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秘書 01

2024-10-04 14:26:05 作者: 於卓

  天都黑了,秘書鄒雲還在副部長蘇南的辦公室里等著,蘇南正在跟部長談事。這時電話鈴響了,鄒雲過去接起。那邊一開口,他的耳朵就分辨出對方是魯姍。鄒雲溜一眼門口,說:「嗯,聽出來了,蘇部長在部長那兒談事呢。」魯姍是蘇南的第二任夫人,兩天前她隨一個訪問團去了美國。鄒雲問:「都順利吧?」魯姍笑道:「還好!」鄒雲說:「蘇部長也挺好的,你不用掛念。」魯姍說:「你那麼會心疼他,我還操什麼心。哎,你也挺好吧?」鄒雲說:「還行。」

  放下電話不久,蘇南就回來了,笑呵呵說:「等煩了吧?」鄒雲趕緊迎上去,接過他手中的杯子,「蘇部長,剛才魯姍打電話來了,您正跟部長說事就沒叫您。」蘇南點點頭說:「她有事嗎?」鄒雲道:「就是給您報個平安,問問您身體。」蘇南注視著眼前跟隨自己多年的秘書,想想說:「干到明年初,我就『到站』了。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的事,我是該安排安排你了。小鄒,說說看,你現在有什麼選擇?」鄒雲神色似驚非驚,只是目光有些捧不住蘇南的臉。蘇南要退下來,鄒雲早有思想準備,他知道蘇南在退之前會給他安排好退路,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他鎮靜了一下,看著蘇南說:「蘇部長,我聽您安排。」蘇南換了一臉笑:「你呀——」跟著站起來看了看窗外,「好了好了,這個事今天就先說到這兒吧。小鄒,東升那邊,都打好招呼了吧?」鄒雲忙說:「蘇部長,都安排好了。」蘇南說:「八千萬,究竟是給一局還是二局,我想讓你多操點心,鍛鍊鍛鍊嘛,這是個機遇。等從東升回來,我要聽聽你的看法。」鄒雲這回沒吃透蘇南的意思,但他還是點點頭。蘇南說:「不早了,你先回去吧。」鄒雲走後,他放鬆了神經,疲倦的目光鋪在寫字檯上。「東升,八千萬!」他自言自語。

  

  東升是座小城,離北京百十里路,部直屬工程一局和二局的大本營就扎在那裡。多年前,一局和二局本是一個局,後來被一劈兩半,都是因為當時分管這個局的副部長肖承山一句話所致。當時肖承山要堆起兩座「山頭」,能扔到桌面上打滾的說法是局長李漢一和書記袁坤不挽手,乾脆分兩攤叫他們比著干吧。大家心裡有數,知道他肖承山不喜歡知識分子出身的李漢一,得意穿過軍裝的袁坤,因為肖承山也是軍人出身。分了以後,肖承山承包了一局,蘇南的身影墜上了二局,一局和二局從這時便開始了窩裡鬥。兩座山頭對峙,彼此都明白打通地方關係很重要,能有效地制約對方,於是你拿房子、液化氣罐親工商稅務銀行,我用招工名額基建工程貼公安法院檢察院的關係戶,搞得誰邁步都哆哆嗦嗦,東升城的人可占了大便宜。不僅如此,在系統外競爭工程時,兩個局也是你捆我,我綁你。尤其是袁坤,有一次爭紅了眼,竟不惜賠本去干,惹得部里怪話不少,蘇南跟肖承山的關係也搞得挺僵。去年肖承山退了下來,一局移到蘇南手裡,開始蘇南有心再把兩個局合二為一,但始終沒有下手,原因是肖承 山退下來後沒閒著,三天兩頭往東升跑。今年一開春,肖承山犯心肌梗塞去了,部長在一次會後對蘇南說:「老蘇,一局和二局的 事,你琢磨一下,拿個方案出來。」到了真要動手時,蘇南也挺犯 難,兩大攤子,十幾萬人,動起來哪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兩 套班子擺弄不順,亂起來不好收拾,所以蘇南一直在等合適的機 會。如今機會來了,這機會是蘇南自己創造的。

