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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2024-10-04 14:57:10 作者: 蔡斌(宇劍)

  自到保安公司,陳倫確實忙得不可開交,雖直屬公安局,所有人員都穿制服,在縣城裡為很多人羨慕。但所有經費和人員工資都得靠掙,上面只給政策不給錢。

  名為保安服務公司,卻沒有多少保安服務業務。從陳倫到幾十名保安隊員,有一多半人成天隨公安局各科所隊參與除六害。

  所謂除六害,其實大部分時間就抓賭博和嫖宿。按照治安管理條例規定,以贏利為目的、以現金和實物為輸贏的行為,都稱為賭博,賭博者可處以罰款三千元以下及拘留。

  公安局工作經費嚴重不足,只能給每一個幹警下達罰款任務,完成規定的任務,可以領到全額工資還可從罰沒收入中提取獎金,沒有完成任務只領百分之六十工資。

  為了完成任務,各科所隊幹警辛苦到了極點。

  除了賭博和賣淫嫖宿可處罰款,數量微小、以販養吸的毒品小販,吸食毒品者也可處以罰款。

  雖已平反,但五年獄中經歷的陰影總感揮之不去,特別喜歡制服的陳倫,一般情況卻不願穿制服。非萬不得已也不願拋頭露面,平時也基本上不參加執法行動。

  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經營上,向企事業單位保衛科出售保安器械,為名各單位安裝防盜報警器。只要能賺到錢的事,他都很積極。公司幾十號人的工資、辦公費用,三部摩托車使用費,都需想方設法掙,每個月都一大筆呀!可說不清為什麼原因,陳倫對抓捕販毒和吸毒人員卻很在意,只要得到線索必然親自帶隊前往。

  楠山縣緊鄰山城的優越地理位置,改革開放以後富有的國民收入。和全國一樣,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一些醜惡的東西也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流傳進來。

  

  陳倫調到保安公司不到半年,陳衝出事了。

  被繼父視為心肝寶貝的陳沖,雖身高僅1.75米,但卻虎背熊腰極為帥氣,打扮極為新潮。隨天氣變化而不斷改換顏色、樣式的皮鞋永遠賊亮、一塵不染。

  剛初中畢業,陳沖就被內招到省運司車隊,不到十年已成為吃香喝辣的A照司機,駕駛豪華臥鋪客車跑廣州,每月收入都在2000元以上。抽高級香菸穿名牌服裝是他的嗜好,就連喝酒,也要高檔名酒。

  沾了公安幹警陳程和公司經理陳倫的光,陳沖在林城遠近聞名,更加上父親是朝鮮戰場下來的老兵,母親是土改時期參加工作的老革命。

  經過數十次戀愛,和數不清女性上過床、耍厭了的陳沖,終於被縣棉紡織廠一個漂亮小巧玲瓏的女工套牢。

  套牢陳沖的肖莉,母親是縣城數得著的個體大戶,父親是司法局退休幹部,家庭經濟非常富裕。

  肚裡的孩子快五個月了,肖莉才告訴陳沖她有了,無論如何也不願引產。並威脅陳沖,如果不趕緊娶她,就帶著他的骨肉跳東湖公園。

  萬般無奈的陳沖,只好極不情願的結了婚。

  做了陳沖的老婆,可根本沒辦法管束他的野性。肖莉除了時而和陳沖回家時,抱著孩子發一通脾氣、訴一番苦,什麼辦法也沒有。

  幸好,陳倫回家聽碰巧肖莉訴了幾次苦,不由分說把陳沖訓了一頓並威脅他:在任何娛樂場所見到他,保證見一次揍一次。自此,嚇得陳沖回家就只能陪妻兒,再不敢到外面花天酒地。

