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下放派出所
2024-10-04 14:40:13
作者: 李治邦
回到家,馬個費接到小華好幾個電話,都被他掛斷了。半夜,馬個費被敲門聲驚醒,愕然發現邵靜走進來,拿著一架高倍望遠鏡,臉色慘白。邵靜說,你和小華昨晚在家的一切,我在李鄧的窗戶里都看到了,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馬個費走到窗前,捕捉對面樓最佳的一個觀察窗戶,那裡亮著燈,隱約有一個女人頭在晃動。馬個費詫異地問,昨天你給我打電話就已經回來了?
邵靜冷笑道,還騙我嗎,她躺在這裡,然後哭著撲進你懷裡,然後你去撫摸她的頭髮,我看你的眼神溜在她的後背上。再後來,你雖然拉上了窗簾,但我還是看見你們手拉著手,像初戀情人一樣離開這裡。我和你結婚四年,你欺騙我四年。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最幸福的,沒想到我是最痛苦的。
馬個費渾身冰涼,問,你為什麼要偷看我?
邵靜說,你為什麼要背著我偷女人?
馬個費說,我和小華什麼也沒發生。
邵靜悲哀地說,你知道我渴望什麼,我們在一起輕鬆愜意,這是我認為最重要的。我和你就是天和地,雲和風,星和斗,水和魚,誰也不能離開誰。但現在結束了,我要考慮跟你的婚姻,我不想再被你這麼騙。
說完,邵靜收拾東西,頭也不回地走了。馬個費拿起邵靜留下的望遠鏡,又找到那個窺視他的窗口。他愕然發現,那個女人正舉著望遠鏡對著他。
半夜,馬個費躺在床上,他看見手機不斷閃爍,是小華打來的電話。他覺得上蒼很能懲罰他,讓他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生活。
早晨起來,馬個費走出房門,開著車往單位走。開著開著迷了路,直覺是圍著長湖始終在轉,但怎麼也轉不出去,於是他索性停下車。他在堤壩上,看著水鳥在飛高走低,發出他熟悉的琳琳的叫聲。那聲音很淒涼,蘆葦發白了,像是老人的頭髮在來回擺動。
馬個費的孤獨感越來越強烈,他猛然由繁華喧囂的大都市來到這熟悉而又陌生的長湖跟前,這裡有邵靜,也有小華,現在卻隨風飄走,他覺得那麼隔離。
到了單位,他發現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刑偵大隊的任隊見他過來,把他拉到一邊緊張地說,要停你的職,讓你下派出所。
儘管馬個費有準備,但沒想到真的會這麼處理他,他想不透自己做了什麼,竟給這麼大的處分。他看見小華走過來,他知道自己要挺住躲開她。他要走,被小華攔住。小華說,你走是我的錯,我要找我父親,我寧可跟他決裂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受罰。
馬個費說,你別這麼說。
小華說,你老婆讓人到局裡反映你和我,你的後院起火了,燒了你也燒了我。
馬個費搖頭,邵靜不會這樣。
小華脹紅著臉,都這樣了你還擔護她,寧可相信她也不相信我。
馬個費低頭走了,他聽見小華說,我不會毀了你,你是預審的天才,你必須有這個舞台。
馬個費覺得可笑,因為小華說得太像詩歌了,可現在事實就這麼殘酷,為了這麼一個插曲,為了穩定換屆的需要,就要犧牲他一個人。
他走進周副局長辦公室,周副局長正在澆花,他說,給你留著預審科長的位置,讓小華暫時代理一下,你到基層去調研。
馬個費說,我去后街派出所吧。
周副局長問,為什麼選后街?
馬個費說,不為什麼,就是因為我去過,想再去看看。
周副局長澆完花,邊洗手邊不緊不慢地說,你下去就是一個普通民警,兩個月,不要來干涉小華的工作,不參與派出所領導的工作,這樣對你也是磨礪。
馬個費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周副局長看著馬個費,想了想才說,你說呢?
