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2024-10-04 14:57:26
作者: 蔡斌(宇劍)
在報社工作後的第四個春節來臨時,陳倫已在省城有了很多軍政界、企業界的朋友,其中也有功成名就的大老闆。這些人大多是高學歷,在商海里跌宕起伏、奮力拼博的閱歷。
通過多次朋友般真誠的接觸,陳倫學到了很多在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從而寫出並發表了大量文學作品。
經常出入於以前連想也不敢想的高檔場所,於談笑中,輕鬆愉快地簽下一筆筆GG業務時。對諸總的知遇之恩,陳倫有一種沒齒難忘的感激。
也就在這一段時間。一種前所沒有的孤獨和寂寞,湧現了出來,雖然每天工作十分充實,有窮於應付的飯局和約會需要應酬,但每到節假日或星期天,以及每天晚上那漫長的時光,陳倫卻感到非常難以度過。心裡有了想要找一個伴侶,共同打發周末、節假日和漫漫長夜的蠢蠢欲動。
憑陳倫此時的實力和經濟收入,要在蓉城找一個年輕、漂亮的知識型女人,應該輕而易舉。但已經四十出頭的他深知老婆好找、知音難覓。茫茫人海中,要想尋到一個心相映的伴侶,非常艱難!
經反覆思索,陳倫決定登一則交友啟示。直截了當在報上刊登啟示的好處在於,既不必受唯利是圖婚介隨心所欲的制約,又能直接和當事人見面,不管行與不行、成或不成,都只兩人自己知道。也能把控主動權,不必隨時聽候婚介邀約見面的通知而影響工作。
主意打定。陳倫電話通知了《商務早報》專門為交友、徵婚而設置的紅娘欄目主持人阿鳳小姐,簡略談了想要交女友的想法。阿鳳小姐聽了他的敘述並問清了他的住址後,十分爽快的答應將立即到他家裡辦手續。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熱情得令人感動的阿鳳小姐果然到了陳倫家中,快人快語的問了幾句後。毫不猶豫的開了一張一百元錢的收條遞給陳倫:「你放心,後天的報紙上即可登出你的徵友啟示,我敢百分之百保證你的啟示見報後,至少有一百個以上女士應徵,把你的傳呼和電話打爆!到時候如好事成了可別忘了我這個紅娘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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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鳳小姐的話果然沒有錯,當第三天某報紙上出現了令人啼笑皆非,卻又有著十分誘惑力的「某男,作家,年四十而高大英俊,事業有成獨守三室一廳住房……」的交友啟示後,陳倫的傳呼和電話成了熱線,從早晨—直響到深夜。
整整一天,他不知回了多少傳呼,也不知道接了多少電話。後來,實在沒有精力再和那些誤認為他是成功人士,直截提出要立刻見面的女士費口舌,陳倫忿然關閉了傳呼並拔掉了電話線方才安靜。
可是第二天,卻有比頭—天更多的電話和傳呼響過不停。弄得陳倫心裡好不氣惱,暗罵吃多了,沒事找事!
