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4:51:29 作者: 蔡斌(宇劍)

  回到城裡後的短短時間,牛雲成知道了興隆街有幾大名人,一是賣肉的賴屠夫,二是供銷社的張大漢,三是打籃球的張補藥,四是雜貨鋪的夏罈子。

  賣肉的賴屠夫,不但是這條街有名的人物,西門四條街甚至整個城關鎮,幾乎就沒人不知他的大名。

  這傢伙長得一臉橫肉,身高體壯,只要張口說話,便露出滿嘴錚亮的金牙齒。他長年累月穿一身黑色武打對襟半長衫,偶爾裸露的胸前,不但有兩坨結實的肉團,而且有茂密的黑毛。寬寬的有著無數鐵釘的練功帶緊束腰間,腳穿黑色手工布鞋,走路的姿式極其誇張。

  每到上班時間,左右腰間,都插著二把裝在皮套子裡的殺豬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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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人害怕的不是那一臉橫肉,也不是胸前的黑毛,更不是他腰間那兩把殺豬刀,而是一雙殺氣很重的眼睛。

  那雙眼睛透出的,不僅是殺氣,而且有很重的寒氣!小小的牛雲成,不知如何形容賴屠夫那雙叫人害怕的眼睛,但卻在看了一次後,心裡暗自發誓不願再看到。因為那眼睛鼓起來,比他在屠牛場看到那些被縛了四肢,倒在草地上待殺的黃牛眼更恐怖。

  賴屠夫是城關鎮的狠爺,他很小就從事殺豬賣肉的職業。解放前,為爭女人,砍傷過鄉下有錢有勢的大地主,更為了一個唱戲的女人,提著兩把菜刀大鬧過戲院。

  生活緊張年代,賣肉人手中的權力,遠遠勝過當時處於清貧中的局長。每人每月的定量只有一斤豬肉。憑票供應的一斤肉,全得從屠夫手中買來,這一斤肉能否吃到足夠份量,全憑操大刀在案板上作業的屠夫興致。為了吃到足夠份量的肉,也為了能吃到更多肉,縣城裡巴結屠夫的男男女女,可謂大有人在。

  一般賣肉的,頂多不過在秤上做點小手腳,讓自家飯桌上每頓有點葷腥,可賴屠夫,不但家裡天天有肉有酒,而且身邊總有花枝招展的女人。

  張大漢的有名,不僅只是長了一身肉,更非因為可以單手拉架車。其年輕時也是一個打架玩命的角色,曾光著上身,和十多個北門的天棒打得難分難解。最後,硬是將對方大哥胳膊反扭到背後,逼跪在石板上喝令其手下全部跪下,以一己之力贏了十多人之眾。

  除了打架,還因他婆娘長得特別漂亮、嬌小,和張大漢站在一起,有如巨人和孩童。

  更讓人另眼相看、私下議論的是,他老婆是偷來的。

  有人說:張大漢的婆娘,出生於本縣黃家鄉一個大戶人家,讀過私塾,屬於知書識禮的小姐。老財主準備把她嫁到城裡林家大戶,可這女子得知林家少爺天生一對斜眼,都已二十多歲了,不但每天要吃奶,還必須每晚賴在奶媽懷裡,吮著奶媽乳頭才能入睡。從小到大,家裡為他已請了三十八個奶媽。現在的奶媽,年齡比他還小。

  林少爺天生的醜陋和陋習,令黃家小姐心生厭惡,堅決不願嫁到林家。可是,老財主根本不理會女兒的感受,板著臉訓斥道:「不嫁到林家?除非你跳河淹死,我就當沒有生你這個女兒!」

  就在娘家準備讓她和林家少爺完婚的前一天,張大漢拉了一架車干雜送到黃家。不知何故沒有收了錢立時走人,鬼使神差留了下來幫做事,於晚飯時,和一夥幫忙的人喝多了燒酒,暈頭轉向摸到了小姐房間。