  時間長了,慢慢也就和肖莉有了很濃的情感。

  一晃,兒子三歲了。自生孩子後就沒有再上班的肖莉,開始感到了孤寂難耐。

  兒子交給身體尚健的外婆看管,除了偶爾到母親公司幫幫忙,她只能在家看電視消遣。

  陳沖每月跑兩次廣州,只有幾天在家。肖莉在家閒得發慌, 難以忍受的寂寞時時湧上心頭。她才二十多歲,情感正當豐富、激情不斷上漲,正是需要丈夫時刻廝守在一起的時候。

  可這個丈夫,呆在家的時間太少了。在每個月短暫相處的那幾天,除了買點熟食,他們幾乎連門都不出,成天關在布置素雅卻顯豪華的家裡,偎依在寬大鬆軟的席夢思床上看電視,小聲說悄悄話。

  餓了,就著飲料吃點熟食。吃完了擦擦嘴手,閒聊一會,纏綿一番摟著進人夢鄉。到晚上,外婆會將白胖的兒子送回家。於是,溫馨的小屋充滿了歡快的笑聲,吐詞不清的清脆、不完整的童聲歌唱。

  每當陳衝出車,肖莉都不願丈夫外出,緊摟著在他臉上、嘴上使勁吻著,久久不願鬆手,恨不能將軀體和他相融,以免去離別的思戀和寂寞。

  那一段,是陳沖人生最幸福的時段,儘管夫妻二人每月在一起就那麼幾天,可相互無微不至的關懷體貼,深深的愛戀卻令他倍感幸福。

  捨得花錢的陳沖,給肖莉買了許多新款時裝和純金首飾,把兒子也打扮得的公子一般。而肖莉每到陳沖回家那一天,都會打扮一番帶兒子到車站迎接。

  陳沖的大客車一駛進車站,就會看到妻兒站在供旅客歇腳擱包的水泥墩上向他招手。車一停穩,他就會飛跑過去,不顧來往人群,一把抱過兒子,在肖莉臉上來個響亮地Kiss。然後一手抱兒一手摟妻,在人們羨慕的目光中一路笑聲而去。

  偶爾,陳沖回家遇到肖莉大雪封山,她會疚歉得流淚。而陳沖總是寬容地哄著她:「沒什麼,沒什麼,生理現象,誰也沒有辦法。我一路疲勞,也應該好好休息。」直到把肖莉逗笑,他才開心地和妻子看電視。

  遺憾的是,這幸福的時光太短暫了。很快,陳沖就在突如其來變故時暈頭轉向,不能自已。

  由於陳沖離家日子太長,耐不住寂寞的肖莉跟一些下崗後無成天打麻將的女人學會了賭錢,抽菸、喝酒。

  起初,每天只玩幾小時,眼盯麻將心想陳沖。賭注也不過是三五元十來元一盤,可慢慢的發展到有家不歸,白天黑夜泡在麻將桌上。職業賭徒一樣叼著香菸,在麻將聲中怡然自得打發時光,賭資也猛漲到每局20元以上。

  不過,到陳沖回來的日子,她仍會帶兒子到車站迎接。那幾天也絕不外出打麻將,仍和以往一樣沉浸在甜蜜的激情。可陳沖一走,她又會成天泡在麻將桌上,聚精會神盯著排列整齊的十三張筒、條、萬和上手甩出的每一張牌,直到深夜。

  說來也怪,肖莉在賭場上的手氣特別好,每天都要贏一百多元錢。有時不想打麻將,幾個少婦就一起去唱卡拉OK、跳舞,去高檔餐廳雅間叫上精美的菜,划拳飲酒到二麻麻才嘻嘻哈哈回家。

  然而白天的瘋狂和刺激,只是暫時的滿足。晚上,回到豪華而寂靜的家,在舒適的席夢思上翻來覆去時,望著牆上結婚照陳沖偉岸瀟灑的形象。生理的渴求,使她有難受和發瘋的感覺。

