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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肩道義》——記第二屆全國道德模範李學海

2024-10-04 14:05:05 作者: 何建明

  盧戎

  引子

  2009年9月的一天,山東壽光的李學海收到了來自國務院的一份大紅請柬,特邀這位山東大漢參加建國60周年國宴招待會。

  李學海手捧著請柬,激動溢滿心間。

  他身上的榮譽無數,可他尤為看重全國見義勇為模範這一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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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見義勇為有時會跟死神打交道。

  他少小離家,腳下的路是從2角錢開始的。為了生機,他駕著一葉小舟出沒風波里,最終成為一個優秀的企業家。

  一個身價過億的企業家,在別人看來,他應該更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可幾十年間,當他人危難之時,李學海伸出援助之手營救了100餘人,而自己也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

  也許,當你知道了他的人生經歷,你就會格外敬重他的為人。

  少年愁滋味

  李學海從小吃了很多的苦。

  1937年,他的祖父李榮福到壽光羊口打工,在碼頭干裝卸工。父親12歲的時候到碼頭投奔祖父,開始在羊口同濟樓酒店賣包子,後到船上當船員,多年以後在壽光市漁業大隊幹上了船長,並在壽光安家落戶。

  從李學海記事起,家裡就沒有房子,一家六口人擠在一間租來的小西屋裡,直到漁業大隊分給了2間草房,才算有了固定居所,雖然搖搖欲墜,可總算有了屬於自己的家。那時候,一到冬天,草棚四處漏風,寒氣逼人,冷得像冰窖一樣,連水缸里的水都能結結實實地凍上20多厘米厚。母親單連榮沒有工作,李學海和一個妹妹、兩個弟弟都沒成年,靠父親一個人幹活養家,日子過得很艱苦。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李學海懂事早,從小就知道幫父母幹活,從不和弟妹發生一點爭執。他看到父親一個人挑著這副重擔,弟妹餓得皮包骨頭,覺得作為長子應該早一點站出來,和父親一起幹活養家。

  1973年4月,李學海年滿18歲了,有一天,他對母親說:「娘,我想去東北,我看在家種大寨田,永遠沒有出頭之日,我還是出去打工吧。」

  單連榮睜大了眼睛:打工?學海,那年你上船受了傷,你再出去娘怎麼能放心?在家裡雖然苦一點,可是一家人在一起,也算是平平安安的。」

  「娘,我會小心的,現在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李學海去意已定。「我出去打工,可以吃頓飽飯,家裡還少一張嘴,說不定還能掙點錢回來。」

  單連榮深深地嘆了口氣:「學海,你決定了要走,看來考慮了也不是一天了,娘知道也拉不住你。一個人在外,要注意安全,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嗯。」李學海使勁點了點頭。

  第二天李學海踏上了北上之路,這是他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幾件舊衣服就是他的全部行囊,他躊躇滿志,好像看到了光明的未來,出去打工至少能吃上口飯吧,他這麼想。

  李學海到了吉林省蛟河縣,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待遇是管飯,沒有工資。

  四年的光陰在東北的大山里匆匆滑過。他穿梭於蛟河縣林場,冒著刺骨的嚴寒,踩著沒膝的大雪,運木材,燒木炭。

  四年來,李學海不管幹多少,干多久,都不可能得到分文報酬,出苦力換來的只有每天吃頓像包米餅子這樣的「飽飯」。

  每當深夜來臨,李學海就會想家,母親也經常會到他的夢中來。

  時至1977年的除夕夜,本沒有幾個人的山林里早已沒了動靜,死一樣的沉寂。思念已經把李學海折磨得幾近崩潰,他再也無法忍受思鄉之苦。難道背井離鄉,遠離親人,幹這麼重的體力活,就是為了吃頓飽飯嗎?再說,自己有飯吃了,那家人怎麼辦?不值啊!他決定不幹了,馬上回家。

  歸心似箭的李學海踏上了返鄉的路。

  他從林場步行一天到達蛟河縣叫天崗鎮的一個小火車站。可是當時身無分文,幾千公里,總不能走回家吧。

  天無絕人之路,李學海正發愁呢,突然發現地上有一枚5分錢硬幣,他如獲至寶,立即撿起它,買了一張站台票,扒上了回家的火車。

  正月十五,是個團圓的日子,大大的月亮高高地掛在夜空。隨著一聲聲狗的狂吠,急促的敲門聲「啪啪啪」地響起。

  單連榮一邊問著是誰,一邊拉開門閂。

  一個黑大漢一個箭步闖進來:「娘,我回來了!」

  「誰?」

  單連榮大驚,退後一步,眯著眼打量來人:他身穿黑色的破棉襖、破棉褲,有幾處還露出了黑乎乎的棉花,扣子掉光了,衣襟左右緬在一起,用一根粗麻繩繫著,腳蹬一雙破爛的烏拉鞋,雜亂的頭髮像一堆灰色的爛線繩髒兮兮地糾纏在一起,耷拉在額前,鬍子拉碴,黝黑粗糙的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膚色。

  李學海帶著哭音說:「娘,認不出兒子了,我是學海啊,娘!」

  「學海!是你?我以為你這輩子再也回不來了。」單連榮一把摟住兒子放聲大哭。

  李學海雖然回來了,但卻不敢出來見人,一方面隊裡會把他當作是逃亡的盲流歧視他,還不會分給他糧食,另一方面,出去混了四年,沒有掙到一分錢,還混得這麼慘,他怕遭到村里人的嘲笑。

  白天李學海就在糧囤里臥著,晚上再回家睡覺。

  這麼過了十幾天,他終於按捺不住了,對母親說:「娘,我還是走吧,老在家蹲著也不是事,和做賊似的,我想去羊口找活干。」

  「到羊口能幹什麼呢?」

  「羊口活好找,可以趕海、割蘆葦、到碼頭扛貨,反正比在家待著強。」

  單連榮沉默了一會:「好吧,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人挪活,樹挪死,出去闖闖也好。」

  母親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娘,你找什麼?」

  「我看看有沒有點值錢的東西,給你換點盤纏。」

  單連榮終於沒有找到。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貨郎搖著撥浪鼓叫賣的聲音,單連榮爬到炕頭上,從簸籮里劃拉一把碎布頭、棉花頭,急急地跑出門去。

