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2024-10-04 14:57:38
作者: 蔡斌(宇劍)
到了位於西區的竹景街,在一幢很陳舊的樓房下泊好車,李小強領著陳倫來到五樓,走進一間近二百平米鋪著舊地毯的屋裡。
這裡內部裝飾雖已陳舊,但卻別有一番味道,牆上掛著好幾幅名人字畫,其中還有本省幾位聲名顯赫的政界老人書法。進口音響播放著似有若無的古典音樂,除了兩間分別標有「總經理」、「財務」的小屋,屋子三方陳列著琳琅滿目的各式茶具和包裝精美的茶葉。
一張古香古色的茶案上,擺放著精緻的功夫茶具,一把粗看上去如老樹的茶壺正突突冒著熱氣。
屋正中,老樹篼精心雕刻的茶桌上,同樣放著精美的茶具,旁邊有幾隻樹墩做成的小凳。兩名樸實的女孩子,正聚精會神擦拭茶具。一位年齡不到二十歲的小青年,提了好幾個禮品茶盒和他們相遇在門口。
「牛姐!韓大哥不在嗎?」剛走進門,李小強搶先對著「總經理」辦公室里一位年輕女士招呼道。
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的女士,緩慢地從大班椅上站起身,對李小強淡淡笑了笑說:「喲!是包主任來了!真是稀客,快快請坐,老韓出去辦點事,不知中午能不能趕回來。」
正抱著雙臂欣賞那些茶具的陳倫,轉臉看了看滿不在乎的女士,輕哼一聲朝李小強問道:「你請我喝茶的絕妙之處,不會就是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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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明顯感覺到了牛姓女士欠熱情,李小強尷尬地指著陳倫介紹道:「這是韓老哥要我請了好多次的陳總,是我們報社大權在握的重量級人物。」
轉臉指著那有張韓國人臉蛋的女士介紹道:「這是茶業公司真正的牛總,你不要小看這裡表面上不起眼,卻是全市最大的茶葉批發公司之一。她們的茶藝表演,讓你看了後保證叫絕。」
陳倫皮笑肉不笑打趣道:「你是否昨晚酒喝多了現在還沒醒?盡說些聽我不懂的話,什麼真正的老總?難道這公司還會有一個不是真正老總的老總?」
「喲!是陳總嗎?你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了。想求一見一直卻沒有機會,今天見了陳總一表人才、一臉正氣,今後前程一定無比輝煌!請坐!快請坐!」細看上去很漂亮的牛女士,在第一眼看到陳倫時,竟神色中有了幾絲慌亂和驚訝,張開嘴似要說什麼卻趕緊閉上嘴兩眼望向一邊,再轉過眼來已鎮定了下來。小嘴裡飛快地拋出一串恭維。轉臉朝那正忙碌著的兩女孩子喊道:「你們快點,給幾個大哥每人泡杯茶呀!」
陳倫認真看了看眼前的女老闆,身高不過一米五八,長得既小巧又豐滿,白中透著紅暈的臉蛋,小而性感的嘴唇配之微微上翹、很是有些調皮的小鼻子,加上一雙令人印象頗深、仿佛會說話的眼睛。黑色純毛西裝、潔白襯衫領、黑色領帶職業裝束,未曾開口笑意洋溢的表情,使陳倫很快把其形相銘記於心。
李小強和省經濟交流中心周主任,市場報GG部林主任,悄然看了看陳倫的臉色,悄然在樹篼茶案前坐下,接過女孩子遞過來的茶杯,一聲不響喝著滾燙的茶水。
接過茶水,陳倫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似有若無的冷哼,仍站立著將兩眼掃視著那些精美的茶具。
氣氛十分尷尬,沒有人願意開口說話。除了陳倫在屋子裡邊走邊看,李小強三人和那位女士都只低頭喝水。
