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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新任副市長死亡

2024-10-08 17:50:17 作者: 唐達天

  何東陽一上車,就把這裡當成了臨時指揮部。何東陽和張軒宇一路上不停地打電話,直到施工現場時,才打完電話。一抬頭,只看到施工現場腳手架上亮著幾盞燈。下邊圍著一黑壓壓的人,跟混亂的工地融合在一起,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何東陽一下車,就圍上來一群民工,七嘴八舌地描述著塔吊倒地時的情景。柳重志的秘書和司機從人群里鑽出來,何東陽借著燈光看見遠處幾個警察正在劉海濱的指揮下有的拉警戒線,有的抱著電話打。警戒線內一輛奧迪A6已經面目全非,車身上橫亘著沉重的塔吊的吊臂。車看起來像一隻被人踩扁的青蛙一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何東陽認出這輛車就是柳重志的。車前邊的地上也躺著幾個人。何東陽邊走邊問:「柳市長呢?」秘書和司機指著那輛車,說不出話來。

  這時,劉海濱跑過來說:「何市長,據當事人反映,柳市長可能就在那輛被軋扁的車裡。車體完全變形,車門也無法打開,我們無法施救,已通知專業人員迅速趕來實施切割,然後施救。」正說著,急救車呼嘯著停到了何東陽身後。市醫院院長高曉堂走到何東陽跟前說:「何市長,市醫院所有急救車全部到位,醫院已做好了全力搶救傷員的準備工作,請市長指示。」

  何東陽說:「好!將傷員全部送醫院實施搶救,留部分人員準備現場搶救車內人員。」高曉堂一聲令下,大夫、護士們就奔跑了起來。先將車外死傷者運回市醫院搶救,然後一部分人員原地待命。

  這時,高天俊,還有市委市政府所有領導都全部趕到。高天俊一見何東陽,問:「東陽,情況怎麼樣?」高天俊說話的聲音有點顫抖。

  何東陽說:「情況大致是這樣的,施工用的塔吊吊臂斷裂,造成人員傷亡,目前有四人受傷,已送往醫院,被砸扁的車內情況還不明,柳市長很可能就在車內。」

  何東陽問丁雨澤:「住建局張開來局長來了嗎?」

  今年,高天俊提出全市保障性住房建設要達到10000套,住建局為全市保障性住房建設的責任單位,各縣區政府為縣區保障性住房的責任單位。景秀區是西州市政府所在地,所以城區5000套的建設就由市住建局與區政府共同負責。現在出了問題,何東陽當然要找市住建局局長張開來問情況。

  

  丁雨澤上前一步,回答道:「電話關機。我已經派人家裡去找了。」

  高天俊此時兩腿發抖,大吼道:「周得財呢?把周得財給我叫來。」

  邊上一個像領導模樣的人說:「高書記,周總還在省城。我是紫金園的施工負責人。有什麼話你給我說吧!」保障房工程整個規劃為十個小區,紫金園是位於西州市城郊的一個小區。事實上,周得財只是出面將這一大筆工程拿到手後,全部發包給了別人,自己連一個小區的活都不用干,就可以白白人中拿得工程總造價的5%。周得財過去是搞建築的,也修過一些樓房,但後來他覺得這樣太辛苦。於是就藉助紀長海的勢力,在全省各地拿工程,這樣只憑自己動動嘴皮子,大把大把的錢就裝進口袋裡了。何樂而不為?

