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新娘帶著雙胞胎出嫁》——記第二屆全國道德模範李澤英
2024-10-04 14:05:39
作者: 何建明
陸青劍
是放棄,還是堅持?
這不是複雜的問題,但也不是簡單的問題。
——題記
2010年3月。貴陽。春暖花開,百鳥啾鳴。
32歲的李澤英和丈夫及三個孩子一起,把那個在南明區紅岩村住了很多年的家,搬到了位於雲岩區蠻坡的經濟適用房裡。這一常見的搬遷風景,在任何一個城市裡都極其普通,但對於李澤英來說意義重大,因為從此以後,她結束了沒有固定感的租房生活。重要的是,她的那對雙胞胎姐妹,在跟她顛沛了十多年之後,終於有了一個真正意義的居所。全家人真正品嘗到了那種對於別人來說再也普通不過的、被叫作「家」的感覺。
幸福的淚水,悄悄地滴落在她的衣服上。她不讓女兒們看見。16年啊,她是怎麼過來的?往事像放電影一樣在她的腦子裡一個畫面一個畫面地閃映。那是叫她記住,有一種珍貴的東西,叫「愛」;有一種閃亮的東西,叫「付出」。每個人,都不能缺乏這兩樣東西,否則,他(她)的人生和未來一定不完整,或者說不快樂。
一個等待等了16年,而這個等待現在看來似乎永遠不會有結束的一天。
16年之前,惠水縣高鎮鎮後山村在李澤英的眼裡呈現出的是一幅平淡無奇的家鄉生活景象;16年之後,貴陽這個大都市卻把她推上一個情感旋渦的中心,並讓她擔綱主演了一部完全不同於鄉村圖景的悲喜劇。她從來沒想到,這齣過長的悲喜劇使她的人生軌跡朝著一個她始料不及的陌生方向延伸、發展。她那稚嫩的肩膀,挑起了一副連健壯男人都感到困難的重擔,那副擔子如高山、如深海,壓得她步履蹣跚,喘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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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願意。因為她問心無愧。
一
因為世界複雜、多元、嬗變,就會有許多無法預料的事情發生。
這一看似頗富哲理的因果關係,被剛剛出生的歡歡和欣欣姐妹倆有力地印證。
現實的殘酷,往往表現在事情發生時,所有的一切猝不及防。就像歡歡和欣欣被親生父母無情地丟下一樣。
在貴陽醫學院附屬醫院的一個走道旁,被遺棄的歡歡和欣欣擠在一張嬰兒棉被裡,兩張小臉露了出來,那緊挨的模樣似在證明,即便至死她們也不能有一秒鐘的分離,哪怕她們的眼睛還沒睜開,哪怕她們還不知道這個陌生的世界是個什麼模樣。
她們是雙胞胎。她們的臍部已經化膿,疼痛和飢餓在侵襲著她們。她們的啼哭在走道一側的一張座椅下有氣無力地綿延,沒有一絲健康嬰兒號喊時的爆發力,路過的醫生、護士和病人,甚至察覺不到這遊絲一般的聲音會與兩個新生命有關。
這一細節被正在打掃衛生的值班護士卓珍琴發現。一看見包裹,卓珍琴就立刻意識到又有人把孩子丟在醫院裡了。她打開包裹一看,兩個孩子的臉一模一樣——原來她們是一對雙胞胎姐妹!她一下子明白了,這兩個小不點因為是女孩,所以被遺棄在了這裡。職業敏感告訴卓珍琴,兩個孩子生命垂危,死神,正在向孱弱的她們一步一步地逼近。
遺棄女嬰是重男輕女的思想沉渣泛起的具體表現,但在當下的大都市,這樣的現象還是令人觸目驚心。接生新生兒的醫院,往往被那些沒有良知的父母作為遺棄親生骨肉的首選地。醫生和護士,往往成為第一發現人。於是,沒有由來的道義與責任開始在醫院裡糾結、延伸,並由此衍生出一個個令人心酸的故事。
這一刻是1994年6月8日17:00,距歡歡和欣欣姐妹倆出生大概才二十多個小時。
一個不經意的發現,使兩個鮮活的生命軌跡出現了重大轉折。生和死的界限,有時竟莫名其妙地附著於某些偶然因素。生命的可悲之處,在於很多時候自己無法掌控和把握那道生死之門的開關。
二
出生在醫院,被遺棄在醫院,又在醫院被發現獲得重生,歡歡和欣欣姐妹倆的命運可謂大悲大喜。大悲大喜的她們不知道爸爸媽媽是誰,任何人也不知道她們為何被父母遺棄。但不管怎樣,她們的未來畢竟出現了曙光。