  明年準備上馬的東北原油輸送複線工程,總造價一億八千萬元,其中一億的工程量,通過招標都有主了,一局和二局也投了標,但都沒中。餘下那八千萬工程,部里準備用來搞最後一次指令性扶貧工程。幾個副部長都有分管片。都惦著把八千萬扔到自己的自留地上,而蘇南想得到八千萬的心情,卻是比任何人都急。他明白憑自己手中的權力,硬把兩個局捏合起來不難,但他認為那樣干不聰明,況且他打算借合併來安排鄒雲,所以說合併必須要有一個很好的藉口撐著才行,而拎著八千萬到東升去就是最好的藉口。於是討要八千萬的工作,會上會下他做得都很積極,部里幾個主要負責人都知道他明年就要退下去,在大小會上也就不跟他硬爭,蘇南在會下也做了不少工作,最後還是部長一句話,蘇南如願以償,總算把八千萬捏到了自己的手中。

  鄒雲到家後,喝了碗綠豆粥,就倒在了床上。雖說這次他揣摸不透蘇南在八千萬上是颳風還是下雨,但有一點他似乎感覺到了,那便是蘇南有可能把自己放到東升去,他那會兒在辦公室里說的一番話,就是給自己的一個暗示。鄒雲翻翻身,把兩隻手墊到頭下。他自問:去東升後,將會扮演一個什麼角色? 自己一個正處級秘書,能頂替李漢一還是袁坤?正想著他愛人小瑩在客廳里接了一個電話,小瑩放下電話走進臥室說:「小蘭打來的,她後天到京。」小蘭是鄒雲的小姨子,剛剛離婚。鄒雲坐起來,搓把臉,搖搖頭說:「我要是不走,到時跟你一塊去接她。」小瑩點點頭。又有電話來,鄒雲去接,是袁坤打來的,詢問蘇南明天的日程有沒有變動,鄒雲說沒有。袁坤說:「我這頭都準備好了。」鄒雲想想說:「袁局長,蘇部長明天下去,也就是轉轉,不會拍什麼板,你得沉住氣。」袁坤笑道:「八千萬有你老弟托著,我就已經有了四千萬的底。」鄒雲打哈哈說:「我要是蘇部長,八千萬都給你。」袁坤又道:「蘇部長能住我這裡嗎?」鄒雲反問一句:「你說呢?」袁坤笑起來:「不過明天中午,我要露一手。對了,明早你們幾點出發?噢,八點鐘,好好好,再見!」

