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監視
2024-10-04 14:39:23
作者: 李治邦
馬個費把嘉櫻送進了家,然後找充手機的電源。嘉櫻解釋說,我跟他沒牽扯,你別在我身上下工夫。
馬個費說,我不可能不問你,畢竟你是他的老婆。
嘉櫻說,這我明白,但我事先告訴你,這樣省你的精力。
馬個費笑了,不能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
嘉櫻說,你的職業就是懷疑人,我知道我說什麼你也是懷疑,總認為我在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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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個費舒服地坐下來,他伸了伸腿,腿很酸疼。嘉櫻說,你喜歡喝茶還是喝咖啡?
馬個費說,咖啡。
嘉櫻說,上個月我去馬六甲,剛帶來那裡的白咖啡,很香。
馬個費沒說話,他注意到嘉櫻的神色很自然,一點都不驚慌。特別是她拿咖啡壺的手指很放鬆,絲毫沒有顫抖的感覺。馬個費預審的時候,都會觀察到對方的每一個細節,因為細節是很關鍵的。人一般緊張不表現在面孔上,而在手上,或者是腳上。動和不動是有關係的,亂動了就是方寸亂了。還有對方抽菸,嚎得多和曝得少都有區別,曝多少吐多少也能看出問題。
嘉櫻端上咖啡,馬個費抿了一口,確實很人口。他看見嘉櫻在端咖啡的時候眼睛看著他,也不躲避,但沒有挑逗,只是好奇,可不經意間露出高聳的胸脯。
馬個費客氣地讓嘉櫻坐在對面,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不簡單,背後一定會有很多故事,需要調整雙方的位置。只要他能讓交談方在對面坐下,就有了能審出結果的欲望和可能。馬個費問,在家裡誰管帳?
嘉櫻說,他給我錢,我管帳。
馬個費問,他一個月給你多少錢?
嘉櫻說,四千多吧。
馬個費問,這是他一個月的薪水?
嘉櫻問,你是不是就開始審問了?
馬個費笑笑,我就隨便問問。
嘉櫻說,那我就隨便說說,他一個月的薪金八千多。
馬個費說,那四千多都幹嘛呢?
嘉櫻說,全都吃喝漂賭了。
馬個費笑了,你真的隨便說了。
嘉櫻說,我這還有白巧克力,吃嗎?
馬個費問,也是在馬六甲買的?
嘉櫻點點頭,馬個費說,白咖啡白巧克力,有白粉嗎?
嘉櫻掉了臉子,說,你要是說這個,請走,我不愛聽!
馬個費欠了欠身,我隨便說了你就不高興,對不起。
嘉櫻沒說話,馬個費說,你丈夫隱瞞你,你覺得是不是你的悲哀?
嘉櫻說,現在的男人有幾個不隱瞞老婆的。
馬個費說,那看要隱瞞什麼了,隱瞞可以,欺騙不行。
嘉櫻說,我丈夫會隱瞞我的,但不會是感情。
馬個費覺得對方的手悄悄在動,便問,是錢,他拿錢給別人,這別人不是女人,是他的朋友。你曾經勸過他,他不聽。
嘉櫻的小腳趾瞬間動了一下,嘉櫻的腳趾很秀美,細小,但很有骨韻,皮膚很滋潤,塗抹的指甲油也是皮膚色,很光滑。馬個費語調提高了,你丈夫犯了一大錯啊,他這些朋友不是什麼好人,你可能都不認識,或者只認識一兩個。他們就是酒肉朋友,一旦出事各自逃命,最後只甩下你丈夫。
嘉櫻說,你是在暗示我?
馬個費說,我說的是事實。
嘉櫻打開窗戶,見太陽快落山了,屋子裡調子顯得灰濛濛的。
馬個費經歷過的對手數不過來,他審問一個慣犯四個小時,最後撬出了實情。慣犯走出預審室的時候,突然後悔翻供。馬個費蔑視地說,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怎麼就一點骨氣也沒有呢,拉出來的屎能再吃進去嗎?
馬個費也走到窗戶前,看到街上的人匆匆行走,原來颳起了風。馬個費問,誰會是你丈夫的出賣者呢?
嘉櫻嚴肅起來,反問,我也在想呢。
馬個費問,你能不能說出幾個最有可能的名字?