  青春年華、氣血正旺,獨守空房的滋味真不好受。

  正當肖莉被慾火煎熬得難以自恃,一個幽靈般的影子盯上了她,悄悄開始了周密的算計,向她發起了凌厲的攻勢。

  他叫魏繼品,和陳沖是一個單位的客車司機,由於參加工作晚幾年,平時尊稱陳沖一聲師傅。倆人關係也極要好,經常一起飲酒吃飯,花錢不分彼此。

  他對肖莉也很尊重,每次見面都規規矩矩地喊聲嫂子。可肖莉不太願意理睬他。

  魏繼品長得相當英俊,雖身高較陳沖差了一點,但膚色較白、五官清秀,說話細聲細氣,頗有點文學青年的味道。而且,腦子卻極靈活。

  魏繼品的父母都是某政府機關中層幹部,家庭經濟基礎雄厚且就他一個獨子。他清楚自己的長處,工於心計的和上下左右關係相處極好,頗受領導好評。

  由於是獨子,加上年過二十七八還沒結婚,父母不願他跑超長客運。只在本地區開線路好、客流量大的區間客車,所以他的實際收入相當可觀。

  或許由於太挑剔,父母給他介紹了近一個排的女朋友。所有姑娘見到他那寬敞明亮的三室一廳住房和全套電器、頗具現代風格的高檔家具,都怦然心動。可和他相處不久,都會被他以各種理由淘汰。

  春天,桃紅李白的陽春三月一個下午,肖莉剛難分難捨地送走出車的陳沖,懷著滿腹悵惆和衣躺在床上,望著牆上的結婚照出神。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把她嚇了一大跳,一把抓起話筒,沒好氣的嚷道:「哪個,什麼事?」

  「嫂子,是我,師傅在家嗎?」電話里傳來魏繼品討好的聲音。

  「沒在,出車了!」肖莉擱下電話,忿然自語:「明知陳沖今天出車,故意裝瘋迷竅打電話來問,神經病!」

  剛過了一會,電話又響了,肖莉抓起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魏繼品油腔滑調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嫂子,咋那麼大的氣?這裡有人找你說話。」

  「莉莉,在想老公嗎?剛分手就害相思病了!」一個脆生生的女高音傳來。是張萍,肖莉從小學到初中的同學,好得無話不談的摯友。一個性格開朗愛助人為,不知愁為何物的擋車工。

  「是你嗎,張萍?在什麼地方?」肖莉坐了起來。

  「我在魏繼品家,你趕快過來。三缺一,就差你一個!」

  「這……」肖莉有點猶豫,她不願和好友在賭桌上相見,不論誰輸了錢都會難堪。

  「這什麼這,快點過來吧,我們麻將都擺好了!」張萍有點不太高興了。

  肖莉拗不過情面,只好答應。她洗了把臉,淡淡施了點粉描了下眉,出門叫了一輛人力三輪車,直奔魏繼品家。

  魏繼品、張萍和一個叫小琴的女子已經圍坐在座將桌邊,正恭候她的光臨。

  那天下午,肖莉手氣特別好,到晚上吃飯時,居然贏了400多元錢。張萍也小有進帳,只魏繼品一個人輸,小琴剛好打平。

  贏了錢的肖莉興致極好,因陳沖離去而帶來的陰霾一掃而光。她臉蛋緋紅,不時高聲說笑,顯得格外活躍。

  到吃飯時,三個人謝絕了魏繼品父母熱情的挽留,告辭了。張萍因牽掛學前班兒子的作業,風風火火地和小琴坐摩托車先走了,肖莉哼著歡快曲子慢慢往家走著。思忖是否應該到媽媽那裡看看,順便解決肚子問題。