  鄒雲跟袁坤的特殊關係,是從那年在田城家被當地老鄉攔截發展起來的。那次鄒雲代表蘇南去慰間袁坤的一線職工,車在離宿營地老遠的地方,被一群怒氣沖沖的老鄉攔住,大嚷他們的魚塘被破壞了,少賠不行,口口聲聲讓車上官大的人下來說話。當時鄒雲臉色緊張,因為老鄉手裡都裸著鐵鍬鎬頭什麼的。袁坤遞來一個眼神安慰他,對圍上來的老鄉說我官大,有什麼話咱們慢慢談,只是這車你們不能扣留,車上裝著搶救危險病人的藥品,得馬上走。趁老鄉們犯愣這工夫,袁坤一扭頭說:「我說鄒大夫,不趕緊去搶救病人還等什麼?」鄒雲猶豫,袁坤又道:「我在這跟農民兄弟聊聊還會有事?快走吧沒事。」司機暗中神神鄒雲,叫他上車。關上車門司機說:「鄒秘書,咱們得趕緊回去喊人,把大推土機弄來幾台才能鎮住這些人。」待一個小隊的人把袁坤搶回來時,袁坤成了泥人,小隊長罵罵咧咧說袁局長被狗東西們推到水渠里去了。袁坤臉上還有幾道血印子,鄒雲一問才知是被一個老太太抓的,鄒雲很過意不去。當晚殺到縣裡喝壓驚酒,鄒雲成了縣裡一伙人圍攻的對象。袁坤豁出去了,鄒雲的酒全部代勞,拼得縣裡的人都成了大舌頭。回來的路上,袁坤堅持不住了,下車靠住一棵老楊樹哇哇大吐,苦膽汁都吐出來了,鄒雲一邊給他捶背一邊想:袁坤這麼做不論圖什麼,都讓自己感 動。同樣,通過後來的交往,袁坤也很看得起鄒雲。去年「十· 一」,袁坤差人給鄒雲送去一桶甲魚,那意思很明顯,是想通過鄒 雲的手,感受一點蘇南的溫暖。轉天,袁坤接到離任副部長肖承 山老伴打來的電話,說老肖這次住院是治小病,叫你掛念不說,還讓鄒秘書送來六隻大甲魚,袁局長你對老肖是真有感情呀,怪不得他那會兒老提你的名字。袁坤當時不知道老領導住院,更沒料到鄒雲會這麼做,尤其是事後,鄒雲壓根兒就沒跟袁坤提起過替他送人情的事。袁坤想鄒雲是個有心人,交情一到位,一些事就容易辦到家了。袁坤前前後後替鄒雲安排了十幾個關係戶,也提了一些他關照過的人。而鄒雲也沒少在蘇南面前替袁坤吹熱風,袁坤兩次出國考察,鄒雲都幫了大忙,另外鄒雲還利用各種關係,幫袁坤攬點塞牙縫的工程。

  八月的清晨,陽光一開跑,就散出了熱氣。

  烏亮的奧迪駛出京城,盤上高速公路,箭一樣射向東升。他去接蘇南時,蘇南看看左右間鄒云:「犯車癮了?」鄒雲替他打開後車門:「蘇部長,您請上車!」上車後蘇南問:「你在駕校學了幾個月?」「滿期。」鄒雲給蘇南當貼身秘書前,就在大橋駕校里拿到了駕駛執照,以後他就經常給司機放假。「別走神!」今天坐鄒雲開的車,蘇南似乎有點擔心。鄒雲回了一句很微妙的話:「老人家,我敢拿您開玩笑嘛!」蘇南欠欠身子,回味著他這句話,心情一下爽朗起來:「走吧!」

  鄒雲的車子開得很穩,蘇南感覺很舒服。不經意間,蘇南發現鄒雲的黑髮里藏了幾根白髮,心裡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奧迪輕輕搖了一下,鄒雲超過一輛本田。蘇南瞥一眼車窗外,心想把鄒雲安排到東升,也算是對鄒雲的愛護和重用了。蘇南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打開額上的抬頭紋,從秋野里縮回目光,沉浸在往事之中。他對鄒雲感興趣時,鄒雲還僅僅是個一般的秘書。那年鄒雲被評為部機關優秀秘書,在他的事跡材料中,千支筆芯這一細節被人津津樂道。鄒雲在一年內使用了幾千支舊原子筆芯』,他用這些廢物串編了一個兩層厚的椅墊,一時傳為佳話。那天蘇南路過鄒雲辦公室時,見一屋子人正在喊喊喳喳,就走了進·去。看過筆芯椅墊後,蘇南說:「嗯,不錯。」鄒雲的名字,就從這時候印在了蘇南的腦海里。至於說他對鄒雲由好感到喜歡,則是因為一樁不起眼的小事。一次蘇南要到坑西工程局視察,貼身秘書因拉肚子不能離京,辦公廳主任來徵求蘇南的意見,問能否找個秘書臨時頂一下。蘇南想想說:「那個小鄒在家吧?」就這麼著,鄒雲成了蘇南此行的貼身秘書。在坑西視察期間,蘇南在一個二級單位的會議室里,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菸灰缸。會議室的牆壁上有「損壞公物照價賠償」的字樣,但蘇南沒注意到。返京後的某一天,蘇南無意中在一家很有影響的報紙上,看到一篇題為《菸灰缸的故事》的文章,文章中講的那菸灰缸,正是自己在坑西打碎的那一個。文章署名金蓓蓓。事後蘇南一了解,方知鄒雲在離開坑西前,說服了死活不肯收賠償款的領導,替自己交了一個菸灰缸的錢。那位被說服的領導很感動,請來當地一個小有名氣的女記者寫了這篇文章。這以後不久,蘇南的貼身秘書提升了,鄒雲順理成章跳進了這個空坑。在腳印踩腳印的日子裡,鄒雲善解人意的能力,令蘇南都不敢相信他還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

