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她處境艱難
2024-10-04 15:52:08
作者: [英]托馬斯·哈代(Hardy,T)著 劉榮躍,蔣堅松譯
5月15日。——我越是日復一日地想到這事,越是相信我的懷疑不假。他對我太感興趣了——唔,說得明白些,他愛上了我;或者,為了不貶低這個短語,應該說他對我產生了強烈的感情,而他在感情上只是把卡羅琳當作一個妹妹而已。這一事實令人痛苦,我無法說明是如何發生的,它使我煩惱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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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許多小小的細節向我顯露了這一點,而我對它考慮得越久就越煩躁焦慮。只有上天才能把我從這種可怕的困境中解救出去。我並沒有做出任何使他對她不忠的事情。我曾故意避開他,始終不願成為他們見面時的第三者。然而一切都徒勞無益。自從他來到這個家裡我們就似乎受著某種天命的支配,使這一令人悲哀的異常現象必然會發生。只要在他來前我就預見到可能會出現此種情況,我是多麼願意離開去拜訪某個即便是最普通的朋友,以避免這種明顯的背叛行為。可是我盲目地歡迎他——的確,為了她好我還特意與他相處融洽。
我的猜疑是不可能錯的,但在沒有絕對把握前我甚至也不敢對自己承認這事。即使我這之前沒有任何疑慮,他今天的行為也證實了這一點。我的一些照片被寄來了,大家在早餐桌上傳來傳去,並加以評品。我把它們暫時放到靠牆的一張桌上,過了一小時我回到自己房間才記起它們。我去取照片,卻發現他站在桌邊,背對著門俯身於照片上,並把其中一張舉到嘴邊。
目睹這一行為我被嚇壞了,悄悄溜走以免被發現。經過一系列細微而意味深長的舉動以後——它們最終都會導致同樣的結果——此事達到了頂峰。眼下擺在我面前的問題是,我該怎麼辦?我首先想到離開,可是我能告訴卡羅琳和父親這樣做的理由嗎;另外,查爾斯會因此絕望,因而還會造成什麼災難呢。所以我暫時決定只有等待,儘管他現在不斷親近我讓我異常煩惱,使我簡直沒有心情見他。這個讓人痛苦的麻煩將如何結束啊?
5月19日。——事情終於發生了!我一味躲避他,卻招致了最壞的結果——他明確表白了。下午我曾去家庭菜園摘一些種在角處的重瓣布穀鳥剪秋羅。幾乎我剛一進去就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園門打開後又關上,我轉身看見他正好進來。由於菜園四面是牆,園丁又不在,所以這裡必然相當隱秘。他順著蘆筍圃邊的小路走過來,趕上我。
「你知道我為啥來吧,艾麗西婭?」他說,聲音震顫。
我一言不語,聳拉著頭,因為從他的語氣里我確實知道。
「是的,」他繼續道,「我愛的是你;我對你妹妹所懷有的也是一種感情,但那是具有保護性質的感情——沒別的。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情不自禁那樣做。我誤解了自己對她的感情,明白由於我缺乏自知之明應該狠狠受到指責。我日夜保守著這個秘密,但卻無法隱瞞它。既然我在作出那個保證前沒能見到你,又為何要見到你呢?我在到達的那天一看見你時,就說:「這正是我這個男人所等待的女人。」從那以後我就難以理解地迷戀上了你。你回答一個字也行啊!」
「唉,弗斯特先生!」我脫口而出。我記不得說了什麼,不過我想自己明明白白地表現出痛苦來,因他說:「得想辦法告訴她;也許我也誤解了她的感情;但一切都依你的感覺而定呀。」
「我說不清自己有怎樣的感覺,」我說,「除了覺得這是一種多麼可怕的背叛行為;我和你在這兒呆的每一時刻都讓情況越來越糟!……好好遵守和她的婚約吧——她年輕的心多麼溫柔;相信我她對你的愛是沒有任何錯誤的,不是嗎!如果這事讓她知道會要了她的命!」
他重重地嘆口氣。「她絕不應該做我妻子。」他說。「我自己的幸福可以不考慮,讓她和我結合對她將多麼殘酷。」
我說我不能聽他講這樣的話,流著眼淚懇求他離開;他走了,我聽見園門在他身後關上。此事公開後會有怎樣的結果呢?卡羅琳的命運又會如何?
5月20日。——昨日我寫了不少,但並沒寫完。當時我確實抱著一線希望,希望他相信她,希望要有自知之明。我現在簡直不敢承認這個事實,不過把它寫下來我痛苦的心會好受些。是的,我愛他——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實,我再也不能對自己迴避或否認這事,雖然對世上其餘所有的人都可以永不承認。我愛卡羅琳的未婚夫,他也愛我。這絕非是昨天一時的激情,經過我們談話後培養起來的;那是一見鍾情的結果,並不隨我的意志轉移;我昨天和他的談話是在反對而非支持,可是,唉呀,卻無法撲滅這種感情。上帝饒恕我們兩個犯下這麼嚴重的背叛行為吧。
5月25日。——一切茫然,我們弄不清該如何辦。他來後又走了,忙著去林里的篷中作畫——至少表面是這樣。他和她是否私下會面我不知道,不過我很認為沒有;她憂鬱地等著他,而他就是不出現。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我的拒絕起了一點作用,或者他願意努力遵守與她的婚約。啊,假如我具有上帝的強制力和烈士的自我犧牲精神就好了!
5月31日。——一切毫無結果——或者說這齣悲劇毫無結果。他離開了我們。沒有確定哪一天履行與卡羅琳的婚約,在這樣一件事上父親不是那種迫使某人採取行動的人,或者的確也不會以任何方式進行干預。面對這種事情,我們兩個女孩實際上一點也無防備能力;男情人們願來則來,願走則走;可憐的父親太文雅了,甚至無法開口表示反對或詢問一下。另外,由於弗斯特先生被已故的母親認可,所以他在我父親看來有一種絕對的權力,使父親感到如果對他產生看法便對不起死去的她。我感到自己也有責任,便在最後一刻就婚約的事問弗斯特先生,聲音總是哆嗦著。
「自從你母親死後一切都變得不確定啦——一切!」他憂鬱地說。就這些。威雷波恩林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他的蹤影了。
6月7日。——弗斯特先生寄來一信,一封給她一封給我。給她的信不會充滿熱情的,因他讀時並沒露出喜色。給我的是一封表示友情的普通簡訊,用一般信紙書寫,我看完後遞給了卡羅琳。不過在信封底部還有一小片紙,我不敢拿給任何人看。這張紙片上才是他真正寫給我的信:我躲在自己房間裡把它看完,戰慄著,時熱時冷。他說他很沮喪,為發生的事感到悲哀,但又無能為力。我為什麼要讓他看見我呢,假如只會使他背信棄義。唉,唉!
6月21日。——親愛的卡羅琳喪失了食慾、精神和健康。一次次的失望使她十分難過。他給她的信越來越冷淡——如果他確實給她寫過不只一封信的話。他已克制住沒再給我寫信,知道毫無用處。總之,他、她和我都處在極度的憂鬱之中。為什麼人心如此反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