嘉櫻說,我認為最有可能的就是我了。
馬個費形象地把預審說成貓和老鼠的關係,有時需要撕咬對方的喉嚨,有時需要適當嬉耍對方。馬個費總愛在預審前把功課做好,所有的材料和證據都記在心裡,不是放在桌面。然後戲耍對方,讓對方在渾然不覺中跳進馬個費設計好的陷阱。馬個費預審了五年,以每個星期四個人討一算,已經預審了一千多人了。這其中有道上赫赫有名的販毒頭子,也有規劃局和交通局的三個局長。今天他竟然有點兒蒙,因為他被眼前這個女人在談笑風生中點中穴位後,有一種疼痛的感覺。
李鄧和邵靜是大學同學,同一個宿舍,而且還是上下床位。名義上她在射擊俱樂部當領班,實際上就是陪練,陪著那些有錢有權勢的人擺弄槍,告訴他們怎麼射擊,怎麼能打中靶中心那個紅心。
李鄧不願意干空姐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患了幽閉症,只要飛機的艙門一關上,她就緊張,就心跳,甚至頭暈,有一次她還昏了過去。她離開空姐這個位置很是苦悶,其實她就是想讓男人都這麼貪婪地看她,看她的手,甚至看她的胸口。李鄧有過不少男人,但沒有一個讓她選中成為丈夫的。李鄧的觀點是,找男人就是為了玩,玩夠了再說。她的觀點曾經影響了邵靜很久,但邵靜結識了馬個費便轉變了,她覺得抓住合適的就該結婚,離婚不離婚的無所謂,起碼要有一個正大光明的孩子。邵靜的轉變刺激了李鄧,李鄧覺得曾經的盟友背叛了,召仔靜太愚昧。
李鄧視力出奇的好,哪次檢查,視力表上最底下那些缺缺口口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很少打靶,但只要一端槍,起碼九環以上。不知怎麼的,一瞄準靶心,她頭就暈,好像在飛機上關上艙門的感覺。好在她是為別人服務的,玩槍的人痛快了,就算她完成任務。每月她能掙得一萬多塊錢,雖然比空姐少,但李鄧覺得很自在,可以在藍天白雲下生活,沒有幽閉感。
她的住宅樓與邵靜的樓鄰近,從她家的窗戶能看見邵靜家的一切。可兩人開始時並不知道,因為這一片都是新蓋的樓房,邵靜搬來得早,而李鄧僅搬來一個星期。射擊俱樂部獎勵給她一個獨單。
這個發現是在一天的傍晚,李鄧回家後無意識地朝外一瞥,愕然睜大眼睛。她看見同學邵靜正和她的丈夫馬個費爭吵,因為距離遠聽不清,可邵靜的激動讓李鄧吃驚,邵靜竟打了馬個費一耳光。馬個費揚起手,無奈又放下,坐在床上喘著粗氣。邵靜不依不饒,用手指戳馬個費的頭,馬個費生氣地走出李鄧的視線,邵靜緊接著追了出去。等了好一會兒,也沒再看見這兩個人,李鄧就像看美國大片一樣,看到興奮處突然斷片又無法接著看,煩悶地躺在床上。天色很晚了,她才爬起來,再往邵靜的窗戶瞅去。窗簾被拉上了,燈光朦朦朧朧,只是隱約晃著人影,還沒等李鄧反應過來,窗戶全黑了。
第二天,李鄧在菜市場終於和邵靜見面了。邵靜是個性格極為外向的女人,她激動之餘,急於知道李鄧在哪住,非要到她家做客。李鄧沒有辦法,只好領著邵靜去認門。當邵靜和李鄧互訴衷腸時,邵靜突然指著對面的窗戶,驚詫地喊起來,天啊,那是我家,咱們離得太近了!
李鄧裝作興奮的表情隨便敷衍著,我怎麼沒注意到呢?
請李鄧監視馬個費是邵靜提出來的。邵靜痛苦地表示,她很愛馬個費,可一直懷疑馬個費在外面有女人。其證據是在馬個費口袋裡搜出一封情書,可無論邵靜怎麼拷問,馬個費都堅持說,不知道是誰放進去的。
李鄧拒絕幫她偵探,邵靜很快給李鄧送來一副高倍望遠鏡。這樣李鄧可以窺視對面窗戶了,舉起望遠鏡,連馬個費的肌肉都看得清楚。
兩個月過去了,李鄧沒有任何進展,邵靜不高興了,說,我在家裡可是發現了不少的蛛絲馬跡。在他枕頭底下居然放著一條紅色的領帶,你知道,他從來不願意系那種玩意兒。再有,屋裡有香水味,我是從來不灑香水的。
邵靜說著說著掉淚了,她要李鄧一定搞清楚是哪個女人在和她爭馬個費。李鄧說,你可以和他直接談啊。
邵靜說,我審過了,他說紅色領帶是單位發的,因為有外事活動。香水是預審科小華的,說是小華她們幾個女的到家裡來玩兒,看他買的預審題材的美劇《罪案終結》。
李鄧說,那都是他編的,你還信。
邵靜說,紅領帶確實是單位發的,我問過他們局長。那香水也確實是小華的,我問過小華,她也承認。
李鄧說,那說明你的猜疑都是錯誤的。
邵靜搖頭,說,我審馬個費用了三個小時,我讓他坐我的對面,拿大燈照著他,讓他光著脊樑,不許擦汗。審到最後,他終於露了破綻。那天看電視劇的只有小華一個人,而他說的幾個女人都是假的。這說明他和小華有暖昧關係,那天我看見被子被人動了,被子裡邊也有香水味。你說,被子裡有香水說明什麼?我質問馬個費,馬個費說我是混蛋加王八蛋。審問的結果,看什麼,就看對方是不是抵賴了,抵賴了就等於宣告勝利。
李鄧納悶,你為什麼這麼熱衷審問自己的丈夫?
