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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5:29:28 作者: 莫然

  慈恩寺的一座小樓,從樓上的軒亭里,能看見下面庭院的秋日紅葉。杜秋娘、宋申錫和杜牧在這裡飲酒,杜牧舉起酒杯,慷慨激昂地說:今日牧之要向兩位辭行了!

  宋申錫感嘆地指指他:你就是不安份,這京官當得好好的,為何要走?

  杜牧笑道:牧之不想做京官,寧肯去江南當個閒差。虧得申錫設法,調任牧之為浙西觀察使助理參事。否則我這宰相之孫,便會捉襟見肘,連個盤纏都湊不起了!

  宋申錫嘆道:我是苦勸不住啊,眼看你飄然遠行,倒覺得自己是個俗人。

  杜秋娘在旁笑道:哎,小杜只是個詩人,而申錫你卻是成大業者呀!

  杜牧忙說:對,牧之此行只是遠走湖海,披髮行吟,下荊楚,入洞庭,吊屈原於泊羅,祭賈誼於長沙,去國懷鄉,慷慨悲歌而已。為謝你們送行,請滿飲此杯!

  三個人都舉起酒杯,慨然飲下了這杯酒,不覺心神激盪……

  杜秋娘笑道:小杜遠行理應當。眼下朝中奸詐當道,陛下登基不久,尚且面目不清,小京官有何當頭?不如去江南鑑賞風月,只是丟下申錫在朝中孤掌難鳴了!

  宋申錫苦笑道:我這宰相也當得窩囊!陛下信任仇士良,凡有疑難不決之事,必問他意見。仇士良也常替天子下旨意,決斷國家大事。長此以往,如何得了?

  杜牧憤怒地一拍桌子:所以我要離開!裴大哥走了,韓愈死了,元微晚節不保,白樂天看破紅塵。秋娘姐,你和申錫也該不問升沉代謝,激流勇退,才能自保呀!

  

  杜秋娘和宋申錫對看一眼,異口同聲:我們仍望陛下,是求治之主。

  杜牧冷笑道:陛下優柔寡斷,患得患失,再加宦官干政,申錫,你也小心。

  宋申錫笑道:若我輩都小心謹慎,或激流勇退,那大唐百世千秋,也無可治之日!

  杜牧指著他:哎,瞧你這迂腐勁兒,我就怕你愚忠,最後吃大虧呀!

  杜秋娘忙說:好了,長空碧杳杳,萬古一飛鳥。哪朝哪代,都少不了如申錫這樣的忠臣。前有你們的裴大哥,後有申錫,也算是前仆後繼了……

  眾人情緒有些低落,杜秋娘笑道:今日送別,豈能無詩?小杜的「山行」,寫得真好!宋申錫也說,尤其這兩句: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確乃生機勃勃。杜牧笑道:牧之寫了「阿房宮賦」,意猶未盡,又寫了幾句古風,留給你們,以作別念吧:千里阿房囚獨夫,削平天下實辛苦。愚爾火入九泉底,燒作灰時猶未枯!

  杜秋娘和宋申錫聽了都笑起來,又異口同聲:這是在取笑我們倆呢……

  杜牧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是啊,我走了,你們兩個便是知己和知音了!

  秋風瑟瑟,滿山紅葉,杜秋娘與宋申錫漫步在大雁塔下,神情都有些悵然。

  杜秋娘突然感嘆地說,牧之那首詩,是怕國無明君、忠臣有難呀!宋申錫思恃著說,是啊,陛下措手不及被推上王位,朝中大臣都對他充滿期望。他卻毫無準備,誠惶誠恐。雖有求治之心,但無能為力呀!杜秋娘分析道:我當過陛下的傅姆和女師,很了解他。陛下少年時意氣風發,現在卻優柔寡斷了!寬柔有餘,膽強不足。仇士良擁戴陛下登基有功,陛下感激他,也懼怕他。宋申錫猜測說,或許陛下隱忍不發?他登基後也做了一些事,放出宮女太監,少卻豢養之費,崇尚節儉,不喜聲色,比他父兄強多了。