  剛走到轉盤花園,一輛載客三輪摩托突然從後面開過來在她身前「嘎」一聲剎住,魏繼品從車上跳了下來,柔聲說道:「嫂子,你跑那麼快幹啥,叫我找得著急!」

  「什麼事?」肖莉驚詫地問。

  「沒什麼,請你吃火鍋。」魏繼品笑容可掬,眼睛成了兩條縫。

  「不!不!我要到媽媽那裡。」肖莉急忙推辭。

  「唉呀,嫂子,客氣什麼。反正你一個人也難得弄飯,就給我一個面子吧!」

  「這不太好吧?你我二人在一塊吃飯,人家會說閒話。」肖莉執意不肯。

  「怕什麼,不就吃一頓飯,師傅回來我給他解釋!」魏繼品上前一步:「再不走,我可要動手拉了!」做出一副欲拉肖莉的樣子。

  「不要這樣。」肖莉趕快往後退著,有點猶豫不決:「這……」

  「這什麼,走吧,老站在這裡,才全被人家笑話哩。」魏繼品有點急了。

  肖莉感到再推辭下去,未免太沒人情味了,只好勉強答應了。

  魏繼品興高采烈帶肖莉來到一家裝潢典雅的火鍋店,選了一個不顯眼的角落兩人對面而坐。

  開始,肖莉只心不在焉地呷著酸甜的葡萄酒,很少動筷子,對魏繼品殷勤的話語也愛理不理。可慢慢的,她覺得這火鍋的味道特別可口,不由胃口大開。不知不覺吃了很多菜,喝了不少酒,到最後,居然暈頭暈腦站不太穩了。

  不知不覺,醉眼朦朧的肖莉被魏繼品送回了家,躺到了床上。她感到有人用熱水給她擦臉、洗腳,那動作很輕很輕,非常愜意。

  下意識里,她知道這不是陳沖,因為陳沖從不會這樣做。是誰?她猜不出,只覺得眼皮極沉重,無論如何也睜不開。隨之而來發生了什麼,一點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她發現一絲不掛躺在寬大的床上,同樣一絲不掛的魏繼品一隻手捂在她胸前,鼾聲大作…….

  從那以後,肖莉破罐子破摔,成天跟魏繼品鬼混在一起……

  又到歸家的日子,陳沖駕駛大客車駛進車站,沒看見妻子的身影,仿佛老了許多的媽媽牽著兒子站在那熟悉的地方。

  「難道,肖莉生病了?」他忐忑不安地想,迅速將車停好,迫不及待跳下來奔過產去,抱起兒子,急切地問道:「莉莉怎麼不來?她生病了嗎?」

  「陳沖啊,你可要堅強喲!」媽媽眼淚奪眶而出。

  「怎麼,莉莉出什麼事了?」陳衝心里感到莫名的巨大恐慌。

  「走吧,我們回家去說。」面無表情的媽媽轉身慢慢朝站外走去。

  被巨大的陰影籠罩著的陳沖隨媽媽回到家剛坐定,媽媽就拿出一張寫滿了字的信箋遞給他。平靜地說:「沖兒,你看了簽字吧!」

  陳沖疑惑地接過信箋一看,大吃一驚,臉色變得蒼白。信箋上,肖莉那熟悉的字體赫然寫著「離婚協議」幾個大字和密密麻麻的十幾行小字。他一晃跌坐在沙發里:「這,究竟怎麼回事?』』

  「陳沖啊,簽吧;是肖莉對不起你!也怪那個挨千刀的魏繼品。」媽媽幾乎哭出了聲。

  「對不起?魏繼品?……?」陳沖仿佛糊塗了,心裡頭一團亂麻。

  當媽媽把肖莉和魏繼品之間發生的事道出後,陳沖的臉變得鐵青,跳起來就要往外走,媽媽趕忙將他拉住按在沙發上。

  「狗日的魏繼品,老子今天非要殺了他不可!」一向不多言語的陳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說道。

  「殺啥子?」不知什麼時候,滿臉嚴肅的陳程站在了他面前:「男子漢大丈夫,不要為一個女人而葬送前途,事已至此,你考慮清楚,如能夠容忍肖莉的過失,就好好和她談談,忘掉過去,從頭開始;如不能容忍她的背叛,就平靜分手,沒必要打打殺殺!」

