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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學——中國人的夢大學,畢生的情愫

2024-10-08 17:56:26 作者: 何建明

  原來,三年前,張粲在第一年高考時報的第一志願也是北大,因為才十六七正值青春期的她,在考試時老發無名燒,結果平時成績很好的她沒有考出好成績,後來被當作「服從分配」分到了東北某學院。上北大是張粲的惟一選擇,北大也是她從小嚮往的學府聖地,加上張粲家裡確有困難,她是部隊幹部子女,哥哥姐姐都上外地當兵去了,家中祖母年邁,母親兩眼視力又不好,老父親和整個家需要有人在身邊,故部隊出面請求東北某學院按休學為張粲辦了退學手續。第二年張粲便以優異成績考上了她嚮往的北京大學。然而按照當時的規定,第一年考上並被學校錄取的學生就不能在第二年參加高考,也許因為張粲太出名了,有人將她的事告到了北大,校方便在並沒有全面了解事實真相的情況下作出了開除張粲學籍的決定。

  還有什麼比這更殘酷的打擊?一個前程無量的北大優秀才女,卻在一夜之間成了轟動全校的「被開除生」?

  「你們就不能讓我留在這兒?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學習、上課還不成嗎?」張粲哭著懇求,甚至就差沒有跪在那些人面前。

  「不行就是不行!」依然是冷麵。

  張粲眼淚乾了,嗓子也沙了,她像散了架似的被好心的同學們架著去「散步」……「那樣的場景,只有在八寶山才有呀!」現在的張粲說。

  「那時我確實想死的心都有。但我還是挺了過來,一是我太戀北大了,二是同學和一些老師對我太好了。我本來就在學校比較出名,這件事出來後,沒有哪個同學對我另眼看待,大家似乎比以前對我更好了,更包容了。正是這兩點,我挺了過來。我發誓要在北大讀完四年課程。那些日子裡,我一邊堅持留在學校上課,一邊不停地寫上訴材料,一有空就跑教委、跑新聞單位、跑各種有用和無用的關係,盡一切可能力圖恢復我的學籍。」張粲回憶道,「也許正是那些日子裡,我學會了到什麼地方都不發怵的本事。我那時小姑娘一個,是學校的博士生們教我的,他們說你就得學會進門就跟人家說話,並用最簡潔的語言,把你的故事講給人家聽。有一次到水利部,因為聽說那裡面有人跟當時兼任教委主任的認識,但人家有把門的,我沒有證件進不去呀!於是同學們就教我,說你只管大搖大擺地往裡走,有人問你找誰,你就看都不用看他一眼,對他說『我找我爸』,你准能平安無事地進去。後來我還真就這樣混進了水利部大院……」

  我倆都笑了。

  張粲說:「最讓我傷心的是,有的老師明知我委屈,卻就是不讓我進教室上課,你怎麼求他也沒用。班上組織集體活動,這是我最想參加的,可班主任死活不讓我同去,現在想起來我還深深感到心痛……還有人向我中學的班主任發難,給她處分,並在現場大會上點名,要她檢查。可我老師說:『我沒錯,我相信張粲是個好學生,不信咱們十年後再看。』別人後來把這話傳給了我,使我堅強了許多。我一直感謝這樣的老師和北大的同學們。因為即使按照上面的精神,像我這種情況也不應該受到開除學籍的處分。1984年下半年,教委就已經作出了廢除原來規定的在對考生進行『服從分配』時不與本人和家庭見面的做法,作出對非志願分配考生必須與學生本人和家長見面的新規定。所以我堅持認為學校對我的處理不公平。我第一次報的也是北大,但因為身體原因沒考好,人家不徵求我本人和家長意見硬把我分到東北一個我根本不感興趣的專業上大學。我從小愛小動物一類的東西,後來看爸爸能把一枝杜鵑嫁接得開出好多鮮艷的花兒,就想當位生物學家。第一年高考時我報的就是北大生物系。後來由於報考受了挫折,一氣之下,我在第二年考了北大國政系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專業。卻沒有想到我後來的大學夢出了這樣更大的意外。我被學校作出開除決定是在1985年3月8日,從這年的『三八』婦女節起,我在北大便成了一個『黑人』。但不管他們怎樣想把我趕出大學門,我就是不走,直到與班級同學一起讀完四年本科全部課程,而且還一門門參加了考試……」

  1986年7月,張粲以非凡的毅力,完成了學業,但她沒有拿到文憑,僅得到一紙證明,證明她堅持學習,成績合格,及各方面表現不錯,不包分配等。

  張粲的情況在北大是惟一的一個,像她這樣後來被許多老師和同學敬佩的「不讀完大學誓不休」的才女在建校史上並不多見。歷史的原因,使張粲這樣才華出眾的女大學生經歷了並不公平的曲折磨難,然而她從來就沒有倒下過。靠自己的優異成績和在北大人人公認的才能與表現,她頑強地走過了青春最好年華。在同學們歡天喜地的畢業典禮上,沒有張粲的身影,那時她已經到市團委、團中央和團校去打工了——她在這些地方乾的是骨幹工作,卻只能拿一天一塊多一點的臨時工工資,因為她是沒有拿到大學文憑的大學生。

  本章節來源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大學始終是張粲一個衡量自身價值取向的坐標,因此她即使在經受別的女孩子可能永無能力承受的困難的歲月里,也從沒有放棄對知識的追求。後來她力爭通過考回北大研究生的方式來彌補她曾經有過的一段大學裂痕,可是客觀因素阻礙了她。在此情況下,張粲仍然沒有放棄初衷,一如既往。她從打水掃地開始,從倒賣電腦做苦力生意入手,一步步在自己設計好的大道上邁步走著,直到離開北大十一年後,她又以出色的成績考進了北大國際金融專業研究生班,而此時的她已經成為資產過億的著名民營企業家和團中央表彰的全國十大傑出青年科技人才之一了……

  「讀書永遠是我的生活,大學是我畢生的內容。」張粲在與我道別時說的話,道出了多數中國人對大學的那份抹不去的情結。

  郭小林,著名詩人郭小川的兒子,現在《中國作家》雜誌工作。他是我的同事,比我大十歲,但他的副編審職稱卻晚了我八年才拿到。1999年10月,中國作家協會職稱「高評委」又開展工作,身為雜誌社負責人之一的我和另外幾名領導同志極力把郭小林報了上去。幾天後五十三歲的郭小林終於如願以償。然而在我祝賀他的時候,這位老大哥沒有一點欣慰之色,他說:如果當時我不放棄考大學的話,不僅「高級職稱」的事早已解決,而且也許會是位著名的「知青作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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