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慰問晚會
2024-10-04 14:40:05
作者: 李治邦
春節歇了沒幾天,邵靜就飛到海南,而且每半個月就回來一次。馬個費問她,你這麼飛來飛去的,誰給你掏錢啊?
邵靜撇著嘴,說,你見過什麼,這還算錢嗎?當然是我們姜總給報呀。
馬個費告訴邵靜,他已經給她繼父的兒子找來了考試的複習資料,說了就要算話。邵靜吻了馬個費,你這個姑爺還成,我媽媽催了我好多次了。
晚上,邵靜告訴馬個費,我把我媽媽喊來,咱們去看京劇《望江亭》。
馬個費說,我不好這口,你和你媽去吧。
邵靜瞪著眼睛,必須去,我可是給你一個人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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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劇場,岳母坐在前排,邵靜和馬個費坐在後邊。岳母說,為什麼我們不挨著呢?
邵靜調皮地說,前排的票價貴,一張三四百呢,我們後邊的便宜。
岳母高高興興地坐在前邊,邵靜說,我才不讓她守著咱們呢,叨叨的煩死人。
台上開戲,邵靜在馬個費耳邊哼哼著,有板有眼。邵靜顯擺道,我母親以前在部隊文工團,就是唱戲的,她教我怎麼樣表演能抓住觀眾,而運用什麼樣的唱腔能獲得滿堂彩。其實,我母親嗓音條件不是很好,但她躲弱揚強,處理得很甜美細膩。
馬個費問,後來你怎麼不唱了?
邵靜沮喪地說,就是因為交了一個男朋友,其實我挺喜歡他的,他人帥,個子也高,頭髮黑黑的,自然捲毛。我那天給他唱戲,沒想到唱到最後他對我說,我聽說一句話,裱子無情戲子無義,這句話對嗎?他媽的就這句話,我讓他在眼前立馬消失了。
馬個費抿嘴笑了,說,你肚量也太小了。
邵靜讚美自己,說,我天生能表演,男人看了覺得這女人真是能享受的,女人看了會覺得這女人怎麼這樣了不起呀。
戲散了,三個人走出劇院,馬個費看見一個老人接岳母,那老人看岳母的表情很是愜意!邵靜哼了哼,拽著馬個費就走。馬個費說,起碼過去見個面,也算豐貌呀!
邵靜說,我媽媽又忍受不住寂寞,你沒看見那糟老頭子,怎麼能配我媽媽呢?
馬個費看見岳母被那老人摟著腰,消失在夜幕中。他想,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喜愛,慣常的表達方式是把喜愛揪碎了,一絲一縷將它們融人到尋常的日子裡。這樣看上去既不顯山,也不露水。不像邵靜那樣,非要把感情當成大戲那麼唱,又敲鑼又打鼓的。
這次邵靜回來多待了幾天,說姜總讓她溫習一下京劇,準備重新出山唱一段。馬個費驚訝地問,你唱什麼?
