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4:26:01 作者: 於卓

  冉濤住一樓,兩室一廳,住一樓的還帶個院子,一室那麼大。其實住一樓的家家都有這麼一個院子。那年分房,冉濤除了可以要現在的一樓,也有資格要頭頂上三樓那套兩室一廳。當時冉濤為要一樓還是三樓,跟愛人池娟斂俄得直酸臉。池娟說一樓三樓都不咋樣,冉濤說那就等明年分二樓吧。池娟一呱嘴說你少抬槓,一樓跟三樓比我相中三樓了。沒聽人說嘛一樓潮二樓美三樓隔三岔五沒有水。冉濤說沒有水怎麼活?還是要一樓吧,有院子咱可以種花種菜。池娟說住一樓下大雨讓我挨淹呀?三樓!冉濤嘆口氣,說爬三樓多累,還是住一樓進進出出方便。池娟沖他一句,你七老八十了是怎麼著?哼,你甭跟我玩心眼,你是想你媽你爸進出方便吧!池娟的父母都不在世了。冉濤不愛聽這話,臉色變了,想惱,可試著壓了壓火,就沒發作起來,心想跟她磨嘴皮子沒勁,就說行,三樓!池娟笑起來,說這還差不多。等拿到鑰匙,池娟卻不幹了,說不是三樓嘛怎麼成了一樓?冉濤如願了,就不理睬池娟,抽著煙望天。池娟臉發白,說我不搬不搬就是不搬!冉濤不疼不癢說,愛搬不搬,不搬拉倒!池娟磨蹭了一個星期,見整個單元里就剩下自己家沒搬了,沉不住氣了,搬!池娟想要的三樓,住進一對新婚不久的夫妻,池娟不認識他們,只是聽二樓的人說男的在局機關勞資處,女的在醫院財務科。

  此時正值春暖,種花種菜剛好。冉濤原本是打算種點什麼的,可是被池娟折騰得沒了心情,就想明年再說吧,明年栽兩棵葡萄樹。

  日子過起來,單元里的人進進出出,自然要打招呼。池娟性格外向,不說不聊不痛快,個把月下來,她跟單元里的人就有說有笑了,尤其是跟201的中年女人,混得更是近乎,今兒去看人家窗簾,明兒去看人家沙發,也把人家領來看她的梳妝櫃和壁飾。一天晚上,池娟在被窩裡逐個給單元里的女人打分,冉濤犯困,嗯嗯地想睡。等到池娟打到三樓女出納身上,迷迷糊糊的冉濤睜開眼,莫名其妙地來了精神頭,順著池娟的話茬說,也是,算不上漂亮,頂多七八分吧!池娟對女出納似乎也有興趣,話就繞在了女出納身上,說你感覺到沒有,她不招人煩。冉濤說,是不招人煩,挺清秀含蓄的。池娟伸來一條腿,揣瑞冉濤,說嗬還挺會用詞呀!冉濤動手動腳,說即興發揮。池娟索性鑽進冉濤被窩,拎著他的耳朵說我看你是挺喜歡她,當初你該不是把我相中的三樓讓給她了吧?冉濤侃道,還真叫你猜著了,說不定哪天她就把你換了。池娟格格地笑起來,說瞧你那德性,除了我,誰還能看上你?再說了,我看她丈夫要個兒有個兒要樣兒有樣兒比你強一百倍!還臭美呢,指不定哪天他把你擠兌「待業」了!冉濤嘿嘿地樂,心情格外好,捉了熱乎乎的池娟壓住……