已到吃中午飯時了,陳倫抬頭看了看手錶,轉臉朝李小強去探詢的目光,卻沒有料到剛好他的目光讓那位女士盡收眼中。沒等李小強反映過來,她已亮開高八度的嗓音喊開了:「小柴,你到樓下的麵館,為四位老師每人叫一碗牛肉麵。」
「什麼?叫我們享用牛肉麵!」聽了那女士的叫喊。陳倫差點把手中的茶杯跌落地上,趕緊阻止道:「不!牛總你不用麻煩!我們坐一會就走,用不著你興師動眾破費。」
「什麼呀!現在不到吃飯時間了嗎?因為老韓沒回來,我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女人,不知道該如何招待你們這些貴客,將就一碗麵條先填填肚子吧!」女士表情很可愛很爽朗,但語氣卻令人感到虛偽。
陳倫走到茶案前,放下手中那僅喝了兩口的茶水,淡淡地笑道:「算了吧牛總,你就不用費心叫人端面上來了,我們一塊到樓下的餐廳里隨便吃點吧。今天能認識李小強津津樂道的你,也算三生有幸。這頓飯我請了,請你無論如何賞臉一塊去!」說完,他對同來的幾個人招呼道:「走吧,今天中午我請客,就在樓下的「夫妻肺片」喝點小酒。」
聽了陳倫的話,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幾個人同時站起身來,參差不齊、異口同聲叫道:「牛總請一定賞臉!」
「難道牛姐真的就不給老弟一點面子?也可能是韓大哥臨走時沒有交待清楚的緣故吧?其實早在很久前,他就讓我無論如何把陳總約過來的。原以為他今天會在公司,卻沒料到出去了……」顯然,李小強感到有點丟臉,顯得有些激動。
女士望著陳倫已走到門邊的身影,皺著眉頭想了片刻:「不要著急嘛!老韓既然不在家。我自然應該請幾位貴客用餐喲!」
一起來到樓下的「夫妻肺片」小食店。陳倫皺著眉頭看了看衛生極差的環境,悄聲問李小強:「這附近就沒有好點的餐廳了嗎?」
「唉呀!我的大哥,你就將就點吧!這裡的環境雖然差了一點,但味道卻是一流的。你老吃那些大餐海鮮,偶爾品嘗一下這些傳統小炒,說不定還吃得更開心哩。」牛總聽見了陳倫的話,馬上大聲嚷開了。
「你看,是不是將就一餐?」白髮斑斑的周主任賠著笑臉說:「陳老弟你就不要難為牛總了,既然我們都坐下了,不如將就一頓,晚上我請你們到南沿線吃河鮮。」
幾個香味撲鼻的炒菜,五瓶二兩裝的老白乾,外加一大盆湯端到了桌上,陳倫豪興大發,把酒分給每人一瓶:「今天有美麗的牛總相陪,我們先來一瓶洗胃,然後至少一人四瓶,喝完就散夥!」
「不行!我是不會喝酒的!我真的不會喝酒!」牛總一下子緋紅了臉,搖晃著雙手連連說不會喝酒。
臉上仍然掛著淡淡的笑意,陳倫不緊不慢地說:「雖然今天第一次相見,但牛總的大名早已耳聞,你不會喝酒?不會喝三斤酒吧!」
臉色更紅了,牛總尷尬的用手推著陳倫遞到她眼前的酒,有了些慌忙地說:「我真的好久沒有喝過酒了!」
「好久沒有喝過了說明能喝!今天你如果不賞臉,可以不喝這瓶酒,由老大哥幫你解決,而且從今後,我們無論在任何地方和你相聚,保證不再勸你喝酒!」陳倫詳裝生氣,一屁股坐了下去,板起一張令人害怕的臉。
「真的要喝?那好!我們一人一瓶一口乾!」顯然也是性情中人的牛總,接過那瓶老白乾擰開蓋子,將整瓶酒倒進一個玻璃杯里高高舉起,對坐在身邊的陳倫說:「歡迎陳總今天光臨我這小小的公司,這杯酒算我敬你了,如果看得起小妹妹,我們就一口乾!」
同樣將一瓶酒倒進杯里,陳倫舉起來和她很響的碰了一下:「好!牛總是女中豪傑!干!」
見陳倫心情很好,李小強等人情緒高漲起來,紛紛叫著鬧著要和牛總碰杯,可她卻正臉拒絕道:「不行!堂堂幾個大男人,不能採用車輪戰術哈,今天我認定了只和陳總比高低,其他朋友改天再敬!」
「好!我們在一邊裁判,看男女老總決戰勝負!」李小強帶頭起鬨:「小姐,再來十瓶二鍋頭。」
這頓飯,一直吃到下午二點,直到所有人都有了醉意,牛總更是臉色艷如桃花,說話都吐詞不清了。
