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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6:09:22 作者: [英]托馬斯·哈代著 劉榮躍譯

  裘德年老體弱、飽經風霜的姑婆在馬里格林病倒了,跟著到來的那個禮拜天他便回去看望了她。此次成行,是經過了一番鬥爭的,因為他很想折轉身去拉姆斯托村見表妹;但考慮到那種見面在他是很痛苦的,心裡最想說的話不能說,讓他難受的那次雨中邂逅的情況也不能告訴她,所以他才沒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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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姑婆這時已臥床不起,短短的一天,他大部分時間在忙著妥善安排她的生活,讓她舒適一些。小小的麵包坊已經轉讓給一個鄰居,有了這筆收入,加上她的一些存款,一切生活必需品都不愁了,並且本村一個寡婦和她住在一起,照顧著她的衣食。裘德直到快要回城裡了,才和姑婆靜靜地說了一會兒話,不知不覺中話兒又扯到表妹身上。

  「淑在這兒出生的嗎?」

  「是呀——就在這間屋裡。那時他們一家人住在這兒。你幹嘛問這個?」

  「哦——我想知道。」

  「這麼說你已見過她了!」嚴厲的老太太說。「我是咋對你說的?」

  「唔——你說我不要去見她。」

  「你和她都聊過天兒了嗎?」

  「嗯。」

  「那麼以後就不要再去見她了。她是她父親帶大的,父親讓她從小憎恨她母親這邊的親戚。像你這樣一個干粗活的工人,她才看不上呢——她如今也是一個城市姑娘了。我對她從來就不太喜歡。一個不懂禮貌的小東西,她小時就是那麼個樣兒,老是使性子。因為她太不尊敬長輩,不知挨過我多少打。唉,有一天,她脫掉鞋襪,朝一個水池裡走去,裙子拉到膝蓋以上,還沒等我說那多羞人,她倒先說起來:「去,去,姑婆,你害羞就別看好啦!」

  「她那時也不過是個小孩子呀。」

  「可也足足有12歲了。」

  「唔——當然。不過她現在長大了,變得會體貼人了,活潑溫柔了,機靈得像——」

  「裘德!」姑婆高喊道,一下從床上彈起。「你可別對她太痴心了!」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的。」

  「你那麼起勁去追阿拉貝娜,同她結婚,結果如此糟糕,恐怕再沒哪個男人做的事比這更糟糕的了。不過她已到世界的那一頭去啦,不會再惹你心煩了。你現在已是一個有了婚約的人,不可能隨隨便便的;如果你對淑還存什麼幻想,事情只會弄得更糟。假如表妹對你有禮貌,你也可以同樣對待她。你只能向她表示親戚的一片好意,超出了這一點,你簡直就是在發瘋。如果她也像城裡人那樣輕浮,那她會把你也給毀了的。」

  「不要說她的壞話吧。姑婆!請不要說了!」

  這時陪伴和護理姑婆的那個寡婦走進來,才使裘德鬆了口氣;寡婦一定在聽他們談話來著,因為她這時也說起往年的情景,說在她的記憶中淑·布萊德赫那孩子算得上是個人物。她描述說在淑的父親去倫敦以前,她真是一個希奇古怪的少女,就在草地對面的鄉村小學念書;說有一次教區牧師安排朗讀和背誦時,年齡最小的她如何走上講台,「穿一件小小的白色童衣,一雙小鞋,系一條粉紅色腰帶,」背誦起《向上,向上》、《夜晚的狂歡之歌》和《烏鴉》[64];說她在背誦時,怎樣皺起小小的眉頭,悲傷地看看四周,對著空中說話,似乎那裡真有什麼活物——

  森然、可怖的老鴉,漫步在夜之海濱,

  告訴我在那陰森般的岸邊你的尊姓大名!

  「她就站在那兒,身上穿著小連衣裙之類的東西,把那種骯髒的食腐烏鴉表現活了。」病老太太不情願地證實說。「你甚至好像看見那隻鳥幾乎就在眼前一樣。裘德,你小時候也會她那一套,就好像看見空中有什麼東西似的。」

  這個鄰居還談了淑在其它方面的本事:

  「你知道,她也不完全是那種男孩樣的頑皮姑娘,可一般說來只有男孩才做的事,她也能做。有一次我看見她跳進那邊那個池裡,滑冰滑得好快呀;她頭上的小捲髮飄起來,和另外20名孩子一排朝前滑去,頭頂著天,像畫在玻璃上的模樣兒,停也沒停一下就滑到頂遠的那一邊去了。除了她別的全是男孩,所以他們就逗她,她說:『放規矩點,小子們!』然後一下子跑回家裡去了。男孩們都想法子哄她出來,可她就是不。」