  杜秋娘嘆道:這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國家治亂興亡,必要做的幾件事,陛下還一件都沒做!比如說財賦兵甲等事,方今之世,若藩鎮不削平,番夷不收服,宦官不清除,空言朝政清明又有何用?陛下只管節儉勤政,也是於事無補!宋申錫不禁笑著說,秋娘姐,你何止是皇子們的先生,也是我政事堂的先生,讓小弟傾慕不已啊!你我對國事的看法也很一致。杜秋娘也笑道:假以時日,也許我你還能聯手,一起做點驚天動地的大事?宋申錫忙說,姐姐如有差遣,小弟願赴湯蹈火,至死追隨……

  幾個太監說笑著走來,看見他們,理也不理,擦肩而過。宋申錫怔了怔,氣憤地回身喝道:大膽!都給我站住!太監們站住了,不屑地回身看他,一個太監說,你誰呀?跟誰說話呢!宋申錫氣得發抖,指著他們說,本官乃當朝宰相宋申錫!大唐祖制,太監路遇大臣應迴避,你們不知道?還是有意為之?竟視而不見!是何道理?幾個宦官嬉笑著說,他在說什麼?誰知道?別理他……接著揚長而去。

  宋申錫氣得還要追上去,杜秋娘卻拉住他,苦笑道:算了,由他們去吧!

  宋申錫憤怒地跺著腳:這宦官之亂,真是非治不可了!

  杜秋娘正欲說什麼,一個小太監走來,對她說:你是杜學士?陛下召見你!

  杜秋娘驚訝地看了看宋申錫:陛下也在此?怪不得呢!

  慈恩寺的大雄寶殿香菸繚繞,肅穆莊嚴,木魚聲聲,鍾磐悠揚,一群和尚正在念經。唐文宗跪在一個華麗的蒲團上,雙手合十,在悅耳的梵音中拜了幾拜……

  杜秋娘悄然走進來,唐文宗有所覺察,回身看了看,欣慰地笑道:先生來了?

  杜秋娘盈盈上前,欲給他跪下:臣女參見陛下。

  唐文宗忙扶住她:先生是朕的傅姆,對朕有救命之恩,不必行此君臣大禮!

  杜秋娘笑道:陛下今日怎麼也來寺中了?唐文宗也笑道:今日乃九月十九,佛教觀音菩薩出家之日,朕來禮佛。杜秋娘點頭說,原來如此。太皇太后誠心禮佛,陛下也受她影響了?唐文宗看了看念經的和尚,說這裡有些氣悶,先生陪朕出去走走……

  他們來到寺中的一處高地,憑欄望去,只見曲江勝景,巍峨京城,歷歷在目。

  唐文宗心曠神怡,不禁嘆道:大好河山,卻有人送到朕手中!

  杜秋娘回頭看著他:是仇士良?因此陛下才對他言聽計從?

  唐文宗皺起眉頭看著她:先生在十六宅中,竟是什麼都知道呀?

  杜秋娘笑道:陛下憑欄長嘆,愁思滿懷,一個好君王,定是在憂國憂民啊!

  唐文宗又笑起來:先生慧眼,竟看入朕的肺腑。但不知先生前日裡送朕的四幅畫屏,春蘭、秋菊、夏荷,冬梅,又各自蘊含何意?特召先生前來一問?

  杜秋娘鬆了一口氣:哦,那是春夏秋冬的四季屏風。臣女見陛下登基後,整飾綱紀,勤政親民,大有太宗和憲宗之風,心中甚喜,便畫了這四幅畫屏獻上。只願陛下心中,四季花開,願大唐天下,百花綻放,萬民沾福,久盛不衰!

  唐文宗認真地看著她:這也是朕的心愿。可先生題在畫屏上的詩,又是何意?

  杜秋娘欣慰地吟道:良工運巧思,國色慾染衣。幾睹繁陰合,真假殊未分。

  唐文宗笑道:真乃好詩!好就好在,其間用心,只有先生知,朕知。

  杜秋娘眼睛一亮,問他從詩里看出了什麼?唐文宗嘆道:身為皇子,心繫天下,誰不想繼位,重振朝綱?朕登基以來,放宮女,減冗員,解五坊,罷進獻。但若想太平有期,郅治之世,卻還差得遠!杜秋娘含意深長地說,陛下知道就好。陛下若以英主自命,便知連年兵革,國庫空虛,百姓苦難。還須安河朔,平藩鎮,散田畝,許耕稼,理財賦,才能興國運,成大業!唐文宗感慨地說:先生是朕永遠的先生!朕夜夜讀《貞觀紀要》,就想做一番中興大業,再造大唐開元盛世!可朕有個毛病,先生也知道,那便是朕不會識人,分不清誰是忠誰是奸?也不知朕該信任誰?摒除誰?還望先生指點……

  杜秋娘沉思著說:凡新君上台,總要抹了桌子另擺菜,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很正常。但如今陛下單倚一人,難免他權勢通天,日後尾大不掉,成為禍患!