自從發現了雙胞胎姐妹,卓珍琴就隱隱意識到她的人生舞台多了一絲戲劇的成分。她愛她們,她積極為她們的救治奔走,醫生護士也疼愛她們,呵護她們。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之下,她們的傷口很快好轉,生命出現頑強的跡象。在醫院的半個月,她們幾乎成了大家的心頭牽掛。她們一起比畫小手,一起樂一起哭,一起撒尿窩岜岜,動作整齊劃一,像是有人在指揮她們,逗得醫生護士們開心無比。「寶寶,再笑一個,再笑一個!」「你看小腿小手長粗了長壯了,長大了肯定是漂亮的小女孩噢。」
時間,一天一天地消逝過去。醫生護士們都知道這樣的喜悅終有結束的一天,但沒有人願意去捅破,人們怕那一天令人心碎、心疼。
卓珍琴發現自己和這對小姐妹很有緣分。她回家跟丈夫談了想收養小姐妹的想法,丈夫覺得這是件好事,很支持。她對單位領導說:「我很喜歡這對雙胞胎,我和丈夫決定收養她們。她們不能沒有歸宿。」
一個充滿著無限愛意的決定,使小姐妹的未來終於有了一個明朗的安排。自此以後,小姐妹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歡歡和欣欣。
卓珍琴開始添置嬰兒需要的衣物尿片和床鋪,一家人的生活,以忙碌的方式開始了。卓家,因為小姐妹的到來而熱鬧起來。
其實卓珍琴的家境並不優越。她的丈夫下崗後在外面打零工,她的工資也不高,每個月的300元房租加上日常所需,生活基本上處於緊張的狀況。現在再增加兩個人,日子越發緊巴了。儘管如此,卓珍琴夫婦仍然感到很快樂。
卓珍琴夫婦手忙腳亂了一陣,最後還是決定請個保姆來照料孩子。找了好幾個姑娘,他們都覺得不合適,最後,16歲的惠水女孩李澤英進入他們的視野。
世間的奇妙,就在於它會把有緣分的人們集合在一起,讓他們體驗投緣的美好感覺。四個沒有血緣關係的有緣人——歡歡、欣欣、卓珍琴和李澤英,在20世紀90年代的某一天,組成了一個特殊的家庭。
雖說從沒在城市生活和做事,但聰慧的李澤英適應起來很快,因為她在卓珍琴家裡做的事情其實都很熟悉,即便是照顧孩子,她也是得心應手,沒有一點生澀的感覺。她腿腳勤快,一家人的生活在她的操持下顯得井井有條,兩個小姐妹也在她的精心照料下茁壯成長。這令卓珍琴夫婦非常得意:「看,我們家李澤英多懂事,多能幹。她跟孩子們的緣分,前世修來的呀……」
歡歡和欣欣一個微胖一個略瘦,但這並不影響她們如出一轍的哭笑,蹬腿、搖手、翻滾、爬行,可愛的動作就像被彼此複製了一般。機靈可愛的她們漸漸學會了好多話,也學會玩各種各樣的遊戲。一天一天地,小姐妹長高了,會走路了,會串門了。每天早飯過後,姐妹倆分別拉著李澤英的長辮子跑著跳著走出樓口,然後門口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這樣的場景,在年幼的小姐妹的心靈里是一幅幸福溫馨的畫面,在李澤英的心中是一種寄託和相思,在卓珍琴的情感生活中是一道享受不盡的風景。
三
錢,可以改變一個人抑或一群人的人生走向嗎?
這是一個很古老很俗氣很一般化的問題。這個問題被有的人稱為「金錢的詛咒」。
但就是這個俗不可耐的詛咒,在1996年的10月徹底改變了卓珍琴的婚姻。連鎖反應的結果,就是兩個孩子的命運也因為卓珍琴的婚變而被徹底改寫。
因為錢,卓珍琴夫婦經常發生激烈爭吵。卓珍琴知道,自從領養了兩個孩子後,家裡的開支陡然增大,經濟越發拮据,吵鬧替代了昔日的和諧。離婚,似乎成了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
離婚後的卓珍琴需要面對的是:如何安排歡歡和欣欣這對雙胞胎姐妹?放棄,是不可能的;繼續收養,她顯然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看著小姐妹天真的笑容,她的心,很疼。
怎麼辦呢?