  淑小時候的這些一幕幕情景,只讓裘德感到更加痛苦,因為他是不能去向她求愛的;這天他懷著沉重心情離開了姑婆的小屋。他多麼渴望去看看那學校,那屋子——淑嬌小的身軀已使它熠熠生輝,但他極力克制自己,繼續往前走去。

  那時是禮拜天傍晚,一些他在這地方住時曾認識他的村民,穿著盛裝,聚在一起。有個人竟然招呼起裘德來,讓他感到吃驚:

  「這麼說你真的到那兒去了,對吧!」

  裘德表現出不懂他話的樣子。

  「嗨,到那個弄學問的地方呀——你還是個小男孩的時候,就經常跟我們說起的那個『光明之城』!那地方真是你想的那樣嗎?」

  「不錯。還不止呢!」裘德高聲說。

  「我曾在那兒呆過個把小時,在我看來它也沒什麼了不起,儘是些老朽的房子,教堂和救濟院也不成個樣兒,我看它們也是冷冷清清的。」

  「你錯了,夥計,那城市裡的事兒,可不只是你在街上走走看到的那些。它是人們的思想和宗教唯一的中心——是我們國家知識和精神的糧倉。你覺得它們冷冷清清,沒做個什麼,實際正是動極生靜——用一位名作家的比喻來說,就是陀螺在睡眠。」

  「哦,好啦,也許你說的是,也許不是。不過我還是那話,我在那兒呆了一兩個小時也沒看出啥名堂,所以我走進一家店子,買了一壺啤酒、一便士麵包、半便士奶酪,沒呆多久就回來了。我想你現在已進入某所學院了吧?」

  「啊,還沒有!」裘德說。「我還像以前一樣幾乎沒沾著它的邊兒呢。」

  「咋回事?」

  裘德拍了拍他的衣袋。

  「我們過去就那麼想嘛!那些地方也不是讓你這種人去的——它們是專門為有錢人辦的。」

  「這你又錯了。」裘德說,感到有些難過。「它們就是為我這樣的人辦的!」

  儘管如此,別人的那番話仍足以使裘德從幻想的世界裡退了出來;那個世界他是不久前才住進去的,裡面有一個不切實際的人,或多或少就是他自己,正全心全意沉浸於那純潔高尚的藝術和科學裡,在知識的天國中去接受神的感召和選拔,以求在那裡占一席之地。那個人的話,使他在一片冷清的北極光下凝視著自己的未來。他最近感到,他對自己的希臘語很不滿意——尤其是讀那些戲劇家的作品比較吃力。有時一天幹完活後他已精疲力竭了,晚上實在不能再堅持刻苦用功,做深入的分析。他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導師——一個朋友,隨時在自己身邊,只需用一會兒工夫,就能向他闡明他有時得花去令人厭倦的一個月時間才能從那些艱澀難懂、語言笨拙的書本里懂得的東西。

  毫無疑問,他現在必須把事情考慮得更周密一些,不要像最近那樣。畢竟說來,他把業餘時間都耗費在稱為「自學」的、沒有明確目標的勞動上,卻又不看看它的可行性如何,於他有何益處呢?

  「我過去本該想到這一點的。」他往回走時說。「與其執行計劃而漫無目的地瞎闖,不清楚自己要做個什麼,還不如什麼計劃也不執行……我現在這樣,只是繞著學院外的大牆轉來轉去,好像希望有人伸出手來把我拉進去——這絕對不行!我必須要打聽到詳細情況。」

  於是在下一周里他便著手去了解。第一次機會似乎在一天下午來到了,當時他看見一位老先生,有人指給他說那人就是某學院的院長,他正從一條公用便道上走過來,那兒好像在一個公園籬圍里,裘德碰巧就坐在路旁。老先生越來越近了,裘德急切地望著他的臉,他顯得很慈祥,和藹可親,但相當含蓄緘默。裘德再一想,覺得還是不能走上去和他說話;不過這次和院長相遇對他影響很大,他不禁想到如果用寫信的方式,把自己的困難向那些最傑出、最有見識的老院長們述說,以期得到他們的賜教,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嗎!

  因此,在隨後的一兩周里,他便流連於城市裡可以看到一些最出類拔萃的學院院長、大學校長和其它機構的頭面人物的地方;他最後從中挑選出5位外表看來頗有眼光又深謀遠慮的人。他給這5位名人分別去了信,概要地陳述了自己的困難,希望他們就自己所處的困境給他提提意見。

  可是信剛一寄出,裘德便開始感到它們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後悔把它們寄了出去。「現在那些妨礙他人、低級庸俗、愛出風頭的請求遍地都是,我那些信不也和它們一樣了嗎?」他想。「為什麼我就不能更明智一些,而去給那些素不相識的人寫信呢?他們也許會從相反的方面把我看做是一個騙子,一個無所事事的飯桶,一個品性不良的人……或許我真的就是那樣一個人吧!」

