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4-10-04 15:53:26
作者: [英]托馬斯·哈代(Hardy,T)著 劉榮躍,蔣堅松譯
10分鐘後人們將駛離港口,開始四五個小時的航行,之後她就不得不講出自己離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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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彭熱爾和它所有周圍的景色消失在「鼠洞」和「聖克萊門特島」後面,巴普蒂斯塔那位短暫的、像流星一般的丈夫更讓她覺得那是一個幻想。她登上這隻小班輪後一直神思恍惚,一小時後才意識到令她不安的事實:黑德甘先生也在這隻船上。她無意中把左手上的已婚象徵物悄悄取了下來。
「嘿——嘿!瞧,事實上,我不想打擾你。『我想她沒看見我,或不願見到我,』我說。『著什麼急?她不久天天都會看到我的!』希望你沒事吧,親愛的?」
他是一個身強力壯、大約55歲的男人,有著在海島的峭壁和海灘上生活的人們那種常見的膚色。他滿臉現出親切的微笑,並同樣親切地伸出手來。她也異常溫順地伸出她的手,只聽他繼續說:「我不由自主地要來接你。你錯過了船,星期6沒趕回去真是遺憾!他們本打算要提醒你時間改了,可最後卻忘掉。事實上我本該親自通知你的,但我上周忙著辦完一項工作,以便這周有空,就托你父親處理這些小事了。不過,既然一切這么正常平靜,你早回來晚回來真的都沒多大關係,我希望你沒有太覺得不安。好啦,如果你不願意這麼快讓人看見我和你談話——如果你在陌生人面前覺得不好意思——告訴我吧。我會讓你獨自呆著,一直到家。」
「非常感謝。我真有點累,黑德甘先生。」
他彬彬有禮地點頭默認,立即走開,仔細地看著船上煙囪的外表,直到巨人鎮的一些女乘客吃吃笑起來——她們一定認為他遭到了冷落,因為聖瑪麗亞島上的許多人都知道了這個即將舉行的婚禮,儘管別處的人誰也不知道。巴普蒂斯塔對她們的諷刺感到臉紅,把他叫回來,迫使自己至少像個朋友一樣機械地和他交談。
這開頭第一件事就與她所預料的不同,她對此毫無準備。吃驚的她身不由己地任環境條件牽著走,就這樣結束了航行。
臨近黃昏時分他們抵達了巨人鎮碼頭,幾個朋友和鄰居已站在那兒迎接他們。她父親手裡提著一盞燈,母親也在那裡,既責備又高興這種拖延終於完全結束了。母親特魯夫人和女兒一起沿「巨人道」漫步回家,遠遠走在她丈夫和黑德甘先生前面——兩個男人大聲談著話,讓前面的母女倆也聽到了。
有的人會說特魯夫人是個好母親,不過她雖然心懷好意卻顯得笨拙,意圖常常不能落實。也許部分因為她有點耳聾所致。此刻,也像平常一樣話大多是她在講。
「哈,是的,我很高興,孩子,你終於安全回來了。一切都已準備好,所有的事都安排得很不錯,上帝多麼恩賜,把你許配得這樣恰當,你一定會過得很舒適,除非遇到不幸。和你母親挨得多麼近,真是天大的福氣;從你的來信中我很高興發現你會遵守自己神聖的諾言。那是對的——讓你的話永遠成為自己的婚約。威斯夫人看來是個明智的女人。我希望上帝保佑她,正如他將永遠保佑你一樣。你是怎麼趕到彭熱爾的呢?那段旅程太可怕了。當然,你一下火車後就覺得很自在啦。唔,巴普蒂斯塔,表現得體一些吧,一切都會好的。」
巴普蒂斯塔得到這一番告誡後,走進家裡,父親和黑德甘先生緊跟在後。母親對她的說教一直不停,使她感到簡直無法在心中提出自己的想法。
這間熟悉的屋子,它那暗淡的天花板,擺設不錯的桌子,陳舊的椅子,從來沒有如此有力地講述著她認識或聽說查爾斯·斯托以前的那些歲月。她上樓去把東西放下,母親則留在下面安排晚飯,並負責準備次日的午飯——從魚餡餅到到蘿蔔餡餅,全是餡餅,這在「西公國」以外是從未聽說過的。巴普蒂斯塔一旦獨自呆著,就坐下什麼也不做,樓下叫她時頭上的帽子仍然戴著。
「來啦,」她回答,一下站起來,趕快把帽脫掉,梳了幾下頭髮後就下去了。
有兩三個黑德甘先生和她父親的朋友前來拜訪,他們對於她被耽擱的事表示體諒。除了巴普蒂斯塔外,大家晚飯都吃得很開心。她本來是希望不受打擾的,但根本辦不到;現在要把那個消息說出來已經比當初困難多了。她周圍的一切,無論有無生命,無論大小,都堅持她是回來結婚的,她沒有機會說不。
一兩人在唱歌——這是次日的主旋律的序曲——直至就寢時間終於到來,大家便都散了,她母親已提前一點去睡覺。巴普蒂斯塔又獨自回到臥室時情況仍然一樣:她本來回家有很多話要說,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現在甚至她本人也越來越明顯地感到,查爾斯死後她沒有足夠的意志講出實情,而假如他活著這個消息必然也會自己暴露出來。這樣隨著午夜的鐘聲敲響,事情已成定局:她應該對自己的故事守口如瓶。這倒並非她總體上認為最好別講出來,而是她無法去做這樣一件爆炸性的事。此時阻止婚禮會在巨人鎮引起一場與火山爆發差不多的震動。她有了一天的冒險經歷後,感到虛弱、勞累和害怕,哪能再讓自己引起這樣一場大禍。可是不說出來又如何拒絕黑德甘?她真的覺得與黑德甘先生的婚禮就要舉行,這當中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早晨到來。前幾天的事更加徹底地被眼前的場景和感情切斷。查爾斯·斯托已成為一個特別的人,由於他的性格,她對他的記憶更多的是怕而非愛。巴普蒂斯塔醒來時聽見父母已在樓下走動,但她一直等到母親粗糙的聲音像頭天晚上一樣從樓梯上傳來時才起床。
「巴普蒂斯塔!快起床了!上帝保佑,他過45分鐘就要來。已來看過一兩分鐘了——說他要去教堂看看事情提前辦好沒有。」
巴普蒂斯塔站起身,看著窗外,任事態自然發展著。她從樓上出現時便穿著嶄新的絲綢長袍和最好的長襪,為用早餐披了一件亞麻短上衣,穿上普通拖鞋,以免損壞新的衣物,因為這個住處太簡陋了。
用不著詳細講述這天早上的情況。她什麼也沒說,照自己所許諾的那樣,在8月選定的日子與黑德甘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