共同生活一年多,卓珍琴已把李澤英當成了親姐妹,她對她依賴有加,有些心裡話她也常常和她說。現在,離婚的她更加離不開李澤英了。「我離婚時,對他(丈夫)只有一個要求,就是我要這兩個孩子,因為她們是我將來的希望。你,願意留在這個家裡幫我嗎?我知道,你和孩子們已有很深的感情。」
李澤英堅定地點了點頭。「有我在,你別過多擔心。」
卓珍琴感激地看著李澤英,波瀾泛涌,眼睛潮濕。
一年多了,歡歡和欣欣在法律上至今還沒有正式的收養認定。離婚沒幾天,卓珍琴和李澤英帶著兩個孩子,到雲岩區民政局正式辦理了領養手續,歡歡和欣欣從此有了自己的正式名字:卓歡和卓欣。看著那份蓋著鮮紅大印的公文,李澤英的感受和卓珍琴一樣,激動與責任感相互交織。李澤英在心裡對自己說:無論困難有多大,也要幫助卓珍琴渡過這個難關。
四
原本好好的一個家,難道就這樣破裂了?夜深人靜時,卓珍琴常常不甘心地思前想後。雖然她擁有一對小姐妹,但她的這個家並不完整,為此她感到非常煩躁,情緒低落。每天下班後,她不是把麻友約到家裡,就是到別的麻友那裡玩到通宵,藉此轉移和改善糟糕的心情。但心情不暢的她如何能做得到行雲流水?每次打牌,基本上都是以輸錢結束。入不敷出,她便向同事、朋友借,沒多久,一道高高的債台在她的面前赫然立起。
李澤英則心無旁騖。她帶著兩個孩子,給她們講故事,教她們唱歌、識字、背古詩,她希望通過這些努力,能喚回卓珍琴對生活的信心,能把她的心從賭桌上拉回來。而卓珍琴似乎覺察不到這個良苦用心,她的心已被麻將蠶食了。
李澤英沒有失望,她仍在想辦法把卓珍琴喚醒。母愛是靈魂中最柔軟的情感。她想到了那首被叫作《世上只有媽媽好》的台灣電影主題歌。她教歡歡和欣欣學唱。姐妹倆學會這首歌后,馬上向媽媽匯報最新「成果」:「媽媽,我們會唱姐姐教的歌了,我們唱給你聽!」說完便唱了起來:「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裡找?」兩個孩子唱得很投入,卓珍琴沒聽完,已是淚雨滂沱。她將兩個孩子攬進懷裡,泣不成聲:「歡歡欣欣……媽媽對不起你們……」
這是1998年8月一個普通的下午,一首歌,讓卓珍琴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上來。
見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效,李澤英顯得很開心。她知道,只有愛,才能使卓珍琴重振生活的信心和勇氣。這個家雖然窮,但畢竟還是要維持下去。
這之後,卓珍琴果然謝絕了麻友的邀請。但不打麻將不等於她的生活從此回歸清淨,追債的人不時找上門來。望著卓珍琴低三下四地哀求債主再寬限幾天的樣子,李澤英的心裡五味雜陳:一個人要是走錯了路,要恢復到原來的正確方向,竟是如此之難!
卓珍琴雖然欠了朋友的許多債,可她從不拖欠李澤英的工錢。1998年9月初,卓珍琴要付給李澤英8月份的工錢,李澤英把錢還給她:「卓姨,您先拿去還債吧!以後寬裕了再給我。」
卓珍琴摟著李澤英,流下愧疚的淚水:「我對不住你,對不住孩子,對不住這個家啊……」
「沒事的,卓姨,只要你回到原來的樣子,這個家就有了希望。」李澤英安慰她。
五
9月14日是歡歡和欣欣的五歲生日,李澤英打算好好讓姐妹倆高興一下。中午,她對卓珍琴說:「我上街買個蛋糕,就在家裡給歡歡和欣欣過生日吧!」看著懂事的李澤英,卓珍琴心情複雜地點點頭。李澤英沒在意識她的這一細小變化。
李澤英買好蛋糕回到家,沒了卓珍琴的影子。她問歡歡和欣欣:「媽媽呢?」姐妹倆回答說:「媽媽哭了,拿著包出去了。不曉得有哪樣事……」
李澤英忽然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她把蛋糕放在餐桌子上,尋思著剛才歡歡說的話。突然她看到餐桌上放著一張紙條:「小李,我走了,兩個孩子就託付給你了!」
李澤英不相信這是真的,反覆看了紙條幾遍。15個簡單的漢字,卻像千斤重錘,一下一下地擊打著她,天地塌陷的感覺突然撲面而來。她急匆匆追出門外,不見卓珍琴的影子。她一連跑了幾條街,仍然沒有卓珍琴的身影。卓姨,卓姨,卓姨,你到哪兒去了呢?你怎麼能做這樣的傻事呢?你怎麼丟下孩子就走了呢?卓姨啊,你為什麼要把這個天大的難題踢給我,我一個農村娃兒,怎麼處理這些事情?