  高天俊將情況問完,感覺頭痛得厲害,馬上轉身朝新任秘書招手,秘書趕緊把速效救心丸遞到了高天俊手裡。高天俊一揚手,送進嘴裡。好一會兒,高天俊才恢復常態。

  切割技術人員趕到了,工人們早已在旁邊拉了高瓦數的電燈,把黑色的奧迪照得明刺朗朗的。技術人員費了好大勁才將車切開。何東陽他們都圍了上去,一看,頭髮都豎起來了。警察手中的照相機不停地閃著光。車內血肉模糊,僅從穿著上可能辯認出是一男一女,但卻無法辯認出死者的真實身份。高天俊看了一眼,就再也看不下去了,轉身退出。

  何東陽也走過來,湊到高天俊耳朵上說:「初步情況已明確,剛醫院方面說,五名輕傷患者,正在接受治療;四名重傷者中,有三名搶救無效死亡,現在是否馬上向省上報告?」

  高天俊閉著眼睛琢磨了半天,才說:「你說呢?」

  何東陽沒理解高天俊這樣反問他的原因,沉吟一下,道:「我認為立即如實向省上報告。」

  高天俊無奈地說道:「報告吧!」

  在救援人員的幫助下,醫生護士將兩具變得零散的屍體收拾到急救車,呼嘯而去。這時,住建局局長張開來才風風火火地趕來。一來先到高天俊那天檢討道:「高書記,家裡老母親病了……」高天俊聽都不聽,轉身離去。張開來像個木偶似地不知道該幹什麼。

  何東陽凌晨4點才回到家。劉海濱直忙到天亮,現場勘查結束,帶著當事人直接回了單位。最後從死者的衣服口袋和包里發現了他們各自的身份證,初步查明:男死者就是柳重志;女死者叫喬娜,省城人氏,1978年出生。包里除了現金和銀行卡外,還發現了一張當晚11點15分從西州開往省城的火車票。喬娜是誰呢?激起了許多人的猜測,只有何東陽知道她是誰。

  張筱燕是第二天早上九點趕到西州的。何東陽早早派丁雨澤去機場,並叮囑丁雨澤接回來先安排入住。因為柳重志的屍體已變得不完整,這個時候張筱燕肯定要去醫院看人。千萬不能讓去,等醫院將屍體復原並做簡單化妝後再讓張筱燕去看一眼。

  果然張筱燕一下飛機,就要丁雨澤帶她去醫院。丁雨澤只告訴他柳市長出事了,但沒告訴她死了,更沒告訴她連屍首都不完整了。丁雨澤苦苦相勸,說先稍休息一下,何市長一會兒要過來。

  張筱燕還哪有心情休息,放下隨身行李,就走出大廳。丁雨澤害得沒辦法。這時,丁雨澤出現在了賓館的大廳門口。張筱燕看見何東陽,眼淚就出來了,問:「東陽,我老公他現在怎麼樣?」

  何東陽說:「筱燕,你先不要急,上去,到房間裡我給你講。」

  何東陽將事情發生的全過程,如實詳細地複述了一遍。省去了柳重志車內還有一女人的情節,他怕張筱燕接受不了。何東陽還沒講完,張筱燕已哭成了一堆泥,身體癱坐在沙發上,似乎沒了一點筋骨。何東陽想上去擁抱住她,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一次。可這念頭還是在瞬間就打消了。他說:「筱燕,我知道我現在什麼樣的安慰都不能減輕你內心的痛苦,但人生無常,事情已經出了,我們就得冷靜地面對。我想,你是一個很堅強的人,能挺過去的。」

  張筱燕還是哭,哭累了,她抬起頭看著何東陽說:「我真的沒想到,他來西州之前的那天晚上跟我在咖啡廳,竟然成了我們的永別。他在西州這段時間,我連個電話也沒打過。我知道他在省上待著不如意,才決心下來做一番事,可誰知這來才沒多久就……」

  張筱燕又抹了一把淚,再抬起頭時,就變得平靜了很多,說:「這麼多年來,我們經歷過無數次事故,看見活生生的人就那麼瞬間沒了。我們也曾難過過,今天我才體會到事情真的擱自己身上的痛苦。」她又嘆口氣道:「他雖然背叛了我,但我從沒有改變對他的愛。我一直在等著,等他在下面干一段時間,能體會到我當初的艱難和困苦之後,或許他會回心轉意的。沒想到……不說了,東陽,我什麼時候能去看他?」

  「等我電話吧!你直接從北京趕著過來,稍稍休息一下,別把自已弄垮了。10點多還有個會,我得趕過去參加。」何東陽說完起身,走到門口,又說:「我讓小曾過來陪陪你,有什麼需要,你直接跟她說。」

