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返蓉城 九十二
2024-10-04 14:57:23
作者: 蔡斌(宇劍)
再次來到蓉城。這裡的一切都變了,變得陳倫眼前一片茫然。這裡不再有電車,也不再有沿街拉客的小巴士,以前很多熟悉的建築失去了蹤影,就連和平旅館也已拆了。
心情不好,陳倫一時沒有工作的欲望。勞累奔波了這麼多年,感到極度疲憊的他,想借這個機會調理一下。
陳一寒已經在一所大專校就讀,三年的生活費和其他雜費都事先匯入了他的借記卡。母親退休後有固定收入,辭職經商暴富的陳程和陳娟,還會每月補貼老人家一些錢。現在的陳倫完全了無牽掛,只需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經歷了那麼多人生風雨和苦難,他能照顧好自己?除了能照顧好自己,還能做什麼?
每天上午十點鐘起床,到樓下小餐館吃一碗麵條,漫無目的在大街上逛一會,或到河邊走走。中午飯後睡一個多小時,晚飯找一家乾淨的小館子,炒兩個菜要半斤酒,自斟自飲到館子打烊。在蓉城的無業游業陳倫,過上了一種純休閒的日子。
儘管現金不多,照這樣下去,休閒的日子過不了多久,可陳倫卻一點不著急。經歷了太多人生風雨,他已能氣定神逸,不再急躁也不再會為了眼前的事失眠!
晚上吃了飯後沒有任何事可干,躺在床上手持遙器。把所有頻道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眼花繚亂的電視節目看得實在不想再看。
一個多月過去了。陳倫感到休息得差不多了,應該找點事情幹了。否則,可能心都會生出厚厚的霉茵。可是,有什麼可干、能幹的呢?
這天早餐後,他突然心裡湧出一股衝動,不願呆在難以抑止的產生出沉悶、爆炸感覺的房間,逃難似快步走了出去。
來到風景宜人的錦江河邊,在綠化漂亮、綠樹遮掩下的曲崎小道上漫無邊際走著,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沉悶的心情好多了。
望著府河兩岸熙熙攘攘、匆匆忙忙行走的人們、來來往往的車輛。陳倫心中再次生出了留在這座城市的強烈蠢動,他在心裡期盼,今後的人生將不再離開這座城市。
可直面現實,儲蓄卡上的金額一天天減少,卻有了窮途末路的危機:難道我不適合在大城市發展?只有楠山縣那種小地方才能給我機會?
並不是憎恨那曾給我機會,讓我證實了能力的家鄉。只是楠山縣已經不再歡迎我,那裡已經沒有了我的生存空間。除非改變縣上主官對我的看法!可我能在縣官們心中改變?幾十年形成的性格,要想改變是不可能的。
難道還想回到楠山?還在惦念什麼?來到這裡難道不是為了更好發展,創造一個全新自我嗎?回去?怎麼可能就這樣回去?怎樣面對那些表情複雜的面孔?不!絕不能就這樣回去。除非成功征服了這座城市,在這裡生活得如魚得水,為了尋求更大的空間,自願放棄它,而不是被拒之門外!
記得有這樣一段話:人,只要自己不垮,任何力量都無法將他壓垮!陳倫堅信憑著健壯的身體,在目前情況下還算中上的綜合素質,不算太低的智商。只要付出努力,—定會有所成就。
活人還能被尿憋死?天生我材必有用!大不了,去當保安或者廚師。更何況,我還有C型駕駛證;寫得一手過得去的毛筆字。比起那些中國字寫不了幾個,身體狀況不好,五官形象令人不敢恭維的低能兒來,還有著較強優越性。關鍵問題是要沉住氣,要調整好思路,循序漸進逐步適應這裡的一切。
只要具有相應的本事和生存能力,陳倫堅信房子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
要想在蓉城立住腳跟,首先必須要解決工作、住房和交通工具,即人們常說的有車有房有收入,其次才能談到成家立業。
憑藉婚姻、傍富姐,或出賣肉體當鴨子輕鬆取得成就是他所不屑的。國際歌唱得好: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一個人要想成就事業,只有靠堅持不懈的努力和頑強拼搏。拋棄不切實際的想法面對現實!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更不會掉下餡餅來。要想在競爭異常激烈、人才濟濟的大都市立穩腳跟,唯有用行動和能力說話!
一番深思後,陳倫發誓充分發揮聰明才智,最短時間內在蓉城立住腳跟,使人們看到他的潛在價值得以啟用。
調整好了思路。每天關在房間裡寫作,偶爾也抽出時間到那些大型人才招聘現場會上尋找適合的工作。他已經作好了最壞打算,實在找不到好的、能夠發揮專長的職業,就到餐館當廚師。
在職介中心問了不少求職者,幾乎都神色黯然的說:「通過職介找到稱心如意工作的可能性太小了!即使花費了很大精力和費用找到了工作,也幹不了多久,就會莫明其妙被辭退。
更有一些略有姿色的女子,被職介推薦到一些掛著「酒樓」「休閒中心」「度假村」牌子的低級娛樂場所當三陪,身份證和衣物、現金等都被老闆強行搜去,想不干也不行,只好忍辱負重的苟且偷生。九眼橋—帶,經常發生外地年青女子被「招工者」騙至郊縣掛羊頭賣狗肉的娛樂場所強迫賣淫案件……。
幾位大學生告訴陳倫,不到一年時間,他們已經被動的換了好幾個崗位。職介所在介紹、推薦工作時,往往把用人單位吹得不能再好,可實際上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大凡通過職介所推薦的高薪企業,工作條件都相當差。而且要求十分苛刻,不但有三個月只給生活費的試用期,還要交納一定數量擔保金,工作中稍有差錯就會被辭退,即使沒有什麼差錯,老闆也不會讓你干多久。
最多三個月,這些企業就會毫無理由的放掉一批人,再重新招聘—批人,能夠做滿三個月試用期的人幾乎沒有。
還有不少所謂合資企業,乾脆就是打著高薪聘人的招牌,和職介所合夥騙取報名費和中介費。—位從事職介幾年就有了洋房、汽車及如花似玉女秘書,已在多地和人合夥開了好幾家掛靠國有單位的職介老闆酒後吐真言:「都認為婦女、兒童和病人的錢好賺少。實際上,求職者的錢更好賺,幾十平米略微像樣的屋子,幾張桌椅、兩部電話,一紙執照,幾個形象稍微像樣點的職員。源源不斷的錢財就流進來了,真正的一本萬利!絕無風險可言。」
東門一家職介所老闆的話更為露骨:「職介,只不過職業介紹而已。我僅負責介紹推薦,收該得那份錢。至於工作好壞、能幹多長的時間,與我無任何關係。填了表收資料費,見工前收推薦費天公地道!」
半個多月職介感受,陳倫看到,不斷增多的下崗工人和大學畢業生,進城務工的農民,使城市就業難度加大。打著為社會排憂解難幌子的職介所生意異常火爆,大發缺德財。
不少職介所僅憑一個電話委託,即開始代招人員,用人單位真實情況一點也不了解,就急忙張貼出招工信息。引來無數急於找到職業的人,騙取10元至20元的「建檔費」或「資料費」,一旦求職者要求見工,必須再預交至少100元錢中介費。
而這預交的錢,很難退回到求職者手中。所謂保證一年內找到合適工作,更是不負責任的空話。
有的職介所把早已過時的用工信息張貼,誘人上當!求職者本因生活窘迫才外出打工掙錢,卻往往不但沒找到可掙到錢的職業,反而被職介們敲去一筆筆雖毫不起眼,但對他們卻極為珍貴,甚至是勒緊褲帶、餓著肚子省下,平時都藏在貼身處用以應急,—般情況下根本不敢亂用的血汗錢。
「物極必反。」就在陳倫調整好思緒,杜絕了壞到極點的心情,不再有隨時想要爆發的危險情緒,自我鼓勵堅持到最後一刻時,情況一夜之間有了好轉。
首先是《青年報》刊載用了他用一周時間寫出的《變味的職介》,使幾乎絕望的他看到了希望。
看到報上一整篇標有他名字的文章,拿著四百元稿費領取通知,陳倫激動得幾乎跳了起來。四百元錢,不過很小的一筆稿費,對於他卻意義深遠,三個多月來的第一筆收入表明,他將不再是無所事事的遊民。
一番認真思索,陳倫決定趁熱打鐵,把三個月來求職、租房和徵婚的感受寫成系列報導,向善良的人們揭露都市職介、房介、婚介的醜惡面。
有了上一篇文章的經驗,他僅用了十天親身經歷,就把親歷或聽來的有關徵婚的故事寫了出來,題目為《——一傾聽——懷著美好重建家庭願望,因婚介、徵婚、應徵而遭受重大感情創傷的含淚滴血控訴》
《都市報》很快用一整版篇幅刊發了這篇文章。在招待所吃了太多麵條,受了太多委屈的陳倫,立時成了新聞人物,每天打到招待所的電話令他應接不暇。
媒介的力量,使陳倫窘迫的情況被很多人了解。巴州地區和楠山縣一些關心他的領導,知道了他的艱難處境,立即向程鳴同志做了匯報。一向對陳倫關懷有加的程鳴書記,當即向省政法委主持工作的副書記克斌舉薦了他。
正好,政法委機關報編輯部主任上調,一時沒有合適人選。很快,陳倫被政法委機關報聘為編輯部副主任。
本來,政法委領導是讓陳倫直接到編輯部上班並擔任主任。但那長得極度富態的報社諸總,卻好像對阿倫有天生的牴觸。當著領導的面,表面上答應陳倫周一直接上班。可領導前腳一走,竟立即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叫那位享受處級待遇、碩士學位、戴厚瓶底眼鏡的辦公室主任,拿來一份應聘者必答的卷子,讓陳倫在兩個小時內答好後交他過目。
看了一下那有著十幾道題的答卷,全是對報社和編輯工作的提問、對搞好報社的看法,及對某期刊載的一篇文章提出評說。
賠著笑臉請辦公室主任找來一張報紙,將那篇為諸總津津樂道稱讚不已的文章仔細閱讀了兩遍。陳倫仍感大腦一片空白,真不知道該如何答這道題。
閉著雙眼,思索了一番,他只好無關痛癢的將這篇文章,從選題到寫作技巧到文筆功底大肆稱讚了一番。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其他問題填寫好,僅用了一個小時,答卷交到了冷眼旁觀的辦公室主任手中。
可萬沒料到。星期一早上急忙趕去報社上班時,諸總卻板著臉當好幾個人的面,將陳倫的答卷扔在寬大的寫字檯上。大為不悅的說他水平太—般了,根本不適合編輯工作。
陳倫要求和他單獨談談,諸總皺了眉頭說:「用不著,你有什麼想法當大家的面直接說行了,我事情太多,沒空扯那些閒話。」
那一瞬,陳倫感到一股熱血涌到了腦門,渾身難以抑止的想要發抖,兩隻大手也不由自主捏成了拳頭。
他知道快要控制不住、頃刻間就要爆發。趕緊走到屋外的衛生間釋放情緒,咬牙在牆壁上狠擂了幾下,把水龍頭開到最大,任冰涼的水沖在發熱的腦袋上。
一定要沉住氣、沉住氣!千萬不要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要忍,要時刻想著韓信當年所受胯下之辱!
