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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噩夢

2024-10-04 14:40:07 作者: 李治邦

  邵靜如候鳥般又飛回海南,這次走前沒有告誡馬個費收心斂性,而是哼著二黃小調走的。周末,局裡宣布小華為預審科副科長,不少人愕然,因為論資格和能力,都還輪不到小華上來。這兩天案子比較少,下班後預審科里顯得很冷清。小華對馬個費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當副科長太突然了?

  馬個費看著有些緊張的小華,點頭說是。小華痛苦地說,我就是一個提線木偶,後邊總有一個人操縱著我。他一動,我就得動。別看我手舞足蹈的,其實多是提線人讓我這麼做的。

  馬個費不好再說,因為小華的這個背景局裡人都在議論,而且周副局長對小華也是出奇地照顧。儘管他跟小華這麼近,但這個話題卻很敏感,好像是一個高級瓷器瓶子,只能看,不能碰。小華說,別的我不告訴你,我那天跟你去醫院,知道那值班主任見我為什麼一怔嗎?

  馬個費說,你們認識。

  小華說,那是我哥哥,今天他正式被任命為醫院的院長了。

  兩個人去吃飯,馬個費一直不停地回頭看。小華說,你是找跟蹤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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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個費說,我以為她不跟了呢,可現在我感覺她就在後邊。

  小華說,你不能跟你老婆鬧一次,夫妻之間這麼不信任還有意思嗎?

  馬個費笑了,說,我現在不是跟你在一起嘛。

  小華約馬個費去吃火鍋,進去剛坐了沒一會兒,有人跑到桌前問,你是馬個費嗎?

  馬個費沒說話,那人說,我從裡邊出來了,就是因為你,我被判了九年。

  小華有些緊張,說,喂,你可不要鬧事,你鬧事照樣還得進去。

  那人得意地說,我現在是好人了,真的,我感謝馬個費。馬個費審問我一個小時,我一句話沒說,我就想好了打死也不說。可最後還是讓他逼我開口的,結果我一開口他就給我定了罪。後來我進去跟號里的人說起來,號里的人都想見見馬個費,說什麼人能讓我這個啞巴說話。

  說到這裡,那人撲味一笑,信得過我,兩位的火鍋錢我結了。

  小華說,不用。

  那人說,不結就是看不起我。

  馬個費說,你知道你要不說話,可能判你十五年,就是因為你這句話給你減刑六年。

  那人笑了,一拱手,我知道啊。

  那人深深鞠了一躬,走了。小華說,你現在好歹也是名人了。

  馬個費說,要殺我的人也不少呢。

  兩個人邊吃邊聊,很快小華就聊到了王時鐘。馬個費常常是忠實的聽眾,聽她講對小王的所有抱怨,但抱怨里分明都是情感,牢騷里充滿著眷戀。

  小華說,這次辦完展覽,他待不了幾天就得回日本。昨天我給他打電話,是個日本女人接的。我覺得有問題,等他接時我問他那女人是誰,他說是鄰居。其實根本不是鄰居,鄰居怎麼上他家裡來,而且接電話時的語氣好像是家庭主婦。

  馬個費聽小華滔滔不絕地敘述自己的痛苦,時不時哼著也不插話,裝作不以為然的樣子。小華說,我為小王買了眼下最流行的蘋果手機,可以發郵件和上網,但沒見他打幾次過來,後來我就很少給他發郵件了。有一次,小王半夜打過來,我躺在床上接電話,他說很想我,說一定早點回來和我結婚。我就任憑眼淚在臉頰上划過,我知道他又是在騙我,可我又樂意讓他這麼騙著玩兒。

  馬個費手機響了,是邵靜打來的,她問,在哪兒吃飯呢?

  馬個費說,吃的火鍋。

  邵靜好奇地問,對面坐著是小華吧?

  馬個費笑了笑,說,你有千里眼嗎,還是你線人給你說的?

  邵靜問,我就問你是不是。

  馬個費悻悻地說,除了這個話題還有別的嗎?