  然而,他發現自己仍依依不捨地盼望著有一封回信,以便得到最後被拯救的機會。他就那樣一天又一天地盼著,嘴上說這樣的期待真是太荒唐可笑,但心裡仍期待著。就在他盼信的日子裡,有一天突然傳來菲洛特桑的消息,使他一陣不安。菲洛特桑將離開基督寺附近的那所學校,到較遠的南邊、威塞克斯中部一所更大的學校去任職。這意味著什麼?對他表妹有何影響?是否考慮到學校有兩個老師卻只有一個人的供給,從實際出發,調一個到另一所學校去以求收入多一些?好像有這種可能,不過他不願意這樣看。他深深地愛戀著那位年輕姑娘,而菲洛特桑和她之間卻充滿柔情蜜意,這使他感到十分厭惡,不願就自己的計劃向菲洛特桑討教。

  同時,裘德寫信請教的那些學界名人們,一個也沒回復他,這個青年因此仍像過去一樣完全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只是多了一層憂鬱,因為他感到越來越無望了。通過間接了解他不久才清楚地看出,他長久以來一直擔心懷疑的事,即讓自己取得參加某種公開競爭獎學金和助學金的資格,是他唯一的光輝道路。但要取得那種資格,就必須接受大量指導,並且要有很高的天資。像他這樣的人完全按照自己方式讀書,不管讀得多麼廣泛徹底,甚至十年寒窗,要想和那些從小就在訓練有素的教師指導下按規定程序攻讀的人去競爭,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另外一條道路,可以說就是花錢為自己買到進學院的資格,似乎是唯一真正為他這樣的人打開的,其困難只存在於物質方面。根據掌握的情況,他開始估算自己的財力有多大距離,結果他非常沮喪地看到,即使運氣一直很佳,他也得省吃儉用15年時間,才能夠給某所學院的院長提供一筆資金,取得入學考試的資格。這條路也是行不通的。

  他看到,就是這樣一些地方,曾經讓他感到多麼新奇,多麼狡詐,充滿了魅力。在他那滿懷幻想的青少年時代,他遠遠地看見天邊的這個城市,那麼迷人,光輝燦爛,於是他就嚮往著來這兒生活,漫步於教堂和學院之中,與當地的風尚渾然一體——這在當時似乎無可置疑是一件理想的事。「只要我到了那兒,」他曾帶著魯濱遜的那種傻勁對自己的大救生船說道,「餘下的不外就是時間和力氣的問題。」無論如何,假如他根本就沒有看到這個令人迷惑的地方,沒有聽到它的喧譁,而是去了某個繁忙的商業城市,一心只憑自己的才能去賺錢,從而以正確的眼光看待自己計劃,也許對於他不知要好多少倍。唔,現在一切都清楚了,總歸一句話,就是他的整個計劃已經完蛋了,就像一個彩虹色的肥皂泡,經他理性的考察觸動之後,一下便破滅了。他回首看著自己的一件件往事,不禁和海涅[65]產生了類似的感想:

  在那個青年富有靈感、光亮閃爍的眼睛上面,

  我看見一頂小丑的傻瓜帽十分荒誕!

  有幸的是,他還沒讓親愛的淑也卷進他的失望之中,讓她也來承受這幻滅的痛苦。他至今才開始醒悟過來,看到了自己的局限,因此內心非常難過,不過這些詳細情況他是會儘可能不讓她知道的了。許多年來,他一直苦苦奮鬥,孤軍奮戰,生活貧困潦倒,又無先見之明,對這些她畢竟只知道一點點。

  他老記起那天下午他從夢中醒來後,所看到的一幕幕景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麼,就去了一座建造奇異的禮堂,爬上一個八邊形天窗亭,進到它裡面,禮堂位於這離奇獨特的城市之中。天窗亭四面都是窗戶,從那裡可以俯瞰到整個城市及其高樓大廈。裘德一一掃視著那幅全景,凝目沉思,充滿悲哀,但仍很堅定。那些建築物以及與之有關的事情和被賦予的特權,他是一點也沾不上邊的。他先凝視著隱隱呈現的巨大圖書館的房頂——他從來就沒有時間進去過圖書館——然後視線移向各種各樣的尖塔、禮堂、三角形建築、街道、聖堂、花園、方庭,這一切構成了一幅獨一無二的全景圖。他看出自己的命不在其中,而在他目前住的那個破舊不堪的市郊,在勞苦的工人們當中。那些來城市的遊客們、讚賞者們,都根本不會認出那地方也是城市的一部分,可是沒有那裡的居民,勤奮的學生又怎能讀書,崇高的思想家又怎能生存。