飯後,牛總誠懇邀請陳倫一行到公司坐坐,她將親自表演正宗功夫茶。每天中午必須午休的陳倫,這天竟然沒了睡意,在李小強等人簇擁下,邁著醉步再次來到茶葉公司。
傾聽著似有若無的古典音樂,觀看因了幾分酒意而更添姿色、始終面帶微笑的牛總表演地道的茶藝,啜飲著濃香沁脾的鐵觀音,陳倫有了一種深醉的感覺。
不過這醉,不僅只是酒精刺激的緣故,在他心裡,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這種令人心慌亂的感覺,絕不是被酒精刺激所能帶來的。
感覺中只過了一瞬,已快到晚飯時分,生物鐘提示陳倫應該離開了。戀戀不捨站起身來,告別牛總走到了門邊時,他竟情不自禁回過頭去。巧的是,剛好她一對含情默默的目光朝他看了過來……
晚上回到家,坐在電腦前寫了會稿子,陳倫突然有了心煩意亂的感覺,抽了幾支香菸後,他突發奇想拿出牛總的名片,照上面的號碼發了一個問候信息。
信息發出後近十分鐘,對方沒有回應,他立時有了興味索然的感覺,再次坐回電腦前,專心致志開始寫作。
近十點鐘,電話突然響了,聽筒里傳來溫柔的女聲:「喂!請問你是今天下午見過的那位陳總嗎?」
「我是陳倫,請問你是?」還沒從小說情節中走出來的陳倫,一瞬間有了些懵然,竟不知對方是誰。
「我是小牛呀!剛才你不是給我發了信息嗎?這麼快就忘了?」打來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中午如男子漢一般和他賭酒,下午非常投入表演茶藝的牛總。
電話中,她頗有些艾怨地說因為心情欠佳,想約他到活水公園茶樓聊聊,更想和他做進一步交流。
馬上關閉了電腦,陳倫駕車來到活水公園。在二樓一間古樸典雅的品茗屋,打扮得很女人味的牛總,在表演茶藝的同時,娓娓講述了她的故事:
她叫牛菊香,到蓉城十年了。雖個子小巧,卻偏愛大男子般愛開著汽車飛飈,每天上午睡到十點鐘起床,下午僅到公司本部及所屬門市、茶樓走馬觀花巡視一番,然後約上一幫朋友開車到郊外遊玩。
上午李小強說她是公司真正的老闆,沒錯。她確是這家固定資產數百萬的茶業公司老闆,所有資產都屬於她,既沒其他任何單位參股,也沒有親朋友合資,更沒有向銀行或金融部門借貸。所有投入,是她在九年時間用最原始的滾雪球方式積累的。
除了活水公園這家生意異常紅火的茶樓,在省內各地以及西藏,還開著數家生意紅火的茶葉經銷店。
日進斗金,在蓉城茶葉經營業也算得上小有名氣的牛菊香,緣何年紀輕輕就有了數百萬資產?憑其少兒般活潑的性格和水蜜桃般的長相,加上與生俱來獨到的氣質,同任何人都能非常友好相處的與人為善,無論如何也不會從事競爭劇烈,充滿刀光劍,市民頗有微詞的茶葉經營。
可是她卻為何要以女兒之軀,躋身於白熱化的茶葉經營,並膽大妄為的在蓉城經營起了曲高和寡的茶道?職業習慣使陳倫對這位個子小膽子大的女人,充滿了濃厚興趣。
柔若無骨的雙手,姿態優美地把弄著茶壺,在輕柔的樂曲聲中,牛菊香明亮的眼睛看著陳倫,慢聲細語告訴他:還不到十五歲,有如洋娃娃般的她,便用贏弱的肩膀挑起了家庭的重擔,在極度貧窮的生存線上苦苦掙扎。
她出生於本省一個山區小縣最偏僻的山村,村子離縣城有整整六十公里。雖父母除了從事農業勞動,分別兼著教師和醫生,每月都有固定收入。可那收入不但少得可憐,而且經常不能得以兌現。
因為太窮,一家人只能居住在幾間隨時有可能倒塌的泥土老房。窮得從小就她感到沒吃飽過,兩歲了還穿開襠褲,晚上睡覺還光屁股。到後來,父母只能把姐姐長期寄養在外婆家;
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回白米乾飯和回鍋肉。而且那很難吃到的肉,都是村民自家餵的豬生病死了,捨不得埋掉而廉價賣給左右鄰邦。
因娘肚子裡就缺乏營養、先天不足,或來到人世後就沒吃過一回母乳,第一口吞到胃裡的食物就是玉米糊。之後更是每日三餐以玉米、紅苕為主食,每年只有過生日那天才能吃到一隻水煮雞蛋。嚴重營養不足的她,自小長得如同袖珍人,小巧瘦弱得使人擔心她隨時有可能被風吹走。