  一輛銀灰色新款奔馳追上來,飄飛似的超過奧迪。鄒雲活動了一下脖子,心想到東升後,得叫龔餛給做做按摩9鄒雲心裡明白,蘇南會去醫院的,中藥浴和保健按摩他很喜歡。想到龔現,鄒雲就想到了許多往事,他曾在這個女人身上作過文章。那年蘇南下來看病,意外與龔餛邂逅,鄒雲當時就站在一旁,他感覺這位身段修長的女人,比自己大不到哪兒去。龔混告訴蘇南,她是半年前從原水調過來的。那天回病房後,蘇南情緒不錯,跟鄒雲說他是十幾年前在原水大會戰指揮部認識的龔琅,那時的 她還是個毛丫頭,整天在醫療隊裡嘰嘰喳喳。再往下,蘇南講了一大堆有關龔現的笑話。這以後蘇南再見龔餛時,龔餛當上了副主任,負責幹部住院部這一攤工作。龔現對蘇南和鄒雲表示感謝,那一刻蘇南看著鄒雲,心裡有數了,風趣地說:「小龔,部里要是評選十佳伯樂,我想你一定能投小鄒一票。」

  蘇南這一生,走得也是坎坎坷坷,尤其是前年那場大火,險些把他一生的榮譽燒光。東港油庫是蘇南的安全責任承包點,前年七月里的一天,油庫東4罐遭雷擊起火,傷亡數十人,有關部門派下了聯合調查小組。事故起因的說法很不統一,有說天災無奈,有講主要領導安全意識淡薄是發生這場大火的主要原因。蘇南沒堅持住,進了東升職工醫院。他很內疚,他在病床上等待組織對他做出處理。這時節部里有了傳聞,講上頭可能要把蘇南挪出京城,去一個邊遠省份的一家虧損大企業掛閒職。就在蘇南無力回天的時候,鄒雲把一份《東港油庫事故調查分析報告》及時送到有關部門。蘇南對這場大火責任的擔待面一下子被「報告」縮窄了,命運出現轉機。鄒云為這份五萬餘字有理有據的鑑定分析報告,花費了大量心血。他先是在事故現場搞第一手資料,先後跑了氣象局、礦山機械局,以及有關的研究所、設計院、金屬設備檢測中心、地質勘察大隊等單位,千方百計搜集各種數據,然後在油庫又走訪了二十餘人。記得他駕車返京那天,是一個雨夜,進京後鄒雲又開始了新一輪串跑,什麼校友熟人老關係,能用上的人他都用上了,最後請出多位資深的專家學者,用科學眼光透視起火原因,最終討到了「進口避雷針設計安全係數不符現場地勢陡度是造成東港油庫失火主要原因」的科學鑑定不說,還牽出了一樁降低進口設備質量標準、收取外方公司賄賂的大要案。鄒雲去東升接蘇南出院那天,蘇南讓病房裡的局長、處長、院長們先出病房,他要用官場上敏感的禮儀告訴那些人他對鄒雲的「隆重」謝意。出病房時,蘇南還有意讓鄒雲走在他前面。