  「你自己考慮好,離,還是不離。作為家長,我們不發表任何見解,關鍵是自己要有主見。」剛提著一籃子菜走進屋裡的父親喘著氣對陳沖說。

  不吃不喝在家裡躺了兩天,抽了半條香菸。第三天,陳沖平靜地和肖莉辦了離婚手續,將兒子領回了父母家。

  然後,他來到那曾令他幸福、使他依戀、魂牽夢繞的房子裡,默默取下結婚照,從中撕開。一半扔在梳妝檯上,一半揣進懷中,收拾好衣物,將鑰匙丟在床上,出門走了。

  陳沖在單位上有不少關係好的朋友女,都是年輕司機和修理工。他們性格豪爽,無憂無慮,過著有錢大家用,無錢眾人餓的快樂單身漢生活。

  魏繼品勾引肖莉導致陳沖家庭破裂的事情傳開後,這群講義氣的哥兒們個個摩拳擦掌,咬牙切齒嚷著要教訓魏繼品這個不齒於人類的狗屎堆。可又不知道陳沖什麼態度,所以暫時沒有輕舉妄動。

  得知陳沖和肖莉已經解除了婚約,他們按捺不住了,一齊涌到魏繼品家門外,叫罵著要魏繼品出來給個交待。並將果皮、菸頭、垃圾往他家窗門猛擲亂,嚇得魏繼品和父母躲在屋裡,連屁都不敢放。

  同住一樓的單位領導裝腔作勢吼了兩聲,也就不管了,由著這幫哥兒們折騰了好幾次。

  那幾天,魏繼品只要出門,就會遭到莫名的襲擊,不是爛鞋從後面砸在頭上,就是香蕉皮之類摔在臉上。或從天而降的一盆的水淋得全身透濕。而他家的門和過道,也被人潑了臭氣熏天的糞水,窗玻璃被打得粉碎。

  白天晚上,總有人打電話來罵娘。半夜三更、清晨,都有人不知疲倦打來電話叫罵,

  氣得魏繼品父親直罵兒子:「短命龜兒,這都是你做的好事,我看你龜兒總有一天命都要出脫!」

  這天,單位發工資。魏繼品到下午快下班時,才從屋裡衝出來跑到出納室。他實在被偷襲怕了,只能趁基本上已沒人的時間出門。

  領了工資回家的路上,突感肚子不適,只好拐進廁所方便。沒想到剛蹲下,外面衝進來兩個穿油漬工作服、帽子壓得低低的人,不由分說用又髒又臭的布將他頭罩住,將其拖了個餓狗搶屎,光著屁股趴在地上。沒容叫出聲,又進來幾個人一陣木棒、腳尖,拳頭打得他殺豬似嚎叫不停。

  儘管外面就是宿舍區,卻沒有一個人進來干涉。

  好一陣,那些人離開後,魏繼品才慢慢爬起來。所幸沒傷到筋骨,只是軟組織受傷而已。不過他心中十分清楚,這只是開頭,今後,吃苦的日子還長。

  第二天,魏繼品打電話向調度室請了一個月假。帶著肖莉,在父親親自陪同下回鄉下老家去了。

  魏繼品身上發生的一切,陳沖渾然不知,仍和以前一樣跑廣州。表面上,他十分平靜,絕不提魏繼品和肖莉的事,有朋友要替他出面去破肖莉的盤子,他冷靜勸阻道:「算了,由她去吧,看在兒子份上,我也不想難為她。畢竟,妻離仍是兒母嘛!」

  可內心裡他十分痛苦,白天行車,精神須高度集中,不允胡思亂想。然而,一到晚上,他就睡不著覺,肖莉的影子總在眼前晃來晃去,巨大的悲慟深深襲擊著他。痛苦的淚水,無聲沿著那稜角分明的臉頰流淌。他想報復,想殺死那豬狗不如的魏繼品,但兒子可愛的身影卻時時浮現。