還在她剛一歲多,因沒有生下兒子,倍受無勞動力和傳宗接代之人煎熬的父親,從大山深處的表哥家,過繼了一個兒子。既為繼子,更有以後讓他成為上門女婿的打算。
從小,父母將過繼的兒子取各為吳壯,讓她叫吳壯哥哥,她也一直以為他就是親生的哥哥。
雖然窮,但一家大小卻很和諧,不幸的是父親在她剛滿了兩歲不久,因病去世了。為擺脫貧窮,母親只好改嫁。
改嫁後,姐姐仍然姓吳,她卻隨了繼父姓牛。
繼父對她很好,好得她至今仍有繼父就是親父的感覺。
可繼父天生就不安分的,和母親結婚不久就到外地做生意去了。母親也隨繼父在外面奔波了好幾年才回到老家,尋思著到鎮上買房子,把一家人搬離貧窮的農村。
繼父和母親還在外面奔波時,她到了讀書的年齡,外婆為她置了一套新衣服,母親專程從攀枝花帶了錢回來。張羅著讓她進了離家八里路遠的鎮中心小學,期盼她在比村小條件好的學校學到知識,將來能夠擺脫貧苦。
在當過赤腳醫生的母看來,她個頭太小,根本不能適應農村體力勞動,唯有學到文化,才可能在漫長的人中不至餓肚子。
雖然個子很小,每頓吃的東西也很少,但她從小氣力很大。還沒讀書前,就會早早下到地里,一聲不吭幫哥哥干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上學讀書後,每天來去十多公里山路回到家,會很主動幫幹家務,或到地里扯草澆水。
母親回到家後,繼父仍長期在外面,逢年過節才會回來一次。家裡的經濟狀況,因為繼父每月定時寄錢而大大改善,但仍然不富有。
整整三年職高生涯,她不但沒有向家裡要一分錢,反而將課餘時所掙的錢除了必須開支外,每月按時托人送到母親手中。
職高畢業後,她到了昆明,在那裡一呆五年。成功地將自己磨練、調教成了熟悉現代企業經營理念的管理者。
有了六位數的存款後,為了離媽媽近一點,她辭去了高收入工作飛到蓉城,歷經艱險,終於成就了一番令人矚目的事業。
不顧老闆再三的挽留,懷揣十五萬元人民幣飛到蓉城,四處奔波尋找合適的鋪面,期盼能夠開一間有品味的茶葉店,然後再開一家上檔次的茶道館,打出獨有的品牌。
很快,在蓉城鬧市,她尋找到了非常適合開茶葉店的臨街鋪面,並於當天簽下了租房合同,第二天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裝修。
由於被裝修小老闆坑了,裝修進行到一半,當年的明前茶也已購回,相關工作準備得差不多了,資金卻沒有了。僅有的十五萬已全部投了進去,至少得再增加十五萬,才有可能使茶葉店正常營業。
十五萬於今天的她,不過九牛一毛,但對於當時的她來講,這十五萬卻有如一根要命的繩索,勒得她氣都喘不過來。
裝修現場已經停工待料,裝修商成天追著要工資,急得嘴上起了泡的她,晚上做夢都在想著如何能弄到急需的十五萬。
奔走了好多天,仍然沒能籌措到急需的款項,筋疲力盡神情憔悴的她,於夏日炎炎的傍晚,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南河大橋。望著橋下奔騰的河水,心裡一遍又一遍自問:難道我就這樣被十五萬元人民幣難倒了?難道創業的路剛開始就無情夭折?命運對我似乎太不公平了?怎麼辦!
在大橋上徘徊了兩個多小時,抽完了一盒香菸,她仍沒理出頭緒。夜深了,周圍一片寂靜,她走到街頭火鍋店,要了幾個菜和一瓶白酒。
把一瓶酒喝完,踉蹌著回到租房,給繼父發了一個傳呼「親愛的爸爸,恩重如山的爸爸!我好想你,好想兒時一樣在你懷中撒嬌……」
發了傳呼,她倒在床上很快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中午,繼父從千里之外趕到蓉城,在門外幾乎把門踢爛!