邵靜說,姜總要慰問你們公安系統,在大劇院請來不少名角。我呢,代表公司唱一段《西廂記》,給我配戲的可都是京劇院一線演員。
馬個費心頭陰雲一掠,他一直想著姜祖德和周副局長的複雜關係。就在前天,周副局長在全局的中層幹部會議上點名批評了馬個費,說他放著緝毒的案子不調查,跑去管碰瓷兒的閒事。周副局長的口氣很嚴厲,把話筒都震得嗡嗡直響。周副局長很少這麼批評人,況且批評的又是他的愛將。小華下來安慰馬個費,說,你確實不該這麼做,到了后街派出所亮明身份不就完了嗎,非要鬧得不可開交了才算。
馬個費笑了,說,我就是一個想知道真相的人,我甚至很著魔。那天我看出是假象,不去摸清到底怎麼回事,我會憋死的。
小華嘆了口氣,說,你知道的永遠不是真相。
馬個費想了想,說,你這句話說得好,我們往往被知道的真相所鼓舞,其實後邊還有不少我們不知道的,或許永遠不知道的,或許知道的真相恰恰是假象。
終於,姜總安排的慰問公安系統的晚會要開幕了,邵靜對馬個費說,這兩天你做飯,我要歇歇嗓子,不能沾油煙。
每天晚上,邵靜都要喊嗓子,馬個費聽著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發現邵靜是個不甘寂寞的女人,本來說不再唱戲了,也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會唱戲,可一旦姜祖德讓她代表公司上台表演,就亢奮起來。
那天帷幕拉開,邵靜上台表演了一段《西廂一記》,本來應該在掌聲中謝幕,馬個費突然看到姜祖德上台,邀請邵靜再表演一段《秋江》。姜祖德高興地說,邵靜可是兩棲人物,既是我們公司的推銷總監,又是你們公安局馬個費的老婆,足可以看到我們兩家的關係。
說著,他喊了一句請馬個費上台,於是台下的掌聲雷動,馬個費見都是公司的人在鼓譟,同時也看到周副局長不卑不亢的臉色。
他沒動,姜祖德下台走到他跟前鞠躬邀請,周副局長朝他擺了擺手,馬個費只得跟在姜祖德後邊上了台。姜祖德激動地說,我們讓馬個費和邵靜親吻一下,代表我們兩個系統之間的感情。
馬個費很反感,覺得真是拿他和邵靜當遊戲玩具,他想拒絕,但沒想到邵靜過來抱住了他,開始親吻。馬個費腦子「嗡」的一下,他看到邵靜化妝的嘴唇,紅艷艷的,他覺得邵靜舌頭伸出來像是蛇頭在攢動。
他在笑聲中跑下了舞台,留下傻怔怔的邵靜。邵靜開始唱《秋江》精彩一折:聽潘郎遠走赴科考,滿懷焦急似火燎。難忘琴挑曲玄妙,相思縈繞那幾春宵。多情也有多情惱,我越是懊惱越難拋。人海茫茫將他找,不顧水急浪滔滔。忙把老翁高聲叫,順流直下你快將船兒搖……
馬個費站在台底下,他發現她在活潑歡快的表演里又揉進了某些蒼涼和惆悵,唱起來迴腸盪氣。這時,岳母在跟後老伴誇獎,說這小丫頭要成精了。
演唱完了,岳母被邵靜攙上台,手抱著鮮花,向觀眾招手致意。馬個費覺得自己居然成了多餘人,他看著岳母后老伴驕傲的臉龐,看到周副局長朝邵靜招著手,看到台下的人在笑,在鼓掌,沒人理睬他。他在觀眾群里陡地看到了嘉櫻,而嘉櫻旁邊是姜祖德。嘉櫻沒有看台上,而是看著他。
戲散了,馬個費在禮堂門口等卸妝的邵靜,驚詫地看到嘉櫻自己走出來。嘉櫻說,我丈夫判了十年,謝謝你。你對我有恩,我知道怎麼報答。
馬個費問,你能等他十年嗎?
嘉櫻抿嘴笑了,說,那就看我的耐性了,我無法回答你,他這麼做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我。
夜色沉得很快,馬個費看看表很晚了,邵靜還沒出來。嘉櫻說,姜總在裡邊呢,估計是講話了。
馬個費沒說話,嘉櫻說,你是不是覺得我跟姜總關係很特殊?
馬個費敷衍著,我沒注意。嘉櫻提醒道,你注意了。
馬個費轉身走了,他給邵靜發了簡訊:我走了。嘉櫻賭氣地說,你這是不尊重我,我說了你為什麼不回答?
馬個費回頭看了看在夜色里很平靜的嘉櫻,說,我不好說才不說。
嘉櫻笑了,說,我也不說什麼,我只是告訴你,中國男人是世界上最經受不住性誘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