  貨郎看到單連榮,就問:「大嫂子,你換點啥?」

  單連榮猶豫著:「啥也不換,大兄弟,能不能給換毛錢使?」

  貨郎笑了:「我可第一次遇到,這也換不幾分錢呀。」

  單連榮心裡一酸:「孩子要出去找條生路,可家裡沒有一分錢了。」

  貨郎嘆了一口氣,給了兩毛錢。

  單連榮面帶笑容地回來了。

  「孩子帶上吧。」單連榮說著就把錢往李學海的棉襖里塞。

  「娘,我不要,我有力氣,出了門我就能掙錢。這錢留在家裡用吧。」說著李學海就往外掏。

  單連榮摁住了李學海的手,他還是執意要掏出來。

  「孩子,娘知道你懂事。窮家富路,出遠門,身上不帶錢怎麼行,聽話,帶上!」

  李學海「撲通」就給娘跪下了:「娘,你和爹多保重,等兒子混出個樣來,再好好盡孝。」

  第二天一早,李學海就要趕路了,他回過頭看到立在村口的母親一動不動地凝望著自己,不禁鼻子一陣陣發酸。

  李學海輾轉來到了羊口。他找到以前的老鄰居吳群義,希望能寄住一段時間。吳群義同情這個孩子不容易,就痛快地把做飯的小東屋讓給他住。

  還沒找到工作。李學海天一亮就去海邊捕魚,拿到集市上賣了換糧食吃。

  兩個月後,李學海有了一點積蓄,於是花了35元通過羊口漁業社主任租了間小土房,算是有了自己的窩。

  小土房裡沒炕,李學海就到海邊劃拉點潮草,扛回來,曬乾了鋪在牆角算是床,買了床破毛線毯,鋪一半,蓋一半。花15元買了個小鍋,2塊半頭磚一架當作爐子,這就是李學海的全部家當。

  李學海吃的飯就更艱苦了。他每天都只能吃一種自製的「三色湯」。所謂「三色」,即麵糊是白色的,漂著一點黃色的油花,再加上一層黑色的草灰。他舀一勺面在鍋里和成糊,放上鹽和一點油,因為連個鍋蓋都不捨得買,做飯時草燒著後草灰到處飄,落在鍋里黑乎乎的一層,李學海都不捨得把它撇掉,因為怕把僅有的一點油也撇掉了,草灰吃在嘴裡咯吱吱響,飯吃完了,嘴巴也成了黑的。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一年後,羊口成立了搬運公司,李學海經人介紹到搬運公司上班,成了一名裝卸工人。

  每天一大早,李學海就開始了艱難的搬運工作,扛起183斤的鹽包,身體晃晃悠悠找不到平衡,稚嫩的肩膀漸漸磨出了厚厚的繭子,可是他從不叫累,反而覺得挺充實。起碼生活在集體裡,精神上不再那麼孤獨,每月還有固定的收入。李學海用辛勤的汗水換來了暫時的溫飽。

  然而好景不長。一天,他像往常一樣扛起一個鹽包,剛走了幾步,腳下一絆,不小心踩到了一個窪地,由於扛著沉重的貨物,身體很容易失重,於是連人帶貨翻倒在地上,當鹽包壓過來的一瞬間,他感到腳踝一陣劇痛,一動也不能動了。

  去醫院拍片顯示,從腳踝往上,腿骨被崴劈了95厘米。

  兜里的錢屈指可數,勉強剛夠吃飯的,哪還有錢治病,李學海被人默默地送回家中。

  那時,李學海除了拖著傷腿,匍匐在地上給自己做兩頓麵糊,剩下的時間就躺在牆角落的草堆里,看著日出日落,朝陽變成夕陽,安靜地養傷。就這樣,在沒有任何治療的情況下,李學海用頑強的意志力和傷病做著抗爭。

  最終,病魔熬不過他,還是悄悄地隱退了。幾個月後,他的腳傷奇蹟般地痊癒了。

  李學海可以和健康人一樣下地活動了,但卻留下了不可逆轉的後遺症,傷過的腳踝比原來的粗壯了許多,骨折腫脹後終究沒有復原得很好,這給以後患風濕性關節炎埋下了病根。

  有人說,艱難困苦是磨鍊人格的最好的磨刀石。我們相信,李學海在以後所表現出的堅韌不拔和無私無畏的品格並不是偶然為之,而是備受艱難困苦磨鍊後的必然結果。

  創業路上

  1979年,命運之神向李學海全家伸出了友好之手。

  一股暖人的春風吹向了這個坎坷波折的家庭。

  這一年的冬天,李學海的父親落實了政策,平反回到了壽光,並被重新安排了工作。

  兩個弟弟還在上學,生活的重擔壓在了李學海這個老大身上,為了貼補家用,李學海白天上班,晚上則劃著名小船到海邊捕蟹子、打魚,以貼補家用,維持生活。

  1980年春節,26歲的李學海去相親。介紹人是壽光武裝部的一個參謀,姑娘是這個參謀的侄女。

  一見面,姑娘的媽媽就看中了這個黝黑魁梧的小伙子。她當時還打趣似地說:「這孩子五大黑粗的,看著挺老相,不過人倒是厚道肯干,像能掙口飯吃的。」

  當年9月,李學海和姑娘在親人們的祝福下,喜結連理。

  成家後,李學海帶著媳婦回到羊口。不久,他就在羊口商業公司找到了一份跑業務的工作。

  說起妻子劉樹英,李學海就不無感慨地說:「當初結婚的時候窮得連塊鹹菜都吃不上,到了羊口,無處安身,租了間小破房,家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媳婦哪受過這罪,看到後就哭了。可是她還是願意跟著我。那個時候我就想,一定要好好干,以後讓媳婦跟我過上好日子。」

  1981年7月7日,國務院作出《關於城鎮非農業個體經濟若干政策性規定》,鼓勵待業青年從事個體經營,有計劃地將部分服務業和商業包租給個人,使城市個體工商業獲得合法發展。