  奧迪彎下高速公路,駛出收費站,鄒雲一眼認出停在前面路口的奧迪,是袁坤的專車。鄒雲心說袁坤搞什麼名堂,昨天他在電話里說今天中午要露一手,看來他這一手還挺神秘。

  「蘇部長,咱們去……」鄒雲話到半截打住。蘇南接上話:「這回不住一局也不住二局,直接去醫院。這幾天不舒服,我要查查。」鄒雲點點頭,打方向時瞄了一眼跟在後頭的奧迪。

  車子進了城,眨眼間就開到了職工醫院門口。這時從門衛室小窗口拱出一顆頭來,大概看清了是北京的車,才沒問什麼就打開了電動鐵門,鄒雲按下喇叭,點著油門開進去。醫院在東升的地位比較特殊,不屬一局管理,也不在二局的幌子下,支著副局級的牌子,直接聽部里吃喝。

  李院長一見是蘇南,有些吃驚,他吃不准蘇南突然趕來是檢查工作還是來看病。等聽了蘇南的幾句話後,李院長緊忙招呼人去收拾203病房。203病房是雙套式病房,里外兩間,外加一個寬敞的會客廳,裝修得很講究,空調冰箱彩電也一應俱全。203病房可以說是蘇南的專用病房,平時他不來住,那把鎖是不打開的。鄒雲把蘇南送進病房後,找了個空兒來到一樓,掏出手機打通袁坤的手機。鄒雲說:「袁局長,我們到了。」袁坤道:「我知道你們到了,在醫院呢。」鄒雲出了樓:「下回再跟蹤,你最好換輛車。」袁坤嘿嘿笑道:「露馬腳了?」鄒雲說:「什麼行動?」袁坤道:「也沒什麼大動作,就是想搞點聲勢給李局長看看,中午我請魏市長出面給蘇部長接風洗塵,你看行嗎?」鄒雲不好表態,問:「通知李局長了嗎?」袁坤說:「我這就跟他聯繫。」

  接過袁坤的邀請電話,李漢一點了一支煙,坐在轉椅上若有 所思地抽著。他想:魏市長請客,說白了還不是魏市長用面子搭 台,袁坤用鈔票唱戲!他沒把袁坤這一手放在眼裡,因為一頓飯在八千萬上留不下什麼痕跡,此時此刻叫他費心的是蘇南這次下來,究竟要走幾步棋?蘇南一猛子扎進醫院,無非是向自己和袁坤表明,此行東升,他在八千萬上保持中立態度。他彈彈菸灰,心思在八千萬上悠悠打轉。

  至於說八千萬這塊肥肉,自己能否咬上口,他還不敢給二局打保票,但他相信自己獲勝的面會比袁坤大。首先從能力上說,自己被蘇南領導多年了,他摸自己的底。再講自己跟蘇南在感情上的溫度,他袁坤也沒法比,自己早在數年前,就為蘇南「獻過身」。那時蘇南還是部工程審計局局長,而李漢一也僅僅是個處級幹部。那是個夏季,蘇南在東升聽完工作匯報後,由李漢一一干人陪著去河南工地現場辦公,結果車走到半路一個小鎮上拋了錨。時值日落,一行人不得不在小鎮上過夜。小鎮不繁華,他們下榻的小旅店,昏暗潮濕,擺放兩張木板床的雙人間,就算是上等客房了,李漢一跟蘇南住在一起。店裡沒有蚊帳,發給的劣質蚊香又點不得,因為蘇南聞那味過敏。躺下後身子剛悟熱床板,蘇南就被蚊子叮起來了,拉燈下床,疇疇啪啪拍打蚊子。李漢一也遭了叮咬,一條腿撓紅了大半截。「也咬你了吧?」蘇南問。李漢一一骨碌下了床,揮著枕巾邊扇邊說:「咬了。」打完一圈兩人躺下,李漢一在黑暗中說:「蘇局長,您裹上單子,等睡著就沒事了。」許是後半夜,蘇南開燈下床小解,迷迷糊糊中看見李漢一挺屍一樣疹人,待走到近前才看清他渾身上下只有一條花褲權,胸上、胳膊上和大腿上,粘著許多鳥屎似的小黑點。蘇南眨眨眼,盯看半天才反應過來,那些鳥屎似的小黑點,原來是吸飽了血徽得再動的蚊子。許多年過去了,那些吸飽了血的蚊子,依然沒有飛出蘇南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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