  池娟懷孕了,再不叫冉濤碰身子。冉濤比從前忙多了,洗衣做飯收拾屋子,買胎教磁帶買《育嬰大全》買孕婦睡衣,累得冉濤 常常是蔫頭聾腦,說話都省著字眼兒。大肚子池娟,把自己嬌得 不行,管你冉濤累蒙了還是累熊了,想啥時候支使你就啥時候支 使你。冉濤臉上稍有不痛快,她就嘮嘮叨叨說冉濤不疼她不愛 她。有一次冉濤跟幾個活得膩膩歪歪的朋友喝酒,晚上回來晚了,進家後見池娟縮在沙發上哭哭啼啼,以為池娟出了什麼事,上前去緊問。池娟推他,還哭出了長音。冉濤不想惹她,怕她身子出事,哄著說,好好好,我不對我該死,我以後天天晚上在家陪你,行了吧?池娟抓過冉濤一隻手,捂到肚子上,說你知道我們倆多害伯嗎?你以後真的天天晚上在家陪我?冉濤壓抑,煩躁,但此時此刻又不能流露出來,打著酒隔說,我不騙你,好啦上床去吧。池娟扭促,說你把我們娘倆抱上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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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早地起來給池娟煎蛋煮奶,冉濤的兩個眼皮直打架,身子軟得像少了幾根骨頭。窗外晨色清透,樹葉油綠。冉濤一晃,再站定時就看見了窗外一團白,兩眼下意識地睜圓。女出納跑步回來,邊擴胸邊往單元門洞裡走,一張臉紅嘟嘟的。冉濤一下子快活起來,心說她不漂亮可是不招人煩。這時爐灶上吱吱啦啦響成一片,奶撲出來了。這時冉濤心情好,忘了關火,感覺爐子上正綻開一朵潔白的大菊花,他興奮得直撰拳頭。喂,什麼味?奶撲了吧?池娟在臥室里叫喊。冉濤一哆嗦,眼中的大菊花就沒了,慌慌張張去關火。是不是撲啦?池娟又喊。冉濤轉開磨磨,理虧地說,沒事。緊忙拿抹布收拾殘局,顧不得燙手。不是沒事嗎?池娟在冉濤背後說,冉濤嚇了一跳,支支吾吾打馬虎眼。池娟硬邦邦地說,想什麼吶?討厭!冉濤尷尬,說我一會給你沖杯奶粉。池娟哼了一聲,說我才不稀得喝破奶粉呢,我不吃飯了!說罷甩手進了臥室,關上門,倒在床上。冉濤痴呆呆挺在廚房裡,像是被人盜了魂兒。媽個x!冉濤心說,要不是沖她肚裡有孩子,誰欠誰呀,我他媽憑什麼要裝孫子?大不了散夥,離 了誰不能活呀!蛋早已煎得了,溫在鍋里。冉濤摘下圍裙,搓搓 鼻子,咬著後槽牙去叫池娟起來吃早飯。池娟犯輩,犯倔,犯渾, 冉濤憋不住了,說你想怎麼樣?池娟坐起來,瞪著眸子說,你想 怎麼樣?冉濤氣得直顫,說你太過分了!池娟一咧嘴哭開了。冉濤摸電門的心都有了,齒縫間擠出咯叭咯叭的響聲。

  又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一天冉濤趴在陽台上,恍恍惚惚的目光在自家的院子裡遊蕩。院子裡沒種花沒種菜也沒栽葡萄樹,光溜溜不再是冉濤搬來時的模樣。隔窗望去,鄰家院子裡滿地拱出嫩芽,蹲在地上伺弄嫩芽的人問冉濤怎麼不種點啥,荒著多可惜。冉濤苦苦一笑,說明年種,今年沒心情。那人又問,夫人快生了吧?冉濤說快了。那人再問,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冉濤說無所謂。那人直起腰,甩甩手,說這就對了,男孩女孩到時都指不上。說罷沖冉濤吐吐舌頭,說咱們倒是大老爺們兒,看看咱們自己就看到了日後的兒女。冉濤麻木地說沒勁。那人挺傷感,說湊合活吧,明知養大了都是白眼狼,可又不能不養。人啊,天生是賤骨頭!冉濤嘟峨了一句什麼。這時天上飄下幾片蒜皮,冉濤本能地擰著身子探出頭,往上張望。上面是藍藍的天空。冉濤抿抿唇,鬼使神差地進了院子。那人的院子也接了幾片蒜皮,那人衝上沒好氣地說,缺德!冉濤似乎沒聽見那人在說話,他直勾勾的目光盯著三樓的陽台,他的心情驀然開朗,他想天真藍真大也不知天上有沒有人……