終於情緒穩定後,陳倫回到總編室。賠著笑臉對正埋頭寫著什麼,對他不看一眼的諸總說:「諸總,我只有短短几句話,耽誤您—小會兒行嗎?」
還算有人情味的諸總,黑著臉放下手中的筆淡淡說道:「你有什麼想法請儘管說,只要我能夠辦到的,一定儘可能辦。要在報社上班也沒問題,畢竟是領導安排的嘛,再大的困難我都得克服。關鍵問題是你首先得定位,到這裡上班幹什麼,哪一樣工作適合你?我剛來不久各方面困難還很多,既需要大量人才,但也不可能讓一個無所事事、對報社所有工作一竅不通的人吃閒飯!」
陳倫點點頭笑道:「對,我完全贊同您的觀點,更相信在您正確領導下,報社—定會如日中天!至於我的工作問題,沒有多話可說,只希望您能給一次機會,讓我在這裡干一個月。如果一個月後您認我工作不能達標,我二話不說走人,而且保證不要—分錢工資。如果您認為我還行,再決定今後具體的工作。當然,以上所說,僅是我個人的想法,行還是不行,就聽您的一句話。」說完這番話後,陳倫長長出了口氣。笑望著大班台後面的諸總。
幾乎沒有過多考慮,諸總馬上爽快的答道:「行,就給你一個月時間。暫時將你放在編輯部做副主任,希望你有所成就,不讓我和領導失望!」
到報社當天下午,陳倫在附近租了一間約十平米的小房子。房子雖然不大、而且與人合住,三家人共用一個衛生間和廚房。但地處錦江河邊,風景極佳,房間裡裝飾也較為素雅,令人有幾分溫馨感。
每一間屋都有電視機,客廳有共用的冰箱和沙發,陽台上有洗衣機,廚房裡半新的灶具和爐具共用,衛生間二十四小時有熱水可以洗澡。
這租房迎合了陳倫的習慣,更重要的是,它使他在蓉城流浪、漂泊多日後,終於有了一個棲身之處,擺脫了住招待所的日子。
下午,他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在商場裡買回了床上及一應生活用品,當晚就搬進了小房間。
在租房裡住的第一個晚上,酷愛麻辣燙、極貪海鮮,因囊中羞澀多日與火鍋無緣的陳倫狠了狠心,到附近的紅星大酒店自助火鍋廳。就著美味可口的海鮮和鵝腸,喝了近—斤白酒,直到肚子實在裝不下了,方心滿意足哼著變調的小調回家。
編輯部的工作條件非常好。除陳倫以外,有兩位原某大報的總編級退休老同志,—位有著名牌大學碩士學位的主任,三名畢業於國內一流大學的本科生。
陳倫的工作很輕鬆,除了編輯一些類似GG的經濟類小文章,幾乎沒什麼事情可干。他心裡明白,諸總不喜歡通過熟人介紹來的關係戶。之所之答應錄用他,完全礙於領導面子。如果工作一段時間,沒有獨到的本事和令人信服的成就,隨時有被炒掉的可能。
飽嘗了無業艱辛及痛苦的他,絕對不願再回到住招待所吃麵條、遭白眼。
他在心裡告誡自己,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干出一番成就,既不給領導丟臉,又要讓不給好臉色的諸總清楚他絕非閒人。
可是,對於報社工作沒有一點頭緒,如何才能不被人輕看呢?編輯能力和業務水平,陳倫不敢和年富力強、學識淵博的碩士主任及兩位報界老前輩比,就連三名名牌大學畢業生,也不知比他強多少!
要想在報社立住腳,要想長期擁有這份難得的工作,唯有另闢蹊徑,在某一方面做出顯著成績才行。可是,這麼多年來只會在公司搞管理,聯繫業務,降低生產成本,再後來成天開著警車和公安一道除「六害」,當了整整六年市民暗罵的「二鬼子」如今身處完全陌生的行業,究竟能做什麼?
經過一段時間觀察,陳倫發現這家報社管理實際上非常混亂,那位成天不給他好臉色看的諸總,和他一樣對媒介完全外行。
每天穿梭於報社的經營人員,大多是文化水準極差的江湖中人。他們成天用報社的電話,打著機關的牌子,死皮賴臉纏著一些外地企業做GG,言語中頗有要挾成份。
剛經歷了換血、改變經營模式的報社,需要大量GG收入支付龐大的開支。要想在這裡站穩腳跟,唯有將GG收入這一弱項抓起來才行。
找准了著力點,陳倫開始不露聲色聯繫GG業務。接近半個月時間,他按照蓉城公用電話號碼本,給一些企業掛去電話,動用三寸不爛之舌,不厭其煩的吹噓報紙的GG效應,動員他們做GG。
儘管以前對於GG業務不懂,甚至一些基本用語都搞不明白。但是,與生俱來的無師自通潛在素質,使得他很快進入角色。
在報社上班後不久,當那些專職人員苦著臉,向諸總訴說因為報紙行業性太強沒有知名度,實在不好拉GG,無法完成規定的任務時。陳倫卻不顯山不露水的做成了第一筆GG業務。
極其偶然的機會,緣於周日下午,陳倫獨自科華路的電腦城閒逛後,陰差陽錯闖進了一家裝修別致的素食館。
這家「新光華素食館」從一到三樓的裝修、內飾和擺設、超大的表演鋼琴,服務人員的裝束,甚至餐桌餐具都淡雅中透露出富貴,給人耳目一新之感。
所有菜品都是葷的,卻沒有一個真正的肉菜,全用豆製品和各種菜餚烹製,吃上去卻分明有極濃的肉味。
陳倫進去時客人不多,他選了一個背對著鋼琴師卡座點了四菜一湯,在悠揚悅耳的音樂中慢慢品味。
一瓶四兩裝白酒喝了一半時,一位身材妙曼、面容姣美,無法辯清實際年齡的女人,在兩名服務員陪同下,纖纖玉手舉著小半杯紅酒,款款走到桌前,微笑著輕聲問道:「先生,這裡的菜還合你的口味嗎?」
陳倫趕緊起身,剛說出一聲很:「很好!真正很好!」立時瞪大了雙眼張大了嘴。那位女士神情更為誇張,舉著紅酒的手僵在半空,另一隻手指著陳倫,性感的小嘴大張……
漂亮的服務員兩手奉上一張名片:「這是我們新光華大酒店總經理兼素食館總經理廖總的名片。」
陳倫兩手哈哈笑著,紳士的躬下身:「非常榮幸得到廖總的名片。」
女士強忍笑意一本正經:「帥哥,大姐我叫廖星麗。」
服務員笑靨如花輕聲說道:「算您運氣好,今天輪到廖總每月一次的巡查。」
廖星麗輕擺一下手:「你去忙吧。」舉起杯子對陳倫說:「我代表全體員工,敬先生一杯!」
服務員剛轉身離開,兩人同時驚叫出聲:「陳倫」「廖姐」。同時放下手中的杯子緊緊擁在一起。淚水在廖星麗的眼中閃爍,渾身微微顫抖著,在陳倫背上輕輕拍著,喃喃喊著:「陳倫,陳倫」。
好半天,兩人才分開,端起酒杯。
陳倫抹去眼角的淚花舉起白酒杯子和她碰了一下:「謝謝!」趕緊飲下這杯酒,從懷中掏出名片遞過去:「廖姐,我現在一家小報,還望你今後多關照。」
接過名片認真看了看,廖星麗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在陳倫對面坐下:「政法委機關報,這可是很有名的大報喲,你居然說是小報。」
陳倫笑道:「我剛到報社時間不長,所謂副主任無非掛個名,其實就是個雜工。」
廖星麗認真注視著陳倫:「你長大了,出落得一表人才、氣宇軒昂,將來肯定會有大的成就。」
「廖姐比以前更漂亮了,看見你的那一瞬,我心跳頻率快了好多。」
「嗬!多年不見,嘴皮子油了!」廖星麗抽手在陳倫額上輕點:「當年要不是沒了你的音訊,說不定我就纏著嫁給你了。」
陳倫壞壞笑道:「親愛的姐,你真要願嫁給我,現在也不遲呀!」
廖星麗一聲長嘆:「遲了,姐姐早就名花有主了,你娃兒這輩子沒希望了哈。」
「哦!姐夫他……」
廖星麗狠狠喝下杯中的紅酒,看著陳倫說:「不要問我們分手後的情況,也不需知道我怎麼到了蓉城,家裡那個人是什麼情況。今後,我會當你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對待。」
「謝謝……」陳倫舉起酒杯和廖星麗輕輕碰了碰。
酒逢知己千杯少!那一夜,陳倫和廖星麗推心置腹聊得興起,兩瓶紅酒喝得精光,直到所有客人走完,所有員工走完,僅只有值班人員
當陳倫不聲不響從客戶那裡把5000元現鈔拿回來交到出納手上時,平時因為各種事務纏身、很少到報社來的諸總恰好在場。
他驚奇的瞪大雙眼,看陳倫把錢交了,困惑的問道:「陳倫,你不是說對報社所有業務不懂?怎麼悄無聲息就做成了一筆業務?莫非有意隱瞞了什麼!」
陳倫淡淡一笑從容答道:「不!實話說我並沒有對您有絲毫隱瞞,事實上來報社前,雖寫過也發表過一些作品,但對於GG這個行業,卻真正是第一次接觸,這次之所以能做成一筆小業務,完全是湊巧而已。」
聽了陳倫的話,諸總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笑笑說道:「希望你經常有這種碰巧的事發生!」
陳倫點了點頭:「但願如此!」
幾天後,陳倫根據以前聽到的案例,寫出了一篇類似特稿的商界人物傳記《女經理商海沉浮》。他用細膩的筆鋒,講述了一位商界女強人的悲歡離合;淋漓盡致的刻畫了爾虞吾詐的商海你死我活、沒有硝煙的戰鬥;個別商人為了哪怕一點蠅頭小利,不惜出賣人格甚至肉體的齷齪;一些頭戴國徽的執法人員濫用職權、劫色掠財的醜惡。
文章寫好後,陳倫小心翼翼將稿子交到編輯部主任手中,誠惶誠恐的請他斧正並高抬貴手。
文章交給主任後,陳倫擔心會被主任或諸總給槍斃,心裡極為忐忑。但後來仔細想了想,覺得不應將這文章能否刊發看得太重。當前的首要之舉,還不是能否發表文章,而是要儘快設法立穩腳跟,抓住來之不易的機會。
只要能保住報社的工作,今後將有機會發表更多更好的文章。他有信心、更有能力讓所有人對他不再小視!