  張筱燕定定地看著何東陽的眼睛,嗯了一聲。

  市委三樓常委會議室里,高天俊冷峻地面孔上寫滿了憤怒和無奈,他說:「昨天晚上9點10分,發生的紫金園工程建設施工現場塔吊斷裂造成五死七傷的安全事故,是我市繼鷹凹山煤礦礦難事故後,極其嚴重的一起事故。省委省政府已經做出指示,立即查明事故發生原因,妥善處理好善後事宜,馬上展開全市安全治理整頓工作……下面由何市長做具體安排。

  高天俊最後說,省安監、質監局今天早上帶著專家就來了,要密切配合好事故調查。另外,塔吊生產廠家,今天也派技術人員。一定要儘快將這一事故造成的社會不良影響消除掉,繼續投入到全市經濟建設的大潮中來。

  會後,何東陽陪著高天俊看望了市醫院的傷者,然後到賓館看望了張筱燕。

  也就在這一天,6月12日,中央下發了關於祝開運和紀長海的任免文件。

  三天後,柳重志同志的追悼會在市醫院弔唁大廳進行。花圈擺滿了整個大廳的角落,難以再擺放,只好擺放到了大廳外的院子裡。柳重志雖然任職西州時間不長,但出事以後,所有的人都知道,柳重志是因為因工殉職的,而且是在檢查保障房建設施工情況時殉職的。頓時,大街小巷都傳播著柳重志是一個親民愛民將老百姓的事放在心上的好領導。很多人還為柳重志的離開落下了傷心的淚水。這一天,很多人都慕名前來弔唁人民的好市長。大廳里張筱燕和女兒以及所有親屬都來了,張筱燕呆呆地看著鮮花叢中的靈柩,目光柔弱無力,眼睛裡沒有一滴淚。只有女兒和親屬們掩面哭泣著。

  追悼會由何東陽主持,高天俊念悼詞。不知道這悼詞是誰寫的,高天俊念到很多處,不由自主地停下來擦拭著眼睛。大廳里站滿了機關幹部,許多前來弔唁的市民擠不進大廳,只好站在大廳外默哀著。

  遺體火化後,張筱燕要回省城。何東陽去送,張筱燕說:「謝謝你這些天來對我的關心,有你這樣的朋友,我知足了!」

  何東陽搖搖頭說:「我覺得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但你的確很堅強,我相信你會很快重新走出來的。」

  張筱燕木然地笑笑,說:「真的謝謝你,我想我會的。」說完,她停頓了一會兒,又問:「東陽,我想問你一個事。」

  「什麼事?問吧!」

  「我聽說,出事時,車裡還有喬娜?」張筱燕顯得很平靜地問道。

  「是的。那天我沒跟你說,是怕你打擊太大。」

  張筱燕笑笑:「我現在什麼樣的打擊都能承受。再說了,人都沒了,還能有什麼放不下的呢!這是命!」

  「過去的終將過去,未來的日子還很長。保重自己!」

  柳重志一走,高天俊就把重新確定保障房建設分管領導的事安排給了何東陽。何東陽迅速重新調整了副市長分工,將這一工作安排給了陶心武。高天俊卻不同意,說:「如果沒有合適人選,就由市長掛帥。」無奈之下,何東陽推薦讓政協主席羅永輝出山。說:「羅永輝當了多年的常務副市長,管過多年的城建工作,他是最合適的人選。」高天俊說:「讓政協主席出來管具體工作,不會引起什麼不良影響吧?」何東陽說:「特殊時期,特殊舉措,這說到哪裡都不會有問題。」

  最後確定由政協主席羅永輝全面負責。羅永輝到政協後,突然從忙碌中解放出來,就有些不適應。更讓他不適應的是,以前天天都有人找他辦事,現在沒實權了,也沒多少人找他了。現在高天俊這樣安排,他嘴上雖然推辭著,但心裡還是挺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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