  池娟生了,生了個男孩。做了父親的冉濤,心情又好起來,不嫌家中這陳舊那沒意思了,看哪兒哪兒新鮮,從兒子的啼哭聲中尋到了生活的樂趣,對池娟也不是帶搭不理了,而是樂意聞她身上的奶味,喜歡聽她為兒子設計未來,願意看她護理兒子時一驚一乍的表情。這時節家裡還有一個人——冉濤的母親。老太太七十多歲了,身體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耳朵有點背,眼角上總是掛著哆目糊。老太太牙口不好,吃東西淨吃爛乎的。最得意把幾樣剩菜倒一起燉,粘粘嘰嘰的讓池娟看了直噁心,冉濤 看了也倒胃口。兒子出生後的二十天頭上,池娟說冉濤有件事想跟你說,又怕你不理解。冉濤抱著兒子,哦哦哦地悠著。冉濤說什麼事你說吧。池娟說你看咱媽手腳不利落不說,還不講衛生,解完手不沖池子不洗手,多味!最要命的是經常看見她撰完鼻涕就去煮奶瓶子,我怕細菌……冉濤皺著眉頭,他想媽是老了,叫媽回去也好,在這吭味吭詠累出個好歹來,到時沒法交待。再說池娟也是個沒準的人,說不定哪天會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跟媽翻臉,夾在當中的自己,幫誰不幫誰呀。趁池娟現在臉熱,叫媽走正是時候,媽那麼大歲數了,憑什麼非要伺候池娟?媽一生坐過五次月子,誰伺候過媽呢?老太太走了,冉濤又忙碌起來,又有了吃不住勁的感覺。冉濤要出差,池娟不同意,一來二去兩人就說僵臉了,池娟放下懷裡的兒子,不示弱地說,老婆孩子房子你少哪一樣了,這個家怎麼你了?告訴你我可不是你的襯衫,你想扔就扔。誰還不知道你們男人是什麼,哼!這時兒子哭了,池娟朝瞼一陣青一陣白的冉濤說,還愣什麼神,給兒子弄水去!

  有時,夫妻倆也說些輕鬆的話題。一天晚飯後,兒子睡了,兩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池娟說,哎你說三樓的女出納怎麼沒孩子?是他們不想生呢,還是他倆誰有毛病?冉濤說是暫時不想要吧。池娟說你看她一點都不顯老。冉濤說她皮膚可能好,池娟說,我發現你特待見她。那天我在廚房,看你在門洞口跟她嘮了半天,你臉上好幸福喲!冉濤說你瞎擺話什麼,倒是每次見了她心情愉快是不假。池娟嘖噴噴說肉麻。繼而又間,照這麼說你看見我就心情糟糕唆?冉濤嘿嘿一笑,攬過她一條腿橫在 自己的雙腿上,說那是兩碼事。池娟肩膀一仄,頭偎進冉濤懷裡,聲調羞羞答答地說,你想不?冉濤身上一陣衝動,他都記不 清有多少個月沒跟池娟那什麼了。

  三樓的女出納離婚了,三樓的房子女出納一個人住著。女出納每天還照樣上班下班,還跟沒離婚那時一樣。一天,二樓的中年女人來串門,兩個女人聊到了三樓女出納身上,冉濤的屁股在沙發上就沒抬起來。池娟問為什麼離婚。中年女人說不太清楚,不過聽我那口子說好像是男的提出離婚的,我想是男的有外遇了。池娟掃了冉濤一眼,冉濤假裝沒看見。池娟饒有興趣地對中年女人說,也有可能是她不會生育。中年女人覺得池娟的說法有道理,便不住地點頭。就在這時,忽聽隔壁傳來男女爭吵聲,聲音越來越高,幾句髒話這邊聽得真真切切。再後來,桌球聲響了一地,像摔了什麼東西,跟著就是女人要死要活的哭罵聲。冉濤起身去了廁所。中年女人很尷尬,坐不住了。中年女人走後,冉濤和池娟也都無話。

  又是栽花撒種子的季節,冉濤的院子裡還是老樣子,只是椅角音兄里比去年多了一些塑膠袋、枯樹葉和廢紙什麼的。冉濤趴在陽台上,見隔壁那人在挖坑種什麼,他想這傢伙倒是年年有心情在院子裡鼓搗點東西。冉濤笑笑,心想沖他那次跟老婆吵架摔東西的脾氣,真難相信他有伺候院子的耐心。陽光明媚,無風。冉濤扭身抬頭朝上望望,上面有幾件衣衫,黃的白的淺粉的……