上班後的第二十天左右,陳倫不但出人意外的「不經意間」做成了三筆GG業務,而且通過一些老朋友征訂了五十多份報紙。在領到幾千元提成款的同時,得到了諸總拍著肩膀由衷的稱道。
更高興的是,第二天的報紙有一整版刊登了他寫的那篇作品,只不過題目被編輯部主任改成了《女經理求財夢斷,淚灑蓉城》。
那一刻,陳倫感到眼睛裡有了一絲潮濕,鼻子裡也有點酸酸。他明白從某一方面,能力已經為諸總正視。但他更清楚必須加倍努力,才有可能在競爭激烈的崗位上,立於不敗。
上班後第三個星期,陳倫奉命帶發行部人員出差,抓發行。諸總布置的任務是在兩周內,將本省一大半地、市、州郵局跑遍。
陳倫清楚這是諸總對他的再次考驗。如果負責的這一片地區發行工作抓好了,就有可能長期錄用。反之,極有可能在出差歸來後,非常有禮貌的請他另謀高就。
他更明白諸總派人和他一塊出差的用意。因為,按規定出差抓發行,有權開支一定數額招待費。
陳倫決心抓住這次機會,充分展示才能。對於能否長久的為報社所錄用,他已看得不太重要。但他一定要全力證實自己!他堅信:只有具備了生存的能力,不愁找不到工作。
儘管對發行工作不懂,但多少年在場面上混下來,綜合應變能力相當高了。陳倫仔細規劃好了行動線路,提著兩大捆報紙和發行征訂單,於清晨6點鐘,從火車北站出發了。
—路上,陳倫把時間安排得非常緊張,每到一個地方之前,就用為出差而借來的那部老式手機,和需要接洽工作的單位負責人取得聯繫,汽車到站直奔對方單位。簡明扼要將此行目的談完後,卻之不恭的進餐廳,和那些酒精考驗出來的負責人大杯小杯喝酒。一直喝得不能再喝,強迫吃下—大碗乾飯。滿臉通紅和那些儘管第一次見面、因酒精的作用,已如多年老朋友般親熱無比的主人握手道別,一而再、再而三說完一些客套話,轉身直奔汽車站登上長途汽車,往下—目的地而去。
整整一個星期,陳倫馬不停蹄奔走於省內各地,不厭其煩、唾沫四濺、用盡了最美好的詞句,向所有的業務關係吹噓他們報紙辦得多麼好,多麼具有權威性和可讀性、知識性、實用性。老著臉皮要求人家將報紙列為重點宣傳、征訂物。
也就僅一個星期,他們就已經走完了原定兩周才能走完的地方。不但比預定日期提前一周回到單位,而且沒用一分錢招待費。
當陳倫提前一周圓滿完成任務,風塵僕僕出現在諸總面前。他大吃—驚從椅子上站立起來,圓睜著兩隻不大的眼睛,倒吸了一口長氣快步走到他身前,緊緊握住他雙手,激動得聲音都有點顫抖的大聲說道:「嗨!陳倫,你真行!我已經知道了,一個星期你就走完了7個地區,而且把事情辦得非常好,實在是不簡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頓了一下,他走回椅子坐下忿然一巴掌拍在寫字檯上說道:「他媽的何光明這個發行部主任太不稱職、太不叫話了。比你們早了一個星期出門,可到今天才走了不到兩個地區,我看他純粹是借出差的名義吃喝嫖賭。肯定在外面喝得神逛二五、左腳敲右腳、尾巴打腦殼!早就把該做的事情搞忘了。」
中午,機關幾位處長作陪,諸總請陳倫到紅星大酒店,在豪華大包間吃了豐盛的午餐。以對最親近下屬才有的態度拍著他肩膀說,對他近來的工作非常滿意,讓他再接再厲,把發行工作抓緊抓好。並信誓旦旦表明非常愛才,似陳倫這種敬業精神十分強的人,在報社一定會有所成就。
當天下午,陳倫和另一名年輕人登上了前往內江的大巴。諸總信任的叫他到本應由發行部主任負責的幾個地區繼續抓發行。
又是幾天馬不停蹄的奔波,當陳倫再次回到報社後好幾天了,那向來在報社裡憑藉資歷和在郵政系統有關係,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何光明,不緊不慢回到了蓉城。
一個月試用期早就過了,發工資那天,諸總召集全體中層幹部開了一個短會,出乎陳倫料,辦公室主任通知他也參加會議。
正當陳倫坐在角落,為諸總叫他參加會議意欲何為而犯嘀咕。意外的聽諸總宣布:「經社委會研究決定,由陳倫同志接替何光明發行部主任職務。」並很是用了些溢美之詞,把陳倫到報社以後的工作讚揚了一番。
聽了諸總突然襲擊似的決定,陳倫和何光明及所有參會者都吃了一驚。實在說,陳倫清楚自己對發行工作—竅不通,此次出差所以能夠取得較滿意的成績,完全是平時生活經驗的積累。所涉及到的,也僅僅是只—些面工作,對於發行的實質,真還沒有一點頭緒。
正當陳倫準備婉言推辭發行部主任。諸總卻快刀斬亂麻要求立即交接,並親自到發行部主任辦公室,督促倆人移交。
陳倫只好硬著頭皮來到發行部主任辦公室,一本正經和臉色發青的何光明交接。
發行部本是新聞單位最重要的部門之一。一份刊物,能否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立於不敗之地,一靠刊物本身的質量,二靠GG、三靠發行。而發行工作的好壞,又直接影響GG業務的好壞,刊物的發行量大了,GG自然也就好做,發行量小的刊物,要想拉到GG極其困難。
報社發行部主任都由社會關係複雜,有一定背景,所謂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喝一斤白酒不醉,搓麻將三天兩夜不睡、跳舞曲曲上場不累,賭博場上輸掉上萬不哭喪著臉掉淚,贏錢幾萬不開懷大笑,具備了一擲千金氣度的人擔任。
喝不下老白乾,在賭博場上不敢打大麻將,歌喉嘶啞不會跳舞,不懂得社會上複雜關係的人,根本不能勝任這一職務。陳倫雖然在森工局時練就了好酒量,但卻天生五音不全、不會跳舞,對打麻將一類賭博活動,更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牴觸情緒。
更加上在蓉城沒有什麼關係,認識的朋友大多在政法部門,報刊界和郵政系統一個熟人都沒有。這發行部主任的重任,毫無疑問幹起來會很吃力。可是,既然諸總點名要他干,只好先勉為其難干一段時間,實在無法勝任再提出辭職也不遲。
發行部工作剛搞了不到兩個月,和各地、市、州郵政局分管報刊的負責人取得了聯繫,對二渠道書販的發行也剛有了頭緒。諸總看陳倫抽空又拉了不少GG,竟再次委以重任,讓他將GG部主任一併兼了。
又過了一個月,辦公室主任調回機關任職,諸總竟再次召集會議,鄭重宣布陳倫兼辦公室主任。
好傢夥,不知道祖墳冒煙了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流浪了三個月都沒有找到工作,幾乎跳了錦江的陳倫,工作不到四個月就戴上了發行部主任、辦公室主任、GG部主任,及剛上班時任命的編輯部副主任四頂帽子。
相當長一段時間,陳倫每天最早上班、最後下班,將除了編輯部副主任以外的每—項工作都較前任搞得更好、更加有成就,使領導和下屬都都極為滿意。
半年過去後的元旦到來時,諸總悄悄遞給陳倫一個厚實信封笑道:「這是你今年的獎金,以後好好干,相信明年你—定會比今年搞得更好!」
謝過諸總回到辦公室,陳倫悄悄掩上門打開信封一數——好傢夥!整整10000元嶄新的人民幣……那一瞬,陳倫感到眼睛發澀、心裡有一股想要大聲吼叫的欲望。那平時里看上去對他並不友好的諸總,卻原來是一個豪爽的好人。流落他鄉為人打工,遇到這樣好的一位上司,實在算得上福氣!
楠山縣的一切漸漸淡去!
春節期間,報社決定中層以上幹部輪流放假半個月,他囑咐陳倫回到家鄉和父母、親人好好聚聚,放開酒量喝過痛快,玩夠了、休息好了後再回報社上班。並再三囑咐他千萬不要趙巧兒送燈台……誠懇的說報社確實需要他這樣的管理者。讓陳倫回到家鄉,一定代他向父母及所有親人問聲好,感謝他們為報社輸送了傑出人才!一席話,聽得陳倫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真恨不得抱著他叫一聲「大哥」!
諸總同時告訴陳倫,經政法委領導同意,已於一周前發了正式借調的公函,如回家遇到有關領導,可順便催問一下此事。
回到闊別多日的家鄉。本想悄悄和家人呆在—起,儘可能敘述離別思念之情;吃上一段時間媽媽親手燒制、家鄉味極濃的家常飯菜。
可不知什麼人把陳倫回家的消息透露了,從回到家的當天晚上,陳倫如同衣錦還鄉的狀元,受到了熱烈、隆重的接待。每日中、晚兩頓正餐,都被那些曾經是朋友,或僅有—面之緣的人,異常熱情請到高檔酒樓,每每喝得大醉而歸。
僅是一些朋友請吃到也罷了,令陳倫深感惶恐的是,幾個縣領導居然也打了電話,誠懇的請他到縣城一流餐廳去吃個「便飯」!
當初恨不得置他於死地的輕工局謝局長,也加入到了宴請的行列。並於席間親熱的拍了陳倫肩膀,大加讚賞的說他非常能幹,—定會在蓉城那優越的環境裡,寫出好作品,成為海內外知名的大作家,為家鄉掙得榮譽!
領導們面對陳倫的笑容那麼燦爛親切!當初卻從沒有看到過他們有這樣的笑容。陳倫糊塗了,不明白當初在楠山,被他們視為眼中釘,如今卻對他如此尊敬?他分不清這尊敬是真或假。
是他們變了還是我變了?杯籌交錯間,陳倫仿佛看到一張女人的臉,一個女人驚喜和哀怨的眼神。是誰?好像是張春玉,又好像是林婭,是……說不清,看不明。
這天下午在酒桌上,縣委副書記告訴陳倫,縣裡收到報社借調他的公函,已決定同意他借調。叫他儘管放心在家中過完愉快的春節,復函就會及時寄回報社主管部門。
在家鄉呆了十多天,幾年前吹噓能連喝兩斤白酒不醉的陳倫,實在無法招架愈來愈多的飯局。於一天晚飯後,由身價千萬的陳程親自駕車,把他送到巴州市火車站買了臥鋪票,提前回到了蓉城。
春節放後上班第一天,諸總在全體中層幹部會議上,鄭重其事宣讀了社務委員會任命陳倫為總編助理的文件。
擔任總助不到一周,情人節到了。早上剛走進辦公室,廖星麗打了電話,請陳倫到新光華大酒店去度情人節!
「情人節?沒有情人過什麼節喲!」陳倫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沒有情人就不過節了?難道天下所有人都得有情人才能有節日?」廖星麗揶揄道。
道:「你可能情人太多,不知和什麼人一起過吧?」
「呵呵,我倒希望有一大堆情人,可嚴峻的現實卻極為無情,一個也沒有。」
「真的沒有?」
「別說蒸的,就是煮的也沒有。」
「那好,你今天到酒店來,我給介紹一個絕對讓你滿意的情人。」廖星麗的語氣非常認真。
「真的要來?」陳倫翻看著桌上的文件:「可我沒有車,到你那裡來實在很不方便。」
「什麼,你都當總助了居然還沒有配車?」廖星麗有點不高興了:「不願來就明說嘛,撒謊可不是乖孩子!」
「唉!親愛的廖總呀,我發誓真的沒有車,不信可以問報社所有人。」
「真沒有車?那我派車來接你,大姐雖然不能做你的情人,但今天可以送你一份驚喜!」
放下電話,陳倫仰在椅子上喃喃自語:情人節呀情人節,我這既沒愛人也無情人,甚至解決生理本能都難的人,今晚真能得到一份驚喜。
下午五點,光華酒店辦公室何主任和廖星麗的專職司機,各駕一輛麵包車和一輛紅色奧拓車到報社樓下,何主任打了電話陳倫下樓。
陳倫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小得和他高大身材極不協調的奧拓車,何主任遞給車鑰匙很不自然的笑道:「廖總讓我把這車交給你適應一下,如果有什麼毛病,隨時通知我派人開去修」
「這車給我適應?」陳倫還沒反應過來,何主任已轉身上了麵包車,探出頭來說:「廖總臨時有事到山城去了,讓我轉告你今晚的聚會改在下周…….歡迎隨時來玩!」
這就是廖星麗給我的驚喜?陳倫接過車鑰匙,正圍著還有八成新的小巧汽車打量,手機響了,是廖星麗發的一條簡訊:情人節之際,不是情人的我,真誠祝你節日快樂!這車,算我們酒店贊助給你們報社,你只需再寫一篇正面宣傳的文章,開一張等值的發票即可!