淚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地板上,一串一串。路人疑惑地看著李澤英,不知道這個姑娘遇到了什麼傷心事。
天黑了,見李澤英沒有找回媽媽,歡歡和欣欣都哭了:「姐姐,媽媽怎麼不回來?媽媽是不是不要我們了?」她把兩個孩子抱在懷裡:「媽媽怎麼會不要你們呢?她是有急事出差了,都別哭,我們吃生日蛋糕!」她不敢看姐妹倆,她怕她們看見她滿臉的淚水後,會受驚嚇。
這是李澤英人生歷程中最難忘的一個晚上,她為歡歡和欣欣切蛋糕、吹蠟燭,歡歡和欣欣高興異常,忘記了媽媽的遺棄。待歡歡和欣欣睡著後,她開始不停地打卓珍琴的傳呼,可是,卓珍琴一個信息也沒回。她猜想,卓珍琴一定收到她發的信號的,一直不回電話,說明她人去意已決。她忽然想起,中午她跟卓珍琴說要買蛋糕時,卓珍琴的表情那麼複雜。原來,卓珍琴早已計劃如何遺棄孩子了,她去買蛋糕,正是丟孩子的最好時機。
但是,即便要拋棄,也不能選擇孩子的生日這一天啊!人,就這麼容易無情無意的嗎?她們一起共同生活了五年,難道這五年就不如輕飄飄的一張紙條?
躺在床上,李澤英一夜也沒合眼。她可憐歡歡和欣欣,一出生下來,就被親生父母遺棄;現在,又被收養她們的養母遺棄。這個世道啊,怎麼是這個樣子!
第二天一大早,李澤英急急地帶著兩個孩子找到卓珍琴工作的醫院。一打聽才知道,卓珍琴欠了別人很多錢,外出籌錢還債去了。李澤英想,估計連醫院的人都不知道,卓珍琴已把孩子丟給她了。卓珍琴這一去,多半很難回來了。
李澤英帶著姐妹倆回家,開始了令人心焦的等待。傳呼接連不斷地打,但都是泥牛入海。三天過去了,一個星期過去,十天過去了……卓珍琴既不回來,也不回電話,李澤英急得直想哭。兩個孩子問她:「姐姐,媽媽哪裡去了?怎麼不回來?」李澤英怕孩子傷心,只能對孩子說:「媽媽出差,可能要很久才回來!」
半個多月的苦等苦盼,李澤英幾乎是度日如年。她不甘心地再到醫院找人,人們告訴她,醫院已將卓珍琴除名了。她礦工的時間太長了。
這麼說,卓珍琴是真的失蹤了!卓珍琴一失蹤,就意味著兩個孩子被徹底丟棄,意味著李澤英這個保姆將要承擔起這一切。
她眼前的事物似乎都全部倒轉過來了。
六
現實與當初來貴陽的預期相去甚遠。現在,兩個孩子何去何從,自己何去何從,成了李澤英必須面對必須解讀的大問號。沒有人幫助她,她只有一個人按照自己的思維方式,來思考這個本不該由她來思考的太過沉重的問題。
首先,現在主人不在了,孩子的生活怎麼辦?
其次,她是否仍等待主人的歸來?
第三,如果她帶著小姐妹繼續住在這裡,由她來照顧她們的生活,她是否能夠承擔得住?
第四,如果帶這對雙胞胎姐妹回惠水老家,老家的人會怎麼想?
第五,如果她選擇離開,這對雙胞胎姐妹的未來會是怎樣的情景?
第六,是否要跟政府說一聲,把小姐妹交給政府來管?
第七,……
沒有答案。李澤英緊張得渾身發抖。換是在老家,這樣的問題她可以不操心,或者可以問老人和其他親朋好友。現在她一個人身處這座連她都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城市,街上的匆匆行人都是陌生過客,人們都在為各自的生計奔波,彼此無法相顧。她忽然感到城市缺乏溫情,在她陷入困境的時候,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老家又不通電話,回家去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但誰又來照顧小姐妹?小姐妹還很小,哪怕是一分鐘,她們都不能沒有大人照看。她發現,這對小姐妹已牢牢地牽住了她,使她欲罷不能。
她想到了卓珍琴的前夫。
希望,看來這是最後的希望了。她鼓起勇氣找到他,希望他能收留這兩個孩子,誰料他卻擺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說:「我真的無能為力。我沒有工作,連自己都顧不過來。我沒有哪樣法子了,你還是想別的辦法吧……」
這個回答,令她感到萬分驚訝,也令她感到萬分失望。昔日男主人跟孩子們玩耍逗樂的情景,難道轉眼間就成過眼雲煙了嗎?人間的親情,難道毫無力量抵擋歲月和離異的撞擊嗎?人與人之間,難道就沒有哪怕一絲絲可以相互依存的念想嗎?什麼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其實還不如一條蟲子。
她不甘心。她又找到了卓珍琴在貴陽的親屬,但同樣遭到了委婉拒絕。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第一次深切體會到了世態的炎涼暖冷。不知所措的她一片茫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現在所有的問題只剩下兩個了,一個是拋下小姐妹另謀出路,一個是想辦法養活她們。
但是,要沒結過婚的她、沒有什麼義務和責任的她、和孩子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她來撫養這對雙胞胎姐妹,她實在接受不了。她還得嫁人還得繼續自己的生活哪!