  他又往城市那邊的鄉村看去,那兒樹林密布,把她擋在外面;正是由於她的存在,他當初才有了精神支柱,現在他又失去了她,這使他痛苦萬分。要是沒有這個打擊,他或許還能忍受自己不幸的命運。有淑相伴,他或許就含笑著放棄了自己的雄心壯志。可沒有了她,他長期以來勤奮刻苦卻一事無成,必然使他遭受巨大的災難。毫無疑問,在追求知識的道路上,菲洛特桑也經歷了類似的失望,這種失望現在正困擾著裘德。但是老師得到了上帝的恩賜,有可愛的淑給他安慰,而裘德卻沒有這樣的福分。

  他從天窗亭上走下去,來到街上,無精打采地朝前走著,來到一家小酒店並走進去。他要了幾杯啤酒,一連幾口就喝光了,待出來時夜已降臨。藉助街燈搖曳不定的燈光,他漫步回到住處去吃晚飯,剛一坐下不久房東太太就給他拿來一封剛到的信。他把信放下,好像感到它可能很重要似的。裘德看著那封信,發現上面蓋著凹凸的戳記,原來是從他寫信去的某所學院寄來的。「終於有一封回信了!」他高喊道。

  這封信很簡短,內容也絕非他所期待的;不過是院長給他的親筆回信這倒不假。信中這樣寫道:

  石匠裘德·福勒先生收。

  先生:來信收悉,頗覺有趣,據先生所言,你乃一工人。既如此,竊以為理應堅守舊業,安於本分,而不好高騖遠,另闢蹊徑。唯如此,你會更有成功之機。冒昧進言,僅供參考。

  你忠誠的 提·特圖弗勒

  這封非常合情合理的忠告信倒使裘德勃然大怒了。這一點他以前就全都明白,並知道是對的。然而他寒窗十載卻是這樣的結果,臉上似乎狠狠挨了一巴掌。於是他不是像往常一樣坐在桌旁看書,而是不顧一切地站起來,走下樓上了大街。他站在一家酒吧旁,將兩三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又神思恍惚地朝前走去,來到市中心一個叫「四通路口」的地點,出神地像個呆子一樣看著一群群的人們。過了一些時候他才回過神,並和在那兒站崗的警察說起話來。

  那警察打著呵欠,伸了伸胳膊,稍稍踮起腳尖,身子往上抬了抬,面帶微笑,風趣地看著裘德說:「你喝醉了吧,年輕人。」

  「沒有,我才剛開始喝呢。」他說,一派憤世嫉俗的神態。

  不管他喝了多少酒,他的腦子卻是很清醒的。警察又跟他說了些話,但他只聽到一部分,因為正沉思著,過去那些也像他這樣站在路口苦苦掙扎的人們,現在已被所有人忘記了。這個十字路口的歷史,比城市最古老的學院的歷史還悠久。確實,這裡充滿了各種幽靈,層出不窮,它們曾聚在這兒表演悲劇、喜劇和滑稽劇,演出著最熱鬧、深刻的場面。在這個「四通路口」,人們曾談論著拿破倫其人,美洲淪陷,查理一世被處死刑,殉教者被焚燒,十字軍東征,諾曼征服,還可能談到凱撒來臨。[66]男男女女們曾來到這裡,為了愛情或仇恨,結合或分離;他們互相等待,充滿痛苦;彼此贏得了對方;因嫉妒而詛咒對方,因寬恕而為對方祝福。

  他開始看出來,城市市民的生活真是一本人生的大書,它比起大學師生的生活來更充滿了無限活力,更豐富多彩,更簡單明了。他眼前的那些苦苦掙扎的男男女女們,才是基督寺的實體,雖然他們不大懂得什麼是基督或寺。這就是事情的一種幽默滑稽之處。那些漂浮不定的大學師生,對基督和寺都知道一些,但在當地人看來他們絕算不上是真正的基督寺人。

  他看看手錶,尋著這個思路繼續朝前走去,來到一個公共大廳,裡面正舉行沒有座位、聽眾站著聽的音樂會。裘德走進去,發現已站滿了青年男女店員、士兵、學徒、抽菸的小男孩,還有較體面一些的業餘愛好音樂的輕薄女人。他已觸及到了真正的基督寺生活。一個樂隊正在演奏,人們四處走動著,你推我擠,時而一個男人跑上台子唱一首滑稽的歌曲。

  幾個嬉鬧的女孩朝他走來,想逗他樂樂,但淑的幽靈似乎一直縈繞著他,不讓他去和她們調情、喝酒。10點鐘時他離開了那裡,有意繞道回去,以便經過剛給他寄信來的那位學院院長的校門。

  校門已經關了,他一衝動,便從衣兜里取出一支粉筆——他這樣的工人粉筆通常隨身帶著——在牆上寫下這樣的話:

  「我和你們一樣聰明,並不比你們差:是呀,誰不知道這些東西呢?」

  ——《約伯記》[67]第12章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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