  殺人犯法,兒子怎麼辦?但這口惡氣又實在咽不下去!在一種矛盾、痛苦的折磨

  下,經朋友舉薦,他抽上了可以忘掉煩惱的加料煙。

  時間,慢慢過去了,一切似乎都很平靜,兒子上幼兒園了,父母親開始張羅著重新給陳沖介紹女朋友。

  半年後,嚴冬里的一個深夜,為使全縣人民過上安靜、祥和的春節。按照縣綜治委的統一部署,警方在城區實施統一搜捕行動,意欲將那些作奸犯科、危害社會的魑魅魍魎一網打盡。

  陳倫隨治安科幹警來到城東農機局後面,悄悄上到一幢私家房的二樓,隔著窗子看見昏暗燈光下,在沙發、床上、板凳上橫七豎八或躺或仰有近十個人。

  有人在用吸管燙吸海洛因,有人手上拿著注射器在不斷搖晃,還有幾個不知廉恥的男女摟抱著親熱。

  一腳踹開破舊的木門,陳倫領頭沖了進去,威嚴地叫道:「全部靠牆站好,接受檢查。」

  滿屋人大吃一驚,一個個垂頭喪氣呆立,極不情願地慢慢挪到牆邊。牆角,骯髒的竹躺椅上,一個正貪婪吞吸錫紙菸霧的人引起了陳倫的注意:「是誰,這麼眼熟?」他揉了下眼睛,打開強光手電筒一照,頭立時炸了。仔細一看,剛剛扔掉吸管和錫紙、正伸著懶腰的竟是陳沖。

  陳倫氣得臉變了形,衝上去抓住陳沖就是狠狠兩耳光。

  陳沖摔倒在地上,血,順著他的嘴鼻慢慢滲出。可仍一副似夢似醒、神情恍惚的表情。陳倫正要繼續狠揍他,被同行的幹警勸住了。

  當晚,得知陳沖因吸毒被抓住消息,長期身體欠佳的母親背上孫子和父親冒著刺骨寒風,互相攙扶著來到公安局。

  四十多年黨齡的母親聲淚俱下地哭訴道:「陳沖啊,你怎麼走到了這一步喲,你這樣要毀了一生呀。對得起才幾歲的兒子,對得起養你成人的爸爸媽媽和疼你愛你的哥哥嗎?」

  陳沖的兒子冬冬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望著垂頭喪氣的爸爸亂糟糟的頭髮、骯髒的衣服,張大了嘴想哭,又悄悄閉上嘴,流著淚走到陳沖面前,拉著他的手哽咽道:「爸爸,我們回去吧,婆婆生氣了,你快回去吧!把頭髮梳了,換了乾淨衣服,婆婆就不哭了。」

  站在一旁的陳倫,聞訊趕到的陳程,眼裡頓時盈滿淚水。

  由於父母乞求,加上念其初犯。當晚,陳沖被教育後責令限期戒毒而回到了家。他跪在父母和兩個哥哥面前失聲痛哭,發誓以後決不再吸毒,一定像過去那樣好好工作。說到激動時,他衝進廚房抓起一把菜刀要斷指發誓。幸虧陳程抓得及時,否則,真會血濺當場。