一走了之吧!消失吧!這樣自己可以求得一個乾脆灑脫。但想到她離開小姐妹之後,她們那雙噙滿著淚水的眼睛,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喚,那沒有結果的期待,她的心就很疼很疼。她發現,她丟不下她們,她已離不開她們,她們也已離不開她了,就像當年她的兩個雙胞胎親妹妹離不開她一樣。
在經歷了一次次艱難的心靈折磨後,李澤英最後還是選擇了留下。她這個「保姆姐姐」,一夜之間「升格」成了「保姆媽媽」。
除了媽媽「出差」一直沒回來外,小姐妹並沒感到這個家有什麼不同之處。她們還不懂得,為什麼現在家裡只有「保姆姐姐」了。「姐姐,我要喝水。」「姐姐,我要出去玩。」「姐姐,我要睡覺。」「姐姐……」以往小姐妹都這樣叫她,她並沒發現這聲聲呼喚中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現在,她終於體驗到了什麼是濃濃的親情,什麼是割捨不下的牽掛。這種特別的感覺,使她更加疼愛她們。她們,就是自己的親妹妹。她們的一顰一笑一哭一鬧,無不牽扯著她的神經。她想:無論如何,要好好撫養好這對孩子,哪怕自己終身不嫁。自己既然是主人的保姆,主人不在家了,就應該好好替主人照看好孩子,如果將來主人回來了,也好有個交代。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忽然發現自己老了許多,她在鏡子裡看見有幾絲皺紋悄悄地爬上了眼角。歲月,也許就是這樣讓人在艱難抉擇中一步一步地度過的。人之所以會蒼老,在於歲月的磨礪,也在於心靈的折騰,更在於為未來努力地打造希望。
七
每個人,都要面對每個由具體的生活細節構成的平常日子,沒有收入的李澤英也不例外。
李澤英和孩子們住的房子,是原先卓珍琴租下的,每個月的房租是300元。卓珍琴失蹤後,這筆開支得由李澤英來承擔。現在李澤英沒了收入,已無法繼續住在原先的房子裡了。當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租住更便宜的房子。
房子再便宜,租金總是要支付的。沒有錢,走投無路的李澤英只好帶著歡歡和欣欣回到百里之外的惠水老家借。父母親一直不知道女兒在省城遇到了這麼大的麻煩,也不知道女兒艱難地帶著兩個第二次被遺棄的沒有爹媽的孩子。見女兒決定帶兩個孩子,兩位老人不僅沒有責備她,反而支持她的做法。父親對她說:「娃兒,你這樣做就對了。人活著,就要誠實守信。現在主人不在家,不管她哪個時候回來,你都得給人家看好孩子啊!家裡有大米有麵條,多拿點去,省下點錢給孩子買好吃的。」
母親看著兩個可愛的孩子,心疼得不得了。「你看這娃兒啊,多聰明,又漂亮,丟下她們,不知是哪輩子造的孽啊!」
在家裡住了幾天,李澤英趕緊把姐妹倆帶回貴陽。她覺得有一個念想經常在腦海里閃現:卓珍琴會在某一天突然出現在孩子們的面前,於是,一家人又破鏡重圓了。她知道這個念想就像一根細小的絲線,哪怕這根絲線永遠不會編織成美麗的雲錦,她還是很願意保存著這份美好的期盼。後來李澤英才知道,那種期盼其實有一個很有諷刺意味的名字,書上稱它為「僥倖心理」。
臨走時,母親給她準備了幾十斤大米和麵條,幾個姐姐還送給她一些錢。李澤英數了數,這些錢估計能頂她和歡歡欣欣幾個月的生活費了。自此以後,高鎮後山村的父母家,成了她和歡歡欣欣姐妹倆的糧食供應基地。
光靠親人幫扶,是無法長期維持日子的。要養活自己和兩個孩子,當務之急就是要儘快找到一份工作。回到貴陽後的第二天,李澤英趕緊到貴陽市的勞務市場轉悠。轉了兩天,她終於謀到了一份做家政服務的差事,月工資300元。
300元錢的工資,扣除200元的房租,餘下的100元要養活三個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一定再找一份工作,這樣才能把日子撐下去。」每次做完家政服務後,她又開始四處尋找工作的機會。沒多久,她被貴陽半音區酒吧的老闆看中,成為酒吧的一名服務員。一天打兩份工,雖然很辛苦,但李澤英感到非常開心。