天下飛下來一部代步工具的喜悅還沒過,三天後,報社財務人員把幾份保險單交到了陳倫手中笑道:「這是報社為你買的意外傷害險和重大疾病等商業險,一年近萬元喲,現在你是單位的國寶級人物!」
諸總和廖星麗的知遇之恩,激發了陳倫的熱情和幹勁。他夜以繼日、加班加點工作,拼命想干出一番成績,以報答關心、支持的朋友和領導,同時證實自己。
儘管對發行和GG工作還不十分熟悉,但「得人點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的信念。使陳倫不斷努力,整體效益相對前任,有了極大提高。
分管工作基本上走上正軌,報社的綜合經濟效益提高後。有了好多剩餘資金的諸總,有了提升檔次的雄心壯志,豪興大發地拋出一筆GG費,在電視上播出了高薪招聘各類人才的啟示。
招聘啟示播出後,各種三教九流的男女人等,幾乎踏破了報社門檻。陳倫和一位負責接待的女士窮於應付,忙得好幾天中午連盒飯也沒吃好。
應聘的人中,雖大多持有各種高等學府文憑,其中不乏一些大報大刊的編輯和記者。也有從機關分流出來的處科級幹部,但總體素質卻令人不敢恭維。
令他驚喜的是,當年初調運木材時的手下李小強和童鈴,竟然也同時遞交了應聘資料。
多年不見,李小強和童玲早已不是當年的青澀樣,都出落成了能說能寫,電腦、汽車駕駛、英語三門生存技巧嫻熟,各種應變能力極強幹才。
招聘工作進行了—周才結束。陳倫捧了厚厚一疊各類人才簡歷交給諸總時,他似乎已失去了一周前的那份豪放。漫不經心翻看了一下簡歷,讓陳倫暫且保管,待有空再處理。
接下來相當一段時間,陳倫天天都要收到大量詢問何時發出錄用通知的電話。儘管他對那些本無真才實學,偏要裝出才高八斗窮酸相的所謂人才,很有些不以為然。但回想起當初求職的艱難,卻於厭煩、悲哀之餘生出了幾許同情。
活該陳倫自找沒趣。於—天中午見諸總心情還算不錯,趕緊把幾份自認為應當幫一下的年輕人簡歷挑了出來,陪著笑臉交給了他。幫那幾位並不了解、僅僅詢問電話打得更勤,比一般人嘴更甜的人說了一堆好話。
或許因了陳倫的力薦,或許因為諸總同樣看中了林洋、夏勇、鍾靜等幾個年輕人。三天後發話讓五個年輕人同時報到,並讓她(他)們—邊干內勤,—邊都跟著陳倫學做GG業務。
幾個年輕人都很勤奮。不但積極工作,而且對陳倫特別恭敬。但凡他所交待的工作,不管有沒有能力辦好,都會全身心去做。
每天早上走進報社,會有人搶著為陳倫把辦公桌和椅子、杯子擦乾淨泡上茶,雙手捧著遞到他手中。
如果他不經意間流露出還沒吃早飯,有人飛奔而去,很快買回他特愛吃的清湯素辣麵放在寬大的辦公桌上。剛吃完麵條還在擦嘴,桌子上已被收拾乾淨。
其中一個長得很漂亮名叫鍾靜、眼裡有一絲憂鬱的姑娘,每天最早來到報社,不管交給什麼工作都能很好完成,辦公室的雜務也會搶著干。就連本應勤雜工做髒活,她也會幫忙。
一向很少到報社,成天不在情場就在賭場的諸總,幾次到辦公室來都看到鍾靜積極認真的工作。更有幾天早上,碰見她正在清潔他的辦公室。或許是頭天晚上手氣好沒有輸錢,便興致極好的和她聊了起來,每次都一聊半天。到中午,還會把她帶到外面吃飯,下午自然不用上班。或陪老諸打麻將,或拿著賞錢逛商場。
有一次,報社裡連續一周都看不到鍾靜的影子,負責培訓新員工的新聞部主任請示陳倫怎麼辦。陳倫笑著說:「鍾靜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她有重要的事情處理。」
其實,陳倫周一就接到諸總的電話。知道鍾靜陪他到外地出差去了,可卻忘了告知新聞部主任。
很快,陳倫也喜歡上了這幾個年輕人,高興時,會把能獲得較好收益的工作交由她們去做。休息日也會帶上夏勇、林洋、李小強等到菜市上買了新鮮魚、肉和蔬菜。一起到報社為專為他租的三室兩廳,興致勃勃如兄弟姐妹般無拘無束玩笑著,拾綴出一大桌色、香、味俱佳的佳肴,親熱的圍坐一起吃喝。
每次和小青年們熱鬧時,陳倫會回想起在高原森工局,和工友們圍著火爐喝酒吃肉的情景。
森工局的朋友豪爽、直率,為了學得幾招三腳貓功夫,平時像神一般敬著他,可當他到了看守所。那些他最為看好的人,卻一個不少的到了台上,憤怒聲討、揭發他的滔天罪行!
現在的這些年輕人,相對森工局當年的朋友,似乎多了些什麼又少了點什麼?多的是受教育程度和文化和知識層面。相對森工局的工人,多了點少年老成和世故。少了點啥?少了男性的豪爽,哪怕是裝出來的豪爽也沒有!
不,應該說是多了點不應有的女人氣,少了男人的陽剛!不知什麼時候起,陳倫感到這社會變得有點陰盛陽衰了!
負責經營工作的陳倫出差機會較多。以往出差他都是天馬行空、獨往獨來。五個年輕人來了後,出差時他總會將其中一個或兩個叫上。本意是多個人同路,既省了旅途的煩悶,又可讓這些年輕人學到有用的知識、積累經驗。
五個年輕人先後數次和陳倫—道出過差,得到了勝過工資幾倍的回報。多次感恩流涕的說陳倫對他們真是太好了,發誓今後如果有了出息,一定加倍報答他。
陳倫也認為對他們實在不薄,希望能長期友好相處下去。可沒想到,幾個年輕人來了不到半年,發生了了令他意想不到的事。
因一頂重要採訪任務,需陳倫親自回巴州出差,諸總讓帶他深為青睞的鐘靜同去。本來,陳倫從不帶任何女性出差。不是他對女性排斥或反感,而是不願帶女性下屬出差。
有人好奇的問陳倫為何每次出差都帶男性,他振振有詞的答道:「帶小伙子方便,一、他們不會有大雪封山的特殊期。二、可以幫喝酒。三、萬一遇到歹徒,還可以聯手見義勇為,四、不擔心強暴或誘姦之類的事發生……」。
可這次是諸總親口交待,只好帶了鍾靜一起。
陳倫和乖巧的鐘靜到巴州後,受到了當地政府部門熱情接待。把他們安排在巴州大酒店住宿,每日三餐均由接待處好幾個人陪同用餐,地區一、二把手也親自作陪,在當地最有名的餐廳里交流過。一些原就熟識的職權部門領導,更是輪流排隊想要作—次東。
在巴州呆了三天,基本上將原定為—周才能辦好的事辦妥。就在陳倫準備返回的頭—天中午,遇到了所有男人都最忌諱的事。
那天中午,曾和陳倫有過交道的交警支隊長請客,那位仁兄知道陳倫喜杯中之物,精心安排了兩位體態豐腴的善飲女警作陪。
席間兩位警服女士頻頻用大杯和陳倫干,使他上桌不到半小時就已半醉,只好讓鍾靜以報社名義回敬主人。
原以為鍾靜並不會喝酒,叫其敬酒無非想讓她用飲料和對方周旋。以免自己被酒量大得驚人的警花灌醉,丟人現眼的來個現場直播。
可沒想到看似溫柔、說話細聲細氣的鐘靜,卻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一口氣和兩名制服女士連干三大杯竟面不改色無一點醉意。
到後來,三位爭強好勝的女士喝完了整整三瓶五糧液,都有了濃濃的醉意仍不罷休,吐齒不清的嚷著叫服務員再來一瓶,非要分個你強我弱。
陳倫和有了八分醉意的支隊長見勢不妙,趕緊叫服務員別再上酒,好說歹說將她們勸住。
支隊長執意要將陳倫送回賓館。盛情之下,他只好閉著眼任其把他和鍾靜載到賓館送進房間。
主人走後,陳倫很快睡著了。一覺醒來後已近下午四點,惦記著隔壁的鐘靜,他打了電話過去,想問一下她情況如何。
電話響了很久她才接,氣喘吁吁、痛苦十分地說:「我不行了!快,快來救我!……」陳倫以為她醉得很厲害需要幫助,趕緊起身過去。
房間門虛掩著,陳倫徑直推開門進去,卻大為驚詫的發現鍾靜一絲不掛趴在床上嘔吐。沒等目瞪口呆的他做出任何反映,支隊長裹著浴巾,手裡提著兩條毛巾從衛生間走了出來。見陳倫呆立在屋裡,有些吃驚,滿臉尷尬的將毛巾丟在地上,轉身飛快閃進衛生間……
知道鍾靜和支隊長發生了激情故事,但不清楚是她自願獻身,半推半就或酒後無力讓人強行占有,這事讓陳倫無比頭痛。
鍾靜如自願以身相許,或酒後半推半就發生故事,都沒有什麼好說的。雖為年近五旬的老男人和二十來歲的小女人之間發生的錯位故事,但畢竟都是成年人,你情我願,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但如果,那位仁兄趁鍾靜酒後無力反抗霸王硬上弓,強行奸了她,這事可就大了。身穿制服的警官,強姦上級主管部門機關報的記者,不判幾年才怪!
怎麼辦?陳倫感到十分為難,真後悔打了電話去問鍾靜,更後悔闖進她的房間。。。。。。
豐盛的晚餐,鍾靜因為酒還沒醒無法參加。心裡有事,加上中午喝得不少,陳倫被幾位勸酒高手灌得人事不知。
仰躺在寬大的席夢思上,鼾聲大作的陳倫似乎回到了高原上的子弟校,正在月黑風高的夜晚和鍾敏靈偷情。
鍾敏靈用一張潔白的床單換下了淡藍小花的毯子,背對著他脫光了衣服,返身含羞帶笑嬌嗔道:「你鼓起那麼大兩個眼睛看到我幹啥?又不是沒見過!瓜娃娃快來呀!」
他飛快剝光了身上的衣物,撲了過去把她按在床上,餓了好多天的流浪漢。。。。。。
鍾敏靈的乳房被他吸吮和撫弄得隱隱作痛,兩隻腿絞在一起,身體扭動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你小時候沒有吃過奶?在我這裡過癮了,再使勁也吮不出奶的……」。
他不說話,手嘴並用,鋼棒一般挺立的生命之根被軟軟的小手帶到了她兩腿間,她全身顫慄著呻吟道:「進去吧,快進去吧!我受不了啦!」
他突然把她翻在了上面,讓她坐在身上,雙手各握一隻跳躍的大白兔,血紅的眼睛注視著她道:「今晚讓你翻身作主,盡情發揮吧!」
她嫣然一笑,屁股輕輕一抬盈盈坐下,大幅度扭動了起來。望著她半閉雙眼如痴如醉的表情,陳倫感到小腹部陣陣強烈涌動,……
隨著體內的激流洶湧而出,陳倫從夢中驚醒。睜開朦朧的雙眼時,真有一個精赤身子的人坐在他身體上,兩手自撫雙乳誇張地搖晃,伴隨似有若無的呻吟,一副迷醉的表情。
難道我還在做夢?他使勁揉了揉雙眼,定睛一看,坐在身上的女人竟是鍾靜,不由大駭。緊閉雙眼任由她晃動了好一陣。
體內的激流再次奔涌時,陳倫竟莫名發起了神經,惡作劇的挺起身來推開鍾靜,徑直到衛生間放水沖洗一番後,也不看一眼赤裸身子可憐楚楚呆坐的鐘靜,轉身朝門外走了……
獨自在濱河堤壩上漫步到深夜十二點回到房間,鍾靜已經離開。床頭柜上的一張便箋上寫著幾個秀氣的鉛筆字:陳老師,對不起,但願你把今天所有的事情當成一場夢!