繼父送來的十八萬元,救了她的急也使得她自此結束苦難和顛沛流離,開始了新的人生。
按照物極必反的定律。或許因為以前受過的苦太多,經歷過的人生磨難太多,自茶葉店開張後,她的好運接連不斷。彈指一揮九年過去,不但擁有了幸福的家,有了一個無比關愛她的學者型丈夫,一個可愛的女兒。而且在茶葉店的基礎上,開張了這家蓉城一流的茶道館,建立了公司,在離蓉城一百多公里的鄉下有近千畝茶葉種植基地,還聘請省內一流專家成立了茶葉研究所。
現在,她擔任法人的公司,在省內有好多家茶葉連鎖經營店,北京、西藏等地也建立了營銷網絡。從最初的十五萬起家,到今天擁有固有及流動資金近八百萬,在發展的路上經歷了無數苦難,可她硬是憑著毅力,咬著牙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在一般人看來,她已經成功了,或者說已經完成了原始積累。但她卻不但沒有成功的喜悅,反而在心底有了深深的迷茫。她在千方百計尋找一個支點,一個使人生和事業更上新台階的平台。
聽完牛菊的香講述,陳倫很是感慨:「你繼父,真算得上世界上最好的繼父!人的一生,能擁有這樣慈祥的長輩,足矣。」
牛菊香兩眼凝視著窗外,深情的說:「他不是繼父,是我和姐姐的親爸爸,我們早就當他老人家是血濃於水的親人了!」回過身來,她專注的看著陳倫說:「你和我爸爸長得很神似,第一眼看到你,我的心就猛跳了一下,就對你有了極其親切感!」
陳倫淡然笑道:「是嗎?你姐姐現在哪裡?」
「她大學畢業後發展得相當好,很年輕就當了局長,可因為姐夫在外鬼混而離了婚。離我後她主動要求退了下來,轉成了閒職,現在也在蓉城上班。不過,這一兩年狀態不太好,很少來往,有時要約好多次,才能把她請出來。」
「哦!婚姻不幸的女人!你爸爸到蓉城來看過你嗎?老人家現在身體可好?」
「和媽媽一起來過幾次,我本要求二位老人就留在蓉城,不論跟我還是跟姐姐都行,可他們卻不習慣大都市的喧囂,每到晚上都睡不好。加上爸爸有哮喘,咳嗽很厲害,蓉城的汽車尾氣也確實不適合長久居住,只好讓他們回到鄉下。不過。爸爸除了哮喘,身體很好,愛吃南瓜和炒胡豆!」
「呵呵,你爸爸的飲食愛好和我很相似!」陳倫說著沉默了,他想起了親生父親,真不知那個飽受人世苦難的爸爸,現在什麼地方?
到深夜十二點了,陳倫禁不住打了個呵欠,很不好意思地和牛菊香告別回到了家中。
緣分就是那樣叫人想逃也無法逃脫,儘管陳倫和牛菊香以前沒見過,也不是一個層面的人,所從事的工作大相逕庭,不可能會有很深的交往。可誰也說不清什麼原因,接下來的相當一段時間,倆人來往非常密切。
剛從感情的泥淖里走出來,陳倫和女性的交往非常敏感,生怕一不小心再次陷入情感糾紛。可牛菊香那小巧豐滿的身材,秀麗臉蛋上既大且圓的眼睛,溫柔得不能再溫柔的聲音,竟時時在他眼前晃動。
他感到奇怪,剛認識不久的牛菊香,其身影竟在腦子裡固執地駐紮了下來。
為轉移注意力,已不再從事創作,工作之餘無所事事的陳倫,和相識不久的牛菊香,開始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簡訊戀。
幾乎每天早上睜開眼睛,陳倫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而打開了的手機里,至少有牛菊香兩條以上簡訊。每晚已過了十二點,他還在不斷和牛菊香簡訊交流。甚至有一天晚上,兩人你來我往把簡訊發到凌晨三點!