  邵靜不依不饒,你回答我!

  馬個費說,差不多吧。

  邵靜那邊喊著,什麼叫差不多?你就一句話,是不是?

  馬個費說,我們好幾個人呢!

  邵靜說,那你找一個男的給我回話,我聽見有人叫我嫂子,我就認輸,以後我打電話不再問你小華這個話題。

  馬個費說,你說的,不許反悔!

  邵靜理直氣壯,好!你找人給我回話。

  馬個費揚手把鄰桌的一個男人叫過來,對他說,這是我愛人的電話,她特別愛聽人家喊她嫂子,你就叫她一句,讓她也高興高興。

  那人點頭稱是,立刻就知道什麼意思,拿著手機就開始喊嫂子,然後說了一大段話,什麼馬科長辦案子辛苦了,嫂子得多照顧呀。足足說了好幾分鐘直到聽那邊沒了動靜,才把手機遞給馬個費,說,估計讓我說煩了。

  從火鍋店裡出來,馬個費說,現在回家可惜了,陪你逛逛商場吧。

  小華撇撇嘴說,你那麼大歲數和我在一起,多招眼。

  馬個費說,你總說這個我就不高興了,你才比我小几歲呀,你就跟我說多大歲數,別在我面前裝嫩。

  小華率直地問,老實坦白,你現在是不是越來越害怕我去你家了?

  馬個費說,對,你去了兩次,我就倒霉兩次,差點兒沒脫掉一層皮。

  小華笑了,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馬個費說,還有就是我的意志,我怕你去了,我抵抗不住再欺負了你這小姑娘。

  小華哼了一聲,還不清楚是誰欺負誰呢!

  說著話,小華頭也不轉地走了,馬個費再用目光尋她,已經無影無蹤了。

  馬個費回到家,心不在焉地收拾房間。這次邵靜去海南三亞時間比較久,有一個多月了,房子亂糟糟的,襪子褲權隨地扔。沒有女人,就沒有生活。窗台上的花也枯萎了,馬個費忙去澆水,從角落裡找出邵靜買的肥料,然後細心撒在花盆裡。他把自己所有的髒衣服扔進洗衣機里,然後任憑機器乾癟地轟鳴。地板也很髒,上次小華來還幫他收拾了一番,但也沒顯出乾淨。於是他拿著濕布,蹲下慢慢去擦。馬個費悟出來,原來自己就是租房子的,只有邵靜回來才算是真正意義的家。

  大金電話打進來,問馬個費,姜祖德想請你吃飯,有沒有時間?

  馬個費知道大金跟姜祖德的關係,但他很奇怪,姜祖德為什麼讓大金給他打電話,而不是讓邵靜。馬個費漫不經心地問,請我有什麼目的?

  大金不耐煩地說,我哪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嗎。

  馬個費突然發問,他最近買了一塊黃金地皮,開始拆遷了吧?

  大金笑了,你是不是習慣審問,對我也動心眼了?

  馬個費說,我就隨便問問,上次他拆遷惹的那些禍,還不是咱們出面調停的。

  大金說,你要說不去,我就給你回了。

  馬個費說,什麼時候?

  大金說,你要說行,我再跟他定,我看他並不著急。

  馬個費說,皇上不急太監急什麼呀。

  馬個費放下電話,胃開始疼起來,於是就蹲在地上忍著。他想邵靜了,因為每次他胃疼,都是邵靜跑過去拿藥,然後給他遞水。記得有次是半夜,邵靜光著身子跳下床,給他忙碌,最後得了感冒,半個多月都沒好。

  房間裡太寂靜了,以至於時鐘在牆上的響聲都怕人。馬個費吞了幾片胃藥,覺得身子冷冷的,跑到衛生間洗了一個澡,覺得身上還是顯得沉重。躺在床上,他怎麼也睡不著。起來到書櫃去找書看,發現所有的書都是新的,買來以後就從來沒有翻過。他覺得自己辦案子辦得沒有魂兒了,好像成了機械人。

  這時,他想起大金的電話,想起在劇場看到姜祖德的眼神,隱約感到不安。這種暗示很準,他總覺得自己跟姜祖德之間要發生一場硬碰硬的角斗,受傷害的一定會有邵靜。

  想著邵靜,馬個費就接到邵靜的電話,邵靜在電話那端酸楚地說,你不要以為我這麼久沒回去就放縱自己,我在這總做噩夢,夢到你和一個沒有五官的女人纏綿。

  馬個費說,是鬼嗎?