馬個費笑了,我問您呀?
周副局長說,我說不準,也可能回來,你也可能就不回來了。
馬個費拿起澆水壺,給周副局長的花灑著水,然後告訴周副局長,您第一次澆透後,以後再澆,看到從盆底孔滲出一點水就算是澆透了!
周副局長問,你什麼意思?
馬個費愣了愣,說,沒什麼意思,我看您的花都枯萎了,想告訴您得澆水,又怕您天天澆再澆死。
周副局長憤怒地說,你別給我來這個,這都是你自找的!朝三暮四,心浮氣躁,不知道背景就亂碰,小華是你窮小子能喜歡的嗎!
馬個費說,我等換屆吧,您看我能不能回來。
馬個費扭頭就走,吮地摔上了門。他聽見周副局長喊著,你小子敢摔我的門,沒我你早沒命了!
馬個費回頭開門,對周副局長鞠躬,說,那我謝您了!
這時候,馬個費看到的是周副局長轉過身衝著窗戶,背影很寬大很雄厚。正好是太陽剛升出來的時候,一縷濃重的橘黃色鑲在周副局長的肩頭,有了日本電影大師黑澤明拍攝的武士派頭。
當全局都在議論馬個費的時候,他收拾好東西從辦公室走出來了,而且按部就班地和大家告別。那麼多人盯著他的後背,換誰都彆扭。可馬個費照常走進走出,不停地跟大家打招呼。還是大金毫無顧忌地走到他跟前。大金很少跟馬個費這麼熱乎乎地說話,一般就是審案子辦案子。大金問,周副局長都給你說什麼了?
馬個費笑著,他不讓我告訴你。
大金說,我們等你回來,預審科不能沒有你。
公共關系科的董科長走過來,壓低聲音問,你能跟我透底嗎,犯在哪了就下基層呀,你可是咱局裡的一面旗幟。
馬個費搖頭,說,我說不準,也不能說。
董科長藉機對馬個費發牢騷,不就是跟小華走近了嗎,不就是小華有什麼領導子女背景嗎,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地給你談話嗎,太過分了吧。
馬個費警惕地說,你怎麼知道小華有背景?
董科長冷笑著,我們是幹什麼的,我們是公安局,什麼事情不知道。說句不好聽的,你又沒把她肚子搞大,再說男女之間你情我願的,憑什麼把氣撒在你一人身上。
說著話,防暴大隊的胡隊急乎乎跑過來,弄你個小蚊子拍拍,有意思嗎?你小子也是糊塗,有的女人不能沾,你以為我不喜歡小華,可我當初就知道躲得遠遠的,你想她怎麼就能從基層一步跑上來坐上副科長位置,現在又頂了你。
董科長說,你別以為小華是個好人,那就是個坑啊,你跳進去就拔不出來。
胡隊長拍著腦袋說,我從你身上找到教訓了,女人就是瀝青,沾上了就洗不淨了。
董科長說,周副局長不是你的老師嗎,應該出手相救呀。
馬個費對滔滔不絕的胡隊長和董科長說,對不起我要去廁所,就不跟二位聊了。
馬個費真的去了廁所,他覺得尿胖脹脹的,憋得夠嗆。他還沒解開褲子,刑偵隊任隊就跟進來,說,你跑也能找到你。
馬個費說,煩不煩啊。
任隊問,我就想知道你得罪誰了?
馬個費說,我不能說。
任隊笑了,趕上江姐了,寧死不屈。
兩個人的這番交談在廁所,都在小便,馬個費尿的時間長,任隊問,你小子怎麼尿胖這麼大呢?
馬個費說,這是天生的,就是能憋,能忍得住。
馬個費走了,不知道誰在廁所的大便池待著。第二天,馬個費就接到任隊給他打的電話,說局裡到處傳他尿胖大小的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