剛開始,倆人在簡訊中僅只是一般聊天,也交流一些有關情感、家庭方面的看法。更多時候,是牛菊香以熟女人的細膩,溫柔的關懷陳倫,並小大姐似囑咐他一定照顧好自己。而陳倫,也經常在簡訊中對牛菊香表示關懷。
網絡是虛擬的嗎?簡訊交往中的她,是一個令人產生出無限遐想,讓人不得不動心的溫情女人,是一個從未涉跳過愛河、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可現實生活中的牛菊香,不但是女兒的母親,老公深深愛著寵著的女人,也是事業型女強人。
人到中年的陳倫,突然間對網絡虛擬的愛有了深深的依戀,他有如一個癮君子,每天幾乎要發送幾十條信息,而這些信息,大多數令女士怦然心動、如詩如詞。
大多數信息,都發給了牛菊香,牛菊香收到了他的信息,也會回復一些他倍感親切的簡訊,這些簡訊,伴隨著陳倫,走過了最痛苦的時段,使得他慢慢開始淡化了對徵婚後的灰暗心理。
他不明白是否愛上了牛菊香,但卻真實感到心裡有了她的位置,她那逐漸清晰的影子,越來越多在心中出現……
他明白不能愛有家室的牛菊香,她那畢業於國內一流大學的碩士老公,雖然一臉書生氣並不追求名利,但在自己研究的那個領域,卻已有非常成就。而且他非常愛她,她的話對他就是聖旨,牛菊香如果玩笑說休了他,他會立即面色凝重的自殺!
不行!經過一個多月簡訊交流,陳倫和牛菊香都有了再見面的迫切要求。經過倆人再三商議和周密布置,他們各駕一輛車,到了位於西蜀縣境內的仙霞湖,在一間很簡陋的雅室。兩個人深情注視著對方,努力克制內心的衝動,言語儘量平和地交流著。
兩個人都儘量迴避情感話題,儘可能談牛菊香的公司和陳倫的創作。因為他倆都明白,一旦捅破了深埋在心底的那層紙,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將會有可能引發一場地震。
在事業女性圈名氣較大的牛菊香,會從人人稱道、尊敬的女強人寶座上跌落,籠罩在她頭上的諸多光環,也會全部丟失,愛她如痴如迷的碩士,可能丟失來之不易的生命。經歷過無數感情傷害的陳倫,有可能再次陷入莫測深淺的情感泥淖……
因為兩個人都刻意迴避情感,談論的話題大都是競爭激列的市場機制下,如何使企業發展壯大。
正處於資本擴張時期的牛菊香,似對陳倫不僅有女性對男人的愛,更有了一種女兒對父親的依戀。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感到這個男人和繼父長得太像了,簡直就是一模一樣的兩個年齡段的人!
好幾次,她都想打電話請繼父到蓉城來,讓老人家和陳倫一聚,看他們之間是否有親情或其他紐帶!可因為公司事情太多,每晚回到家倒上床就只想睡,不知不覺便忘了這事。
儘管在一般人眼中她已成功,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一點也沒有感到成功的喜悅,她想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到能夠推助事業騰飛的幫手。
陳倫不願和牛菊香的關係步入世俗,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保持和她長久的友誼,又可避免進入感情的誤區——全身心幫助她做大企業,並在對她實施幫助的過程中,證實自身能力!
經過一段時間交流,陳倫敏感地發現了牛菊香公司存在的一些弊端。經慎重思考,他在一次喝茶時,善意向她指出了企業改革的必要性,並提出了一系列改革意見。
這次交流,使聰明的牛菊香感到陳倫可以幫助公司提升,也正急於想藉助一種力量,擺脫對他的戀情。她感到陳倫的影子占據了很大的思維空間,感到了對他愈加強烈的愛。但她在猶豫,不知是否應該因為不道德的愛,破壞現在美好的一切;不知是否可以為了一個虛擬的夢,肢解現在幸福的家。
她不願意背負偷情的臭名。儘管她不認為紅杏出牆的叛逆行為有什麼不可,但要讓她真正邁出關鍵一步,卻相當艱難。