  周圍的人已經有人開出了先河幹個體,李學海也躍躍欲試,萌生了自主創業的念頭,只是覺得時機還不成熟。

  1984年,李學海認識了一個在工商所工作的朋友叫張春江,他對國家政策了解得很透徹,當時他所在的工商所就負責辦理成立公司的手續。

  6月20日,在張春江的鼓勵和幫助下,李學海在銀行貸款3萬元,成立了「壽光市羊口鎮聯購分銷公司」。

  公司成立後,主要搞副食品、菸酒、糖果的批發。李學海由於前幾年跑業務積累了大量的客戶,進貨渠道可不愁,沒幾個月,公司就見到了效益,賺到了第一桶金。

  那時候,「萬元戶」是有錢人的別稱。

  1988年,李學海就掙到了近80萬元,成了名副其實的有錢人。

  1990年,安丘老家聽說李學海發了,特意派人來找他,安丘第二食品廠倒閉了,希望他能回去承包。李學海考察了一下,當即拍板答應了下來。

  李學海信心百倍,鼓足勁想干一番大事業。當了廠長後才發現,他低估了經營好這個食品廠的難度。這個食品廠占地面積倒不小,但是生產設備全部損壞了,還有200多名職工等著吃飯,壓力非常大。

  一接手,李學海就花了近一年的時間維修設備,打算加工水果罐頭。

  不巧的是,那一年,南方的水果大豐收,大量廣東的橘子湧入濰坊,新鮮水果便宜得驚人,誰還想買水果罐頭。

  現實和夢想總是有出入。

  李學海的夢碎了。

  1992年春天,廠里生產的罐頭大批積壓,公司徹底陷入了困境,不久,資不抵債,食品廠宣告破產。

  僅僅2年時間,李學海不但投入的資金全部打了水漂,還背上了上百萬元的外債。

  他也由一個「富翁」變成了一個「債主」。

  所有資產都拿去抵債了,看著空蕩蕩的食品廠大院,李學海欲哭無淚。

  冬天的腳步還沒走遠,李學海感到脊背發涼,打了個冷戰。

  真是「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啊!

  他慢慢地坐了下來。

  該何去何從呢?從辭職到現在八年了,八年來我都幹了些什麼?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幹到現在,卻又回到了起點,不但身無分文,還成了個欠債大戶,怎麼和家人交代,怎麼和自己交代?就這麼認輸了?

  此時,李學海好像看到了妻兒期盼的眼睛,看到了年邁的父母駝起的脊背,他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責任。

  自己是從大風大浪里過來的人,什麼罪沒受過,什麼苦沒吃過,如今只是賠了點錢,就能讓我一蹶不振,不可能!我還年輕,還不到40歲,機會還有的是。

  李學海在反覆思考。

  他一直在院子裡坐到了太陽落山,最終沉澱出一個想法:重拾信心,回到羊口發展,那兒是他發跡的地方。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後則曾益其所不能。

  機遇再次垂青有準備的人。

  羊口黨委聽說李學海回來了,就登門來找他。

  原來,幾年來,小清河沿岸綿延40華里的蘆葦場,成了羊口鎮政府的一塊心病。鎮政府每年都要投資近30萬元,派三四十個人管理。以前,鎮政府每年把蘆葦劃成片分配給企業,讓企業去收割。從1992年秋天開始,鎮裡的企業說什麼也不肯接收了,眼看著到了收割的季節,鎮領導急得團團轉。

  鎮領導希望李學海能接管小清河兩岸的蘆葦,條件很寬鬆,每年只需上交7000元資源稅,其他費用一概不收。

  李學海覺得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甚至於可以說是個無本生意,決定干。

  1992年冬,到了收割的季節,李學海提前跑到青州、安丘等地招來幾百名工人來收割,決定大幹一場。

  然而,最美好的事情往往也是最困難的。

  這些農民兄弟,收割麥子都是好樣的,可是他們從來沒有割過蘆葦,蘆葦長在水裡,他們怕水、怕泥,再加上冬天河水冷得刺骨,他們無論如何也不願意下水收割,集體辭工回鄉了。

  這一來可坑苦了李學海,眼看著蘆葦爛在地里。一場大雪過後,河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李學海的創業夢再次破碎了。

  本來就欠了一堆債的李學海,這次雪上加霜,又賠上了3萬元。

  李學海不願輕易認輸,他覺得沒有經營好,完全是因為自己下的工夫不夠,經驗不足。他咬著牙決定來年東山再起。

  障礙與失敗,是通往成功最穩靠的踏腳石,肯研究利用它們,便能從失敗中培養出成功。

  1993年一開春,李學海就著手考察市場,他要搞清楚哪兒的人擅長收割,銷路在哪。

  小清河是山東省境內的一條人工運河,因水質清澈而得名,水面160米寬,水深4~6米。李學海借來一艘小船,天天在小清河上轉,他先把蘆葦的習性摸得清清楚楚:收穫時間要等到霜降開始。蘆葦葉片乾枯,莖幹脫水變硬,葦纓成為白色時收穫。收穫過早,蘆葦稈含水量大,運輸時容易折,堆放後也容易發霉變質;收穫過晚,容易發生火災,造成損失……

  一天,李學海正在河上漂著,耳邊突然傳來一首歌,歌聲悠揚動聽:「小清河長又長,山東是個好地方,煙臺蘋果萊陽梨,章丘大蔥肥城桃。小清河長又長,山東是個好地方,盛產玉米和小麥,還有棉花和高粱……」

  時間已至陽春三月,兩岸的蘆葦已經開始發芽,河內不時有鵝鴨戲游,陽光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風景秀麗怡人。

  太美了!李學海陶醉在這如畫的美景里。

  他熱愛這片養育過他的土地,熱愛美麗的小清河。

  李學海想,今年我一定要把這個事業做起來,以不辜負那麼多關心自己的人。

  他考察了不少地方,終於打聽到廣饒縣的葦席遠近聞名,那兒的葦席編織有600多年的歷史,當地生產的葦席蔑花小,紋理密,手工細緻,早在30年代就大量出口,蜚聲國內外。廣饒縣有幾個鄉,幾乎家家戶戶都以編制葦席為生。

  廣饒當地也盛產蘆葦,但是因為編葦席需求量大,每年都要從外地購進大批量原材料。李學海想了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立即動身去廣饒和當地編葦席的農民協商合作收割的問題。

