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一個河濱隱士
2024-10-04 15:52:50
作者: [英]托馬斯·哈代(Hardy,T)著 劉榮躍,蔣堅松譯
那時以及過後幾年,幾乎每個監獄都有一個劊子手。格特魯德打聽後,知道卡斯特橋這個行刑官住在一座孤寂的村舍里。村舍位於一條平緩的深河邊,河水從一懸崖下流過,監獄即在懸崖之上。正是這條河流,沿途流去澆灌了下游斯蒂克弗德和霍姆斯托克的草地。
格特魯德換了衣服,沒吃沒喝——因不先查明一些詳細情況她是不能安心的——便沿著河邊,朝人們告訴的那座村舍走去。她就這樣經過監獄外圍,發現門口上方的平頂上面,有3個長方形輪廓映襯在天空下,先前她從遠處即看見一些小黑點在那裡移動。她意識到他們搭建的是什麼,急忙往前走。又過了100碼遠,她來到一個男孩指出的行刑者的房子。它離河邊不遠,緊靠一低壩,這裡的河水發出不息的咆哮。
她遲疑地站著時門打開了,一個老人走出來,用一隻手擋住蠟燭的光。他在外面把門鎖上,轉身朝固定在房子一端的木梯走去,開始往上爬,這顯然是通向他臥室的梯子。格特魯德急忙跑過去,可趕到梯底時他已爬到頂部。她用壓過低壩上咆哮的水聲,對他叫喊;他看著下面問:「有啥事嗎?」
「我想和你說一下。」
暗淡的燭光照在她那張懇求、蒼白、仰望的面容上,戴維斯(人們這樣稱劊子手)又沿梯退下來。「我正要睡覺,」他說,「早睡早起。不過為你這樣的人等會兒睡也沒關係。到屋裡去吧。」他再次打開門,先進了屋子。
他的日常工作是做零工的園丁,用具放在角處;他或許看見她像個鄉下人,說:「假如你想讓我去干農活,我是去不了的,因為不管為貴人還是百姓,我都從不會離開卡斯特橋——從不。我真正的職業是執法官。」他正式補充道。
「對!對!就是那個。明天!」
「哈!我就知道。哦,咋回事?如果為了繩結的事,一點用處也沒有——人們確實為它一個又一個地來找我。但我告訴他們繩結都是一樣慈悲的,只要時常放在穗下。那個不幸的人是你親戚?或者說(他看看她的衣服)是你僱傭的人?」
「不是。絞刑啥時候?」
「和往常一樣——12點,或者等倫敦的郵車一到就執行。我們總要等到郵車,怕萬一有緩刑令。」
「啊——緩刑令——我不想這樣!」她不自覺地說道。
「嗯——嘿嘿!——說正經的,我可不想;不過,如果哪個小子該放的話,那就是他。他才剛滿18歲,木料被燒時他正好在場。但這是不太可能的事,他們非得拿他做個樣子,最近被燒毀的財產太多了。」
「我是想,」她解釋道,「為了一個符咒觸一下他,以便治好病——有個人這樣對我說,他證明這種辦法是有好處的。」
「哦,對,小姐!現在我懂了。過去幾年也有這樣的人來找我。可我並沒覺得你看起來像是需要轉變血液的人。啥病?我敢肯定是哪出了問題吧。」
「我手臂。」她不情願地露出枯萎的皮膚。
「啊!像被抓過一樣!」劊子手說,一邊檢查。
「嗯。」她說。
「唔,」他有趣地繼續道,「正是這種病,我得承認!我喜歡那種受傷的樣子,我見過的傷中,它確實很適合這種治療。送你來的那個人真老練,不管他是誰。」
「一切必須做的事你能為我辦到嗎?」她氣喘吁吁地問。
「你真的應該去找獄長;讓醫生陪著,報出你的姓名地址——人們過去就是這麼做的,如果我沒忘記的話。不過,收一點點費我也許能為你辦到。」
「哦,謝謝!我寧願這樣,不想讓人知道。」
「不讓情人知道,嗯?」
「不——是丈夫。」
「哈!好吧,我會讓你觸一下屍體的。」
「它現在在哪兒?」她問,渾身發抖。
「它——你是說『他』吧。他還活著呢。就在上面那個陰暗的小窗里。」他示意上面懸崖頂的監獄。
她想到丈夫和朋友們。「是的,當然。」她說。「我該先咋辦?」
他把她帶到門口。「瞧,你就等在那個牆中的小門邊,在上面那條小路上可以看到;必須在1點鐘前。我會從裡面打開,因為要等他被放下來後我才回家吃飯。晚安。要準時,如果不想讓別人知道,戴上面紗。哈——我曾有個像你這樣的女兒!」
她離開他,爬上那條小路,以便次日有把握找到小門。它的輪廓不久出現在眼前,那是在監獄外牆開的一個狹口。路很陡峭,她到達門口時停下喘息了一會兒,回頭看著河濱小屋,又發現劊子手爬上屋外的梯子。他沿梯進入閣樓或寢室,幾分鐘後燈光熄滅了。
城鎮的大鐘敲響10點,她像來時一樣回到了「白公鹿」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