熱線傳呼和電話持續了三個星期之久,終於銷聲匿跡。這當中,他試著和幾個在電話中聽上去還算過得去的女士見了面,可結果卻大失所望,有了一種無法表達的憤慨:見了面的幾個女士不但人才差,而且素質低到了令人難以形容的地步。
第—天下午,有一個從幾十里以外趕了來的女士,自稱是—家大企業碩士老總。可從她的言談中,陳倫卻武斷認定她頂多也就只讀過初中。更要命的是談了沒有半個小時,那臉上的粉抹得太重,破壞了原本還說得過去的臉蛋,實在令人不敢恭維的女士,竟厚著臉皮湊了過來要親陳倫,嚇得他大吃—驚連退了三步,趕緊正色叫她冷靜點,不要做出令人難堪的事。
可沒想到她竟翻著白眼仁過多的眼睛,冷哼道:「嗬!看不出你倒還挺正經的嘛,都什麼年代了還那麼保守?你莫非是上世紀的人?莫明其妙!」
見陳倫瞪大雙眼說不出一句話。她竟一屁股歪坐在長沙發上,將兩條腿大張開嘲笑道:「我說你這人腦殼是不是有包?專門在報紙上登了交友啟示,卻又對送上門來的朋友連親都不敢親,發神經?」
起身走到桌子邊拿起一張陳倫所在報社的報紙翻了翻,不屑一顧地說道:「你好像在報紙工作吧?只要我們成了好朋友,今後在GG業務方面我保證能幫上大忙!」
陳倫氣極而笑,看怪物似地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伸手指著門,聲音不大,但卻極具震懾力的沉聲叫道:「尊敬的美女老總,我十二分感謝您的好意,希望以後能得到你的大力支持。但如果用GG業務為條件,那這朋友就沒得做的了。」
自稱受過高等教育,有著規範運作的企業、長期從事管理工作的女士,被陳倫嚇了—跳/於心不甘的從沙發上跳起來快步往門外走去,一邊走—邊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說著些什麼。
第二個飛來約會的女士長得漂亮、非常有氣質,從穿著打扮即可以看出是—個受過高等教育,有正當職業的白領。陳倫十分禮貌的接待了她並泡了—杯香茶奉上。
可沒想到,彼此都有好感的談了一個小時後,她卻面露愧疚之色的告訴陳倫:她是剛當了媽媽不到三個月的少婦。今天之所以前來赴約,是因為她那新婚不久的老公出國近半年都沒有回來過一次,因為太過寂寞才出來尋找刺激。說完十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一雙白皙的縴手把弄著衣服的下擺,一副害羞的樣子。
目瞪口呆的聽完了她的話,陳倫突然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咬牙切齒衝過去—把將她攔腰抱住。瘋狂地在她臉上、脖子上,以及耳朵後部一陣狂親亂吻/直把她吻得氣吁喘喘、兩眼迷亂,發出陣陣夢囈般的喃語,急不可耐的仰躺在長沙發上,張開兩隻白皙的雙臂,緊緊把陳倫的頭抱在胸前,軟軟的舌頭伸進他嘴裡貪婪吸吮……兩具精赤的身子如蛇糾纏在一起。沙發發出痛苦的呻吟,屋子裡瀰漫著濃烈的血腥氣。
大肆動作之際,屋外猛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汽車喇叭聲,陳倫身體立時僵住,表情進入沉思。繼而使勁從不知名的女士摟抱中掙脫出來,站到地上後退了兩步,傻傻看著在沙發上扭動著的身軀,慢吞吞低聲說道:「我突然有了你老公就在身邊的感覺,腦子裡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偷字……」
女士趕忙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滿面緋紅的一邊低頭扣好扭扣,—邊雙唇喃喃蠕動,那含羞帶怒的模樣,使陳倫心裡生出了一絲同情和不忍。
匆匆忙忙把衣服整理好了,一直低著頭的女士一言不發衝到門把門拉開,見到毒蛇猛獸似飛逃而去。
聽著木門猛烈撞擊的聲音,陳倫跌坐在沙發上,扯著頭髮恨恨想到:我怎麼會變成了如此膽小的角色?送上門來的美女,沒有絲毫理由的給轟走了!