  一切都如人所願。他很快就和當地農民達成了一致:由李學海僱船,廣饒的農民負責收割。因沒錢付工資,就以葦草抵勞務費,按照工人的勞動量,五五分成,一半上交,一半運回家編葦席,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當年,李學海就組織了西劉橋鄉、大碼頭鄉的3000餘人來收割蘆葦。

  這些農民果然是打葦的好手。3米多高,40華里偌大的蘆葦海洋,不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們割的蘆葦葦茬低、速度快、捆的蘆葦把子結結實實,從不散架。

  收割結束,李學海合計了一下,刨去各項費用,當年就盈利了二十多萬。

  沒想到這次盈利,使不惑之年的李學海從此拿到了邁向事業成功的金鑰匙。

  俗話說,失敗得教訓,成功獲經驗。李學海管理蘆葦越來越得心應手。幾年後,就還上了所有外債。

  李學海的盈利每年都在增加,而他給國家上交的資源稅也在逐年大幅度遞增。有這樣一組數字:1992年上交7000元,1993年上交3.5萬元,1994年上交8萬元,1995年上交12萬,1996年上交18萬,1997年上交28萬,1998年上交30萬,1999年上交40萬元。

  有人說李學海傻,合同上籤的是每年上交7000元,你又何必多交呢?你虧損的時候鎮裡也沒給你免了啊!

  李學海卻說,當年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是鎮政府伸出了援助之手,給我提供了創業的機會,如今掙了錢,用於羊口的發展,也是理所應當的。做人要有良心,要飲水思源。

  2000年1月,鎮政府針對40華里蘆葦和沿海大面積灘涂正式對外招標承包。

  當年,經過招標,李學海除了承包了一小塊蘆葦外,還大膽地承包了68000畝沿海灘涂,其中1萬畝對蝦養殖場,5000畝蟹場,2萬畝沙蠶、魚餌養殖場,其餘的作為貝類養殖。

  2001年秋天,李學海成立了「壽光市北海養殖有限公司」。

  之後,公司如魚得水,如虎添翼,最終發展為「山東義海集團」,並衍生了「義海灘涂開發養殖公司」、「義海集團鹽化公司」、「義海工程公司」。

  經過多年的努力,李學海的產業迅速擴大,每年產值都在一億元以上。

  李學海是個成功人士,大家都這麼認為。

  李學海卻不以為然,他說,一個人是否成功,不在於他掙了多少錢。人生的價值,不僅僅在於創造,而在於奉獻。他認為,十幾年來,他挽救了146條生命和幫助了無數有困難的人,這才是讓他感到最欣慰的和最有價值的。

  戴爾·卡耐基曾說過,成功的人,都有浩然的氣概,他們都是大膽的,勇敢的。他們的字典里,是沒有「懼怕」兩個字的,他們自信他們的能力是能夠干一番事業的,他們自認為他們是個很有價值的人。

  這是對李學海人生的最妥帖的寫照,勇敢而自信使李學海最終成為一個名副其實成功的人。

  三千萬和生命的價值

  1997年2月,中國水電部十三局接到任務,負責實施壽光小清河改造工程,指揮部從山東陽穀縣招來一批民工。當時壽光市委市政府明確規定,為保障工人的生命安全,禁止在海灘搭建工棚。有人卻為節約費用,違規將工棚搭建在小清河北岸的沙灘上,作為工人宿舍。

  3月17日,狂風大作,天空中下起了立春以來的第一場雨。

  憑著一個老漁民的經驗,李學海看到了一些風暴前的徵兆,遂決定調出三條船,將民工們從小清河北岸轉移到南岸,可民工們的全部家當都在工棚里,他們也全然不知風暴的厲害,經過反覆勸說,都無濟於事,誰也不願意離開。

  李學海怕出意外,當晚沒敢回家,和同伴王精武住在了船上,隨時關注風暴的動靜。

  凌晨2點多,最讓李學海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朦朧中,他突然聽到有人喊救命,那喊聲帶著哭腔,撕心裂肺地被狂風揚向了夜空。

  這哭喊聲越來越大,喊的人越來越多。李學海把頭伸出船艙,拿起手電筒一照,隱約看到民工們站在齊腰深的潮水中,抱成一團,正在拼命呼救。

  李學海邊打電話向羊口鎮政府和小清河指揮部匯報,邊迅速準備營救方案。

  市政府領導在電話里說:「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營救被困群眾!」

  情況危急,此時風力少說也有七八級。海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狂風夾雜著豆大的雨滴砸向海里,海潮翻滾肆虐,眼看就要吞噬幾十條生命。而那些被困的工人不會游泳,除了哭喊,什麼也不能做。

  事不宜遲,李學海迅速發動船上20馬力的外掛發動機,由於風太大,手搖發動機倒轉,搖把子正好打在他的手背上,李學海的手背被打得鮮血直流,他來不及給自己止血,咬著牙使出全身力氣,機器發動起來了!

  李學海和同伴把船頭抵在河岸上,以阻止船身的強烈晃動。

  他一邊掄著手電筒,一邊朝岸上呼喊,指揮他們上船撤離。可是岸邊的民工誰也不敢行動,因為他們知道白天挖的6個深坑,如今雖然都不見了,可就在周圍,一旦掉下去,肯定就沒命了。

  在李學海的鼓勵下,終於,一個膽子大一點的民工抱起一床被子試著朝船走過來。突然他一腳踩空,掉入大坑,潮水一下子到了嘴邊,他連喝幾口水,嚇得大哭了起來,幸好抓住了旁邊的一個大油桶,抱著油桶拼死劃到船邊。

  看到這一幕,岸邊的民工都嚇傻了,任憑怎麼勸說,誰也不敢再邁出一步了。

  李學海扯著嗓子大聲喊話:「潮水才剛開始,我們要爭取時間,再磨蹭下去,大潮漲上來,就更出不去了。快啊!」

  李學海就是喊破了嗓子,民工們還是無動於衷。

  李學海脫掉厚厚的棉衣,不顧自己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跳進刺骨的水中,拿起一根杆子試著水的深淺,慢慢向民工們靠近。

  半個小時後,離他最近的12個人在他的帶領下順利地爬上了船。潮水以飛快的速度在不斷地上漲著,李學海心急如焚,如果憑藉一個人的力量,怎麼能夠在潮水大漲以前把人全部救出呢?