  邵靜說,你別開玩笑,我覺得就是鬼,女鬼。你跟我分析分析,為什麼這次姜總安排我在三亞這麼長時間,幾次我要回去都被他攔住了。我發現這跟你有關係,你是不是跟他串通一起,不讓我回去?

  馬個費說,你是不是神經了,我跟他有什麼關係。

  邵靜哭了,說,其實,我就想和你有個孩子,讓我們有個延續。不管怎麼說,等我們老了,死了,孩子都會對別人說,我爸爸是誰,我媽媽是誰。昨天晚上看了一部美國電影《天地有情》,其中一對相愛的人分手以後,在機場邂逅。男的抱住女的遲遲不肯鬆手,他含著眼淚說,不要離開我了,我會把我每月的薪金都給你,把我的存款都寫上你的名字,我會每天晚上都抱著你睡覺,我會在想念你的時候給你打電話,告訴你,我愛你。看到這番話,我突然眼睛潮濕了。這場面很精彩的,因為這裡的表白是用細節,用物質,用精神。我想要個孩子,你就踏實了,不想人非非了。因為你看見孩子你就知道,不能這麼不愛他媽媽了。

  馬個費被邵靜的話燙熱了,動情地說,你別亂想,我會讓你踏實的。

  邵靜說,我在三亞的憂慮,是憂慮沒有你的日子怎麼這麼艱難。我回來又憂慮,怎麼見到你又這麼火氣十足。

  半夜了,馬個費接到小華的電話,說在廣場等著他。馬個費披上衣服跑到廣場,看著小華一個人站在廣場上,像是一尊雕塑。馬個費走到小華跟前,急切地問,出了什麼事?

  小華也不說話,這時驟然颳起了夜風,兩個人都感覺到了刺骨的冷。馬個費火了,你大半夜把我叫過來,你到底怎麼了!

  小華對馬個費說,記得我上次跟你到這兒來,以前我和他經常在這裡約會,我給他買冰糖葫蘆……

  馬個費提醒她,你跟我說過,你說就是自己欺騙自己,他早就變心了,你只是把他當成宗教,豎起來虔誠地供著。

  小華趕緊捂住了馬個費的嘴,她說,我的心被他一挖,有些疼痛感,感情這東西是最說不清楚的。

  說著,小華甩開馬個費,衝著空蕩蕩的紀念碑廣場聲嘶力竭地吼著伍佰的那首老歌:心中是否有我未曾到過的地方,那裡湖面總是澄清,那裡空氣充滿寧靜,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著你不願提起的回憶,你說真心總是可以從頭,真愛總是可以長久,為何你的眼神還有孤獨時的落寞,是否我只是你的一種寄託,填滿你感情的缺口……

  突然,馬個費的眼睛有些模糊。

  凌晨了,馬個費回到家,接到邵靜電話,邵靜平靜地說,我們不吵架,我也不問你剛才是不是跑出去跟小華幹什麼了。我只是問你,你還愛我嗎?

  馬個費煩躁地道,我得想想。

  邵靜說,你知道我是怎麼想你的嗎?每天晚上回到房間,就剩我自己,寂寞難耐,我就在枕頭上畫你的樣子,晚上從工地回來就抱著親,弄得枕頭天天都濕流媲的,賓館服務生對我有意見……

  邵靜沒說完就放下電話。馬個費心裡很亂,他找不到自己,他被兩個女人攪得心都散了,魂都飛了,神也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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