可是和陳倫就此分手,或僅為一般朋友,她卻也無法接受。她想要陳倫隨時在一起親密相處,但又不願破壞現狀。
剛好她的想法和陳倫的想法不謀而合,加上公司到目前為止大專生不到十名,隨著資本的不繼擴展,急需高層次人才提升已迫在眉睫。
這天,牛菊香和陳倫漫步在環城河邊,再次談到她的公司時,他極其誠懇地說:「當今時代的企業發展,早已不是滾雪球發展積累資金以拓展事業的初級階段,你目前雖在省內有一定知名度,在省內外有著數家分店或掛牌聯營店。但因為沒有一整套完整的運作方式,或者說既無近期規劃,更無遠期目標。運營隨意性大,經營的起躍跌落受具體運作人情緒影響,實際工作中採用家族似的管理體制,摸著石頭過河的經營手段,滾雪球似的原始方式。雖然十年摸爬滾打,靠了勤懇和吃苦耐勞,加上樂善好施、心胸開闊,極善交朋結友,用人格魅力征服了一大批消費者。白手起家到今天的迫切需要擴張,算是很不錯了,但相對蓉城太多的成功典範,發展速度未免顯緩慢……」
於牛菊香再三要求下, 陳倫為她提出了公司發展規劃:利用國家重點發展特色農業的有關優惠政策,利用貧窮、邊遠地區迫切想擁有名牌產品,想做好招商引資文章的心理,迅速在產茶地和當地政府洽談,利用天然茶林和人工栽培特色茶林的有利條件,將至少萬畝優質茶作為生產基地,或擴張為分公司,貼牌經營公司多種產品,打造公司名牌,實行集團公司在策劃、生產、經營、品牌打造、對外宣傳、統一規劃下的獨立核算、自負盈虧;
除了專統的茶樓、茶道經營,試想在市內開設一家以茶入餚的高檔餐廳,使茶業公司為今後的大舉資本擴張奠定基礎。
組建營銷公司,通過相關媒體高調招收一批高素質的營銷精英,在省內十個消費層次較高的城市設立營銷分公司,營銷人員實行高定額高底薪。
同時,抽出專門班子,在各基地所在縣設立公司品牌經營點;在全省各地穩妥組建連鎖店,力爭在一年內,讓公司品牌成為大眾熟悉品牌,同時也可為公司帶來比較效益。
利用自身優勢,在全省各地隆重推出茶道茶藝培訓,讓茶道之花迅速開遍全省,此舉同樣能為公司帶來效益,更提升了公司知名度。
利用基地政府,實現資本擴張,力爭成為當地政府扶持的重點企業,從而實現大規模資本擴張,進入資本運作…….
陳倫的建議,使牛菊香當即決定全盤實施計劃,同時在蓉城開設全省唯一的高檔茶宴館。她還誠懇地邀請陳倫入股並擔任企業總經理。陳倫認為朋友間不摻雜經濟交往最好,不願入股更不願擔任總經理。
報社有知遇之恩,沒有報社他就不可能在蓉城立住腳,也不可能擁有現在的一切。藉助社的平台,他才在蓉城有了朋友和和房子、汽車,也才有了受人尊敬的社會地位。報社和政法委領導的知遇之恩,給了他生活下去的勇氣。對於報社,他有「家」的感情和依戀,如果兼職企業,勢必影響報社工作,也會影響和領導、同事之間的關係,他不願為了經濟利益對不起報社和上級領導。
可牛菊香卻非要拉他入股,連續半個月就這件事纏著陳倫表態,每天早上他剛打開手機,她的電話就進來了。晚上十二點過了,只要他沒關機,她也會在電話里不知疲倦的和他深聊,話題除了讓他入股,還是讓他入股。
「陳哥,我在這座城市和你一樣無親無故,老公又是什麼也不能幫到的書呆子,現在企業要擴展,你不幫我誰幫我呀?」夜深人靜,她的聲音特別溫柔,夾雜著撒嬌的任性,讓陳倫難以反駁。
不過,陳倫腦子還算清醒,不論牛菊香怎麼說,不管電話中還是面對面,也不管她撤嬌、溫柔的叫著嚷。甚至有幾次牛菊香孩子似賴在他懷中,緊緊摟著他的腰,兩隻秋波蕩漾的眼睛緊緊盯著他,非要他立即表態入股,他都沒有答應。
就在這時,巴州市委秘書長、楠山縣委副書記、副縣長和幾個局長來到蓉城,邀請陳倫到雙楠大酒店聚餐。
陳倫正在茶道館觀賞茶藝,和牛菊香就普洱茶和鐵觀音的不同進行交流,接到秘書長的電話,感到不好推辭,便起身向牛菊香告辭。
得知陳倫要和家鄉的領導吃飯,牛菊香主動要求陪同前往。陳倫不便拂了她的好意,只好硬著頭皮帶了她一道赴宴。
那天晚上,牛菊香表現得特別開朗,既主動向陳倫家鄉的領導敬酒,更好幾次奪了酒杯代他乾杯。一對多情的眼,總在陳倫臉上巡視,以至家鄉的領導們,都誤認為她是陳倫的女朋友或未婚妻。眼神中,流露出對他有如此漂亮多情女友的羨慕。