兩個多月時間裡,陳倫又和十幾個主動打了電話來,信誓旦旦表白願不計較收入,成為他事業、生活伴侶,願為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成就事業奉獻青春的女士見了面。
然而,那些在電話里將自己說成最為純潔、質樸,因為「愛」才願和他交朋友的女士,實際交往中的表現卻太令人失望。
她們有的以為陳倫是事業有成、掛了作家帽子的商人;有人誤認為他 是—位英俊瀟灑,人見人愛的男子漢;還有懷著對作家的敬仰,搞不明白為什麼要和陳倫約會的大學生。
也有個別擁有財富、高學歷,實際上綜合素質極差的女強人,因各種原因失卻了配偶,極度渴求男性卻不願降低標準的性饑渴者。
更為奇怪的是,在交友啟示登出一個多月後,陳倫因為應徵的人中沒有合適人選,在心目中對此事有了些厭煩時。一個大雨瓢潑的晚上零點過,急促的電話鈴聲,使坐在電腦前寫作的他嚇了一大跳,很不高興的抓起電話,不太友好地用家鄉話問道:「哪—位?什麼事?」
電話里一陣沉默,陳倫一連問了好幾遍,卻仍然沒有一點聲音傳來。正當他氣憤地準備將電話放下時,卻傳來一聲長嘆。—似曾相識的女中音艾怨地低聲問道:「果然是你嗎陳先生?看來你真已把我給忘了?」
是她?僅一瞬,陳倫立刻就聽出是兩年多前,婚介所介紹那位曾當過軍官,和他在小茶樓喝過一回老白乾的蔣女士。立即調笑道:「如果我估計得不錯,你一定是當年威風八面的連長女士!你知道嗎,近兩年來,我可是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你,時時都在回憶我們一起喝過的醇香老白乾;企盼再次和你攜手,步入那其貌不揚的小茶樓,就著幾個小菜,再次喝個痛快;多少個不眠的夜我在床上輾轉,懷念和你度過那短暫甜蜜的幾個小時!說來也許你不會相信,但我卻要真真切切告訴你,到蓉城後,雖認識了各方麵條件還行的幾個女士,但真正能夠使我動心的,卻真的只有你。自小,我就盼望能夠成為光榮的軍人,可由於出身不好沒有實現願望。於是好希望擁有軍人妻子。儘管我們認識時你已脫下了軍裝,但與生俱來的軍人氣質,卻使我萬分著迷。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暗暗在心中發誓;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你『騙』到手,讓軍人氣質十足的你成為我今後唯一的妻子。只可惜,我們剛見了一面,你就毫無挽救餘地的拒絕了,使我幾乎失去生活的勇氣,差點就跳進沒有蓋子的錦江河……」說完一大堆胡言亂語,陳倫嘆息一聲。
電話里再次沉默,陳倫心情極好地仰靠在沙發上,點燃一支中華香菸慢慢等待著。不知為何,他相信那位女士聽了他催人淚下、如泣如訴的表白後,定會感動十分的說上—段比他剛才那番話更令人感動的話。
她會說當初並不是不愛他,而是不可言明的原因而忍痛、情非所願的拒絕他,雖然表面上拒絕了他,可心裡卻一直暗暗牽掛著他;在無數個夜晚因為拒絕了他而流淚;多少次都鼓足了勇氣找他再次交談,卻沒能夠下定決心,以至到今天才終於找到了他……
果然,陳倫一支香菸吸掉大半,女士帶哭泣的聲音開始了訴說,和陳倫的估計差不多,她—開始就表明了確實愛他從第一眼起,之所之沒有和他再交流,並不是她看不起他,而是因為他們僅見了一面,她對他還沒有更多了解,不好過早表態。但她並沒有絲毫想要拒絕他, 實際上,她一直都在努力尋找,時時盼望能夠於茫茫人海中再見到他,慢慢闡明她的觀點,她還悄悄地為他聯繫了幾份適合他的工作,只因為一直無法找到他而放棄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陳倫打斷了。含情脈脈地說道:「行了,你什麼都不用再說了,你的心思我已經完全明白!不用在電話里浪費時間和口舌了,最好近日找個時間、找個環境好的地方見面聊。」
聽了陳倫的話,她高興地約他第二天見面。地點就在川信大廈茶樓。陳倫沉吟片刻,一本正經的掰著指頭算了一下近日的安排,有點為難地說近一周已安排滿了,請她多多原諒,最好能將約會的時間推遲到十天後。她聽了略微頓遲疑,爽快地答道:「行!就依你說的吧,這麼長時間都等過了,也不在乎多等這十天。」