陳倫神情古怪的撕著那張便箋,自言自語道:「但願過去的都只是一場夢。」
第二天早飯後,鍾靜來到陳倫房間。直面他的冷臉,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有說有笑和他閒聊。
心裡莫名有一肚子氣的陳倫,本不願理睬她,但想到她畢竟還年輕,而且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新人。加上她是諸總身邊的紅人,過分對她不恭說不過去,只好睜隻眼閉隻眼聽她神侃。
光是神侃倒也罷了。可到後來,她竟撲到陳倫懷裡,將粉嘟嘟的臉緊貼在他鬍鬚拉碴的臉上,兩隻白皙的雙臂緊摟著他脖子撒開了嬌。
本來,陳倫正處於四十餘歲的如狼似虎年段,於性方面的需求非常強烈。好多晚上獨自睡在寬大的席夢思上,孤伶伶抱著枕頭時,極其渴求有女性解決原始本能的需求。
對長得頗有幾分姿色的她鍾靜,他卻很是矛盾。不敢或其他原因?說不清楚。儘管她兩隻豐碩的乳房貼在胸前時,身體內部不由自主地有了些許燥動,但表面上卻如一節木頭似的沒有任何反應。
強忍衝動,裝作沒反應倒也罷了。可到後來實在難以忍受時,他竟一把將她推開,指著她鼻子怒喝道:「你以為我是誰?老子不是諸總,不吃人家盤中剩菜!」
回到報社第二天早上。陳倫剛跨進辦公室,諸總就黑著臉大聲將他叫了去。原以為是有什麼工作要交待,陳倫不慌不忙地把茶沏好了端著杯子走進總編室。
沒等陳倫在沙發上坐下來,諸總就咆哮開了。他首先指責陳倫不該目無法紀、無視行規,完全不顧報社的聲譽,四處散布鍾靜的流言蜚語,說鍾靜利用不正當手段獲取訂單。接著指責陳倫沒有擺正位置,在一些不應做主的事情上越權處理。
最後,又列舉了一堆事實,證明陳倫力薦的幾個年輕人除了鍾靜,都沒有能力,打著報社的牌子到處要紅包,丟盡了單位的臉。要求他在三個月內視情況全部辭退。同時,鄭重其事叫陳倫從此以後不得干預鍾靜的工作,由她直接對他本人負責。
那一瞬,陳倫感到渾身的血涌到了腦門,差點拍著桌子懟他。但也僅只那麼一瞬,他冷靜了下來。想起了這麼多年來,因為不冷靜和衝動釀就的悲劇和苦果。
決不能讓放任脾氣的悲劇重演!他終於將怒火熄滅在即將爆發前一瞬,平息了。憑著和諸總近三年的交道,陳倫明白此時和他辯解或爭吵,不但說不清任何問題,而且會使簡單的事情複雜,以至於到後來誰也收不了場。
儘管憑著幾年來大都市的闖蕩,陳倫已不在乎是否會被炒,但想到諸總曾經的種種好處,他硬是把一口氣咽了下去。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半,轉身悄無聲息離開了總編室。
當晚,陳倫和幾個在部隊當小幹部的老鄉、報社記者一起到光華酒店,起鬨讓廖星麗搞了一桌美味。他一聲不響喝了很多,已經醉了卻仍不願罷休,一直到深夜一點幾乎人事不知,才被廖星麗等人扶到別墅開了一間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上班,鍾靜見到陳倫不但沒有了往日的恭敬,而且咄咄逼人的要他把某大GG客戶資料給她。見陳倫不屑一顧的冷臉,她竟在鼻子裡發出很重的「哼!」聲,扭著性感的腰肢往外走了。
她如果就此走掉也就算沒事,可要命的是當她走出門後,回身對著木門使勁踹了一腳!
陳倫本就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從小到大從沒怕過什麼。不論森工局或勞改農場,也曾治服過不少牛鬼蛇神;在華達公司任經理時,暴打過為數不少到公司滋事的無理取鬧者。任保安公司經理後,更是在楠山威震一方,算得上黑道人物害怕的狠角色。
到了蓉城新的工作環境,由於接觸的大多是文化人,一般情況下難以發火。可面對如此放肆的挑釁,骨子裡潛藏的野性,不以意志為轉移的爆發了。
他大喝一聲跳起來,鐵青著臉色走到鍾靜身前,冷冷看著她仰面朝天的臉,觀賞稀有動物似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番。
一片寂靜中,鍾靜被他看得心時發怵,不由自主往門口退去,顫聲問道:「你要幹啥?你想打人?」
陳倫見她嚇得臉都青了,兩手抱在一起,轉身向辦公桌走去,走到一半時竟回身飛快返加,戲謔似輕輕在她臉上拍了兩耳光,在那白中透紅的臉上留下了幾道指痕。
如果不是幾個年輕編輯見勢不對,死死把他抱住並拖走。或許,盛怒下的陳倫有可能將鍾靜踢廢了。
還好,鍾靜被鎮住了,沒有把這事向諸總告狀,下午還主動向陳倫認錯,保證以後會繼續尊重他並努力工作,求他不要把她早上的失態放在心上。
晚上。陳倫下班時叫了手下幾個年輕人到紅星大酒店,要了一桌美味佳肴。開開心心吃喝到有些醉意回到家,一頭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長時間,急促的電話鈴聲把陳倫吵醒,他沒好氣的拿起話筒,還沒說出一句話,對方已急不可待叫嚷開了:「喂,陳老師嗎?鍾靜到現在還沒家。我打了幾十個傳呼也不回,你們到底在搞啥子名堂!」
好一陣。陳倫終於聽明白對方自稱是鍾靜的男朋友,因為鍾靜到現在還沒有回家,責問他把她弄到哪裡去了,語言中,頗有鍾靜就睡在他床上的質疑和憤慨。
陳倫頗有幾份惱怒的回答道:「你女朋友回沒回家,管我什麼事?深更半夜發什麼神經!」
「啪!」一聲把話筒扔到床頭柜上,倒頭繼續大睡。因為把電話聽筒扔在了—邊,到還睡得清靜。可沒料到,第二天早上事情來了。
一大早,陳倫按慣例提前半個小時來到報社。剛從電梯裡走出來準備開辦公室門,卻發現門口站了一個人,正虎視眈眈、兩眼發紅的盯著他。那陣勢,頗像一頭隨時有可能撲了過來咬斷他脖子的狼。
雖然從小練拳術,加上當保安經理時前跟著公安幹警執法時,見識過各種兇狠的角色。根本不會將三五個小青年放在心裡,但突然見到他那極度仇視的眼神,陳倫心裡還是不由自主打了個沉。
那將兩隻野狼似的眼睛盯著陳倫的,正是昨晚打來電話、剛說了不到兩句就被他把電話壓了的鐘靜男朋友。
陳倫大腦飛快運轉起來:這傢伙不會是鍾靜的男朋友吧?難道鍾靜昨夜通宵未歸?她到哪裡去了?現在該怎麼辦?看這小子絕對是存心找事。或許他會認為我昨晚上睡了他的准老婆,不然怎麼用會如此深仇大恨的目光盯著我。
雖然陳倫於這事十分坦蕩,自認為沒有見不得人的行徑。但萬一這長得如同瘦猴的傢伙,毫不顧及的在這裡鬧開了,這臉可就丟大了!
正當陳倫在心裡盤算著該如何是好,那小子沖他嚷開了:「陳總,我認得你,鍾靜昨天一夜沒有回家,害得我在報社大門口守了—整夜。她到底去哪裡去了?」
聽他—開口說話,陳倫心裡立時坦然了,原來是個底氣不足的軟貨,量他也做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壯舉。
他沉著臉走過去,一聲不響進到辦公室,閉著雙眼仰在大班椅上,任由那人站在辦公桌前直瞪著眼,一副理都不願理他的表情。
就在此時,鍾靜哼著歡快的曲兒進得門來。看樣子,打算為陳倫收拾辦公室。從疲憊的臉色興奮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昨晚一定過得非常愉悅,也非常盡興……
看鐘靜走進陳倫辦公室,她那一夜未眠的紅眼男朋友立時衝動,將她的緊緊手捉住,用變了調的聲音顫抖著問道:「你昨晚上到哪裡去了?和什麼人在—塊過夜?為什麼我打了數不盡的傳呼都不回?」
呆立於門邊的鐘靜,臉色立刻顯得難看。她緊咬著下唇,將—雙漂亮的眼睛朝那紅眼男人盯著,原本豐滿的身子立顯單薄,看上去很是有些楚楚可憐。
屋子裡的空氣猶如凝固了,能清楚聽見兩個年輕人的呼吸聲。陳倫仰坐在椅子上冷冷望著鍾靜和他無言對視,心裡極不舒服,真想開口罵幾句家鄉粗話,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再是和違法犯罪人員打交道的保安經理,而是報社高層管理人員,再沿用以前的態度和方式處事顯然不行。
正當陳倫思忖如何處理這事,看似弱不禁風的鐘靜,忽然把手中的濕毛巾往地上一扔,拉著紅眼男朋友就往外走,底氣不足地對他說道:「人家陳總忙得很,你有啥事和我到外面去說。」
不行,不能讓鍾靜和她那醋酸過重的男友出去,必須讓她倆當面將話說清楚,免得以後找麻煩!鍾靜和她的男朋友剛走到門口,陳倫站了起來大聲叫喊道:「鍾靜你倆都給我站住。」
兩個拉扯著的年輕人同時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大惑不解地望著陳倫。陳倫復又坐回到椅子上,冷冷的問鍾靜:「你昨天晚上在什麼地方過夜?」
「這……」鍾靜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沒能說出一句話。
「這什麼?」陳倫突然火起,黑著臉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按說你已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不論單位或個人,我都沒權利干預你的私生活,更不該過問你昨晚和誰在一起。但作為雖沒領結婚證但卻擁有同居男朋友、享受已婚待遇的女人。希望你注意自身安全,嚴肅點的對自己和所愛的人負責,不論什麼原因,也不要再夜不歸宿。」
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了兩口,不再理會臉色緋紅、頭垂在胸前的鐘靜。沉聲對那張口結舌的紅眼男子喝道:「看你也像受過高等教育,不會是那種山野莽漢,為什麼做事不動腦子?女朋友有什麼事,完全應該等她回到家再慢慢問嘛,動不動就跑到單位上興師動眾問罪,成何體統?或許在你那狹隘的心目中,會認為鍾靜昨晚上和我在一塊吧?哼!真以為我是廢品收購站的?」
「你!……你太過分了!」陳倫的話還沒說完,鍾靜神情大變,全身顫抖指著陳倫,扭身就往外跑,紅眼男人趕緊跟著跑了出去。
當天,鍾靜沒有上班,第二天也沒有來,直到第三天下午她才神情黯然地來到報社。那幾天陳倫因為業務上的事情忙碌得團團亂轉,沒有精力去理會她,只不咸不淡地說了幾句。叫她記住以後如果家中有事不能上班必須請假,然後就開車到外地出差去了。
可誰知,當天下午,鍾靜懷揣臨時交由她保管的數千元公款,一聲不響走了。
她再沒到報社上班,任由所有人打了無數傳呼都不復機。
幾天後。陳倫風塵僕僕從外地回來,諸總陰沉著臉將—封拆了的信扔到他桌子上說:「你把鍾靜這信看完後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摸頭不知腦地將那近千字長信看了一半,陳倫腦子「轟!」一聲炸了。信是鍾靜寫的,她直言不諱承認拿走了單位的公款。但,之所以出此下策。—是覺得單位給她的待遇低了,二是因為陳倫曾經對她不恭,使她受了委屈,拿走公款既是要回應得的差額,也是對陳倫的報復!從信中可以看出她對陳倫成見很深,言語之中,頗有被他占了便宜的弦外之音!
陳倫在辦公室轉了好幾圈,強抑止義憤來到諸總辦公室,想就此事做出解釋並聽從他對此事的發落。
剛在沙發上坐定,諸總已喊開了:「老陳呀,平時我待你不薄,可沒想到你竟如此沒水平、沒修養、沒層次。當領導不到幾天,就做出如此令人失望的醜陋之舉,叫我如何面對所有職工和上級領導?……」
不允許陳倫有任何解釋,諸總發泄完後氣憤地摔門而去,將呆若木雞的他扔在總編室發愣。
那一刻,陳倫不明白:緣何一向對他極度賞識、很具人情味的諸總,會如此不問青紅皂白,如同喝斥奴隸般喝斥他。
當晚,陳倫約幾個朋友到了新光華大酒店,在善體人意的廖星麗陪同下大醉而歸,直到第二天中午腦袋仍隱隱作痛。
其後相當一段時間,諸總對陳倫不理不睬。陳倫多次想走進他辦公室,將真實情況說清楚。但看到他那複雜、審視的目光,便思忖著退回了。
抱著「為人不做虧心事,哪怕半夜鬼敲門」的想法,陳倫不再對此事耿耿於懷,什麼也沒發生過—樣。每日仍早早到單位將職責內一應事務辦好,但凡報社交辦的事,仍一如既往處理得恰到好處。同時,利用各種關係聯繫GG業務。
同時,他決定通過朋友幫忙,不但要追回鍾靜拿走的公款,而且定要於大庭廣眾下,把她羞辱一番,讓她主動找到諸總認錯。
幾天後,在鹽市口一家商場大門外,陳倫果然帶幾個人把鍾靜和另外兩個男人堵住了。
提高了聲音訓斥她嗤之以鼻的行徑時,陳倫的腦海里閃過當年在西道縣城侮辱王洪群的情景。那時純屬無理取鬧,有點流氓行徑。可這次,和上次大不一樣,鍾靜的行為太過卑鄙,羞辱她一番,對她今後的人生會有好處。
由是,陳倫顯得很是理直氣壯!卻沒想到大庭廣眾下對一名弱小女子大加侮辱,其行為本身,就不是男人所為。
幸好,鍾靜在感到危險來臨時,隨機應變能力相當不錯,當著眾人「咚!」一聲跪在陳倫身前,哭著求他原諒,說來自高原沒見過世面,這次確實做錯了事,陳倫想怎樣罰她都認!