  於是他要求剛才被救上來的12個人,重回水中救人,可這12個人,驚魂未定,好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怎麼願意再回到水中呢?

  李學海大吼:「你們是不是爺們?能見死不救嗎?!」

  讓他這一吼,大家才回過神來。李學海大聲說:「爭取時間就能挽救生命!剛才你們已經蹚過來,心裡也有數了,水沒沒頂,還好說,潮漲得比人高了就不好辦了,咱們每兩人1組,快!」

  他給每組發了一根竹竿作為輔助,並讓他們拉著手,下水去引導人們上船。

  4個小時過去了,李學海和民工們一起,與風暴潮做著生死的較量,最終,他們贏得了勝利,69名民工全部得到轉移,其中除11名自己脫險外,其餘58名,都由李學海救回。

  第二天早上6點50分,潮水大漲,岸邊的工棚已經被吞沒在潮水裡,不知了去向。李學海清點人數,在確定全部到齊後,他加大馬力將船駛向羊口港。

  58名民工聯名寫信要求上級領導表彰自己的救命恩人。

  1997年3月25日,指揮部決定撥款2000元,獎勵英勇救人的壯士李學海。

  李學海沒有收,他說:「我救人,絕不是為了錢。小清河治理本身就是為民做好事,指揮部已經損失慘重了,這錢我不能收。」

  李學海毫不猶豫地把錢捐給了小清河治理工程。

  在李學海的人生歷程中,他的生命好像與救人一直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1997年9月30日,李學海收到了2面錦旗,自然又是感謝他見義勇為,捨身救人。

  原來,10天前的傍晚,李學海勞動了一天正準備回家,駕船行駛在小清河上,忽聽有人呼救。李學海直起身,只見河心一條對槽運草船正在歪斜著下沉,傾斜度已經到了70多度,葦草一大半沉入水中,情況非常危險。

  憑經驗,李學海一眼就判斷船是漏水了。他想把自己的船靠近小船,把遇險人先轉移過來,可是由於水流太急,船根本無法靠近,民工們也不敢下船。

  此時,運草船上的發動機被水淹得熄了火,船體以飛快的速度下沉。李學海一看事情不妙,立即改變了主意,他慢慢地靠近木船,加足馬力,用自己的船頂著木船行駛,趕在船下沉之前,把它逼到了北岸擱淺。船上民工和船工共33人被一一接到了李學海的船上。

  船上的人得救以後,緊緊握著李學海的手,熱淚盈眶,他們紛紛地說:「好人啊,如果沒有你,我們早就沒命了,船也早沉了!」

  「讓我們怎麼感謝你呢?」

  「別謝我了,如果別人看見了也會這麼做的。趕快卸貨吧!」

  對槽船船主是廣饒縣丁莊鄉王道利村的王明光,上岸後立即掏出3000元錢,以表達感激之情。

  李學海擺擺手說:「別客氣,我救人從來都不是衝著錢。」

  如果是衝著錢,李學海是絕不會出現在下面這個驚心動魄的場面中的。

  2003年10月11日,據氣象預報顯示,濰坊市受較強冷空氣影響,沿海地區普降大到暴雨,並伴有大風,東北風風力達8~9級,陣風10級。

  下午三點,李學海參加了仰口鎮黨委組織召開的防汛會議。回到家,妻子劉樹英已經包好了他最愛吃的餃子,等著他回來再煮。

  「我要去蝦池看看,回來再下鍋吧!」李學海說著就往外走。

  強冷空氣要來,今晚怕是會有大潮,李學海哪還有胃口吃飯。他要去海上看看有沒有險情。看蝦池只是個藉口,如果說實話,妻子肯定會反對。

  「看看就回來,別管閒事,你的腿不好。」

  劉樹英話音還沒落李學海已經走出門去消失在雨里。

  「早點回來,我們也不吃,等著你啊!」劉樹英追出門去,隔著大雨向著他喊。

  妻子了解李學海的脾氣,他有心事,根本吃不下飯。他做的決定,很難改變,還不如讓他去看看,放心了回來好好吃。

  這些年最讓妻子不放心的就是李學海的「老寒腿」,由於長期在海上作業,他得了很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每次犯病,腿疼得連路都不能走,有時候半夜疼醒了起來跺腳。李學海身上有著典型的老漁民的品質,善良、勇敢、仗義,看到有人遇難,他總會豁出命去營救,每次過後,都會加重他的腿疾。

  劉樹英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她擔心李學海再在冷天下水,傷著腿。於是經常嘮叨他:你下海救人的時候咋不想想自己的老婆孩子?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孩子怎麼辦?

  可李學海就這個脾氣,一輩子都改不了,他就是見不得別人有難處。

  李學海察看了一番大壩,雖然風浪很大,但是防範措施都挺到位,防潮大堤穩固聳立,十幾年來從未出現過問題。

  雖然這樣,李學海仍然不放心。當地有個諺語:「十月五逢九月九,神仙不敢海邊走。」大意是農曆十月初五和九月初九,前不超過8天,後不超過7天,必有大潮。今天是10月11日,農曆九月十六,正好是九月初九後的第7天。

  李學海的心裡七上八下的,他擔心這個民諺在今天真的靈驗了,可怕的風暴潮真的就要來了。

  李學海不敢掉以輕心。

  晚九點,海水就開始以迅猛的速度上漲。

  「起潮了,起潮了!快起來啊!」一位巡堤職工驚慌的喊叫聲劃破了夜空,這一聲聲的大喊驚醒了正在休息的蝦場和修壩的四十幾名職工。驚慌失措的人們紛紛衝到屋外,天哪,發生風暴潮了!眼前狂嘯的海水把他們驚呆了!風大浪高,潮位已經漲高了好幾米,海水還在不斷上漲……海潮已經漲到腳下,他們無路可退了。

  工人們頓時哭喊成一片。

  剛過零點,李學海的電話鈴聲響起,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前方灘涂打來電話:「不好,上大潮了!大堤決口了,蝦場被淹,四十多名蝦場和修壩民工被困!」