很快她就醉了,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陳倫正想扶她到車上送回家去,卻被秘書長攔住了,讓隨行人員在酒店開了單間,讓陳倫把牛菊香背到房間裡躺下後,回來繼續喝酒。
卻之不恭!陳倫只好按照秘書長的要求,暫時把她送到房間休息。
當幾瓶「水井坊」喝得底朝天,一桌人都有了些醉意,秘書長和副書記、副縣長都站立不穩時,陳倫終於抽身來到牛菊香休息的房間,想要把她送回家去。
朦朧的燈光下,仰躺在寬大床上的牛菊香臉色通紅,胸部激烈起伏,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喃喃之語。陳倫洗了把臉來到床前俯下身輕聲問道:「你好點了嗎?我送你回家還是到公司?」
緊閉眼睛,她胸脯起伏更加激烈,陳倫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拍著:「牛總,該回家了!再不回去,你老公要到公安局報案了!」
她突然睜開雙眼,伸手把陳倫脖子圍住:「我不想回家,就想和你在一起……」
被牛菊香突然一摟,身不由己壓在了她身上,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映,她那散發著濃濃酒味的嘴已將他的嘴緊吻…….
樓下,有音樂徐徐旋起,夜色中潮濕的空氣中,瀰漫著曖昧的氣息。
第二天一大早,寬大的席夢思床上,蛇一樣纏在陳倫身上的牛菊香,再次提出了讓他入股公司的建議,含情脈脈中略帶一絲嬌羞說道:「陳哥,現在我全部都給你了,難道還不應該幫我打理公司?做好了企業,說不定以後就是我們共同的財產。」
「是嗎?」陳倫為昨晚沒能把控好自身而後悔,聲音很冷。
「你不希望我跟他離婚,和你重新建立新家?」牛菊香兩隻手在他身上遊走,呼吸急促起來。
陳倫使勁搖了搖頭,大睜著雙眼看著牛菊香胸前晃動的雙乳,手上稍一使勁,重重將她壓在了身下。
當天下午,牛菊香開著她那紅色的跑車,灑下一路歌聲,和陳倫到了蒙頂山下一家星級農家樂,以夫妻名義開了豪華套間。
一起洗浴時,她摟著陳倫耳語般說道:「親愛的,我把自己全部都給你了,以後,你可得幫我喲!」
在蒙頂山周邊開心的玩了一周,陳倫終於同意和牛菊香合作。回到蓉城的第二天就向報社遞交了辭職書,不顧領導和同事們誠懇的挽留,神情尷尬的把辦公室鑰匙交到了諸總手中。
接過陳倫遞過去一串鑰匙,儲總嘆口氣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直視著他說:「在報社工作這麼多年,要想出去闖一下不是不行,但為什麼要辭職?你就認定了絕對能成功?」
「這……」陳倫低下了頭,對一時衝動有了些許後悔。
「不要這呀那的了!你既決定了非要到商海一搏,我成全你,但勸你不要辭職,就算請長假吧。任何時候都可以回來,只要你回來,仍然是副總編!當然,前提是我還在這裡。如果連我都沒在了,剛才的話就當沒說。」
陳倫感動的摟住諸總,哽咽著說:「謝謝大哥!」
請了長假的當天,陳倫分三次取了三十九萬現金,連同牛菊香投資的五十一萬,約定各自占股百分之五十,開始了茶宴館和營銷公司、茶藝培訓中心的籌建。
很快,經陳倫和牛菊香共同努力,十名高學歷精英組成的營銷公司,已經開始了前期的大規模運作,很快收到了良好的經濟較益;和勞動就業局合辦的茶藝培訓中心也正式開課;選址在楠山的雲楠山生態茶基地,在一把手親自過問下已經劃定,近萬畝生態茶林所產的原茶,被公司全部貼牌包銷。
裝飾古樸典雅、堪稱省內一流的靜芸茶宴館開張營業了。恰好家居山城的著名畫家井元先生一百零四歲生日,經《美術出版社》副總編《龍門陣》雜誌編輯小鳳子力薦,國內書畫界名流、各新聞媒體,來自省城及周邊地區的領導和朋友,匯集靜芸茶宴館,對環境優雅的茶宴館給予了高度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