十天後,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名牌西服白襯衫、系了真絲領帶,把鬍子颳得乾乾淨淨,開著洗得乾乾淨淨的採訪車,準時來到川信大廈。
當陳倫氣宇軒昂走進茶樓,一眼就看見蔣女士已經坐在一個顯眼的位置,正兩眼朝門口張望。二年多沒見,她顯得比上次見面時憔悴了好多,儘管穿著打扮還算有氣質,但卻精神欠佳而且有一絲緊張感。
當陳倫慢慢走到她面前取下墨鏡,非常有禮貌地問她可否坐下時。蔣女士瞪大顯得有些遲鈍的大眼,迷惘地注視了他好—陣、長出了口氣。欣喜地叫道:「嗨!真的是你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瞧你這一身上層社會紳士的打扮,我差點就認不出來了!」
陳倫淡淡一笑調侃道:「怎麼,對我這身打扮有什麼不滿意?是不是要我仍失魂落魄的形象才受看?」
蔣女士臉色立時緋紅,如同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低垂下頭,將那被陳倫輕輕—握即鬆開的手放在另一隻手裡揉著。
陳倫寬慰地笑了笑,自顧在沙發上坐下後,用一種溫柔的語調說道:「坐吧,蔣總,好久不見,你怎麼變得如此多愁善感,如同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蔣女士勉強笑了笑慢慢坐下,對剛走過來的小姐說道:「請給這位先生來一杯清茶。小姐答應著正要轉身離開,陳倫卻突然用磁性十足的男胸音說道:「不,小姐,請你給我來—杯極品竹葉青。」
蔣女土轉過臉,用一種表情複雜的眼光看著陳倫,嘴唇囁嚅著喃喃問道:「你大概現在收入不菲,早就步入金領行列吧?」
「不至於,我現在每月的實際收入,也不過近萬元人民幣而已。」陳倫從衣兜里摸出一隻鍍金薄型煙盒,瀟灑地彈出一支中華香菸,用鍍金手槍式打火機點燃,輕吸一口徐徐吐出煙霧。
蔣女士臉上的表情變得令人難以捉摸。時而笑逐顏開、談笑風生的和他說著閒話;時而面色凝重如同有沉重的心思。
陳倫毫不理會她的情緒變化,自顧高談闊論講述到報社上班後 過「五關斬六將」的經歷;講述已經發表了多少作品。她低頭靜靜傾聽他說話,時不時為茶杯里續上開水。
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到該吃中午飯時,陳倫喚來小姐搶著把帳結了,禮貌的邀請蔣女士到餐廳吃頓便飯。她想了想,藉口要回公司處理公務婉言謝絕了。
第二天下午,陳倫正在單位上忙碌,蔣女士掛來電話要他下班後,到位於她公司附近有名的烤鴨店吃飯,略微沉吟了一下,他非常爽快答應了她的邀請。
還不到下班時間,陳倫驅車往那家在蓉城還算有點名氣的烤鴨店趕去。剛好6點鐘,他準時走進了豪華氣派,內部裝飾得令人眼花繚亂的餐廳大堂。穿著扮得非常漂亮,風姿綽約的蔣女士在大門口迎到陳倫,大方地挽著他往裡面走去。
前往雅間的短短一段路,不斷有身著制服的酒店服務人員朝倆人點頭致意,可以看出,蔣女士和這家餐廳非常熟悉。
在—間取名為「紫竹苑」的雅間,蔣女士點了三五個人也吃不完的精美菜餚和一瓶五糧液,說要和陳倫一醉方休。
開心的吃著喝著,很快,一瓶五糧液喝了個底朝天。陳倫喚來服務小姐算了帳,將五張百元大鈔遞過去,叫不用找補了。
面帶桃紅的蔣女士瞪著水汪汪的杏眼,望著陳倫艾怨地問道:「陳哥,你說句老實話,心裡還在恨我當初的拒絕?」
陳倫聞言略帶驚奇地發愣片刻,沉吟著舉起茶杯麵帶微笑說:「蔣老闆,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逝者如斯」這句名言嗎?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想再提以往的事情,茫茫人海中能夠認識,屬於你我有緣。歌中說,別管以後將如何結束,至少我們曾經相聚過,不必費心的彼此約束,更不需要言語的承諾……今天我們能夠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再次相逢,於我來講已經足夠。」
起身一口喝掉杯中的茶,禮貌的彎下腰,拉過她的手輕輕一吻:「對不起,我下午還有較重要的事,不能陪你了。歡迎以後保持經常聯繫。」說完轉身大步朝外面走了。
身後,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