  接下來的日子又趨於平靜,陳沖仍衣著得體、瀟灑倜儻。仍然開長客車跑廣州,每月大部分時間在外。父母給他介紹了幾個女朋友,都沒有成功。他也並不著急再建新家。

  又過了半年,父母發覺不對了,收入不菲的陳沖連續兩個月只交了冬冬的生活費,其他錢都不知哪去了,有時甚至買煙的錢都沒有。想喝啤酒,都要向媽媽討錢。

  輪休那幾天家裡很少看到他的影子,有時半夜三更還往外跑。偶爾在家吃一頓飯總萎靡不振吃得很少,總一副沒睡醒的神態。

  「看樣子陳沖還在吸毒!」陳倫聽了父母訴說後,十分肯定地說。

  「不可能吧,或許太累了!」媽媽不願往壞處想。

  「你們走著瞧吧,不吸毒,一個月那麼多錢哪去了?」

  「是呀,不吸毒,那麼多錢到哪兒去了呢?」已經退休的父親陷入了沉思。

  「或許是幾個朋友湊鬧熱,在廣州吃吃喝喝用完了,不好意思說出口!」母親心目中,兒子不可能再做出對不起家人的事,她不相信陳沖仍在吸毒。

  終於有一天,無情的現實擊碎了二位老人美好、善良的願望。剛出車兩天的陳沖被公司安保科送回了家並被通知半年內不得上班。

  原因很簡單,他在駕駛大客車往廣州的途中毒癮發作,神志不清,險些把一車人開下懸崖。幸虧兩位旅客頭伸在窗外看風景,發現情況不對大聲呼叫,才使得陳沖大夢驚醒般緊急剎車,在懸崖邊把車停住,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要知道,那車上有幾十條人命啊!旅客們不願再坐他開的車,而副手又沒能力和精力把車安全駛達廣州。

  旅客用手機投訴到公司,公司領導嚇得汗水直淌,趕快用專車送了頂替的人把他換了回來。

  自此。陳沖徹底墮落。待崗在家卻因吸毒成癮,不聽父母苦苦勸阻成天遊手好閒。沒錢買毒品,就利用兩位哥哥的名聲到處借錢,借來的錢全部用於吸毒。

  後來,人們識破了。陳程和陳倫也向所有熟人打了招呼,不准任何人借錢給他。

  沒人相信他編的謊話借錢給陳沖,他就找親戚。連親戚那裡也借不到錢了,他竟偷偷把家中一些值錢的東西拿到外面低價出售,所得的錢全部購買海洛因。

  甚至,連陳程送給繼父過年的兩瓶五糧液,也被陳沖偷到外面去以每瓶100元的低價換得200元錢買了毒品。

  有一天,趁父母到醫院了,陳沖悄悄溜回家。把一台21英寸的彩電搬到當鋪去當了700元錢,盛怒之下,父親用電話召回陳倫和陳程把他手腳捆住,狠狠打了一頓送進了戒毒所。

  三個月後,戒毒期滿回到家的陳沖僅在家老老實實呆了一天,又開始在外流竄,仍不時把家中的東西往外偷。

  母親,這位堅強的女性,自前夫被抓走後,經歷了數不清磨難沒有屈服。十年動亂中,被造反派揪斗毒打至昏死都沒吭過一聲,卻因陳沖走上吸毒的可怕道路而倒下了。

  由於日夜焦慮,她腦功能萎縮和嚴重的美尼爾氏綜合症及胃腸功能紊亂。她吃不下,

  睡不著,身體迅速消瘦,像木乃伊一樣,渾身除了皮就只有骨頭了。

  陳程叫回陳倫,把媽媽她送到醫院治療,可沒住多久,她放心不下毒癮發作時無力自控的陳沖,又回到了家。

  整日以淚洗面,以淚泡飯的母親,既恨陳沖不爭氣,人不入鬼不鬼的樣子。又深切期望他能儘快戒掉毒癮,挺起胸來堂堂正正做人。

  然而,無情的現實總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吸毒成癮經過強戒而復吸的癮君子,要想戒斷毒癮幾乎不可能。儘管世界科學已十分發達,醫學技術日新月異,連癌症都有可能康復。但有效扼殺鴉片毒素的良藥還沒問世,要想癮君子真正戒斷,除非將他們永遠與世隔絕,或者地球上再也見不到毒品。

  儘管年老體衰的父母終日寸步不離守著陳沖,不准他外出,期盼他能早日戒掉毒癮。可一旦毒癮發作,六神無主、尋死覓活的陳沖卻無法自控,拼死拼活都要出去。兩個身弱多病的老人,如何攔得住他!