  唐文宗苦笑道:先生所指何人?朕也心知肚明。只因他扶持朕上台,朕不免對他心存感激。如今他又掌握禁軍,連王公公都只有回府喝茶,朕又奈他何呀?

  杜秋娘含蓄地說,臣女也知陛下的處境,還記得臣女送給陛下的小籠子嗎?唐文宗怔了怔,忙問她是否指那關秋蟲的小竹籠?杜秋娘點頭說,如此下去,陛下會不會感覺自己像那秋蟲,也被關進了小籠子?唐文宗渾身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杜秋娘又望向遠方:陛下再不驚覺,只恐這大好河山,便會落入宦官之手!

  唐文宗大吃一驚:這不可能吧?宦官就是宦官,永遠不可能當皇帝。

  杜秋娘注視著他,尖銳地說:但宦官能把皇帝玩弄於股掌之上,那時皇帝便成了傀儡!這樣的事古來有之,所以太宗先帝才留下遺命,宦官不可干政!

  唐文宗也注視著她,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杜秋娘微微一笑:陛下是想說,臣女也不該干政吧?但臣女與陛下有師生之情,共患之誼,說話便肆無忌憚了!臣女也知陛下聰慧,早已心憂,這便是陛下的心病。臣女敢斷言,仇士良等宦官必將成為陛下的心腹大患!這君之心病,國之隱患,社稷之毒瘤,很快就會迫在眉睫,甚至烈於藩鎮之焰!陛下無法逃避,也非得面對不可了!

  唐文宗目光裡帶著乞求,問她可有良策?杜秋娘堅決地說,剷除宦官,刻不容緩!唐文宗受到強烈震撼,又問她:誰來執行?仇士良新近連逐三相,把李逢吉,牛增儒,王涯都貶出了京城。如今放眼朝堂上,誰能堪當此重任?杜秋娘鏗鏘有力地說,國之重臣宋申錫。唐文宗眼睛一亮,忙說,謝先生指點,朕回宮後立刻召見他!

  御書房窗外的紅葉,閃著火一般的光芒,唐文宗坐在桌案後,宋申錫站立一旁。

  唐文宗笑道:原來今日,宋卿也在慈恩寺里?杜牧此人,朕也知道,他雖是個小官,詩卻寫得好,朕也喜歡他的「阿房宮賦」,這次臨別,他又寫了什麼好詩?

  宋申錫頓了頓才說,是寫了一首。唐文宗讓他快快念來,宋申錫遲疑了一下,只好誦出。唐文宗聽了沉吟不語,也頓了頓,才冷笑道:好詩!真是好詩啊!

  宋申錫連忙給他跪下,唐文宗冷笑道:你起來吧,他杜牧做詩,與你有何相干?宋申錫起來說,杜牧是微臣的好友,同門。唐文宗冷冷地說,那你是不是也想跟他那樣?遠離京師,外放江南?長安米貴,京官清苦嘛!誰不想去外地自由自在,逍遙快活!宋申錫堅決地說,微臣決無外放之心,若陛下有所驅使,微臣萬死不辭!

  唐文宗這才放下心來,笑道:朕知卿在政事堂,沉厚忠謹,用心國事,的確是朕可托之忠臣!朕登基以來,奮發圖強,也想有所作為。但朝廷積弊太深,豈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今日你我君臣互吐心事,他日自當用你,望卿不負重託才好。

  宋申錫忙說:只要陛下見微知著,穩如泰山,微臣粉身碎骨,不能報答萬一!

