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4:51:25 作者: 蔡斌(宇劍)

  準備好回家被媽媽痛打一頓的牛雲成,因鄉下的四姨、么姨和舅舅上門來和媽媽的一頓爭吵,逃過了一劫。

  陳吉素和牛振中離婚,已經讓她那烈士的媽媽大為光火,說她落井下石的行為不地道,現在得知她竟和一個叫程吉喜的人結婚了,老太婆氣得要提了燒火棍打進城來。那陣仗,不但要強行打散她們的婚姻,還會把這不聽話的女兒綁了回去,家法處置。

  幸好四女兒擔任大隊幹部,同時兼著小學校長,多少懂一些國家政策,耐著性子勸下了暴怒的老人,帶著弟弟和妹妹進城來了。

  解放前,凡是家庭成員中有當共匪的人家,受的苦難相對一般百姓多過幾倍。加之陳老太爺抽大煙,把家裡糟踏得一貧如洗。

  好在,老太爺雖抽大煙,卻因過繼給了紅幫大爺,當地一般的惡霸和保甲長,倒也不敢過分為難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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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吉素在家一向受姊妹尊重,不僅她參加工作時間早、擔任職務高,是全家唯一在城裡工作的人。更重要的是,從小她就很有主見。自從大姐出嫁到縣城郊區,大哥跑到部隊當兵後,她不但承擔了一半家裡的活,還到地主家當傭人,掙回的錢全部補貼家用。

  結婚前,她每月的工資大部份送回家,供弟妹們讀書,貼補鄉下的生活,卻很少買過好衣服。

  進城工作後,儘管交通極為不便,她卻會每月回鄉下看父母,每次回去,都會給弟妹們帶吃或用的東西,相當一段時間,在弟妹們心目中,她有著絕對的權威。

  可這天,有絕對權威的姐姐,卻因改嫁被一向敬重她的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罵上門來了。

  牛雲成提心弔膽回到家,已近中午。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穿著新衣服的哥姐愁眉苦臉坐在堂屋的寬板凳上,哥姐身邊還坐著三個人。

  那是四姨、么姨和小舅舅。屋裡沒有媽媽的影子,牛雲成鬆了一大口氣。

  看牛雲成提心弔膽走進屋,么姨一把將他拉進懷中,用手擦著他臉上的灰,心痛的說:「看嘛,剛改嫁,兒子就弄成這鬼樣子,這倆口子也太狠心了。」

  姐姐插嘴道:「他自己昨天跑了,一晚上都沒有回家,連晚飯都沒吃。」

  四姨眼圈兒紅了,遞過一塊米花糖:「乖乖,肯定餓慘了吧,把這個先吃了,等會我們帶你到館子吃麵。」

  么姨扭過頭吩咐道:「你去給弟弟倒一點開水嘛,米花糖硬,就這樣吃會把嘴咯出血。」

  早上吃了高建英送的二個冷饅頭、一塊泡粑,但仍餓得慌的牛雲成,還沒等姐姐把開水端來,已把那塊有些潮潤的米花糖吞進了肚子。

  看他哽得直伸脖子的餓相,三姨、么姨和小舅舅心裡難受極了。

  媽媽改嫁後,牛雲淑改名為陳娟,牛雲春改名為陳程,牛雲成改名為陳倫。

  雖然改了名,可是他卻喜歡人們叫以前的名字,也希望永遠叫牛雲成。

  不久,沾了烈士大哥的光,小舅舅被招工到了蓉城洞子口木材加工廠,由一個成天赤腳在田野勞作的農民,搖身一變為敲鐘吃飯,蓋章領錢的國營企業工人。

  學校已不正常,老師上課心不在焉,同學們無心讀書。不時有其他校的學生到教室,查看老師的講課內容,課堂紀律一塌糊塗。

  好幾次,章老師正講語文課,幾個戴著紅袖章的中學生闖了進來,聲色俱厲地教訓道:「章胖婆,現在,偉大領袖毛主席發動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開展,不能再講封資修的課本,必須講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勢。」

  因為身份的改變,姐姐如願以償加入了紅衛兵組織。但她卻再也沒有回到就讀的馬家山民辦中學,成天呆在城裡,和一幫紅衛兵鬧革命。

  看著姐姐臂上戴著紅得刺眼的袖章,嘴裡哼著唱著聽不懂的歌,風風火火進進出出,說些打倒這個炮轟那個的新聞,滿臉不得了的表情,牛雲成心裡就窩火。他不明白,一向溫和的姐姐,怎麼會變成一個瘋癲小女人。

  自從懂點事起,姐姐在他心中印象極佳。她成天幫媽媽煮飯,天還沒亮就到菜市買菜,打掃樓上樓下房間衛生,還要和媽媽一起洗全家人的衣服。稍有點空閒時間,就會捧著課本或其他讀物,坐在唯一的書桌前看書,在本子上寫字。

  姐姐是乾淨的,從回到城裡那一天起,他就發現姐姐身上的衣服隨時都很乾淨,而且非常貼身,什麼衣服穿在她身上,感覺那就是為她定製的。

  除了乾淨,她身上總有淡淡的香味。他說不清楚是香皂的味道,還是雪花膏的味道,卻感到那味道聞著很舒服,有一種直透肺部的幽香。他一直認為姐姐是個好姐姐,是個善體人意、有文化的人。

  可是,自從戴上那個刺眼的紅袖章,姐姐變了,變得不再文靜。

  她不再看書,不再幫媽媽洗衣服,也不打掃衛生。成天唱著「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就是好來就是好,就是好......」一類的歌,和她的一幫所謂革命戰友,舉著旗幟在大街小巷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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