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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5:53:11
作者: [英]托馬斯·哈代(Hardy,T)著 劉榮躍,蔣堅松譯
當時「卡斯特橋兵營」駐紮著騎兵,幾年後他們被改編成炮兵。克拉克所服役的騎兵部隊曾駐紮在那裡,正因為如此塞利娜才認識了他。他死時兵營駐紮著灰騎兵[39],軍士長悲慘死亡的消息在鎮上傳開後,灰騎兵的軍官們便讓他們優秀的軍樂隊為之舉行儀式,使他的葬禮也顯示出了軍人的榮譽。因此他的遺體被轉到兵營,次日下午再運到杜羅維爾區,並且專門把灰騎兵里一匹最老最溫順的軍馬染成黑色以代表克拉克的馬。
人人都同情塞利娜,她的故事家喻戶曉。她作為唯一的送葬者跟隨著遺體,因克拉克在這個地方沒有親人,他們與他所在的軍團聯繫後也沒從遠方通知來任何人。她坐在一輛破舊的黑褐色小靈車一角,車子緩慢而引人注目地在《掃羅》[40]的樂曲中穿過鎮裡,她儘量不讓人看見。葬禮開始後,一隊步槍兵發射敬禮槍,隨後便開始返回;她好象有些震驚地發現,這隻護衛隊踏著輕快的「她走啦」的曲調迅速行進著,似乎他們對於軍士長的一切關心就在於指望最後放完那排子彈。碰巧這正是他死時他們跳舞的那支曲,她因此無法忍受,急忙讓馬車夫把車落在後面。軍樂隊以及士兵們沿著「大街」逐漸消失了,塞利娜則翻過「天鵝」橋返回麥爾斯托克。
然後她的生活又開始了,其中經歷的事情與軍士長回來前的完全一致;不過在她看來它們已經發生了多麼大的變化!她的父母曾希望經過那件被拖延的事後重新受到她尊敬,可她卻勉強能做到,這對於他們可是個刺激;在她悲傷地度過前一兩周後,他們對她的生活幾乎無法容忍。她一時衝動之下穿上了寡婦的喪服,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寡婦;她也給小約翰尼穿上喪服。她對死者採取了一種道義上的親戚關係,聲稱只是由於兩件非常意外的事這種關係才沒有成為合法的,這使得老人們一看見她穿著那身喪服就大肆嘲笑她,儘管他們嘲笑時始終比她聽到都還難受。她住在家裡的時候已熟悉了父親的那種生意,一天她讓他們吃驚的是,她竟然帶著孩子離開去了伊夫爾鎮那邊的「白堊-牛頓」,開了一家小小的水果蔬菜店,在伊夫爾市場經營起她自己的農產品。隨著她的生意一點點好起來,不久她和兒子就足可以過得舒適了。從離開家那天起她就自稱為「約翰·克拉克夫人」,並把這個名字印在她的招牌上——誰也沒有阻止她。
在新的條件下她痛苦的處境漸漸被人忘記了,大家也把她當作了騎兵隊一位軍士長的寡婦——她那端莊而悲哀的舉止似乎證明這一點——這時她的生活也平靜下來,她一心做著不無憂鬱的好夢:假如他活著把她帶到了紐西蘭,她的未來又是怎樣一番情景啊。她現在唯一的行程是逢集日去伊夫爾,每兩周去一次安葬克拉克的墓地,像寡婦們經常那樣,與約翰尼一起照料一下她在他墳上種下的鮮花。
大約在他意外死亡18個月後的一天,巴索羅莫·米勒到她小店上方的住處來看她,使她感到吃驚。這之前他也曾來看過她一兩次,不用說叫的是大家知道的那個名字。
「我這次來,」他說,「與其說是順路不如說是,克拉克夫人,請求你答應我你完全能夠猜測到的事。總之我是專門來的。」
她面帶微笑。
「又讓我嫁給你?」
「對,當然。你瞧,他為了你趕回來,這證明了我對你的一慣看法,雖然別人不這樣認為。大家都歡迎你回到我們教區,既然現在你已獨立,並且履行了你對他的職責。唔,親愛的,你願意來嗎?」
「我寧願做克拉克夫人,我想,」她回答。「我一點不為自己的處境感到可恥,因為在上帝眼裡我就是約翰的寡婦。」
「我完全同意——所以我才來了。再說,你也不想永遠這樣辛苦地守店子、站市場吧,而如果你不做別的一心照料約翰尼不是對他更好嗎。」
塞利娜拒絕他求婚,不過他這時卻觸及到了她唯一的弱點——孩子的利益。為了孩子,任何男人向她求婚她都會在毫無愛的情況隨時同意;雖然她在青少年時就認識了這位可敬的求婚者,但她此刻也無法想像自己成為米勒夫人會得到幸福。
他暫停了片刻。「我應該告訴你,克拉克夫人,」他一會兒後又說,「結婚對於我成了一個越來越緊迫的問題。倒不是為了我。事實上,我母親已上了年紀,我又長期在外,所以家裡除了我還必須另外有一個人。除了我希望娶你,從實際考慮出發我也不得不想到娶個老婆;你知道世上再沒有任何人讓我更喜歡的了。」
她說還有別的女人遠比她好,又說了其它一些常見的話;不過她讓他相信,她很感激他對她懷有那樣的感情——她確實是滿懷感激的。然而塞利娜不同意在他那個舒適的家裡成為第3個有用的人,至少那時不願意。他與她一起喝過茶後走了,從她的告別中看不出自己有多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