  唐文宗欣慰地說:好,朕已封你為相,日後若動雷雨,風雲際會,卿必有作為。今日就談到這裡,宋卿且先回去,有事只管來密奏便可。

  宋申錫有些惶恐地告辭,快退到門口,唐文宗又說:且慢,若你出宮時,遇到宦官盤問,只說是與朕講解「論語」來了,千萬別提治道,只說忠謹敬孝那一套便可。

  宋申錫點頭應承。回到宋府書房,他點明燭火,激動地提筆飽蘸濃墨,深情激越地寫道:內官傳訊問戎機,載筆金鑾夜始歸,萬戶千門皆寂寂,月中清露沾朝衣。

  門外走進來兩個女子,悄然站在他背後,看著他寫字。宋申錫一邊擱筆,一邊笑道:四姐、五姐,有何貴幹哪?四姐說,還是我堂弟聰敏機警,超過常人,怪不得陛下如此愛重。五姐也說,是啊,朝中誰不知?陛下如今只重用一人,就是堂弟你!宋申錫正色道:小弟為相,陛下倚重,也是常理。但這話只能在家說說,如在外面招搖生事,只怕會給我宋家引來殺身大禍!兩位姐姐切記。兩姐妹齊聲說,為姐知道了!

  宋申錫又問她們這麼晚來找小弟,所為何事呀?四姐便說,我宋氏五姐妹皆是才貌雙全,享譽京城,三朝入宮,皆為女官。如今三個姐姐已死,剩下我們倆也淡出宮廷。宋申錫忙說,這樣好,少惹是非。五姐有些激奮地說,不是我們惹是非,而是宋氏家門不幸,遇到一個克星,就是那杜秋娘!我宋家三姐妹都死在她手裡,怎不讓人悲憤,痛恨萬分!四姐又說,可是近來我們卻發現,堂弟你跟這個壞女人越走越近,心裡惱怒,才來找你,望你遠離那杜秋娘。這女人是禍根,別給堂弟也帶來麻煩……

  宋申錫哭笑不得:四姐五姐,這就是你們的不是了!三個姐姐都是自己惹的事,與杜秋娘何干?小弟勸你們呀,應與她消除隔閡,以後此事,休得提起!

  兩個姐妹都有些不高興,四姐說:堂弟,你得聽我們的,離她遠點兒。

  五姐也說:就是!別讓她迷惑了你,再給你帶來殺身大禍。

  宋申錫不悅地說:小弟明日要給陛下講「周易」,有書要看,姐姐請回吧!

  兩個姐妹只好悻悻離開,宋申錫鬆了一口氣,卻有些擔心,此事會沒完。

  這日,宣政殿內鐘鳴鼓響,宮樂悠揚,眾臣站在階下等候,一邊議論紛紛:你們聽說了崔發之事嗎?那些宦官太不像話,早已凌駕於朝臣之上,就看陛下如何處置?

  站在最前排的宋申錫也是義憤滿腔。稍傾,唐文宗在仇士良的引領下,登上金殿,坐在皇位上。仇士良又當仁不讓站在唐文宗身邊,虎視眈眈看著群臣。

  群臣立刻噤若寒蟬,一起跪下,三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唐文宗和顏悅色地擺手,讓他們平身。仇士良卻喝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宋申錫立刻上前:陛下,微臣有奏!是為縣令崔法被宦官毆打致死一事……

  唐文宗有些吃驚:竟有此事?卿快道來。

  宋申錫強壓怒火地說:事發新年前幾日,地處京兆府的鄂縣縣令崔發,因宮中幾個宦官在當地荒淫無度,滋事擾民,便把他們抓起來打了幾十板。不料次日,便有幾十個宦官手持大棒,趕到縣衙,不問青紅皂白,將正在公辦的崔縣令抓下來痛毆一頓,直打得崔縣令昏死過去!他被抬回家中,已是奄奄一息。竟又趕來一撥宦官,再將他暴打一頓,使之氣絕!其八十老母也在混亂中被毆打致死!消息在京城傳開,市民憤憤不已,都說崔縣令為民做主有何罪?竟慘死在宦官手裡,王法何在?望陛下給予聖斷!

  唐文宗大吃一驚:竟有這等事?趕快交給京兆府處置……

  仇士良冷冷地打斷他:陛下,此事咱家已聽說,乃崔法處事不當,自己闖禍!被他杖責的那幾個宦官,是奉旨出使,他隨意抓來,未加審問,便胡亂處置。

  一個大臣上前:陛下,此事我御史台也有奏,崔發意識到抓錯人,也曾想來自首。但他正在交割公事,便被毆打致死,請陛下派人詳查,看如何議罪?

  仇士良狠狠瞪了他一眼:崔發所犯在前,宦官所犯在後,豈能同等議罪?

  又一大臣上前:但宮使毆打朝廷命官更不該,如此橫暴,必須繩之以法!