打工還不到半個月,房東催房租來了,李澤英掏出兜里僅有的幾十元錢——那是她和孩子半個月的生活費。她不敢看對方的眼睛,聲音充滿哀求:「等我家阿姨(女主人)回來再交吧。」
日子一天緊似一天。第二個月,李澤英被迫取消了給孩子訂的牛奶,換成了飯桌上的白菜。
終於,房東「請」李澤英「換一間更便宜的房子」。她不得不帶著卓珍琴留下的一堆破舊家具,搬到偏僻的永安寺街,她在那裡租了一間不到20平方米的小屋。屋子雖小,但畢竟是她和姐妹倆的棲身之所。
八
生活並沒因為擔子的沉重而停步不前,繼續著的還是那些具體的瑣碎日子。
李澤英打工的咖啡館工作時段分為兩班,第一班從早上十點到下午六點,第二班從下午六點到次日凌晨兩點。為了儘可能的多掙一些錢,李澤英兩個班連著上。凌晨兩點下班,為了省錢,她徒步一個多小時走回家。要是遇到客人散得晚,她回到家的時間更晚。最晚的一次回家,已是凌晨四點了。雖然每天16小時超負荷運轉,但換來的卻是實實在在的750元雙薪。她告訴自己,再困難,她必須保持這種拼命工作的熱度。
因為工作的時間長,沒人照看歡歡和欣欣,李澤英只好每天早晨不到六點就起床為姐妹倆準備好一日三餐,等姐妹倆上學後,她再小睡一會兒。八點半,她到附近的菜市買第二天的菜,然後九點步行上班。歡歡和欣欣很懂事,每天一放學,她們就及時返回家裡做作業、熱飯吃、睡覺。小小的她們,已懂得了如何不讓大人操心。
一個花季少女,本該享受談戀愛的美妙時光,然而李澤英卻用一種辛苦的方式來書寫她的少女生活。如果說這是一種認命,那麼她也就認這個命了。好在歡歡和欣欣不叼嘴,不叼穿,獨立性很強,每當她深夜歸來,她們會準時醒來,和她聊天,並爭先恐後幫她捶背、捏腳……窄窄的小屋,頓時一片溫馨。李澤英想,這恐怕就是平常人們說的「相依為命」的情景了。
因為工作時間太長,李澤英照料孩子的時間很少。考慮到女兒的難處,父母讓她的兩個孿生妹妹李澤琴、李澤蘭到貴陽來幫她。兩個妹妹的「加盟」,使這個家更熱鬧了,歡歡和欣欣的照料問題得到了徹底的解決。平時,李澤琴和李澤蘭輪流外出打工,以補助家庭生活之用。
這個奇特的「家」里,竟然冒出兩對雙胞胎,這令鄰居們感到十分驚奇。一打聽,才知道這個「家庭」有著一段辛酸卻又令人感動的故事。
2001年8月,歡歡和欣欣到了入學年齡。李澤英了解到,兩個孩子的學雜費總共是1100元錢。三姐妹到現在總共才攢了500多元錢,距1100元錢還差一大截。心急的李澤英趕回惠水家裡借了300多元,加上戀人劉毅的400元,歡歡和欣欣終於高高興興地背上書包,成為雲岩區貴烏小學的一年級學生。
開學的第一天,李澤英和兩個妹妹將歡歡和欣欣送到學校。歡歡和欣欣被安排坐在一起,姐妹倆因為環境的改變而顯得興奮、好奇。她們看見,窗外的三個姐姐淚花滾滾。她們開始懂得,為了她們,三個姐姐特別是李澤英姐姐不知付出了多少艱辛。李澤英姐姐還沒結婚,可她人卻已明顯老了許多。
這一年,雲岩區的低保名冊上,歡歡和欣欣的名字被列入其中。
九
農村姑娘李澤英知道,人活著,都是要操心的。但她沒想到,自己操的心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期。令李澤英欣慰的是,歡歡和欣欣聰明,聽話,還很懂事。
和劉毅談了幾年的戀愛,李澤英一直不敢下決心結婚。未婚的她帶著兩個孩子難免招惹了一些閒言碎語,但這並沒影響到劉毅對她的執著感情。他知道,她是一個很善良很有愛心很守信的人,跟這樣的姑娘成家,是他前世修來的福分。為了照顧兩個孩子,她和他幾乎沒有什麼花前月下的浪漫,對此他很理解,而她卻感到十分的內疚。他曾三次向她求婚,她怕婚後不便照料歡歡和欣欣,始終沒有同意。歡歡和欣欣上小學,她的那根繃得緊緊的神經才慢慢鬆弛下來,結婚的念頭也才慢慢形成決定。
2002年元旦凌晨五點,在惠水農村的家裡,李澤英化好新娘妝,叫醒了幾天以來一直吵著要送親的歡歡和欣欣。「姐姐要當新娘子嘍!姐姐要當新娘子嘍!」姐妹倆興奮得滿臉放光。看著兩個孩子的高興勁兒,李澤英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還沒結婚,她就已擁有兩個寶貝了!今天,她要帶著這兩個寶貝出嫁,開始另一番新的生活。