  一晃,兒子就進了幼兒園。

  池娟發胖了,穿衣也不再挑三揀四,甚至連眼影和口紅都懶得塗了,還變得婆婆媽媽神經兮兮,打起兒子來往死里打,親起兒子來又啃又咬。冉濤好像也見老,抬頭紋都有了,整天價心煩意亂,在家看電視,出去就喝酒,喝高了進家就胡說八道又哭又笑。池娟便數落他,說三十好幾的人了,官當不上,錢掙不到,黨人不了,瞧你混的,你愁不愁呀?有喝酒的土夫去巴結巴結領導,琢磨琢磨上哪去掙點外快,叫我們娘倆也好有個盼頭!冉濤搖搖晃晃去睡覺,覺里有夢,夢裡有快樂,偶爾還有三樓的女出納,她清秀含蓄……

  冉濤拎了兩塑膠袋鯉魚回來。冉濤跟池娟說是單位里分的,一人一份,我他媽又順手操了一袋子。說畢得意又討好地把魚遞給池娟。池娟接過,進廚房就扔到了地上,說偷一袋子破魚就美成這樣,俗氣,能成什麼大氣候?冉濤吊下臉,想理論幾句,可膘一眼地上的魚,舌根就軟了,窩火地想,你他媽算什麼東西,少跟我玩正人君子!我偷袋魚俗氣,那你從單位往回扛拖布就不俗氣了?整個兒一個變態!冉濤掉頭出了屋,把兩袋魚甩進垃圾箱,然後摸出煙點著,站在那兒一口接一口地抽著。

  轉眼間就人秋了,冉濤當上了副科長。池娟高興壞了,說人得對自己有信心,下一步抓緊入黨,不人黨你猴年馬月也升不上去。池娟很陶醉,覺得一個陽光燦爛的明天就在眼前了。池娟說冉濤你好好干,等混到副處級,咱就能住進三室一廳了。哼,你同學小劉哪一點能跟你比,可他住進了三室一廳。憑什麼,憑人家會來事會伺候領導。你以後得改改,別老窮橫,活沒少乾結果啥也撈不著,個性太強了領導不喜歡,適當地也去拍拍馬屁,往領導家勤跑著點,不掉價,哪個當官的沒當過孫子?冉濤很衝動,說我憑什麼就住不上三室一廳?池娟打氣說對,就得有這個信心。

  想干出成績的副科長冉濤,幹著幹著就跟科長尿不到一個壺裡,跟主任還拍過兩次桌子,主任就找茬拿下了他的副科長。丟了副科長冉濤並不在乎,說勾心鬥角你坑我騙沒勁,中國人活得太累了!池娟見冉濤沒爬上去不說,還丟了副科長,心氣兒一下子就散了,說冉濤天生就不是當官發財的料,這輩子窩囊吧!冉濤聽了也不發脾氣。他習慣了麻木了,覺得不把事當回事活得還輕鬆點。無聊時,扛扛兒子或是拽拽兒子的小雞雞也是一種解悶的樂趣。

  一天下班回來,冉濤無意中發現身邊一輛女式坤車沒鎖車。他認識這輛車,騎它的人是三樓的女出納,便鎖好自己的自行車,再拔出坤車的鑰匙,走進樓門洞,一口氣上到三樓,叩響女出納的家門。女出納打開門後,冉濤一陣緊張,說這是你的自行車鑰匙吧?落車上了。女出納臉一紅,說謝謝你了,我這人就是好丟三落四。冉濤笑笑,說不客氣。女出納也笑笑,說進來坐會吧。冉濤沒客氣,進了屋。冉濤這幾年來還是頭次到女出納家。進了客廳,女出納問他是喝茶還是喝咖啡,冉濤說隨便。冉濤四下張望,他覺得房間收拾得簡樸明朗,似乎沒有多餘的東西。呷了一口咖啡,冉濤的心情妙極了,就想生活其實挺有味兒的。那天冉濤在女出納家坐了二十幾分鐘。在這二十幾分鐘裡,兩人倒也沒說多少話,女出納問他前天他們單位里是不是有一個姑娘死了,冉濤就說對。女出納說再怎麼著也不能想不開呀。冉濤點點頭說對。女出納莞爾一笑,似乎有些靦腆。冉濤不想說話,也不好意思看女出納,他覺得坐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瞅瞅窗外瞧瞧地面看看屋頂很快活。