  人命關天,險情就是命令。李學海第一時間打電話向羊口鎮領導匯報了情況,並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現場。

  李學海知道,一場人與災害的搏鬥已經拉開了帷幕。

  凌晨1時,大壩東北角的石牆已被沖開了一個口子,土壩牆也被沖蝕進了3米多。險情嚴重!聞訊趕到現場的壽光市市長馬金濤和鎮領導立即召集大家制定營救方案,並向上級部門匯報險情,請求駐軍部隊支援。

  海風呼嘯,驚濤拍岸。現在要下海救人是不現實的。風狂雨大,風力已經達到了10級以上,人想站穩都很難,何況下到漆黑無邊的海中,被巨浪吞噬是人人可以預見的結果。

  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大家把希望寄托在駐軍部隊那兒,可是駐軍部隊在濰坊,衝鋒舟要從臨朐運來,短時間內根本無法趕到。

  壽光市各部門接到通知後緊急組織道口鎮27個村的600多名幹部群眾趕赴現場參與搶險,冒雨搬運沙石搶修大堤。

  早上5點多,天氣預報提示:8點左右海水還會繼續上漲。

  岸上的人都很清楚,要是在潮水大漲以前,衝鋒舟再不到,受困的群眾就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可怕的是,海潮沒有等到8點,而是提前上漲了!

  6點鐘,潮水就開始上漲,水位迅速飆升,李學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這是四十多條人命啊!不能再等了!

  「我要下水救人!」

  「不行啊,浪太大了,很危險啊!」有人馬上說。

  「別衝動啊,弄得人沒救成,把自己也搭上就麻煩了。」

  李學海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他的眼前仿佛呈現了受困群眾那期盼的眼神和聲嘶力竭的哭喊,一分鐘也不能再拖了,時間就是生命,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冒險營救!

  還沒等市領導表態,李學海已經脫掉厚厚的衣服,穿著短褲,帶領自己公司的員工張增水、崔冠學下了水。

  海潮已經淹沒了目之所及的所有養殖場,原本一個個蝦池早已變成一片汪洋,沒有任何標誌物。李學海在這裡摸爬滾打這些年,對地形非常了解,下水之前,他和市領導仔細察看海潮情況,根據蝦場分布對受困人員的位置也做到了心中有數。

  他們憑藉著竹竿探著路,平衡著身體,艱難地前行,這幾天寒流來襲,又趕上下雨,李學海的風濕性關節炎又犯了,在跳下海的一瞬間,他突然感到膝蓋刺骨的疼痛,以前犯了病,在平地上走路都很吃力,何況頂著10級大風冒著滔天的大浪,趟在徹骨的海水中。

  李學海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次風暴潮的確太危險了,說不定會被巨浪打暈,或者支持不住了真的會倒在水中,他反覆告誡自己:可一定要挺住啊!絕不能倒下。四十多條人命還指著我呢!

  生死一步之遙。李學海他們三個人摸索著前行,身邊的漩渦,腳下的不可預知的深坑,隨時都可能捲走他們的生命。明明看著目的地就在眼前,可就是過不去,5000米的水路,他們頂著狂風巨浪竟然走了兩個多小時。

  遠遠地,李學海看到有人在拼命地揮舞著衣服呼救,他一眼就認出了,那不是李玉明嗎?他和妻子正抱著兩歲的孩子站在沒膝的海水中,風雨交加,孩子被凍得哇哇大哭。

  原來,半夜李玉明被巨大的響聲驚醒,出門一看,潮水已經到門口了,雖然房子地基比較高,可是潮水漲得太快了,眼看著水位上漲,李玉明趕緊叫醒妻兒:「這個房子不能住了,潮水來了,房子隨時都可能會塌,快走!」

  可是一出房門,四周黑漆漆的已經成了一片汪洋,根本分不清路在哪,李玉明清楚,妻兒都不識水性,如果貿然行動,危險可想而知。

  他們開始拼命地呼救,可是這呼救聲在這樣颱風凜冽的雨夜裡顯得那麼蒼白無力,瞬間就被大雨淹沒得無影無蹤。

  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李玉明和妻子喊得筋疲力盡,默默地、絕望地看著遠處,希望奇蹟會出現。

  突然發現遠遠地有人向這邊游過來,所以他們又開始呼救。

  李學海走到近前,一把握住了李玉明的手:「兄弟,快走!」

  「好,好。」李玉明激動得痛哭流涕。

  李學海一手接過孩子,發現在棉被裡的孩子早就濕透了,臉色青紫,渾身哆嗦。

  李學海在前面引路,他決定再去找其他人。

  這一趟他們找到了25人。為了能夠在潮水中站住腳,他把25人組織起來,手拉著手,一道人牆霎時佇立在洶湧的波濤中。當大家轉身離開後不久,身後的房屋轟然倒塌,大家都嚇出了一身冷汗,太險了,再晚半個小時,誰都走不了了。

  從水中剛一上岸,李學海就一頭扎在泥漿里,一動也不想動,他的腿劇烈的酸疼已經讓他寸步難行了。

  當聽說還有十幾個人被困,李學海又艱難地爬了起來。

  此時已近8時,駐濰某部官兵帶著兩艘衝鋒舟趕到了。當官兵們到達岸邊的時候,參謀長也有點猶豫了。這是一種長5米,寬3米的平底衝鋒舟,只適合在水庫、內河、湖泊中進行營救,從未在海上行駛。部隊有命令,超過8級大風不允許駕駛,如今風力已在10級以上,海面上出現了近4米高的「開花浪」,衝鋒舟開起來時,如果躲閃不及,被開花浪打上了,就會翻船遇險。這些年輕的小戰士們從沒經歷過這樣的風浪,如果盲目下海,恐有生命危險。

  「快抬衝鋒舟!」李學海看到參謀長還不下命令,急了。

  「你是那個單位的?」參謀長大聲喊著。

  「我是人大代表!」李學海斬釘截鐵地說:「相信我,我對這兒了如指掌,跟我來!」

  李學海率先換上救生衣,有幾個戰士也爭著要去。李學海想,我是豁出去了,這一去,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可他們還年輕啊!