邵靜說,這是所有女人的天性,哪個女人不審自己丈夫的。為了研究審問,邵靜把馬個費抽屜里有關預審技巧的書全認真閱讀了,而且還專門寫了筆記。
三天以後,李鄧在望遠鏡里果然發現一個女人和馬個費吃飯,而這天邵靜要到海南出差。可惜只能看見一個背影。馬個費坐在正面,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那女人只站起來過一回,因為穿著短裙,露出的腿顯得很長,臀部小也結實。
她打電話給邵靜如實匯報,邵靜很激動,問,那女人穿什麼顏色的裙子?
李鄧說,米色的。
邵靜說,對了,那就是小華。即便他有鐵嘴鋼牙,我回去就有證據了,我已經想好怎麼審問他了。
邵靜從海南回來,見了馬個費也不動聲色,甚至晚上在床上還故意撩撥他,把馬個費煽動得忍受不了。當馬個費脫得精光欲撲過來的時候,邵靜變了臉,問小華有沒有來過家裡。
馬個費很喪氣,說,老套子了,能不能換點新鮮的?
邵靜柔和了許多,再問,你就回答來沒來,說完了咱們就辦事。
馬個費說,沒有。
邵靜說,這我就高興了。
於是兩個人在床上折騰,看著馬個費快要不行的時候,邵靜立即發問,要是小華來了呢?
馬個費說,要是來了,我就不跟你再辦事。
邵靜推開馬個費,你就別再辦事了,小華來過。
馬個費不耐煩了,問,你有什麼證據?
邵靜跳下床,披了一個大浴巾,說,知道你欺騙我會付出什麼代價?
馬個費理直氣壯地說,我沒有欺騙你,那是你自己瞎琢磨。
邵靜說,說實話,你在審問人的時候一般是掌握證據了還是沒有證據,瞎詐唬人家?
馬個費說,你問這個幹什麼?
召卜靜說,我好奇。
馬個費說,我告訴你小華根本就沒來過。
邵靜說,我分析,你審問的時候會有一點證據,但主要是靠瞎詐唬。可我今天是有你的證據,小華是穿著米色的短裙子,你坐在她對面,你們倆吃的炒西紅柿炒肉片,還有黃瓜豆腐湯,你買的包子。你想喝啤酒,小華沒讓你喝,你不高興,說小華又不是你老婆,干涉別太多。
馬個費看著邵靜,內心很驚慌,他知道有人在監視他,但邵靜後面說的這些話都是她自己編造的,因為他和小華惱火根本不是因為喝啤酒,而是由於小華說喜歡他的話。馬個費說,你雇用了誰,給了人家多少錢?
說著,馬個費朝窗外看了看,然後指了指第四層和第五層的窗戶大聲說,用望遠鏡看的,而且是高倍數的。邵靜震驚了,她覺得丈夫實在厲害。
馬個費說,不想告訴你不是想欺騙你,是為了不讓你胡思亂想。老婆,有證據了也不能這麼放肆,也要懂得怎麼運用,慢慢用。
當晚,李鄧從望遠鏡里發現馬個費回家後捂著胃縮在沙發上,眉頭緊皺,一會兒趴在床上,沒多久又從床上坐起來,貓腰在屋裡慢慢轉悠。李鄧聽邵靜說起過,馬個費有嚴重的胃病,純粹是職業造成的。干預審的是不分時間的,只要時機來了,就開始審問,沒個正經吃飯的鐘點,冷一口硬一口的。邵靜催他去醫院瞅瞅,為這事兩人也總鬥嘴。邵靜急了,就,巳他早晚要得癌症。
善良的火花一閃爍,李鄧想要過去幫幫馬個費,甚至想好送去哪家醫院。她迅速穿上衣服,當她快步走到對面樓洞前時,馬個費已經急急忙忙出來。李鄧想問,可馬個費看都沒有看她,坐上車消失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