  唐文宗欲說什麼,仇士良在旁揮揮手:好了,這些小事就別議了!退朝……

  宋申錫憤怒地上前:仇公公,這並非小事,陛下還未有旨意,怎麼就退朝了?

  眾臣一起上前,齊聲說,請陛下旨意,當如何處置?唐文宗正想說話,仇士良粗暴地拉起他,喝道:陛下累了,要回宮歇息了!唐文宗來不及說什麼,已經被仇士良抓起來,腳不點地地拖走了。群臣大嘩,議論紛紛:怎麼能這樣?太不象話了……

  宋申錫氣得臉色大變,憤憤自語:宦官視天子如小兒,真是我大唐的恥辱!

  崇文館的軒廊,黃昏的寒空下,烏鴉亂飛,仿佛意味著什麼不尋常的事件。

  杜秋娘與漳王對坐,兩人都神情凝重。稍傾,李湊氣憤地拍桌子說,這幫閹臣欺人太甚!皇兄軟弱,竟被那仇士良掌控在手中,就如傀儡一般。杜秋娘嘆道:是啊,眼看宮禁內外,都被那幫宦官壓得透不過氣來了!但殿下這話也少說,以免給自己惹來禍事。李湊冷笑道:本王怕什麼?李唐江山怎容閹臣作亂?可是本王的父兄和皇爺爺都死得不明不白!一個個被閹臣所弒,又在閹臣的操縱下登基,簡直成了閹臣手中的玩偶!而十六宅就如狗窩一般,我們這些皇子就是小狗,任他們隨意捉了哪一頭去……

  杜秋娘大吃一驚地望著他:不料殿下小小年紀,倒把這一切看得分明!

  李湊憤憤不平地說:哼,料我皇兄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卻心慈手軟,不敢對閹臣下手!如今朝政一團糟,仇士良完全把持了朝中大權,崔法之事,猶如血雨腥風,這宦官之亂,已超過藩鎮之亂!只怕我李唐江山,就要毀在這幫閹臣手裡了!

  杜秋娘不由得驚嘆:殿下真讓臣女開眼!可老天卻不開眼,竟讓那些不該做皇帝的人,登上了皇位!如殿下這般英明果斷、有膽有識的皇子,卻只能暗自嗟嘆。

  李湊也嘆道:有些事不該本王去想。但不知不覺的,一個心愿便漸漸萌發:若有一天本王登上皇位,當立志做個有為君王,決不會如父兄那般任閹臣任意宰割!

  杜秋娘讚賞地說:好呀,殿下既有這番心思,就該按下一腔鬱憤,忍辱負重,韜光養晦,等待時機。臣女也會悉心調教殿下,將殿下培養成合格的君王。

  李湊又泄氣地說:合格又怎樣?這天下,這江山,還是輪不到本王來坐!

  杜秋娘冷靜地說:殿下莫急,相信此事也會引起你皇兄警惕,不久必有大變……

  鄭玉棠提著一個小籃子走進來,杜秋娘忙對李湊使了個眼色,問她怎麼過來了?鄭玉棠打開小籃子,取出兩碟糕點,笑道:今日是二月中和節,我來給你送太陽糕。

  杜秋娘對李湊招招手,他立刻抓起糕點來品嘗,贊道:好吃!杜秋娘在旁笑道:臣女以前也做過這太陽糕,它喻意著在太陽照耀下,必能五穀豐登,國泰民安,也算一個吉利的吃食。李湊吃得津津有味,興致勃勃,一面說,先生真是什麼都知道。

  鄭玉棠不禁笑道:秋娘姐,我看你跟湊兒倒像一對母子,感情頗深啊!

  杜秋娘也笑道:可別胡說!但臣女教了殿下幾年,也著實有感情了……

  李湊也說:先生待本王猶如母親,本王沒有母親,也把先生當母親看待了!

  鄭玉棠不禁神傷,又嘆道:只有秋娘姐才能教出這般好皇子!我那忱兒……嗨,忱兒就是個白痴,如何能與湊兒相比?杜秋娘笑指著她說,瞧你也是個母親,只是胡說!鄭玉棠不好意思地笑了,又說,姐姐也嘗嘗這太陽糕,真是綿軟可口。

  杜秋娘吃著太陽糕,卻暗自神傷,心想:俊哥,可知這太陽,就要殞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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