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24-10-04 15:53:31 作者: [英]托馬斯·哈代(Hardy,T)著 劉榮躍,蔣堅松譯

  3天後時間仁慈地把上述事件從巴普蒂斯塔·黑德甘眼前趕走。時值上午10點鐘,她生病了,神志不清晰,十分麻木,要說上幾句話才能讓她醒悟過來。當問她的時候她回答說自己很好了。

  他們的旅行可以說是失敗的。他們去了法爾茅斯[47],在這兒他聽從了她的懇求回去了;不過返回時還得經過彭熱爾——他們現在就又到達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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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火車上她曾看見一張本地周報,讀到上面有一段文章詳細報導了對查爾斯的調查情況。它補充說葬禮將於星期5在他的家鄉鎮雷德魯廳舉行。

  不幸的彭熱爾就在可悲的雷德魯廳附近,讀過這篇報導後她看來並非不願意去彭熱爾,只是要求他們應該住在另一家旅店;現在她已相當振作和鎮靜了——確實比上次來該鎮時冷靜了許多,她便對黑德甘說自己想出去走走,因為時間還很充裕。

  「我想也是像往常一樣去商店吧,親愛的?」

  「部分是去逛商店,」她說。「親愛的,你趕了那麼多路,我出去時你最好就呆在屋裡好好休息一下。」

  他同意了,巴普蒂斯塔走出去。如她所說,她首先去了一家布商店[48]。沒怎麼選擇她就買了一頂黑女帽,一條黑面紗,一件黑長袍,和一條她已披上的黑披風。這些東西被裝成一小包,儘管女店員主動幫這位顧客,但她說願意自己帶走。她把一包衣物挎在胳膊上向車站走去,買了一張去雷德魯廳的票。

  看來她已從前一天的麻木狀態中恢復,一方面決定不要透露出與已故丈夫的那段經歷,以免把眼前這個丈夫的幸福給徹底毀了,另一方面又決心放縱一下女人為了禮儀所產生的某種奇異矛盾的情感——但只略略體現一下,這樣對任何人都不會造成傷害。來到雷德魯廳時她從車廂里走出,身穿在商店裡買到的黑服,因火車行駛到途中時她已去一節空車廂里換好。她把其它衣物裝入硬紙盒與包里,再將它們存放到行李寄放處,向前走去,機警地觀察一下後來到了一個山邊,從這兒便可看見墓地。

  現在差一點到兩點鐘。巴普蒂斯塔在那兒等時一支送葬隊伍沿路爬上來,她趕緊穿過去,待隊伍進入公墓大門時她就加入進去,沒有引起注意。

  除了死者的親戚外(有不少),報上那段關於他被淹死的消息還引來了許多鄰居、熟人和旁觀者。她悄悄從他們當中穿過,靜靜沿著一條彎曲的路來到小教堂,然後到達墳墓。一切結束之後親戚們以及其他的人都離開了,她便來到墓坑邊,從披風下取出一小束勿忘草,把它們輕輕投到棺材上。幾分鐘後她也轉身離開公墓,5點鐘便回到了彭熱爾。

  「你耽擱得太久了!」她丈夫生氣地說。「我本來最多只讓你出去一小時,親愛的。」

  「是耽擱得久了點,」她說。

  「唉,我看抱怨又有啥用。該死,你好象疲勞極了,我哪有心情說想要說的話!」

  「我——是累得精疲力竭,黑德甘,不錯。希望明天肯定能回去吧?」

  「能。如果上帝願意我們會的!」黑德甘先生衷心地說,好象他也厭倦了自己短暫的蜜月。「我最遲必須星期1上午開始工作。」

  他們乘次日上午的船離開,下午便回到了巨人鎮自己的家裡。

  巴普蒂斯塔到達島上時仿佛肩上真的脫下了重擔一般。丈夫認為這是由於經過了大陸那種溫室般的悶熱氣候之後,她受到當地的和風吹拂所致。不管這種可能性如何,反正她現在安頓下來,離母親的家只隔著幾扇門,所以很快恢復了通常的舉止——這舉止歷來都是比較含蓄的。她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地位,當鄰居們學會叫她黑德甘夫人,並說她似乎可能在時尚方面成為巨人鎮的領頭人,她便微微一笑。

  她丈夫是個在生意上比她父親賺的錢遠更多的男人:她現在手頭能支配的錢比過去當教師時寬裕多了,這對於她也許並非沒有影響。1周、2周、3周過去,而她是一個性格突出的年輕女人,凡事任其自然發展,因此對於那第一個婚姻的情況她既沒透露又沒隱瞞,也沒了解是否有可能——毫無疑問是有的——她那段草率的婚約在意想不到的時刻會泄露給周圍的人。

  而就在巴普蒂斯塔結婚的第一個月里,於落日前的某個傍晚,她正站在住房旁邊的花園裡,這時看見一個人沿路走來;他身穿一件有油污的黑衣,頭戴一頂磨損的大禮帽,這在城市的貧民區雖然很普通,但在聖瑪麗亞島卻顯得古怪。他像個遊民,立即注意到了他——既沒戴帽又沒作什麼掩飾,面容特徵清清楚楚——帶著朋友那種吃驚的神態靠在牆上。

  「什麼!你不認識我?」他說。

  她隱隱記得他的面容,但說自己不認識他。

  「唉,當然是你的證人呀,夫人。你和你未婚夫到教堂里去結婚時,我正在那兒修復窗戶,執事叫我從梯子上下來,我就去作為證人寫下了我的名字和職業,難道你不記得那個男人了?」

  巴普蒂斯塔慌忙看一下四周,見她丈夫在聽不到說話的地方。要不是這個人所證實的婚禮並非是她與黑德甘先生的,而是她前一天與另一個男人的,事情就沒有這麼要緊了。

  「那以後我遇到過不幸,把我給拖垮了,」她朋友繼續說。「但你現在剛結婚,別讓我提那些具體的事讓你掃興。是的,後來我有了變化,雖然只是在前不久——讓我想想,要下周才到一個月,我想,因那是在8月1日或2日。」

  「對——就是在那時,」另一個男人說,他是個水手,嘴裡含著菸斗走過來,覺得有必要這樣做(巴普蒂斯塔這時已退開以免再說什麼)。「因為那是我第一次踏進巨人鎮,就在當天她丈夫娶了她。」

  兩個男人於是就在牆外對著話,巴普蒂斯塔情不自禁地聽著。

  「哈,我在那本使他們結為夫婦的冊子上簽了名,」這個境況不佳的上釉工人重複道。「她老公在哪裡?」

  「就在房子周圍吧,可你不會看到他們經常在一起,」水手低聲回答。「你瞧,他比她大。」

  「大?根據我自己的觀察我可決不那樣認為,」上釉工人說。「他是個相當英俊的男人。」

  「英俊?瞧,他在那裡——咱們可以自己看看。」

  大衛·黑德甘的確這時正好從花園上端出現,上釉工人迷惑不解地從丈夫看到妻子,發現後者臉色蒼白起來。

  唔,這個境況不佳的上釉工人也是個很有先見的狡猾男人,他太有先見太狡猾了,要讓自己通過簡單直接的方式謀取利益——所以他先默不作聲,直到能夠更加清楚地看出這個謎所包含的意義時,才漫不經心地說:「啊——婚姻確實改變一個男人,真的。我簡直認不出他來了!」

  然後他奇怪地盯著驚慌不安的巴普蒂斯塔,往前走到可以再次和她說話的地方,讓她為他做一件好事,因為他曾經為她做過一件好事。她明白他指的是錢,就給了一些,他拿到後表示感謝,便馬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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