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024-10-04 15:54:25
作者: [英]托馬斯·哈代(Hardy,T)著 劉榮躍,蔣堅松譯
當瑪傑莉新結識的朋友很快於下一個星期1傍晚出現在她門口時,她相當意外,甚至心情有點沉重,因傑姆住的地方離寡婦有幾英里遠。寡婦讓瑪傑莉和她一起出去走走,年輕女人欣然答應。
「我立即就趕來了,」她們一來到小路上寡婦就氣喘吁吁地說,「因為太讓人興奮啦,我沒辦法不說說。我必須告訴某個人,即使是一隻小鳥,或一隻貓,或園裡的一隻蝸牛。」
「是什麼?」同伴問。
「我已把我丈夫墳上的草拔起以便維護好它——把草葉編織成很好的同心結[88];又把我的鞋脫下放在草地上;但是,慢著,我同船的旅伴——」
「放在草地上——為什麼?」
「為了感覺到他被埋在下面的潮濕土地,讓這種感覺深入我的心靈。可是不行,他要在『義勇騎兵隊檢閱』時見我。」
「熟練的燒石灰工?」
寡婦點點頭。
「什麼時候?」
「明天。他穿上軍服看起來太可愛了!他是一個挺帥的軍人,最終就是因為這個我的心才被點燃,我答應了他。他操練期間要從埃克森布雷回家一晚上。」皮奇夫人繼續道。「他明天回去參加檢閱,完後就來見我。可是,告訴我咋辦吧,他在那兒呢!」
她一下驚叫起來,只見一個身穿鮮紅軍服的人影騎著馬突然從林子裡出現。只需半分鐘那個軍人便會繞過彎處,面對她們。
「最好別讓他看見我,他會認為我知道得太多了。」瑪傑莉趕緊說。「我到前面那兒去。」
寡婦也有同樣的想法,看見瑪傑莉消失在園林里,在春鳥的叫聲中,似乎大大鬆了一口氣。一來到林里瑪傑莉就轉過頭,在沒看清騎馬的人前先認出了那匹叫托尼的馬,那是傑姆和他的合伙人擁有的3匹馬中顏色最淡的,平常用來把石灰運到顧客那裡去。
傑姆自從與瑪傑莉疏遠後就參加了義勇騎兵隊。他穿上年輕的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的那種制服才7天,你不可能指望讓他顯得就像經過長期操練的軍人那麼自然得體;不過他是一個標緻的小伙子,正處於青春年華,能夠適應各種環境,所以幾乎不管什麼處境對他都無妨礙。
傑姆遇見臉紅的皮奇夫人(瑪傑莉心裡堅決否認她有臉紅的權利),便跳下馬來和她一起往前走去——這大概是皮奇夫人的要求;所以他們說了什麼,呆了多久,如何分手的,瑪傑莉都不知道。如果等一等她也許會了解一些情況,但傑姆的出現使她突然對寡婦產生了反感,總之覺得難堪。她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掉過頭來對並未聽見的傑姆說:「你會受到嚴懲的,我的先生,如果你要玩弄那個糟糕的把戲!」
傑姆這一出乎意料的軍事行動確實讓她吃驚。她無法推測他下一步會做什麼。假如不是因為傑姆加入義勇騎兵隊,顯示出他那非凡的行為——這種行為讓人們難以預測他具有多大的能量——那麼想到他竟會做出任何不同尋常的事來引起她注意,都似乎是可笑的。
瑪傑莉此時激動不安起來。可憐的傑姆轉眼大膽地穿上了鮮紅的制服,讓她大為震驚,正如他與那個感情外露的皮奇夫人可疑的相識讓她吃驚一樣。去觀看檢閱,觀察那兩個人,讓皮奇夫人面對自己的光彩相形見絀,去見他們然後以極大的輕蔑從他們面前經過——要是她能那樣就好了!可是,唉呀!她是一個被拋棄的女人啊。
「如果男爵還活著,或者在英國,」她心想(有時她以為他可能沒死),「他就會帶我去參加檢閱,我便會讓那個魯莽的皮奇夫人看看一位女士是啥樣子,會呆在上等人中間,而根本不與平民百姓混在一起!」