  池娟已經回來了,坐在沙發上,臉沉著。兒子在他的小世界裡不知在玩什麼。

  冉濤心虛地問池娟怎麼不做飯?池娟冷冷地說你去哪兒 了?冉濤怕說實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就說剛下班,單位里有點 事。池娟騰地站起來,說你放屁,我回來時就看見你的車子在外 面停著。冉濤心說壞菜,怎麼把車子的事忘了,這下算是有口難 辯了。池娟咄咄逼人,說你到底去哪裡干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冉濤面紅耳赤,吞吞吐吐。這時女出納把門敲開,池娟強做笑 臉。女出納說剛才冉濤把自行車鑰匙落她那了。池娟接過冉濤的自行車鑰匙,說進來坐會兒吧。女出納說不了你們忙吧。

  池娟把車鑰匙往地上一摔,說原來你真在偷雞摸狗,你這個流氓!冉濤直抖手,說我沒有我跟她……池娟跑進臥室,撲到床上大哭。這時兒子手持一把塑料大刀衝出來,用刀尖指著冉濤,嚴肅地說,爸爸你欺負我媽媽,你去哪裡耍大流氓了?死了死了的我一刀捅死你。冉濤哭笑不得,沖兒子舉雙手投降。

  過了一個多星期,池娟才給冉濤好臉。冉濤這幾天表現出色,有飯局也不出去了,連池娟換下的內褲他都主動洗掉。那天池娟看他晾自己的粉色內褲,說你這不是也會溫柔體貼嘛,早幹什麼去了?冉濤心裡酸溜溜的沒吭聲。

  又是一春。冉濤跟池娟說今年咱們院子裡種點什麼吧?你看種點什麼好呢?池娟朝屋頂燎一眼,說種點心情吧,也不知有沒有這種花草,長出來後清秀含蓄。冉濤的熱乎心又涼了。如今「心情」二字,成了池娟打哈哈奚落譏諷冉濤的話柄了。冉濤說你別沒事找事,不想過就吱聲!池娟嬉皮笑臉,說我這人不吃激,你倒想!冉濤說沒勁!池娟說咱是沒勁,咱哪能有人家有勁呢?

  三樓的女出納又結婚了,結婚不久就搬走了,聽人說跟丈夫去了唐山。

  女出納消失以後,池娟像去了塊心病,不再成天盯著冉濤了,也極少往冉濤辦公室打電話套消息,衣食上對冉濤也關心起來,也有心情為冉濤設計穿戴了。晚上,還動不動就女人味十足地膩乎冉濤。

  夏季里的一天,冉濤到院子裡曬被子。太陽像個大火球,噴 來灼人的白光。冉濤揚著臉,愣怔怔地往上望,額頭上往下淌汗· 珠。池娟趴在陽台上欣賞風景一樣看著冉濤,看夠了說,嘿,找心情吶?冉濤動了一下。池娟又說,小心烤化了。要我說呀,當初她一個人那會兒,你就該衝上去,那樣不就一輩子有心情了嘛!冉濤抹把汗,進了屋,心平氣和地跟池娟說,我要離婚!池娟樂了,說要不說你有病呢,早不離晚不離,你現在離有什麼用,她都飛了。冉濤又說,明天上班你去開信吧。池娟一哆嗦,感覺很不好,望著臉上除了汗再啥也沒有的冉濤,害怕了,就拉住冉濤的一隻手,說其實我沒別的意思冉濤,我這人就是破嘴子,我叨叨啥你別往心裡去行不?真的冉濤,往後我不再氣你了。冉濤揚起頭,說晚離不如早離。池娟哭了,硬咽道,你是不是……冉濤鎮靜地說,離了,我這輩子再不找了,夠夠的了,我自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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