「你來自高原?怎麼回事說來聽聽」陳倫這人最大的弱點就是見不得女人掉淚。看到鍾靜一副可憐的表情,立時有了同情心。一把將她拉了起來,轉身對幾個朋友說:「走,我們找一家茶樓,聽鍾小姐講故事。」
在東門大橋一家茶樓里,鍾靜紅著眼講了她的經歷:媽媽原是康藏高原一家森工局伐木場教師,因為想要擺脫條件極為艱苦的環境,違心和並沒有感情基礎,在家鄉武裝部的爸爸結了婚,企圖以照顧夫妻關係為由調回家鄉。
可是,爸爸似乎對兩地分居的生活極為滿意,並不願意媽媽調回家鄉,婚後一年多也沒有兌現當初的承諾幫媽媽調動。萬般無奈的媽媽,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生育後,能以照顧孩子和夫妻關係的雙重名義申請調動。
媽媽終於懷上了她,把她生在了子弟校的教室里,可是,當一年後,媽媽享受兩個一次的探親假,背著她千辛萬苦回到家鄉探親。爸爸卻大發雷霆,神經病人一樣指著媽媽的鼻子,用盡了世上最下流的語言,社會上的痞子一般痛罵了媽媽半天。
原來,爸爸非常有心計,從她出生的時間推斷,她並非自己的骨肉……
他憤怒的責罵媽媽不守婦道,不但給他戴了綠帽子,而且生了一個小雜種。拳腳並用的毆打媽媽,並把僅一歲的她扔到地上,逼著媽媽把那個破壞軍婚的犯罪份子交出來。
媽媽一反平日的文靜瘋狂的和爸爸對打,衝進廚房提了菜刀,咬牙切齒對仍在破口大罵的爸爸揮舞著,聲嘶力竭的叫道:「姓嚴的,你今天要敢動我女兒一指頭,老娘搭上這條命和你拼了!」
可許是媽媽披頭散髮的拼命樣嚇著了爸爸,或者是剛滿一歲卻長得極為乖巧,大睜著雙眼將手指頭含在嘴裡,一聲不響望著爸爸的表情,使他有了測隱之心。打鬥就此收場,她取得了在家庭的合法位置。
雖然爸爸不再責罵,可媽媽臉上卻自此不再有笑容,每每獨自喃喃自語,而爸爸雖沒有了罵聲,但卻會時不時恨著鍾靜嘟囔一句:「野種!」
假期還沒滿,媽媽就帶她回到了高原,繼續在子弟校教書並撫養她。後來,媽媽又生了兩個弟弟,被爸爸心肝一樣疼著愛著並留在內地撫養。
從兩歲起,她就在教室里聽媽媽講課,一直到取得小學畢業證。
小學還沒畢業,媽媽終於如願以償調回了內地,在城關區小學教書。小學畢業後,她雖成績很好,但卻沒能進入縣中。那從不正眼看她的爸爸,也根本不願幫忙哪怕說一句話。萬般無奈下,她只好委屈到了城郊的二中就讀。
臉上從來沒有過笑容,更沒有正眼看過她的爸爸,其時已經時擔任了武裝部副部長。並和地方工商局領導悄悄合作承包了一家機械作坊,每個月除換洗衣服,偶爾也會提著一些滷味回家吃一頓飯。
不管換衣服或吃飯,他都從不和鍾靜說話,也不和媽媽說話。好像這屋裡,根本沒有她們母女二人。
很小時,她就心裡明白是媽媽婚外情的種子,好多次因難以忍受名義上『爸爸』的侮辱和白眼,她都想離家出走。可看著媽媽憂鬱的眼神和日漸消瘦的面容,便失卻了挪動腳步的勇氣。
後來,已任部長的爸爸轉業了。或許因為不願看到她的原因,他堅決要求回老家,而且以轉學會影響學習為名,把她留在了外婆家。
媽媽和爸爸離開後,除了每月寄給她生活費,一年半載才會來回來看她一次,一次最多也就呆兩三天。
幸好有外婆陪著她,否則,她真不知怎麼打發放學後的日子。或許因為沒有父母關愛的日子容易令人發憤。舊習慣從初中起,她就迷上了計算機。到高中時,不但已經算得上一個相當高超的計算機動用高手,而且無師自通的學會了修理、組裝電腦。那時她的願望就是將來能成為計算機工程師。
好不容易熬到終於考上了大學,她長出了一口氣:終於可以擺脫鬱悶的日子,擁有自己的天空了。
可大學上了不到一年,外婆突然逝去了。當她接到姨媽的電話趕回家時,擺在家裡的只有外婆的遺像和黑色骨灰盒。
大姨二姨都說不出外婆逝世的原因,只是告訴她,幾天前,那個一直罵她為野種的爸爸,不知為什麼回來呆了幾天,幾乎每天都和一班狐朋狗友喝酒到深夜。
第三天清晨,他滿不在乎打了電話對大姨說:「大姐,你媽死了,好像昨晚上吧!我本來今天想回楠山,去跟她打聲招呼卻喊不開她的門,把門踢開進去才發現她屍體都硬了!你們過來看看是直接燒了,還是叫公安局的人來驗一下屍!」
出身於地主家庭。建國後和文革中陪著外婆受過多次批鬥,天生膽小的大姨和二姨相擁哭過後,悄然把媽媽拉到火葬場燒了。她們不願惹事,也不敢得罪在縣城裡有一大幫爛兄爛弟的妹夫,只好忍氣吞聲!
回到家對著外婆的遺像痛哭了一場後,她到派出所把嚴琴的名字改為鍾靜,提著簡單的行李離開了家鄉。
她沒有回學校,外婆離開後,她從心裡開始恨那個一直恨她的男人,也開始恨生了她卻不能讓她正常生活的媽媽。她不想再要媽媽的學費和生活費,可沒有了經濟支撐,繼續讀書的可能幾乎為零。 一番思索後,她獨自到了深圳。
不到二十多的女青年,兩手空空外出闖蕩,說心裡不怕那是假的。可她不願意象一條搖著尾巴向主人乞憐的哈巴狗,在爸爸面前喪失神聖的人格尊嚴。於是,義無返顧登上了南下的火車。
也許老天有意刁難,剛到深圳海關就遇到了麻煩;原來進入特區還需邊防證。天啊!如果返回遙遠的家鄉或學校辦手續。得浪費多少時間,又得浪費多少錢啊!
不如找家賓館住下,請大姨找公安部門辦好手續寄來。可一看房價,每晚竟要二三百元,就身上這點錢,手續還沒有寄來,她就被人家掃地出門了。怎麼辦?那時她急得只想哭。可眼淚能挽救困境嗎?
一位遊客幫她出了主意;乘車返回廣州,找旅遊部門辦個「深圳三日游,各種手續人家自然幫你辦!
這個辦法果然很靈,只花了200多元,她就順利進入了魂牽夢繞的深圳。
撥通一個遠方親戚的電話,很快她就趕來了,但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熱情。幫她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下來後,面無表情的說:「今後就得靠你自己了,我現在還不具備幫助你的能力!」 一席冷冷的話,使她大失所望,心裡暗暗發誓;今生今世再也不會理這位親戚了。
後來她知道遠房親戚在一家大公司做高級職員,住的是單身套房。但公司有規定,嚴禁外人入住,如果違反規定輕則罰款,重則炒魷魚。
在深圳,每個人都很忙,上班時間根本沒空閒接待親友 。後來她還了解到,在深圳想找一份管理工作,不要指望別人介紹,「白領」都由老總親自面試決定是否錄用。
深圳雖有「冷酷」的一面,但又不同於內地其他城市,在這裡無論你是博士、工程師,還是斗大字不識幾個的文盲,都會給你一次或幾次機會,就看你能否抓住。
說出來簡直讓人害羞,她在深圳找到的第一份工作,竟然是酒店服務員,確切的說就是端盤子。
這活看起來輕鬆,但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根本想像不出來其中的酸甜苦辣。短暫培訓之後,大堂經理安排換裝上崗了,她負責一個普通包廂,且不說雙手放在身後,畢恭畢敬卻不能靠牆站立,時間久了會讓人頭昏腦脹、腰酸背疼。
上菜時更要加倍小心,決不能讓半點菜湯抖出。一次她為客人取啤酒時,大堂經理把8瓶啤酒放在托盤裡遞給她,她試了試好重,從小到大倍受媽媽呵護的她,哪裡拿過這麼重的東西。加上當時身體不適,只好拼著吃奶的勁,半托半抱著啤酒來到包廂。
然而更糟的還在後面,當她把盛著酒杯的小碟子往桌上放時。腳下一滑打了個趔趄,手中的酒杯全被摔在地上打碎了。
那一刻,淚水直往下流。事後,不僅被扣了半個月的薪水,還被老闆狠狠訓斥了一頓。
經過一段時間磨合,她很快適應了酒店的環境,工作幹得日漸出色,一口流利的英語漸漸引起老闆的重視。
一天,領班興奮的告訴她;老闆要把你調到貴賓廂,工資也由原來的1200元漲到2000元。末了她神秘的笑笑說:老闆誇你長的鵝頸鴨臀,天生麗質,有知識女性那種溫婉典雅的氣質。當晚站在試衣鏡前細細的打量,她在心裡不得不承認,鏡中人真是一個淳樸清秀型的女孩:一襲烏黑亮麗的頭髮垂直而瀉,眉宇間流著不易察覺的淡淡憂傷,不用施粉的臉蛋白裡透紅。身體該凸的部位驕傲的凸,該凹的之處婀娜的凹。當時她還真有些陶醉。。。。。。
這個酒店的檔次本來就不低,能被老闆特意安排進貴賓廂的,當然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比如一些有經濟實力的外商,國內企業的老總及政要等,誰都是不能得罪的上帝。
這些人文化層次較高,大多很有涵養,在與他們的接觸中,她學到了很多東西。尤其是法國人,彬彬有禮而又浪漫異常,頗具紳士風度,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然也有特殊情況,正是那次的特殊太出格,才讓她憤而離開了那家酒店。
那晚她負責的3號貴賓廂里來了幾位外商,領班特意強調:老闆吩咐這裡都是他的朋友,要服務好,決不能掃客人的興!
外商的工作效率和敬業精神令人欽佩,但有時為了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偶爾也出來喝酒瀟灑一下。開始他們說話溫溫爾雅,很有禮貌,哪知幾瓶下肚一起開始唱歌。最後乾脆瘋了般的大喊大叫一直鬧到凌晨1點多,仍毫無睡意。
這種情況本應立即禁止,因為事先老闆關照過,不能掃客人的興。她也只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聽之任之。
也許是過於興奮,其中一個五短三粗的傢伙竟打起了她的主意。先是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身邊,接著一把樓住她的脖子,要強行接吻。
一股惡臭迎面而來,幾乎讓人窒息。她用盡全身力氣拼命掙扎,看到這種大灰狼戲弄小白兔的遊戲,幾個大男子漢不僅不加以干預,反而開心大笑。
她好不容易掙脫他的糾纏,站起來整理好衣領並鄭重的說:「諸位先生,這裡是一個文明的國度,請互相尊重。」說這話時臉上的職業微笑早已消失。
看到這尷尬的場面,那位外商以為她要小費,趕忙掏出一疊人民幣塞到她懷裡。這個跑了大半個世界,可謂見多識廣的外商,也許認為鈔票能擺平各國美女。所以還沒等她反映過來,就再次撲了上來。
那一瞬間,她忽然想到了「花姑娘漂亮、漂亮的」,「皇軍金票大大的有」這些電影裡常有的台詞,心裡立即產生了一種被強暴的感覺並憤憤不平:中國人太善良了,當初就不該同情他們,就不應該放棄那個近乎天文數字的巨額戰爭賠款。若把這個彈丸島國弄個傾家蕩產,他們今天能拿著大把美元到處耀武揚威?