  哭得花容失色的小姐,恨爸爸貪圖林家的錢財勢力,將她嫁給醜陋的林少爺,不敢想像,以後怎能容納一個其丑無比的人睡在身邊。而且,是個每晚要吮乳房的怪物。

  恰好,張大漢醉眼朦朧誤進了小姐的房間。

  肝腸寸斷,尋死覓活的小姐,正尋思如何脫身。看到闖進來的張大漢,短暫的驚嚇後,心裡有了主意。

  那時的張大漢,雖然也叫張大漢,卻身板很壯,典型的虎背熊腰、五官端正帥小伙子,和後來一身肥肉、咪縫著兩隻眼的張大漢大不一樣,屬於很受女人喜歡的男人。

  一段奇特的故事,令人難以置信地發生了。

  小姐主動投懷送抱,把處子之身給了血氣方剛的張大漢,由一個即將出嫁的小姐,變成雜貨店小工的女人。

  半夜,從激情和醉意中清醒過來的張大漢,流著動情的淚水,抱著一絲不掛的小姐。在她光潔的身上啃著咬著,發誓這輩子變牛做馬,也要對得起她,也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倆人商量好了,再次激情一番。收拾了一些值錢的細軟。張大漢用一床紅繡花被包了即將出嫁的小姐,背在身後,連夜翻山往渠江縣卷硐山而去。

  丟了女兒的黃家財主,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好於第二天清晨親自到縣城,向林家大戶謊稱女兒於山上遊玩時,被土匪給搶走了。

  好在林家並不十分在意這門親事,也就不了了之。

  幾年後,縣城解放了。

  張大漢和他女人回到縣城時,已經有了一對兒女。當年的小姐,雖然生了兒女,但卻風韻不減當年,看上去,依然那麼漂亮。

  只是,在外面奔波時生活不好,身體大不如以前。生下女兒後,更因月子裡營養不良,臉色顯得很是蒼白,自此頭上的白毛巾沒有離開過。

  張補藥本名張益生,在公私合營新華街藥鋪抓藥。小小藥鋪里抓藥的店員,沒有什麼可出名的,屬於一般人都看不上眼的小角色。

  可他除了和張大漢一樣有如花似玉的婆娘,還有一手絕活。

  張益生的絕活是打籃球。

  國務院副總理賀龍元帥兼體委主任時,全民體育運動說得上有聲有色。縣城裡的桌球和籃球活動,尤為火爆。

  張益生的絕活一為投球准,他擅長遠距離投球。很多時候,只要過了中線,他會急彎下腰將球在地上拍擊幾下,突然直起身來,右手托球,左手護球,整個人從地面一躍而起。

  只見他右手五指向下輕輕一壓,那球立時從手中直飛出去,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乾淨利落地從籃圈裡直擊下去,帶著籃網發出很爽的一聲「唰!」

  第二絕招是運球。只要球到了他手中,就象粘在了手上,除非他把球傳出去,否則,任何人想從他手中截過球,根本不可能。

  球在他手中,隨他弓著的身姿前行、後退,隨他的手式在運動場中翻飛,令人眼花繚亂,有籃球和他融為一體的感覺。

  只要張益生上場,總會有一大群男女,站在球場外大聲叫喊:「張益生加油!張益生,投球!」

  在縣委大院球場上看籃球比賽,很多人是為張益生而去的。

  張益生老婆在新華街藥鋪隔壁理髮店上班,孩子已經十來歲,可看上去,就像一個沒有出嫁的大姑娘。

  夏罈子是日雜公司下屬門市部經理,長得很墩實的方頭大臉,腰圓膀闊。唯一的缺點是海拔不夠高,相對張大漢、張益生和賴屠夫,如果僅從體形上計算,只能夠得上二等人物。

  不過,他從小習練武功,是本城形意拳第一高手。據說,有一次,賴屠夫喝多了酒,跑到夏罈子賣各種瓦罐的門市挑釁時,被他抓著舉了起來。

  摸不著頭腦的讓人給舉到了半空,又輕輕放到了地上的賴屠夫,酒醒了大半。灰溜溜一聲不吭離開了瓦罐門市,自此不再敢和他叫板。

  除了武功了得,他還會抓草藥治怪病。

  城裡很多得了疑雜症的人,在縣醫院甚至地區醫院沒醫好,卻被他的幾付草藥給治好了。而這得了疑難雜症的人中,有不少是領導家屬,也有一些外地慕名而來的人,被他的草藥治好了怪病。

