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2024-10-04 14:28:46
作者: 於卓
遠方的天空上,那片火燒雲漸漸黯淡下來,像一盆散盡熱氣的牛血緩緩地凝固著。苗水手持蒼蠅拍,托著下巴,趴在窗台上。去馬路上納涼的男男女女,搖著扇子,說說笑笑。像這種松閒的日子,苗水的家庭也曾有過。她懷孕那會兒,丈夫天天晚飯後陪她出去,路上給她講笑話,她樂得有時都直不起腰來……苗水的頭一動,接下來嘆口氣。下午,甘地林給她打了.個電話,約她晚上去跳舞。當時她舉著話筒,愣了好久。她不想這樣,可那股潛藏在內心深處的無名火,總是把她的理智焚燒得一乾二淨,那種報復欲使她自己都膽戰心驚。
「去嗎?」甘地林問。
「你去找我吧!」她放下話筒。
紗窗上有兩隻蚊子,苗水舉拍便打。
隔壁屋裡,程學院毫無興趣地哄兒子玩。他捏著兒子的小腳,兒子沖他格格地樂。
白小夜躺在蚊帳里,目光呆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把她的 牛活節奏和思維全打亂了。她冥思苦想,發生的這一切,是誰操縱的呢? 目的是什麼呢?無疑,這些陰謀都是有計劃有組織的,那張陷害自己和程學院的相片,足以證明這一點。她問自己,相片是誰偷拍的呢?苗水?她搖搖頭。那是甘地林?這小子嫌疑最大,一來他們宣傳科有相機,二來他和苗水關係暖昧,只有他有理由利用手段和陰謀陷害程學院,達到自己的目的。白小夜又進一步想,也許這一切陰謀是甘地林和苗水合夥乾的。他們為了逃避社會輿論譴責,爭取人們的同情,千方百計加害程學院,把他搞臭,然後在一切輿論都有利於他們的時候,苗水再提出離婚。這樣多麼合情合理順其自然呀,沒人會指責他們。真是無恥到了極點!白小夜用枕巾揩去眼角的淚水。她為苗水悲傷,她們是多年的好朋友,她怎麼可以這樣做人呢?與此同時,她十分可憐無辜的程學院。她也曾在心裡計劃過,既然這一切都是陰錯陽差,自己叮不可以順水推舟,索性嫁給他呢?她的心咚咚咚地狂跳,她覺得這念頭像魔鬼一樣可怕。可是衝動與憤恨過後,她又無比清醒地告訴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她對程學院還沒有那種情感;她心中理想的男人,也不是他這個類型的。她想找程學院交換交換意見,可她沒有勇氣去找他,她怕那樣的話又被苗水他們鑽了空子,使他更加被動。
甘地林和苗水走了以後,程學院站在大衣鏡前,陰森森地望著鏡子裡那個嘴角扭曲、渾身的肌肉里蓄滿可怕的獸力的人。他感到恥辱,感到自己的心被踐踏了。
白小夜一翻身,嗚嗚地哭起來……
雖是炎熱的夏季,可舞場內有空調,氣退一如春天的夜晚。迷魂燈柔地旋轉著,每一張臉都在這神秘的氣氛里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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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地林臉上的肌肉充滿了活力!
苗水的身子晃動著,她迷迷糊糊地覺得此刻摟著她的腰的這隻手就是丈夫的手,有力、安全。她知道難得跟丈夫跳舞,她多麼珍惜這個機會呀!
舞曲停。
苗水一激靈,見甘地林正注視著自己,心就開始往下沉。她真想大哭一場。
「裱子!」程學院吼叫著。
兒子嚇得嗽傲哭起來。
白小夜越哭越傷心。她想媽媽,想回家,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舞會散了。
「我送你回去。」甘地林拍拍自行車鈴。
「我自己回去吧。」苗水說,「心亂,想一個人走走。」
月光瀉在電鍍車把上,泛起一道道銀光。
「那好,再見!」
「再見。」
兩個人剛要分手,黑暗處走來一個人,把苗水嚇了一跳。
這個人走到苗水面前,一句話也不說,把孩子塞給苗水,轉身沖甘地林說:「朋友,有點事跟你說,咱們去那邊。」
甘地林支上車子,看了一眼苗水,就跟他去了。
在一棵大柳樹下,程學院站住,點著一支煙。
甘地林操著手,也不問什麼事。
苗水緊樓著兒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預感到什麼災難就要來了。她望去,兩個朦朦朧朧的人影和粗壯的樹影一動不動。
兒子使勁拽她的頭髮。
「苗水挺可愛是不是?」程學院問。
甘地林動動腳,不吱聲。
程學院甩掉大半截煙,逼近甘地林。
「一比一,機會均等,來吧。」程學院說。
甘地林說:「你會後悔的。」
「是嘛。」程學院打出一拳。
甘地林往後趟超幾步就靠在了樹上。
苗水的頭嗡地一聲。
接著,程學院又打出一記窩心拳,甘地林「呱」了一聲,垂下頭。
程學院又把他提起來,左右開弓扇了幾個響亮的嘴巴子。
甘地林依然沒有還手。
程學院捏住他血跡模糊的下巴,冷笑起來。
苗水跌跌撞撞地趕過來。
「流氓!」她罵丈夫。
程學院不理睬她。又一陣冷笑後,說:「好了,朋友,從現在起,這個娘們歸你了。這個娘們性慾不低,你要滿足她。」說完,回身從苗水懷裡奪過兒子。
兒子的小胳膊被捏疼了,又哭又瑞。
苗水捧起甘地林的臉。
「沒事。」他微笑。
她閉上淚眼,用臉頰為他揩去下巴上的血污。她一頭扎進他的懷裡,顫抖地問:「你要我嗎?」
他只是死死地摟著她。
她心裡卻在哀嚎著:甘地林,我不愛你,這一切是我對你的懺悔和補償。學院,你為什麼這樣逼我,逼我往絕路上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