趕回羊圈。他沉默寡言,全神貫注,常常對陌生人露出兇相,但是他對羊群卻始終關愛備至,那年冬天,多利連一隻小羊羔都沒有流失。相比之下,周圍的農場主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們一如既往地被迫向老鷹和狐狸繳納貢品。
即使在最好的狩獵季節,蒙薩戴爾山谷依然屬於劣等獵狐區。這裡山脊突起,岩石崚嶒,到處都是高高的石牆,懸崖峭壁數不勝數,騎手們對此望而生畏。這裡的岩石間有無數可以藏身撤退的好去處,為狐狸提供了絕好的生存條件,要是這裡沒有鬧狐災,那倒成了天下奇聞了。但是這裡確實沒有鬧狐災。人們也不必為此怨天尤人。一八八一年,一隻狡猾的老狐狸進駐這片肥得流油的教區,他像老鼠掉進了奶酪桶一樣興奮不已,獵人的獵狐犬和農場主的的雜種狗,統統成了他眼裡的笑柄。有好幾次,他遭遇一群皮克犬的追擊,不過,藉助山谷的魔鬼洞穴,每次他都逢凶化吉,安全脫身。只要進入到處都是裂縫的山谷,他就脫離了危險,因為誰也不知道那些裂縫會通向何方。村民們漸漸發覺,這傢伙屢屢在魔鬼洞口安然脫身,絕不僅僅是因為他運氣好。因為,有一次,一條獵犬差點兒咬住了這隻魔鬼狐狸,不料沒過多久,這條獵犬竟然瘋了。這件事情使村民們完全相信,這隻狐狸深受神靈保佑。
他繼續從事強取豪奪的勾當,經常突然襲擊,冒險行動,然後總能死裡逃生,化險為夷。到了最後,他竟然和許多老狐狸一樣,把殺戮當做自己的嗜好。結果,一天夜裡,迪戈比家損失了十隻羊羔。第二天夜裡,卡羅爾家又損失了七隻羊羔。後來,牧師住處旁的鴨塘又遭到毀滅性的蹂躪。幾乎每天晚上,村裡的家禽、羊羔或者綿羊都會慘遭殺害。最後,連小牛犢也成了不幸的犧牲品。
住在魔鬼洞裡的狐狸當然要為所有的屠殺事件承擔全部罪責。大家唯一了解的情況是:這隻狐狸體型龐大,因為他留下的腳印非常大。誰也沒有看清他的模樣,連獵人也沒有親眼目睹過他。值得一提的是,追捕這個罪魁禍首的時候,村里兩條最可靠的獵狗「雷聲」和「鐘聲」都不願對著那傢伙狂吠,他們甚至都不願意跟蹤他的氣味。
聽說這隻狐狸會讓獵犬發瘋,那群皮克犬的主人吃驚不小,從此不敢讓自己的愛犬在附近出入。以喬為首的蒙薩戴爾當地農場主則一致同意,只要一開始下雪,他們就集合起來,對整個地區進行一次徹底大搜索。他們決定拋開一切捕獵規則,來抓捕這隻瘋狂的狐狸,哪怕動用任何捕獵手段,也在所不惜。可惜,雪天遲遲未來,那位滿身紅毛的紳士依然過著悠閒的日子。儘管他頭腦瘋狂,做事卻很有章法。他從來不會接連兩個晚上洗劫同一個農場,也從來不在作案現場享受犧牲品的美味。他從來不會讓腳印暴露他的隱居地,他夜晚偷襲時留下的腳印,總是在草皮或者公路上突然沒了蹤跡。
我曾經見過他一次。那天深夜,狂風肆虐,暴雨如注,我正好從貝克威爾趕往蒙薩戴爾。當我從思泰德家羊圈的拐角經過時,天空忽然划過一道閃電。借著電光,我看見了一幅令我吃驚的畫面。只見離我二十碼的路邊,蹲坐著一隻體型龐大的狐狸,他一邊用惡毒的眼光注視著我,一邊不斷舔舐著自己的口鼻,那動作不由讓人浮想聯翩。我只看到了這些,除此之外,我什麼也沒瞧見。也許我會忘掉這件事情,或者我會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沒想到第二天早晨,就在那個羊圈裡,人們發現了二十三隻羊羔和綿羊的屍體,這些確鑿的證據使我深信,這隻遠近聞名的強盜又犯了一次重案。
只有一個農場的牲畜倖免於難,那就是多利家的牲畜。
這件事情說來實在太蹊蹺,因為多利就住在殺戮案件頻發區域的中心地帶,與魔鬼洞相距不到一英里。忠實的烏利以自己的表現證明,街坊鄰居家的狗都不如他能幹。夜復一夜,他把羊群趕回羊圈,從來沒有丟失過一隻羊。假如那隻瘋狂的狐狸願意的話,他可以在多利家的羊圈旁徘徊,但是,與精明勇敢、積極勤奮的烏利相比,他顯然還不是對手。烏利不僅拯救了主人家的牲畜,自己也毫髮未損,平安無事。村民們無不對他深表敬意。要不是因為他脾氣向來粗暴,如今又變得越來越乖戾,他或許早就成了廣受大家喜愛的寵物了。他似乎非常喜歡多利,喜歡多利的大女兒赫爾達。赫爾達聰明伶俐,清秀端莊,是家裡的總管,也是烏利的特別監護人。對多利的其他家庭成員,烏利尚且可以忍受,但是,對於多利家庭之外的任何人和狗,他似乎都滿懷仇恨。
我最後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那古怪的天性淋漓盡致地暴露在我的面前。多利家屋子後面有塊沼澤地。那天,我走在橫穿沼澤地的小路上,烏利則正趴在門階上。當我走近他時,他站起身來,慢慢向我走的那條小路跑了過來,似乎根本沒有看見我。他在距離我大約十碼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橫跨在小路中間,擋住了我的去路。他默不作聲地站在那裡,神情專注地凝視著遠處的沼澤地,要不是他那微微直立的頸毛,我還以為他突然間變成石狗了。我走上前去,他卻紋絲不動,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從他鼻子旁邊繞了過去,繼續前進。烏利馬上離開原位,又悄無聲息地向前慢跑了一段,在距離我大約二十英尺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又一次橫跨在小路中間,擋住了我的去路。我又一次走上前去,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我繞道走進了路邊的草叢,不料草葉無意間碰到了他的鼻子。他立刻悄無聲息地咬住我的左腳跟。我連忙用另一隻腳去踢他,他趁機逃走了。因為手頭沒有棍子,我就朝他扔了一塊大石頭。他向前一跳,石頭正好打中了大腿,他像球一樣滾進了溝里。跌倒的時候,他喘著粗氣,嘴裡發出憤怒的咆哮。不過,他迅速從溝里爬了出來,悄無聲息,一瘸一拐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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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烏利對別人總是冷若冰霜,凶相畢露,他對多利家的綿羊卻從來都是彬彬有禮,和藹可親。人們到處傳送著烏利營救綿羊的故事。很多可憐的羊羔不幸落入池塘或者掉進洞穴,要不是烏利及時有效地實施救助,他們恐怕早就命喪黃泉了。他幫助很多掉進坑裡不斷打滾的母羊翻正了身體;他敏銳的眼睛,非凡的勇氣讓盤旋在沼澤地上空的老鷹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