乍一看,人們或許會認為在這個節骨眼上,瑪傑莉最好的辦法本來應該是回到傑姆身邊,毫不猶豫地把他們的私通行為消滅在萌芽狀態。可是她後來幾天裡卻宣稱說,無論誰說出這種話來,對她的情況都根本不了解。眼下擋在他們兩人之間的僵局已很難打破,此時想要這樣做便宣布了自己的失敗,那太丟臉了。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計劃——在這種情況下也許是不明智的——就是親自去觀看檢閱,並在那兒表現出最最快樂的樣子。
她不久想到某種這樣做的恰當辦法。她不敢讓父親帶自己去,他不屑於把時間浪費在觀光上,並且他對傑姆的仇視絲毫未減;不過她可以去找老熟人范先生——他是傑姆的合伙人,也許願意和其餘參加節慶的人一起去——問問她是否能搭他的彈簧馬車去。她此時住在奶奶家,一感覺到這樣做可行,就決定次日一早去見那個老人。
與此同時傑姆和皮奇夫人沿路慢慢地走去,傑姆牽著馬,皮奇夫人告訴他她做園丁的父親就在前面傑姆的村子裡,她是來接父親的。傑姆由於自己的原因,那晚將住在合伙人的家裡,因此他們同路。他們走著時黃昏的陰影籠罩在身上,待到達石灰窯——去村子必須經過這裡——天色已經很暗,傑姆在窯旁停下,看看他走了7天後事情是否進展正常;皮奇夫人像一根起絨草一樣粘附著他,也停下來,說她在那兒等父親。
她牽住馬,他則爬到窯的頂端。然後他又回到她身邊,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兒看著火焰;今晚它燃得很明亮,照亮了長長的夜空,甚至照射到上面土木修建的壁壘,以及頭上的雲塊中央。
就在這樣的時候,一輛由兩匹黑馬拉著的車沿公路駛來。窯里的火光使得馬突然微微轉開一點,馬車裡的人探出頭來。他看見從爐子頂端的石灰石上燃起閃電般的藍色火焰,旁邊是傑姆·海沃德、寡婦以及馬的身影,在後面一大片夜色的襯托下猶如鬼怪一般。這一情景顯得像是某種邪惡的幽會,由於傑姆和女人都全然沒意識到他們所呈現出的這種令人吃驚的場面,所以就更引人注目。馬車裡的先生一直看著他們,直到車子離去。
傑姆照看過石灰窯後,又和寡婦一道向前走去,不久皮奇夫人的父親遇到他們,把她接過去。他們分手後,傑姆似乎輕鬆地嘆了口氣,繼續走向范先生家,把馬關入馬廄中,走進了房子。他的合伙人坐在桌旁,在辛苦地幹了一天活後正在那裡非常舒適地一會兒抽著長長的陶製菸斗,一會喝著一杯梨酒,以此自樂。
「喂,」傑姆急切地說,「有啥消息——她怎麼樣?」
「坐下——坐下。」范說。「情況不錯;儘管我費心去為你觀察她,你應該給我什麼報答。入伍是很好的一步,女人就是比男人強!——誰想到的?」
「我自己。」傑姆謹慎地說。
「瞧,嫉妒使她變得像雷暴雨一樣,過一兩天你只需開口就會得到她的,好傢夥。下一步怎麼辦?」
「不幸的是那寡婦對有個傢伙很有吸引力。」傑姆說。「但無論如何我必須堅持到明天。我答應了要在檢閱中見她,現在最要緊的是讓瑪傑莉看見我們面帶微笑在一起——我穿著最重要的軍服,佩戴上最好的武器。那將對她是個很好很大的刺激,我希望會把這事解決了。你可否設法把馬套上車將她帶到那兒去?如果你去叫她她會去的。」
「完全沒問題。」范先生說,把新裝的一斗煙的一端在梨酒中蘸濕。「我可以去她奶奶家叫她——很順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