  李學海只帶了一名懂駕駛的戰士爬上了衝鋒舟,轉眼就離開了。

  李學海不愧是個老舵手,他不僅經驗豐富,而且膽大心細。他憑著多年的海上經驗,通過觀察浪花判斷地形。如果浪落下去的時候很淺而且泛著白沫,那兒一定有壩,如果浪深就是路,可以通行。

  不久,人們目之所及之處出現一個亮點,瞬間就近了。他像風暴潮戰役中的一面旗幟,點燃了生的希望。

  「衝鋒舟回來了!」有人興奮地說。

  幾個被困人員被送回。船還沒停穩,就又調轉頭奔赴黑暗中。

  9時15分,海上風力達11級,據有關部門報告,到下午2點,還會有更大的風暴潮!潮位有可能超過警戒線70厘米!此時大壩出現兩處險情,再搶修堤壩已很危險。為了群眾的生命安全,壽光市領導下達了緊急撤退的命令。

  李學海再次上岸的時候,飢餓、寒冷、疼痛、疲憊已經把他折磨得近乎要暈倒,他的腿像灌上了鉛一樣,想挪動一下都很困難。

  時針已經指向了12日下午2點多,據羊口水文站驗潮記錄,此時接近最高潮位,潮高達3376米,超濰坊市防潮警戒水位776厘米。

  當聽說還有6名民工沒有得救,李學海竟猛地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向衝鋒舟走去,有人一把拽住他:「學海,你不能再去了,你已經在水裡泡了近十個小時了,你的腿!」

  「情況太危險了,你們都別去,地形我最熟,還是我來吧!」

  災難中救人的緊迫心情和捨生忘死的大義大勇支撐著李學海挑戰著自己的生理極限。

  當衝鋒舟載著最後得救的6個民工回到岸邊的時候,人群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46名民工全部得救了,這時李學海才發現岸邊聚集了成千上萬名群眾。

  壽光市委書記劉中會也激動地對他說:「老李啊,我代表壽光百萬人民感謝你!」

  濰坊市委書記張新起一步跨到李學海的面前,緊緊攥著他的手說:「學海,我代表濰坊人民感謝你!」

  李學海已經站立不穩,牙齒不停地碰撞著,只是說:「應該的,應該的。」

  接著一下子暈倒了。

  之後,市政府表彰救人英雄,給李學海記了三等功,並且獎勵給他一萬元人民幣。李學海把其中的五千元捐給了羊口幼兒園,另外五千元捐給了羊口敬老院。

  也是因為這次營救,李學海無暇顧及自己的一萬畝蝦場,導致直接經濟損失3000多萬元。

  有人不免要問,損失這麼慘重,你就不知道心疼嗎?

  李學海打拼這麼多年,靠自己的雙手出苦力一點點積累,能不心疼嗎?

  提起損失,李學海的心態竟出奇地平和,他說:錢是啥?人是啥?我損失了不少錢,可救上來的是人命啊,換來了無數個家庭的幸福,我覺得值!說實話,要是海里漂著200萬塊錢,我也絕不會下去撈,太危險了!

  有人很不理解,對他說:「你的生命就不寶貴嗎?你現在擁有上億資產,可是動不動就豁出命去救人。四十多歲的人了,丟了性命多麼不值得,到底圖個啥呀,難道你不怕死嗎?」

  李學海笑笑:「當時什麼也沒想,就一心想著先救人要緊。」

  李學海十幾年來救了146條鮮活的生命,讓人欽佩。也有的人覺得很費解,當今社會是個競爭激烈的社會,是個經濟效益放在首位的社會,不知道李學海管這閒事到底圖啥?啥也沒撈著,出了錢出了力,說不定還得搭上命。

  李學海說,誰一輩子不攤上個難事啊,咱碰上,咱就得管!圖個啥?就圖個良心安穩!見難不幫,見死不救,那不是有良知的人幹的!

  大愛無言

  人人都知道李學海是全國見義勇為模範,不僅如此,實際上他還是個扶危濟困的楷模。

  2009年山東年度新聞人物評選活動組委會授予李學海的頒獎詞是:見義勇為,是他的習慣;致富思源,是他的情操;扶危濟困,是他的品格。仁者情懷,大愛無邊。

  多年來,扶危濟困早已成為李學海的一種道德自覺和行為習慣。

  李學海深知創業艱辛,他珍惜如今的事業,可是當他看到需要幫助的人時,不僅會捨身相救,需要的時候還會毫不猶豫地慷慨解囊。

  1993年冬,正是收割蘆葦的時候。

  「不好了,有人中槍了!」聽到喊聲,李學海迅速跑過來查看。只見一個割蘆葦的民工躺在地上,右腿旁邊一大灘血。

  受傷的人是廣饒縣小碼頭村的鄭敬之,是來收割蘆葦的民工。早上用自行車去拉淡水時,被打鳥的獵槍誤傷。

  李學海二話沒說,背起他就走,攔了一輛計程車,把他送到了羊口醫院。

  傷者由於失血過多,急需輸血,而羊口醫院當時沒有庫存,李學海當即決定讓他轉院,當到達壽光人民醫院時,鄭敬之已經休克,血壓也沒有了,經過醫生全力搶救,才挽回了生命。醫生感嘆地說,再晚來十分鐘就沒命了。

  醫生讓李學海去門診交5000元押金住院做手術,可是當時正是李學海事業失利最困難的時候,身上只有1200元。

  李學海就對醫生說:「醫生,救人要緊啊!先做手術,剩下的我再想辦法。」

  看醫生還沒點頭,李學海就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掏出來了押上:手錶、身份證、剛考出來的經濟師證書。

