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024-10-04 15:54:13
作者: [英]托馬斯·哈代(Hardy,T)著 劉榮躍,蔣堅松譯
瑪傑莉臉色發紅,同情中脖子和胳膊都熱熱的。年輕人敏捷的想像,女人分析問題時所採取的假定,把這種想法像箭一樣直接向她射來:「他想娶我!」
她曾聽說過類似的奇怪舉動,在這當中人們把橙花和悲哀的柏樹枝纏在一起。有時人們出於尊重,希望在臨終時組成一種合法的家庭關係——這種關係他們健在的時候無意建立。
瑪傑莉一時幾乎不能說是興奮;她自身就是一個令人興奮的對象。她既吃驚又羞怯,一會兒臉紅一會兒發抖。她變得嚴肅起來,坐在孤零零的屋裡,盯著爐火。7點鐘時她斷然站起身,十分安靜地爬上樓,快速打扮起來。
她這樣匆忙地梳洗,主要把心思放在了一雙手上。這個夏季它們已被曬得有點黑,她抬起手有些焦慮地看著它們,尤其是左手的無名指。她用熱水和冷水洗手,把只有鄉下姑娘才知道的某些以蜜蜂和花做成的東西——一切她能夠想到的——用到自己被曬黑的小手上,直到她自信它們已真的白得讓一個有上百種頭銜的丈夫滿意了。她打扮完畢後,留話給埃迪說她要去散很遠的步,便動身向著「山林小屋」走去。
她已不再像個姑娘那樣步子輕快,而是走得像個婦女。穿過園林時她用自己的發音輕輕說著「馮·克山森男爵夫人」。聽到這一稱呼她非常激動不安,不得不暫停下來,一隻手放在心口上。
那座房子3面都被灌木緊緊包圍著,她幾乎繞了它一圈才發現那扇小門。她一小時來所具有的果斷精神在她站在門口的時刻卻沒有了。她停在那兒等鼓起勇氣時再敲門,這時一輛馬車在不遠的正面入口處停下;她從角落裡探看著,發現一個牧師和一個紳士走下車,瑪傑莉覺得自己認出那人就是鄰近鎮上的一個有名的律師。她已不再懷疑所提到的儀式是什麼性質的了。「這太突然,但我必須服從他!」她低聲說,然後輕輕拍了下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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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很快被打開,那個男傭一定就站在門內。她心想他就是把他們載去參加舞會的男人——那個可信的沉默寡言的人。他一言不語把她帶上後面的樓梯,穿過頂部一扇門進入一條寬敞的走廊。他讓她在一間小梳妝室等著,這兒有一個火爐,壁爐上方是一面鐵框鏡子,她從中看到自己。只見每邊面頰上都有一團紅暈,其餘部分便顯得蒼白;她的眼睛猶如上等的鑽石一般。
她沒坐多久那個男人就悄無聲息地回來了,她跟著他來到一扇遮蓋著紅黑帘子的門,他把門帘拉開,帶她進了一個大房間。她面前的一張桌上放著一盞有罩的燈,她左邊有一架黑色高大的四腳床,幔帳使她看不到屋子中央。這兒的每一樣東西在她眼裡都顯得堂皇富麗,她因此感到迷惑,而她的個子、力量和美貌相比之下都遜色不少。給他帶路的男人馬上離開了,某個人輕輕繞過床簾一角走過來。他親切地伸出一隻手——頗以恩人自居的樣子。他就是那個她一眼認出來的律師。這位紳士把她領向前去——好象她是一隻羔羊而不是一個女人——直到床上躺著的人出現在眼前。
男爵的眼睛閉著,她進去時幾乎沒什麼聲音,所以他也沒睜開眼睛。他蒼白的面容差不多像床單一樣白,黑髮與濃濃的黑胡像用墨水在一張白紙上寫下的破折號。牧師和另一位紳士坐在他旁邊,她後來得知那位紳士是倫敦來的醫生;男爵聽到牧師說了幾句話後睜開雙眼。他一看見她就露出了微笑,伸出手來。
瑪傑莉如果不是太感到畏縮和心悸以致無法做任何事情,她是會為他哭泣的。她全然忘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機械地和他握手,簡直不能回答他那微弱的問話:「親愛的瑪傑莉,你看見我的情況了——你怎麼樣?」
在為婚姻作準備當中她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情景。她對男爵的感情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朦朧的,現在無法使她產生信賴。她真希望自己沒來。律師見男爵示意,就給她拿來一把椅子;這時男爵說了一些話,才打破了令人壓抑的沉悶。
「我已被弄到了死神的門口,瑪傑莉。」他說。「我想自己快要死了……這場病很讓我不得安寧,因為就在生病前我收到了——你退回來的那個禮物,根據它和另外一些途徑我得知你失去了結婚的機會……瞧,是我給你造成傷害,你可以想像這消息給了我多大的打擊。在我整個生病期間這事一直讓我焦慮不安……我希望在自己死前把這個錯誤糾正過來。瑪傑莉,你總是很聽我的話,我向你提出一個要求,雖然顯得奇怪——你現在願意聽我的嗎?」
她低聲說道:「願意。」
「那麼好吧,」男爵說,「這3位紳士來這裡都是為了一個特別的目的:一位有助於身體——他叫做醫生;一位有助於靈魂——他叫做牧師;再一位有助於理智,他叫做律師。他們來這兒部分是為了我,部分是為了你。」
然後說話者向律師示意,他便走出門去。幾乎馬上他就回來了,但不是一個人。在他後面跟著一個身穿最好衣服、鈕扣孔里別著一朵花、顯示出一副新郎神態的——傑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