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多日來，奧利弗一直待在猶太人的房間裡幫著摘掉手帕上的記號（有許多手帕被帶回家），有時參加上面描述過的遊戲，那兩個男孩和猶太人每天早晨常常玩這種遊戲。終於，他開始渴望呼吸新鮮空氣，有好幾次趁機懇求老先生讓他跟那兩位小同伴一道出去幹活。

  一天早晨，奧利弗的懇求終於得到了許可。不管怎樣反正猶太人對奧利弗說他可以去，並將他置於查利·貝茨和他的朋友矇騙者的共同保護之下。

  三個男孩出發了。矇騙者像往常一樣，捲起上衣袖子，歪戴著帽子。貝茨少爺雙手插在口袋裡閒逛著。奧利弗走在他們兩人之間，不曉得他們要上哪兒，也不曉得會讓他學什麼手藝。

  

  他們剛剛從離克拉肯韋爾的開闊廣場不遠的一個狹窄的院子裡出來，矇騙者突然停下來，將一根指頭放在嘴唇上，極其小心和謹慎地拉他的同伴往後退。

  「出了什麼事？」奧利弗問道。

  「噓！」矇騙者回答道，「你看見書攤上的那個老傢伙了嗎？」

  「馬路對面那位老先生嗎？」奧利弗說道，「是的，我看見了。」

  奧利弗看了看矇騙者，又看了看查利，吃驚極了，但他又來不及發問，因為這兩個男孩已經偷偷摸摸地穿過那條馬路，鬼鬼祟祟地走近引起奧利弗注意的那位老先生後面。奧利弗跟在他們後面走了幾步，不曉得該前進呢還是後退，默默地愣在那兒旁觀。

  那位老先生看起來非常體面，臉上搽了粉，戴著金絲邊框的眼鏡。他身穿衣領是黑色天鵝絨的深綠色外套和白色褲子，腋下夾著一根漂亮的竹手杖。他已經從書攤上拿起了一本書，站在那兒不停地翻閱著，用心的程度不亞於在自己書房裡的扶手椅上看書。

  奧利弗眼睛儘可能睜得大大的，站在幾步之遙處觀望。當矇騙者將一隻手插進那位老先生的口袋，從那兒拉出一條手帕時，奧利弗是何等的恐怖與驚慌！他看見矇騙者把那條手帕交給查利·貝茨，最後看見他們全速地繞過拐角，逃之夭夭。

  霎時，手帕、手錶、珠寶和那個猶太人的整個秘密突然湧進了這個孩子的腦海里。奧利弗站了一會兒，由於慌亂和恐懼，他拔腿就跑。他自己也不曉得在幹什麼，只是一個勁兒地奔跑。

  這一切都在一分鐘之內完成。就在奧利弗開始奔跑的當兒，那位老先生把一隻手伸進口袋，發覺自己的手帕不見了。他猛然轉過身來，看到奧利弗以這麼快的速度飛奔，很自然地斷定他就是偷盜者。於是，他一邊竭盡全力高喊「捉小偷！」一邊拿著書匆匆地追小偷去了。

  但是，掀起這陣叫喊抓小偷的不光是這位老先生一個人。矇騙者和貝茨少爺怕在空曠的大街上奔跑引起公眾的注意，他們非常敏捷地走出來，也高喊著「捉小偷！」，像循規蹈矩的公民那樣加入捉賊的行列。

  「捉小偷！捉小偷！」百來個聲音加入這一喊叫。人群在每個轉彎處聚集。他們狂奔著，濺起泥漿，「咚咚咚」地沿著人行道疾飛。一扇扇窗戶打開了，人們擁向街頭。聲勢越來越浩大，給「捉小偷！捉小偷！」的喊叫聲注入了新的活力。

  終於捉住了！巧妙的一擊之後，奧利弗倒在人行道上。

  他躺在地上，渾身是泥漿和塵土，嘴上流著血，慌亂地環顧著圍著他的黑壓壓的臉。這時，最前面的追捕者殷勤地連推帶拉幫那位老先生擠進圈子。

  「是的，」老先生說道，「恐怕是這個男孩。」

  「恐怕！」人群發出低低的嘁喳聲，「妙極了！」

  「可憐的人！」老先生說道，「他受傷了。」

  「是我乾的，先生，」一個粗笨的大個子走到跟前，說道，「我的指關節打到他的嘴巴上。是我把他抓住的，先生。」

  「喂，起來。」警察粗暴地說道。

  「真的不是我，先生，真的，真的，是另外兩個男孩。」奧利弗動情地緊握著他的雙手，往四下里看了看，說道，「他們就在附近。」

  「別傷害他。」那位老先生同情地說道。

  「噢，不會的，我不會傷害他的。」警察回答道，為了證明這一點，他將奧利弗的外套從背後扯掉了一半，「喂，我知道你的底細，這可行不通。你站起來，好嗎？你這個小壞蛋！」

  幾乎無法站立的奧利弗勉強地站了起來，馬上被揪住夾克衣領迅速地給帶走了。那位老先生在警察身邊繼續跟著他們走，並且不時地回頭盯上奧利弗一眼。那兩個男孩發出勝利的歡呼，又繼續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