  夏罈子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三個兒子都長得粗壯結實,唯一的女兒卻長得很清秀,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除了殺豬的屠夫,賣瓦罐的夏罈子,打籃球的張補藥,拉架子車的張大漢四大名人,這條街還有一個怪人。

  怪人姓彭是個石匠。彭石匠長得怪,眼睛深陷於眼眶,眉毛濃粗得占據了很大空間,更讓人吃驚的是他那鼻子,是評書中所說的奸人才有的鷹勾鼻,而且勾得好厲害,配上過於粗濃的眉毛,令整張臉極不協調。

  彭石匠的老婆是上海人,在川劇團隔壁的大湯圓店買牌子。她乾瘦、臉色灰黃,戴著厚厚的眼鏡,說一口綿軟、讓人聽不明白的上海話。

  彭石匠的怪,在於他從不和左鄰右舍說話和愛打老婆。

  隔三岔五,總會看到那臉顯病態的瘦女人,披頭散髮在門口哭鬧。好幾次,人們見那女人扯著聽不明白的上海話,哭天殺地從屋裡奔了出來,衣冠不整跳著吵著,訴說彭石匠偷了她家從上海寄來的錢,偷了她的存摺;訴說彭石匠用她家裡的錢,到外面偷女人。

  彭石匠貓在屋子裡不說一句話,只是當她哭鬧得差不多時,就會沖了出來,或一巴掌將其打翻在地。或一拳打得她彎下腰,痛得哭不出聲甚至倒地渾身抽搐,或乾脆將其提回屋關上門,任由外面的人猜測他會幹什麼。

  除了四大名人和一大怪人,這條街上還有一個奇人。奇人姓馬,馬什麼名字,很多人都不知道,大人小孩子都稱他為馬兒。

  馬兒之奇,在於他海拔太低,只有一米四多一點。

  不但個子很矮而且瘦,瘦得渾身上下除了皮和骨頭,幾乎看不到肉,像幾天沒有吃過食物的猴子。

  可是馬兒很機靈,不但會敲著銅鑼通知人們到街公所開會,扯著破鑼嗓子通知重要精神,還會扎花圈、搭靈堂。

  整個西門幾條街,乃至東門、南門,城關鎮很多地方只要死了人,就會有人來請馬兒去搭靈堂,就會有人來買花圈。

  文化大革命開始後,花圈和靈堂被稱為封資修,一般人都不敢在辦喪事時買花圈,也沒有人敢再扎花圈。於是,馬兒的手藝沒了用處。

  失業的馬兒,除了打更沒其他事做,趕潮流參加了街道造反組織,如同阿Q在頭髮盤了一根筷子革命。乾瘦的左臂上,也戴上了紅袖章。

  除了既矮又瘦,馬兒值得稱奇的,是他娶回的婆娘。

  既矮又瘦如小猴子的馬兒,娶的老婆卻既高且胖,活像一頭大洋馬。

  大洋馬的家在離城很遠的周家鎮,是地道的鄉下女人。周家鎮屬於山後,山後一帶的人家都很貧窮,她的家則屬於窮人中的窮人。一年大部分時間吃不飽肚子,十多歲了,冬天和熱天,都只有一條補得無法再補的單褲。