  一天中午,毒癮發作了的陳沖叫父親給他50元錢,父親不給。他提刀威脅並幾刀將餐桌砍爛,又踢翻了椅子,母親上前阻攔,被他一掌推倒在地摔昏。冬冬去搶他手中的刀,被一腳踢到屋角。

  接到鄰居的電話,飛車而至的陳程見到母親的慘狀和家中一片狼藉,氣急敗壞把陳沖捆在窗子鐵欄上一陣狠捶,直打得他連聲告饒,繼父也抹著眼淚求情。這才用繩子捆了他手腳,警告道:「再敢對爸媽不恭,我保證讓你雙腳殘廢!」

  也許陳程下手太狠,或者是怕惹火了的大哥真會敲斷他雙腿。那一段時間,陳沖再也不敢出門,躺在床上咬牙硬挺著戒毒;發作時從床上滾到床下,臉上冷汗直淌,渾身不住顫抖,他都咬著牙挺過來了。

  母親見他戒得如此辛苦,為他早日脫癮,不顧身體多病虛弱,每天喘著粗氣,樓上樓下挪動艱難的步子為他買戒藥、香菸和好吃的,儘可能滿足他的要求。陳程和彭雲竹也送來不少營養品,紛紛鼓勵他早日戒掉毒癮,開始新的生活。

  二十多天過去了,陳沖感到好多了,再沒犯過癮,飲食起居基本正常了。彭雲竹又托人給他介紹了一個醫院護士,經過幾次短暫接觸,雙方都還滿意。全家人也十分高興,災難,似乎已經結束了。

  晴朗的星期六,女友到家中幫忙洗被單,媽媽給了40元錢叫陳衝到農貿市場買點魚和鴨子,中午叫哥哥嫂子回來吃飯。

  多日沒有出門的陳沖走在街上心情好極了,人活著,真美。要不是父母和哥哥的真誠努力,仍沉湎於毒品泥淖中,說不定哪天就會痛苦掙扎著命喪黃泉!

  想著,他高興的笑出了聲。

  也該出事,正當陳沖走到農貿市場門口時,卻突然看見親熱緊挽的魏繼品和濃妝艷抹的肖莉。血,立時涌了上來,他的兩眼變得通紅,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惡狠狠盯著兩個下流無恥,令他一蹶不振、遭受了巨大痛苦的男女,恨不得撲上去撕碎了他倆。

  正挽手而行、高談闊論的魏繼品和肖莉,突然看見怒目而視的陳沖,嚇了一大跳,魏繼品想轉身往回走。可肖莉卻死死拉住他,尖著嗓子叫道:「怕啥,你堂堂男子漢,難道還怕一個要死不活的粉哥?窩囊廢!我看他今天敢怎麼樣!」說完,拉著臉色慘白的魏繼品,挺著胸脯迎了上來。

  「淫婦!」陳沖兩眼噴火的咬緊牙關揮起一拳,重重砸在那塗著厚粉的臉上,一腳踢向魏繼品胯下。

  只聽得兩聲慘叫,肖莉仰面朝天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魏繼品捂住下體在地上痛苦翻滾。 輕蔑地看看躺在地上嚎叫男女,推開迅速圍上來的人群,陳沖大轉身大步走了。

  他沒有去買菜,也沒有回家,而是到了一個聚眾吸毒的場所……

  三天後,警方抓獲了一個清晨撬門入室盜竊菸酒店的毒癮發作者。他,就是一家人四處尋找的陳沖。

  年老多病的媽媽再也支持不住,被送進了醫院,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兩隻昏濁的眼睛裡盈滿了淚水。醫生、護士在不停忙碌著,陳程、陳娟和陳倫焦急守候在床邊。

  回家為媽媽取衣物時,陳程看到繼父低頭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淚水,順著瘦削的臉頰慢慢往下流淌,時而,發出沉重的嘆息。

  冬冬抓著窗戶上的鐵欄杆,表情呆板、可憐地望著窗外的世界,喃喃輕聲叫著:「爸爸,媽媽!」

  ……為救陳沖危在旦夕的性命,陳程不顧兩個老人的反對,強烈要求把陳沖判了二年勞教。也只有在失去自由的強制勞動場所,才有可能使他戒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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