當那外商強行解她上衣紐扣時,忍耐終於到了極限,渾身的血液一下涌到了頭上。她抽出手「啪啪」兩記耳光,重重抽在那男子臉上,一時竟把他打得暈頭轉向。保安聞訊衝進來時,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暢快。
其實在南方這類事並不鮮見,報紙上不是登過韓國老闆毒打打工仔,日本老闆逼打工妹下跪之類的新聞嗎?她真的想不通:時至今日,這些老外還敢在中國領土上如此放肆和粗野,不就是有點美金嗎?難道為了這點外資,她們就該無限度寬容,遷就他們?
老闆終於出面了,竟批評她的態度太粗野,處理問題方式不夠靈活。她不服,當面反駁。老闆生氣的拍著桌子攤牌了;要麼向客人道歉,要麼走人!
她冷冷地說:「沒問題,我現在就走人、立刻辭工!」在尊嚴和人格面前,她決定放棄這份旁人眼裡的高收入工作!
不顧老闆背過身討好的使眼色,拒絕了領班和大堂經理代老可持續發展的她昂頭走出了那家酒店,走的非常瀟灑。是的,來深圳幾個月她已學會放棄!放棄金錢,放棄屈辱,放棄一切誘惑,她只想保留生命中最真,最純,最無價的東西。
華燈出上,走在特區的大街上,她倍感孤獨。許脆弱是女人的天性,幾天來的求職失敗,使她第一次懂得了心疼的滋味。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出來的感覺,一切的渴望如冰冷的水突然澆向燃燒的火焰,發出滋滋的無奈聲響。
在深圳求職,競爭的激烈堪稱「慘烈悲壯」。那種人挨人、人擠人的場面,簡直讓你望而生畏。當她交上一份又一份精心準備的簡歷資料,人事小姐幾乎都是一樣的台詞:「資料先放在這兒,回去等通知。」
她心裡清楚,這話萬萬不能當真,也許就在你充滿幻想地剛轉過身時,資料已被小姐扔進了廢紙簍。
兩天後,一家玩具廠貼出招工啟示,她不假思索去報了名。這次還算順利,她被錄用了。進廠那天,人事部經理向她們宣傳「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旁邊站著幾個凶神惡煞般的保鏢,令人不寒而慄。
她真擔心這裡會是那種「黑工廠」,擔心真會淪為「包身工」?心裡不由七上八下。後他來才知道這種擔心是多餘的,這裡除了累並沒有什麼危險。
車間是流水線作業,極忙,每天通常要上10來個小時的班。晚上下班時,她常感到雙腿麻木、兩手僵硬,的確很苦。但轉念一想,在這個競爭激烈的南國大都市,能有一份工作就已不錯。再說自南下以來既沒餓過肚子、睡過馬路,又沒有流浪過街頭,比起一般打工妹要幸運很多。
不是有句話說「知足者常樂」嗎?感到委屈時,她常常這樣阿Q般的解嘲。有時還湧出「月光與星星,玫瑰花瓣和雨絲,溫柔的誓言、美夢和纏綿的詩」這些雜亂無章的文字,製造生活的情調和浪漫,大概也算是一種擺脫憂傷和煩惱的「心理療法」。
忽然有一天,人事部經理通知她脫下工裝,準備到廠辦公室上班,她幾乎不敢相信是真的。辦公室主任是一位精明能幹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只有三十五六歲。在他指導下,她很快熟悉了工廠的情況,並對廠里的文檔、制度、生產、用工、客戶等資料了如指掌。
工作主要是開定貨單,收發傳真和起草通知,事情即少又不複雜,但薪水卻比在車間高出一倍多,這令她很滿足,
在辦公室工作一段時間後,她慢慢適應了這裡的人際環境,單獨與主任在一起時也沒有了剛來時的那種拘謹,閒暇時她們偶爾也會聊一些家庭生活之類的小事。
他常唉聲嘆氣,說因為妻子風流不守婦道,婚姻非常不幸。未婚女子的她對這些十分陌生也不感興趣,免不了安慰他幾句,以此結束話題。
一天下班時,主任讓她晚走一會,等其他同事都走後,他從辦公桌抽屜里取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遞給她。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條非常精緻的項鍊,主任對她說:「生日快樂!這是廠辦的一點意思。」
那一晚,她激動的一夜沒睡,因為按照這裡的慣例,只有員工作特別優秀出色,上級在生日時才給予獎勵。她壓根沒想到,這位頂頭上司會別有用心。
從此,他不時送她點小禮物,以此和她聯絡感情。有天廠里放假,主任說難得有假,應該輕鬆輕鬆,晚上出去跳舞吧!
出於女孩的羞澀和矜持,她一時拿不定主意,他笑著說:「別猶豫,就這麼定了 。」
她們先去吃火鍋,然後跳舞。走進舞池,,他不由分說拉起她就跳。一曲終了,他把頭靠過來,用異樣的眼光盯著她說:「靜靜,你知道嗎?其實我早就愛上你了,你是我夢中的白雪公主。」
末了還說,他已經在酒店開好房間,讓她今晚陪他。「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她羞憤交加,立即轉身而去。
為能保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事後她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仍和往常一樣工作。一周後的某天晚上,本已回到了家,卻忽然想起由她負責起草的一份文件還沒完成,擔心誤事的她,急忙趕回辦公室加班。
然而,打開那扇密封的小門時她卻驚呆了;主任竟在地毯上與廠里一名女工赤身裸體纏在一起。她大叫一聲,返身跑回了宿舍仍驚魂未定。
事後想想這是人家的私生活,與她毫不相干,只要潔身自好就行。哪知主任並沒有因此而放過她。
一天下班鈴聲響了後她正收拾桌面準備離開,忽然主任遞過來一張紙條。她以為是一般工作便條,便隨手鎖上抽屜,轉身下樓。
下午打開抽屜,才發現主任的便條上寫著:「中午到我辦公室來一趟!」頂頭上司是惹不起的。他隨便一句話,就能讓她這個打工妹捲鋪蓋走人。
她趕忙解釋,上午沒有看到紙條上的內容。沒想到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當即又開出另一份指令:「晚上到我宿舍一趟!」想到他住的是大套單身宿舍,又想到他的風流韻事,整個下午她的心都在打鼓。
下班後,她惶恐不安的敲開了主任的門。他果然穿著睡衣出來了,不急不慢的叫她坐下,給她倒茶,傻子這時也不敢動彈。她只覺得渾身血液逆流,說不出的緊張,看著那茶心想:茶里有沒有放藥?聽說許多老闆都這樣騙女孩子,心裡徒然升起一股寒意,忙說:「不渴!」
主任眨了眨那雙金色眼,慢騰騰的說:「我決定給你每月加800元工資,有才幹就要重用!」
她很吃驚,他一個廠辦主任哪有那麼大的權利,最後上司一語道破天機;原來這個廠的老總竟是他親姐夫。
「其實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人都有七情六慾,想通了誰都一樣。青春易逝,時光不再,她們為什麼不活的開心一點呢?」
看到她一頭霧水,他終於說出了真實的想法。原來他想讓她做情人,說這樣即可以逍遙自在,同時她還可以得到很重要的職務。
說著向她靠了過來,她清楚的聽到了急促的喘息聲。她完全能夠想像,下面的內容將是什麼,「別碰我,否則不客氣了!」拼盡全力一聲怒斥,她趕忙奪門而出。
第二天早上,一份辭職報告放在了主任辦公桌上。「不是乾的好好的嗎?小鍾你為啥要走?」他明知故問,百般挽留。
她淡然笑著說在特區打工,可以付出辛勞和汗水,聰明和才智,但決不會出賣肉體和人格。不然,自尊自愛的女性,與令人不齒的妓女有什麼區別?
那一刻,主任的臉變得通紅。也許這是他第一次嘗到這種狼狽、尷尬的滋味,但她相信,這不是最後一次。
離開那家工廠,她從報紙上看到一家外資工廠在招文員。天吶!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若能搭上這趟車該多好。
遺憾的是,她的出現並沒有引起招聘先生的重視,他幾乎沒興趣看她的資料,草草的問了幾句便說「等通知」。
這時她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忽然決定打出一張牌。慢慢收好資料時,她微笑著用流利的英語和他開了一個玩笑。沒想到招聘先生馬上改變了主意,示意她坐下,利的英語和她親熱的交談起來。半小時後,他說出了令人為之一振的話:「小姐,你什麼時候可以上班?」
早晨醒來,旭日東升,金色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房間裡流動。其時,她真想爬上深圳最高的樓頂,暢快淋漓的 高呼「萬歲」!
走進公司才知道,職位竟是小小的打字員,並且還得是試用兩個月,後面的潛台詞再清楚不過,不稱職就換人!