  令人不解的是,大洋馬從小連肚子都沒吃飽過,而且成天日曬雨淋,卻長得又白又胖。

  在嫁到城裡之前,大洋馬那條晚上洗白天穿的單褲裡面,從沒有穿過內褲。

  馬兒雖然瘦得像個猴子,可生殖能力特強,大洋馬進城三年,就為他生了一女二男三個小孩。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開始,可能還會不歇氣地一直生下去。

  牛雲成見到過白胖的大洋馬在街沿上,敝著前胸裸露兩隻巨奶,一邊給娃兒餵奶,一邊和人擺龍門陣。

  這條街上的很多人見過馬兒打婆娘,見到過他穿一條花內褲,光著上身,青筋暴突地叫罵著,騎在同樣只穿一條花內褲的大洋馬身上。有如小兒在媽媽身上頑皮,在她白胖的肉上捶打,甚至在那堆肉上啃著咬著。那聲嘶力竭、氣喘吁吁扭曲著臉的瘋狂勁,和大洋馬閉著眼躺在地上,死屍一般任由他折騰的漠然,形成鮮明對比。

  每一次,馬兒在老婆身上折騰累了,會將頭伏在她兩隻巨乳間,扯開嗓子痛哭。哭得那個傷心,如同至親去世了一般。

  每到馬兒累了、哭了時,他老婆會睜開雙眼,伸手把他摟著,哄兒子般溫柔地在他背上拍著:「乖乖不哭,乖乖不哭!」

  四個名人加一個怪人和一個奇人,足以讓剛從鄉下回到城裡一年多的牛雲成另眼相看,可破四舊的運動開展以後,這條小街上,一下湧出了更多名人,讓牛雲成驚得目瞪口呆。

  隔壁,一年四季穿套黑色衣褲,長相富態的白臉老太婆,被紅衛兵揪了出來,在她身上掛滿了銀元、舊幣和幾根黃色的金屬條,胸前掛著一塊白底黑字的牌子,低頭彎腰在門前條凳上,一動不動站著。

  聽人悄悄說,那黃色金屬物就是金條,牛雲成感到很失望;很小的時候,總聽人說黃金、金條很值錢,一直以為金條肯定金光閃閃讓人眼睛也睜不開,可現在看到金條如此不起眼,便在心裡懷疑是否真正的金條。

  百貨公司幹部宿舍院,一個姓苗的中年男人,因為舊社會當過警察,被戴上了紙糊的高帽子,胸前掛上了牌子。

  藥鋪羅伯伯家已經老得快走不動的媽媽,也被戴上了高帽子,胸前掛上了牌子,天天站在門前條凳上。

  再後來,連外面堂屋賣血旺湯的冷老頭的老婆,也被揪了出來戴高帽子、掛牌子,站板凳。

  紅衛兵們揭發說,冷老頭的婆娘,在解放前,不但出生於地主家庭,還是國民黨團長的太太。臨近解放,男人逃跑到了台灣,她喬裝打扮混到縣城,隱姓埋名和老光棍冷老漢結了婚。

  所有站在板凳上的人,都是地富反壞右或牛鬼蛇神。身上或掛滿了舊書,綢緞衣物、銀元銅板,或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

  紅衛兵說,這些地富反壞右和牛鬼蛇神,私藏這些封資修的東西,就是懷念舊社會,對社會主義不滿或仇視。

  站在板凳上的人,中午和晚上吃飯時,可以下來坐在板凳上吃飯,吃完中飯被允許上一次廁所,然後又繼續站在凳上。

  晚上九點鐘,所有路燈都熄了,這些人才會被允許到回家睡覺。

  如果某人家裡沒有其他人做飯,到了吃飯時間就得從板凳上「滾」到屋裡,在限定時間內做好飯,狼吞虎咽吃完後,趕緊站回凳子上。

  看著一個個站在條凳上的人,牛雲成感到他們如關在籠子裡的動物。甚至,連動物也不如,因為動物雖被關在籠里,至少可以咆哮,可以表示不滿。可以在籠子裡向進犯者反擊,讓對手輕易不敢靠近。可站在條凳上的人,只能低眉順眼垂著頭,不敢有任何反抗意識和表情,木偶一樣立在那裡,接受來來往往人們的觀看和評說。