李澤英在貴陽打工結識的許多好姐妹都趕來惠水送親。「你放心,今後我們大家都會照顧這兩個娃娃的。」「娃娃是你的,也是我們的。」李澤英的母親不時把歡歡和欣欣叫到身邊,一會兒為她們整整衣服,一會兒拍拍她們褲子上的灰塵。老人家特別囑咐姐妹倆:「今後要聽兩個姐姐的話哈。」老人家以為,澤英嫁出去了,歡歡和欣欣就由澤英的兩個妹妹來照顧。老人家沒想過,澤英曾發誓一輩子不離開歡歡和欣欣半步的。
一轉眼,李澤英當上了母親。結婚當年的9月底,她的女兒佳佳呱呱墜地。添了一口人,家裡的開支也增長了一大截。雖然她和丈夫劉毅都有工作,但工資都不高,一家人的生活,又開始顯得緊巴起來。兩個孿生妹妹都已成人,她們也要開始新的生活,她不忍心再拖累她們。為此,她和丈夫工作更加賣力,生活更加節儉。
李澤英是個不愛張揚的人,在半音區酒吧工作幾年,沒有人了解她的境況。2003年初,關於李澤英的事跡在《貴陽晚報》報導後,半音區酒吧的女老闆羅惠才知道她的愛心之舉。羅惠當即決定,將她的工資從300元提高到500元,並在工作時間上予以照顧。這讓她十分感動,她知道,這是老闆有意讓她在外面少做一點活,多拿一些時間和精力來照看那對雙胞胎姐妹。
貴陽市的許多市民從報紙上看到保姆李澤英依靠打工撫養被主人遺棄的孩子的報導後,找到半音區酒吧,向她表達敬意。雲岩區工商局一位退休老幹部和愛人對她說:「像你這樣講究誠信、善良的保姆,天下難找啊。」臨走時,他們還給她留下了300元錢。許多市民或多或少給送她一些錢,但都沒有留名,他們希望她和那對雙胞胎小姐妹過得好一點。貴陽市房管局離休職工趙文華來到半音區酒吧,將200元捐給李澤英:「你太不容易了,辛苦你了。」盤江礦務局、貴州電腦城等企業的職工也紛紛來酒吧看望她,並為她和孩子捐款捐物。從北京來白雲區掛職的田佑仁帶著500元錢來到李澤英的家裡:「你是最善良的打工妹。一個人的能力有限,我們大家一起幫你帶這兩個孩子。」貴州外語學會培訓部的負責人也來到半音區酒吧看她,決定免費為歡歡和欣欣提供每周兩次的英語培訓服務。
在歡歡和欣欣所在的貴烏小學,師生們都為李澤英的事跡感動。師生們自發地為歡歡和欣欣捐款捐物,學校還決定免去兩個孩子的學雜費。
起初,貴烏小學的老師們並沒發現卓歡和卓欣的真實情況。老師問姐妹倆:「那是你們的媽媽嗎?」「不,是姐姐。」「你們的媽媽呢?」「出遠門了。」時間一長,老師們都覺得很疑惑。但不管是兩個孩子,還是李澤英,她們都沒告訴老師實情。直到老師們看見《貴陽晚報》的報導,才知道卓歡和卓欣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催人淚下的愛心故事。
李澤英一直很尊重歡歡和欣欣,她怕她們受傷害,從來沒有正面提及過她們的身世。一天天長大的歡歡和欣欣卻好像懂得了什麼,她們越發愛這個含辛茹苦把她們養大的姐姐,她已成為她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任何人都不可替代,昔日的那個媽媽,在她們的印象中早已模糊不清。貴烏小學的老師曾給學生布置一篇題為《我的媽媽》的命題作文,歡歡和欣欣這樣寫道:「李澤英姐姐就是我們的媽媽,她有一顆金子般閃閃發光的心。」在她們的心目中,「李澤英」這個詞語,已遠遠超越「姐姐」的含義。
十
經多家媒體報導後,人們被「保姆媽媽」李澤英的事跡深深感動。2003年4月13日,貴陽市雲岩區婦聯為李澤英召開了一次別開生面的表彰和事跡報告會。從沒在這麼多人面前拋頭露面的李澤英有些緊張,走上主席台上時,已記不得要說些什麼了。會場裡經久不息的掌聲,讓她漸漸放鬆。然後,她用樸實的語言,講述了自己打工撫養兩個被主人遺棄的雙胞胎姐妹的故事。完了走下台,看著人們感動的表情,她的臉忽然又紅了起來:就這麼點事呀,講給大家聽,真是不好意思了……