  醫生被李學海的誠意打動了,同意先做手術。

  手術進行了4個小時的時候,醫生出來說:「獵槍打斷了病人的右腿動脈,有5厘米接不上了。」

  「有沒有別的辦法,可一定要保住他的腿啊,他的孩子還小。」李學海很著急。

  「有,可以從左腿截取動脈縫在右腿上,但是有挺大的風險,你敢簽字嗎?」

  李學海拿起桌子上的筆,有點猶豫了。他知道這一筆下去,也許會給自己將來留下沉重的負擔,但為了救人,他還是果斷地在擔保書上簽了字。

  手術一共做了8個小時,還算成功,但是手術後鄭敬之的下腿沒有知覺。李學海在醫院陪護了三天三夜,直到病人脫離了危險才離開。

  鄭敬之傷愈後小腿肌肉迅速萎縮,失去了勞動能力。李學海每年都給他送些錢,還派人送來蘆葦,貼補他的生活。

  全家人感激不盡。

  幾年後,鄭敬之難抵疾病的折磨,還是去世了。

  2006年一天,李學海又來到鄭敬之家,看著他已經長大的兒子,說:「孩子大了,就讓他去我那兒上班吧!」

  鄭敬之的媳婦呆了,淚水一下子盈滿了眼眶:「大兄弟,這麼多年讓你受累了,這事我一直在嘴邊,可就是開不了口呀,沒想到孩子的事你還一直記掛在心上。」

  鄭敬之的兒子名鄭偉,如今在李學海公司已經工作了4個年頭。

  當今社會,確實有些做好事的人到頭來被誤解,甚至被告上法庭。可李學海卻不害怕,他說,如果一味地怕自己受牽連而不伸出援助之手,可能就會使受傷的人失去生還的機會。如果遇到危難,挺身而出的人多,社會風氣就會邪不壓正,公正自有天理,相信世上還是好人多。

  李學海的仁義之心遍布他的目及所處,他的愛心也滲透在他的日常生活里。

  李學海在老家有個三叔叫李道成,雙耳失聰,終生未娶。看到別人老有所養,盡享天倫,三叔卻孤苦伶仃,生活淒涼。李學海每次回老家探親都給三叔生活費,還給他帶去各種生活用品。20世紀80年代,李學海乾脆把三叔接到家裡來住,像待自己的雙親一樣供養他。

  李道成在羊口幸福地生活了近三十年,2009年5月去世。李學海張羅著處理完喪事,又親自把三叔的骨灰送回安丘老家,讓老人落葉歸根。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說,李道成老人有福氣,有個勝似親兒子的侄子。人們對李學海的厚養、大孝也是有口皆碑。

  愛是沒有界限的。

  2005年,羊口鎮弱勢群體救助基金會成立,李學海不僅帶頭捐了6萬元,還呼籲其他有能力的企業家參與,一天就募集到善款78萬元。此後李學海每年都給這個基金會捐款6萬~10萬元。

  在壽光市成立慈善總會之際,李學海又主動捐出了5萬元。

  早在20世紀80年代,處於創業初期的李學海,在資金並不寬裕的情況下,每月資助給羊口鎮的8名殘疾人100塊錢。

  2002年,李學海的企業剛剛有點起色,他就積極聯繫濰坊市希望工程辦公室,資助4名貧困大學生上大學,四年裡共資助他們9萬多元。

  李學海聽說羊口鎮有800多名下崗職工、殘疾人和五保戶生活困難後,非常著急,心想,他們生活本來就很艱難,如果再得上一場病的話,不是雪上加霜嗎?於是他果斷地出錢給這800人投了醫療保險。

  當得知羊口小學的門窗年久失修,透風漏雨的,孩子們在裡面很受罪,李學海就聯繫羊口教委,拿出6萬元,全部給他們換上了鋁合金門窗。

  聽說安丘老家村村通柏油馬路需要資金,李學海拿出21萬元,硬化了村路,使泥濘的村路成為了不復存在的歷史。

  2008年5月,四川「5·12」大地震李學海一次性捐款10萬元,繳納特別黨費5000元。

  自2008年起,李學海每年拿出10萬元資助羊口鎮168個65歲以上生活困難的孤寡老人。

  李學海資助貧困的孤兒大學生已經堅持了多年。如今,李學海每年都會拿出20萬~30萬元支持羊口的教育和公益事業,資助生活有困難的人……

  十幾年來,李學海多次見義勇為、扶貧濟困,榮譽自然一個個紛至沓來:全國道德模範、全國個協系統抗震救災先進個人、全國企業建設工作貢獻獎、山東省道德模範、山東省誠信文明標兵、山東省富民興魯勞動獎章、山東省工商聯繫統抗震救災先進個人、山東省齊魯科技帶頭人、山東省捐資助學先進個人、山東省優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者獎章、2009年山東新聞人物、濰坊市勞動模範、濰坊市精神文明建設十佳人物……榮獲全國、省市級各項榮譽稱號幾十個。

  這一切,是對他的褒獎,更是對他品質的肯定。

  李學海說:「這也多虧了我媳婦的支持,她賢惠能幹,和父母、三叔相處那麼多年從沒紅過臉。我愛管閒事,淨讓她跟著擔驚受怕。我們都是從苦日子過來的人,她很節儉。但是我喜歡捐款幫助別人,她也能很支持我。她總是說,『雖然掙錢不容易,但也沒亂花,把錢花在正地方,我不心疼。』從內心來說,我真的很感激她。」

  李學海說到這裡很動情,也許和妻子風雨同舟這些年,他從未對妻子親口說過這麼感性的話,真實地發自肺腑。一番話語讓我看到了錚錚鐵骨男兒內心深處的那份真情。

  每當別人對李學海流露讚美之意時,他總是謙虛地擺擺手:「見義勇為,扶貧濟困精神不是我創造的,而是我們國家的傳統美德,我只是繼承了這一點。社會是我們企業家的根,我們擁有的財富屬於自己,也屬於整個社會,作為一個民營企業家,我認為我只是擔負起了一點應盡的社會責任。」

  在李學海的辦公桌上,擺放著一個相框,裡面有一張電腦合成的照片,這是他幾個不同時期的真實再現:左邊的黑白照片是李學海青年時期青澀的樣子,右邊是在「山東省第十一屆人民代表大會」會場上的留念照,胸前掛滿各種獎章的那張最小,放在不起眼的角落裡,而最惹人注目的是下方一張綠色的老式2角錢。

  這個相框始終放在李學海的辦公桌上,只要一落座就能映入眼帘。

  他是為了要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忘記如今的事業是由2角錢開始,不要忘記當年創業的艱難,更不要忘記黨和人民給自己的無數榮譽。

  熱心幫助別人,勇敢地承擔社會責任。

  這是李學海一生堅守的信條。

  今天,我們看到,李學海又拿起這張特殊的照片,仔細端詳,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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