  偶爾,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在聽了紅衛兵關於掛牌人的反動行徑後,很是激憤地指著掛牌人罵道:「狗日的反革命!」

  有人會吐出幾口唾液,更有無聊之人,會吐出令人噁心的濃痰在那些人臉上。開心大笑著,一臉勝利表情的離開。

  亂轟轟的運動開展不久,百貨公司幹部宿舍,有一個女人上吊自殺了。

  那個上吊的女人,只有二十多歲,不但是興隆街出名的美人,也是百貨公司第一美人。

  美人姓張,一向穿得很乾淨,走過的地方,會帶過一陣讓人為之迷醉的香味。那香味迷得很多男人不由自主轉身向她行注目禮,一直到看不見她的影子為止。

  美人操著軟軟的普通話,聲音甜得大人小孩都喜歡聽她說話、和她交流。

  美人還是一個樂善好施的人,但凡街坊鄰居有什麼困難,誰家需要幫助,只要她知道了,都會全力相助。

  街上發生大大小小的麻煩事,人們除了找有絕對權威的陳吉素,還會找到美人給評理。

  陳吉素處理鄰里糾紛是快刀斬亂麻,大刀闊斧如辦案一樣是非清楚、明白。一旦決出誰是誰非,她那張利嘴可就不饒人了,有時還會拍著桌子,把輸理一方罵得狗血淋頭。

  美人處理糾紛則是好言勸和,輕言細語把雙方的火氣給平息,再讓雙方握手言和重歸於好。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見人愛,人人喜歡的大好人、大美人,卻吊死在了家裡。

  葬送了她鮮活生命的罪魁,是一張貼在她家門上的大字報。大字報上的內容是質問她:身為共產黨員、革命軍人家屬,為什麼不能站穩階級立場,積極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作堅決鬥爭,卻和商業局的走資派明鋪暗蓋!

  前途無量的美人,是百貨公司人事股長,也是黨總支委員、團總支書記。她的愛人,在解放軍福建前線部隊任營長,是部隊重點培養對像。

  為了革命工作,小倆口結婚三年都沒要孩子。

  一張無署名、不知什麼來頭的大字報,要了美人的命。

  那天,興隆街在哭泣,從幾歲的小孩子,到九十多歲的老太婆,都自發聚集到了百貨公司幹部宿舍院。

  沒有過多語言,只有壓抑的哭聲,只有默默流淌的淚水,諾大的天井裡站滿了神情悲憤的人。給這條街留下多回憶的美人,躺在門板上,身上蓋著黑色棉布,臉上覆蓋著一張黃裱紙。

  因她逝去而引來的哭聲,各種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們悲痛的表情,使得整個宿舍院暮氣極重。

  美人遠在哈爾濱的媽媽趕來了。

  那是一個端莊、氣質高雅的中老年剛毅女性,在心愛的女兒面前默默站立。大理石般的臉上,除了近乎麻木的悲傷,沒有一滴淚水。

  為共和國立下赫赫戰功的愛人,此時正接受無休止的審查;心愛的女兒不到三十歲,竟終結了來之不易的寶貴生命。沉重的打擊,使這位早年跟隨周總理戰鬥在白區的老幹部,心裡麻木了。

  臨近出殯,天上飄起了小雨。

  那雨開始只似有若無、天女散花般飄撒。薄薄的棺材裝下身體僵硬的美人,剛蓋上棺材蓋,雨突然變得急驟起來。

  天色黑了,伴隨著一陣不該在這個季節有的巨雷和閃電,瓢潑般的大雨劈頭蓋腦傾瀉而來。

  那雨好大!

  打更的小矮人馬兒,躲在老婆寬大的懷中,縮著脖子顫慄道:「格老子,老天爺發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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