她不僅沒有為之苦惱,坐在久違的乳白色的電腦前,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衝動。當她手指顫抖的打開電腦後,一陣悅耳的音樂聲中,藍天白雲出現了,多麼熟悉的畫面啊!仿佛又回到了大學課堂。
幾乎沒費什麼勁,她就把分配的工作幹得相當出色,不但主管非常滿意,就連老闆也對她的工作極為認同。
兩個月後,她被公司正式錄用,並順利拿到了2600元的月薪。
工作枯燥機械,幾乎沒有什麼色彩,一天下來腰酸背痛,手腕發麻。半年後,一個意想不到的機會降臨到她身上,那天,當她把打好的一份英文報告送到那位外籍總經理辦公室時,他正愁雲滿面的向一客戶解釋什麼。
她仔細聆聽方知,對方在公司購進的一台大型計算機出現了嚴重故障,要求公司派技術人員火速前去修理。但此時,公司所有的技術人員都到用戶單位裝配調試計算機系統去了。
這位客戶大為惱火,揚言要和公司打官司,非要賠償由此帶來的一切損失。看到老闆那搖頭聳肩的無奈樣,她忽然覺得這是改變目前窘況的時機,於是便主動提出過去試試,
老闆露出了驚奇的神色,他不敢相信一個打字員竟然有勇氣提出去維修大型計算機,而她卻充滿自信的迎著他投來的目光。洋老總終於點了點頭,現在已別無他法,只有死馬當活馬醫。
他親自開著奔馳把她送到客戶的機房,她沒有高估自己的能力。兩個小時後,滿頭大汗的她終於排除了計算機故障。老闆長長噓了一口氣,露出寬慰的笑容拍拍她的肩膀,真誠的說;「真沒想到,鍾靜小姐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第二天早會,老闆宣布她為總經理助理時,許多資格比她老的職員臉上都露出了驚訝、懷疑。他們當然不能明白,一個剛來幾個月的打字員,憑什麼一躍成為月薪近6000元的老總助理。
她敢肯定,當時必定會有人想到「關係特殊」這些不正常的字眼。再說,中國自古以來就信奉英雄難過美人關。。。。。。其實她真正對這位年輕老外產生好感,還是幾個月以後的事。
老闆是一個混血兒,父親是北京人,母親則是正宗的愛爾蘭血統。他大約三十五六歲,身高1.78米,長得相當帥。臉上輪廓分明,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他對工作嚴肅認真,尤其對員工要求相當嚴格,但工作之外卻是另外一個人:熱情活潑而又不失浪漫,也許這就是中西方文化的差異。
那天他不由分說把她請上車,說要帶她去輕鬆一下。她還以為他要進舞廳、酒吧之類的場所,心裡不由產生了莫名的警惕。
誰知跑了一陣,轎車卻在郊外度假村的網球場邊停了下來。原來他要請她打網球,第一次參加這種「貴族式運動」,她異常興奮。穿著白色球服揮動球拍,像一朵白雲在綠蔭場上空飄逸。
精通此道的老闆,瀟灑而健壯的身體在草坪上揮灑自如,出球準確有力,臉上流露出自信的微笑。休息時,他有意無意伸出有力的臂膀將她攬入懷中。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她不僅沒有拒絕,而且靠在了他寬闊的胸前。
他說,她是在深圳見過的最優秀的女孩子,也許是他一生中要等的那個女孩。他已等了很久。。。。。。說得既含蓄又勇敢,每個字都火燎燎的直撞她的心。她承認心被他弄的很亂,以致回去後在床上展轉難眠,眼前老是晃動著他那英俊高大的身影。
經過一段時間交往,她發現他莊重、沉穩、大氣、有涵養。標準的理想丈夫形象,甚至為擁有這樣的男友感到由衷的欣慰和自豪。
那天,他浪漫的約她在中國民俗文化村見面,當她來到約定地點。他已在一片松林邊等候。當時他手扶一棵小樹,偏著頭瞧著,滿臉的嚴肅。她知道這是裝出來的,那嚴肅的背後肯定有生動的內容。
她那既矛盾又緊張的心砰砰跳著,不敢正視他的眼睛。突然,他一言不發用飛快的速度摟著她吻了一下。她嚇了一跳,本能的抽出手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時間凝固了,他在這凝固的時間裡愣愣的用手捂著臉,驚愕的望著她。清風吹來,繚亂了她的頭髮,輕輕撫著她那紛亂的心。
他忽然捉住她的雙臂又開始吻她,這時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第一次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和人接吻。
幾天後,他在郊外買了一幢很漂亮的小別墅,出人意料,房產證上寫的竟是她的名字,毫無疑問,這將是她們不久的「洞房」。
他說他還要把她帶到英國,讓他的親友和所有人都看著,他在中國找到了一位「東方維納斯」!她被他的真誠感動,也為他的一片痴情所陶醉。
本商定「五一」舉行婚禮,其實在這之前,她已偷偷試了好幾次婚紗,然而就在她即將成為他新娘時。一個新加坡女子的出現了,把她的美夢碾得粉碎。
原來她和他已結婚4年,還有了一個兩歲多了的孩子,這次到香港辦事時順便來香港看丈夫,為了給他一個驚喜,事先沒告訴他。
好險,她差點成了令人可恥的二奶。後來他反反覆覆的解釋,他是真心愛她,並無意傷害她,企求她原諒他。
她知道這種愛情不會有什麼結果,兩人本來就是萍水相逢。太陽一出,一切都會煙消雲散。為避免捲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感情旋渦,經過幾夜的冥思苦想,她決定離開這家公司。
臨走時,她把那棟房子的房產證交給了他說:「我愛過一個男人, 曾擁有一個世界。這個世界雖然消失,但我仍感謝那男人給了一個夢,一個美麗但並不結實的夢。」聲音是那麼蒼涼而傷感,眼淚早已撲簌簌的流了下來。
事後朋友責備她說:「你真傻,那房子在法律上已經是你的了,幹嗎還要給他呢?要知道,一幢別墅在深圳要值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她苦笑:「愛情都沒有了要鈔票有什麼用?」
也許真如朋友所說的,在特區善良和保守只是一棵小樹,永遠觸摸不到迷人的藍天白雲。儘管在外漂泊幾年,經歷了無數風雨,既沒有掙到大把鈔票,又錯過一次又一次的發展機會,但她沒有絲毫的後悔和悲傷。
因為她不願落入不少打工妹從冰清玉潔到追求享受,最終賣身求榮的怪圈。她想,一個漂亮女人在掙錢的同時,更要守住人格尊嚴和道德品質。能守一天是一天,守住了就意味著成功。
幾番沉浮之後,她終於決定離開深圳來到了蓉城,原以為蓉城會比深圳的競爭小,發展空間相對大。卻沒想到這裡和特區一樣,生存的競爭特別激烈。找了好幾份工作都不盡人意,就在她心灰意冷時,遇到了現在的男朋友,也因為男朋友的資助。她才得以在蓉城混了幾年,卻一直沒有適合的工作。
幸好,她被招進了報社,原以為將就此擁有一份新的開始。卻沒想到,巴州之行和那天晚上的不歸,鑄成永遠無法彌補的悔恨……
鍾靜講述還沒結束,陳倫的臉色已變得慘白。他一支接一支抽著香菸,兩眼劍一般注視著鍾靜。當年森工局子弟校和鍾敏瘋狂的纏綿,清晰浮現眼前……
鍾靜真是鍾敏的女兒?是我的女兒?或她和其他人偷情所生?陳倫太陽穴陣陣發痛,腦子裡一派混濁。
可,在楠山共事那麼長時間,卻一直沒聽鍾敏說起過她有一個女兒。如果,鍾靜真是他播下的種,這麼多年來,鍾敏至少也會告訴他。
特別是後來他在保安公司,她還曾向他求過援。當時除給了一萬多元現金她,還把價值幾萬元的字畫和陶瓷交由她保管。以她當時對金錢表現出的占有欲,如果,鍾靜和他有一點關係,她也會以此為由獅子大開口。
「陳總,這次的事確屬我的錯,現在不求能得回到報社繼續工作,只希望能得到你的諒解!」鍾靜淒婉的聲音使陳倫從沉思中驚醒,張口本想問她媽媽的名字,可出口卻變成了生硬的客套話:「沒什麼,我幾十歲的人,不會和年輕人計較。」
鍾靜臉色慘白,滿含淚水的雙眼望著陳倫,嚅動雙唇低垂下頭,任淚水大滴跌落。
喝醉了酒一樣搖晃著站起身,從公事包里摸出一大疊錢丟在茶几上,陳倫的聲音變得極為慈祥:「這點錢你先用著,能否回報社,得等諸總氣消了再看。或許,你可以重新找一份計算機行業的工作,更能發揮專長。」
鍾靜大哭出聲緊抱著陳倫:「陳總,我對不起你!你打我一頓、罵我幾句吧!你以恩報怨的寬容,真的比打我還難受!」
陳倫父親般在鍾靜肩上拍了拍,玩笑道:「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美女抱著,你不怕,我可心裡慌得很。萬一有人告到了報社,說不定會有麻煩的!」
晚上睡在床上,當年在西道森工局的往事,特別是和鍾敏靈的激情,使陳倫難以入眠。他不敢斷定,鍾靜就是鍾敏靈的女兒,五官上根本看不出兩人的相似之處,身材倒是有點像,但僅憑身材根本不能說明什麼。
「如果鍾靜是鍾敏靈的女兒,也就有可能是我的女兒!哪怕這種可能很小,但畢竟有可能……」
想到這裡,陳倫起身點燃一支香菸心中暗想:不管怎樣,等兩天先讓她回報社上班,至於她到底是否鍾敏靈的女兒,親生父親是誰,以後慢慢了解。
第二天早上,剛打開手機,立即跳出一條簡訊:「陳總,我走了,離開了這座城市將到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請相信我,不會再次做出有辱人格的行為,期待我們能得重逢!願你相伴快樂與健康!」
看了簡訊,陳倫極為失落,整整一上午站在窗前,一支接一支抽著香菸。直到下班所有人都走了,仍立在窗前。
鍾靜離開後十多天的一個周末,諸總召集全體中層幹部會議,宣布陳倫同志因為工作成就突出,經社務委員會批准任副總編。考慮到陳倫同志任副總編後工作很忙,不再兼任辦公室主任和發行部主任。
新來的—位原機關女性副處長,一位原某大學工會副主席分別接替兩個職務。同時宣布,陳倫的主要工作是負責全社GG任務的完成。
所有人都知道,諸總已將陳倫貶到無職無權的空頭崗位,之所以提了他為副總編。一是覺得陳倫還算得上業務高手,每月可為報社賺回一大筆現鈔。二是情面上一時還拉不下,畢竟曾幾何時如親兄弟一般相處過。
再有,幾年下來,陳倫和主管部門領導的關係,在某種程度上,已超過諸總。沒有政法委分管領導點頭,他還真不敢免了陳倫。
報社所有外勤記者都為陳倫打抱不平,紛紛勸他另謀高就。並拍著胸口說如果他走,一大半人都會跟著他重新打天下。
陳倫謝絕了眾人的好意,自感無事一身輕,心情極好的每日電話和各地聯繫GG業務。有時也開著採訪車到市中心和郊區一些大企業,和新各種老闆喝茶神侃。
一晃,又是近半年過去。陳倫憑著積累的知識恰到好處的臨場發揮,不但督促GG部任務完成得很好,而且還做成了好幾筆大業務,掙得了相當可觀的利潤。也就在這半年中,由於沒有了以往的事務性工作,還結交了一大批朋友。
儘管媒體競爭相當激烈並近乎殘酷,各報刊雜誌的GG人員做得非常艱難,有的人好幾個月都難以做成一筆業務。
一些有錢的老闆於GG人員上門時,每每不可一世的百般刁難;個別聲名顯赫,表面上看去有頭有面,骨子裡卻潛藏著流氓本質的角色,甚至仗著有幾個臭錢,向年輕貌美的女記者提出非分要求。
一些當年憑著敢於貸款,用國家的錢冒險而發達,過著一擲千金紙醉金迷生活,文化層次極為低下,內心世界極為空虛的女老闆,屢屢甩出大把鈔票,毫無羞恥之心的要求拉GG的俊美男子陪睡。
頭頂上有著耀眼光環,一般人眼目中無所不能的記者,特別是經宣記者,實際上過得相當艱難。事實上,要想長期成功保持嬌人的GG業績,在競爭異常激烈的大都市,非常不容易。
或許上蒼在保佑陳倫,或許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雖涉足GG業務不久,但卻做得相對比較成功。半年裡,居然成功採訪了好幾個全國有名的商界強人,把他(她)們的形象搬上了報紙。在向世人披露其成功秘訣的同時,取得了可觀的經濟效益。同時藉助名人效應,提升了報社知名度。個人收入,也達到了一般人難以想像的程度。
諸總對陳倫的態度,再次有了很大轉變。不但平時有什麼接待類的公幹會把他叫上,而且經常拍著他的肩膀叫他好好干,相信報社的未來屬於有能力的人。
年底的一天午飯後。諸總興致勃勃叫上正伏案寫作的陳倫,來到離報社不遠—幢將完未完的新修大樓售房部,讓他參考一套兩室一廳的商品房。
陳倫不明究竟,以為諸總要幫親戚買房,便一本正經幫著挑選了一套帶20平米花園、價值20多萬元的底層兩室一廳住房。諸總反覆徵求了他的意見後,爽快的摸出8萬元現金用陳倫的名字交了首付。
拿著收據出了門走了一陣後,他把那收據遞給陳倫說:「這首付款收據你先拿著,房子就算報社暫時墊錢幫你買的,以後你只需每月交800多元按揭款。按你現在的收入,肯定不會有困難。」
那一瞬,陳倫仿佛覺得耳朵出了什麼問題,沒聽明白他到底說了些什麼,竟大張著嘴巴和眼睛,望著諸總不知說什麼好。
見陳倫如此表情,諸總理解地笑了笑,再次將收據遞過來:「嗨!叫你拿到你就拿到嘛,瞪起兩個筒子盯著我幹啥?」
不由分說把收據往陳倫手上—塞:「回去後不要將買房子的事告訴任何人,要知道你畢竟才到蓉城三年多一點時間,這麼快就買了房子人家會有意見!」說完,掉頭朝一邊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對陳倫再次叮囑道:「我到省委辦點事,你先回去忙工作。記住,千萬不要把買房子的事對單位上任何人說。」
望著諸總離去的背影,陳倫鼻子發酸,居然有了一種想要大聲啼哭的感覺。想想:初到蓉城遭受到求職、徵婚、發表文章等方面多次失敗;當諸總當著眾同事對他大聲喝斥時;當被宣布免去兼任的幾個實職時。他也曾有過想要大哭泣一場的感覺,可今天,這感覺卻特別強烈!他鄉遇知音,不能不算人生的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