誠實守信,這是李澤英做人做事的基本原則。從小,父母就教給她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娃兒啊,做人不一定很優秀,但不能不誠實,不能不講信用」。她把這句話牢牢地記在心裡。是的,一個人如果失去這個基本的原則,無法想像他是怎麼活下去的。她和歡歡欣欣共同走過十幾年,儘管一路風霜雨雪,但她對得起父母的養育,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2009年,李澤英被評為「全國誠實守信模範」。9月20日正值第七個全國公民道德宣傳日,她與全國的54名道德模範一起,參加由中宣部、中央文明辦等部門主辦的第二屆「全國道德模範」評選表彰頒獎儀式,在中央電視台直播的《道德的力量》的頒獎晚會現場,她對主持人道出了自己的心聲:「現在孩子升入了高中,她們從小以來都是擠在10多個平米的房子裡,一直睡上下鋪。我的願望是,她們能有自己的書桌。」
「一諾千金,是你們用誠意的胸懷,標定了人間的公平,即便經歷困苦,也信守承諾;是你們用執著的行動,顯示了中華文明代代傳承的善良天性,那就是,對待他人將心比心,對待自己方正嚴明。向你們致敬!」聽到這段很文雅的主持人致敬詞,李澤英覺得心中滾燙,眼睛濕熱。只要真誠付出,人們就會認可,社會就會認可。愛,會使一切困難變成力量,變成溫暖。
又一個春節即將來臨。2010年2月2日上午,貴州省委宣傳部副部長、省文明辦主任楊興舉來到李澤英租住的小屋,將中央文明辦資助的17萬元生活及住房幫扶專款,送到了她的手中。楊興舉還受中央文明辦委託,邀請李澤英參加2010年中央電視台春節聯歡晚會。感覺到很意外的她從沒見過如此景狀,驚訝,激動,喜悅,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的話語滿是哽咽:「謝謝……我只是做了一件平凡的事,沒想到大家……這麼關心我……」
公司的職員能參加中央電視台的春節聯歡晚會,這是莫大的榮幸。10日那天,利美康公司派人送李澤英到機場,表達公司對她的尊重和喜愛。三天後的農曆大年三十,全國數億觀眾看到了坐在觀眾席最前排的五位道德模範,而李澤英,就坐在他們中間。
政府向李澤英一家送來了深切的關愛:她獲得了位於貴陽市雲岩區蠻坡的一套36平米的廉租房;她的丈夫劉毅也成為了一名計程車司機;雙胞胎姐妹的學費也得到了解決。2010年3月21日第一次搬進真正屬於自己的房子裡,長期以來纏在李澤英身上的那種緊逼感,在一點一點地褪色。現在,房子有了,歡歡和欣欣的書桌也有了,儘管她們一家仍然清貧。
現在,歡歡和欣欣一個就讀於貴陽市六中,一個就讀於貴陽市二中,成績均名列前茅。姐妹倆的理想是,一個想當警察,一個想當醫生。「當警察能保護人們的財產和生命安全,當醫生能為病人解除痛苦。」歡歡和欣欣興奮地說。小女兒佳佳也已經是小學二年級的學生,懂事可愛。三個孩子,成為李澤英快樂的源泉,也成為李澤英感情生活的核心景區。
長大的歡歡和欣欣已敢於面對現實了。「這麼多年來,姐姐對我們非常關心。就算她自己喜歡的漂亮衣服,她也捨不得買,她總是先讓我們姐妹穿得好一些。她就像媽媽一樣照顧我們,撫養我們,我們幾次都想改口喊她媽媽,可她說,從小都叫姐姐習慣了,還是叫姐姐更習慣些。」歡歡和欣欣說。
歷史永遠記住那麼一些人:他(她)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他(她)自己,而是更多的人;他(她)沒有驚天動地的舉動,是因為他(她)只是一個平凡之人;他(她)為一種質樸而生,為一種信念而活。他(她)隨時可能會漸漸淡出我們的視線,可他(她)對誠信的承諾,則是我們自身道德意識中旗幟鮮明的一個部分。
(作者系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電視藝術家協會會員,
中國青少年研究會會員,貴州省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