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市委書記被威脅住了
2024-10-08 17:50:21
作者: 唐達天
祝開運升了,紀長海退了。
這對高天俊和何東陽來說,真是一悲一喜。高天俊當初為了抱住紀長海這條粗腿,千方百計讓周得財中標。可黃瓜菜還沒切好,熱菜已經被端走了,熱菜端走了還事小,現在工程卻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故。好在事故最後的調查結論是:施工現場安全設施到位,工人對塔吊的操作並無不當,塔吊斷裂是因生產缺陷造成。一場施工方與廠商的官司又拉開了序幕。
蔣效東順利接任省委書記,陸宗成任命為省委副書記、代省長後,省上立即召開了全省煤礦、建築等施工企業安全會議。省委省政府分管領導到會,省安監局長先通報了西州市「6.11」重大安全事故,對西州市給予全省通報批評,立即停止建築施工,並要求在近期各地州市對煤礦、建築等企業開展全面的檢查治理整頓,並將檢查治理整頓情況上報省政府。
省政府安全工作會議結束後,西州市重點針對建築企業的安全質量檢查工作已基本結束。7月15日,西州市政府召開保障性住房檢查情況通報會,通報省質安處檢查組對該縣兩處保障性住房檢查情況。會議由住建局局長張開來主持,市房管局局長高智新、相關職能股室負責人及在建保障性住房工程的企業法人代表、項目經理以及總監共計40餘人參加會議。羅永輝到會聽取匯報並做了重要講話。羅永輝感覺自己又找到了當官的感覺。他首先分析了保障性住房建設的重要性和全市今年保障性住房建設的緊迫性,同時指出保障性住房是一項民生工程,一定要高標準按時按質按量完成,並指出,保障性住房的質量安全,對施工法人實行終身追究制,對主管部門領導實行問責制。出現重大安全瀆職行為,要追究其刑事責任。 最後,羅永輝強調,各責任主體單位要各盡其責,提高認識,端正態度,為迎接10月份住房城鄉建設部檢查組的檢查以及11月份市觀摩團的檢查做好準備,並對下一步治理整頓工作做了重要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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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緊著,高天俊召開了市委常委會。常委會上做出了兩個決定:一是決定追授柳重志同志為烈士,並號召全市廣大黨員幹部掀起以學習柳重志同志忠於黨,忠於人民,無私無畏為老百姓謀幸福的精神;二是決定免去住建局張開來同志黨組書記、局長職務,並建議市紀委給予黨內記大過處分。
消息一傳出,老百姓為張開來的處理結果拍手稱快,說國家對這各不顧老百姓死活的官吏,就得狠下心來,該處理還得處理,該殺頭還得殺頭。同時,報紙電視廣播開始全面報導柳重志的英雄事跡。社會上也廣為流傳,老百姓心目中的焦裕祿、孔繁森又回來了。但只有內部少數人知道,柳重志那天到底是怎麼被塔吊軋死的。
柳重志原本就是一個做什麼都謹小慎微的人。自受高天俊的指示全面負責保障房建設工程,他可是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生怕讓市委書記不高興。他差不多一兩天就要抽出時間去工地視察一回。出事前三天,喬娜從省城來西州找柳重志。目的只有一個,讓柳重志馬上離婚,跟她結婚。按喬娜的話說,她不能等到肚子隆起,孩子出世,帶著孩子結婚。柳重志執意要讓喬娜先將孩子做掉,說自己來西州沒多久,手頭的事情多得放不下,結婚的事等等再說。為此,喬娜與柳重志大吵一架,說如果柳重志不答應馬上結婚,她就呆在西州不走了。柳重志知道不能硬來,使盡渾身解術,才把喬娜哄好。但喬娜就是不打胎。柳重志無奈,只好先送喬娜回省城。讓司機買好了當晚去省城的火車票。晚上,本來司機要去送喬娜到車站,柳重志對秘書和司機說:「你們休息去吧,我去送吧。」
柳重志自已駕著車去送喬娜。經過紫金園施工工地時,他突然想起第二天高天俊要到紫金園視察施工情況。高天俊對保障房建設非常重視,對工程進度催得很緊,所有工地都晝夜不停地施工,一定要確保在國慶節俊工一批小區,在立冬前入駐一批居民。一看火車開的時間還早,就把車子拐進了施工現場,看看情況,然後再送喬娜去火車站也不遲。而危險就是在這個時候已悄悄向他們襲來。當柳重志剛剛把車開進施工現場邊上,車子還沒停穩。說是遲,那是快。塔吊從天空中傾軋過來。據當時施工的工人說,當時他聽到了塔吊斷裂發出的「咯吱」聲,他看見塔吊朝樓下那輛黑色小轎車倒去,還站在樓上大呼著。但一切都晚了,柳重志坐在車裡壓根就聽不到外面的呼喊。他還連車門都沒打開,就被從天而降的塔吊砸成了一塊肉餅。
柳重志的秘書和司機好些天都精神萎靡不正。他們想,如果那天是晚他們也去了,現在也免不了是在去往天堂的路上。他們一直沒想明白:柳重志自打到西州,從沒有摸過方向盤,儘管他有駕照。但不知道為什麼,那天他突然卻要自己駕車去送喬娜。司機因為從沒見過柳市長開車,所以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秘書,秘書也看了一眼柳市長,說:「柳市長駕齡都五年了!」
後來,社會上居然有傳言說:因為與喬娜鬧翻了,柳重志決意在去火車站的路上,與喬娜同歸於盡,沒想到這個時間被意外事件提前了……傳言歸傳言,並沒影響柳重志作為好官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
此後,西州成了全省安全工作的靶子,省上領導總會時不時提起那件事。這讓高天俊和何東陽心裡很不是滋味。
柳重志事件發生後,王中平又跟何東陽提起他們之前的一次談話。王中平說:「你看看,你看看,話說了沒幾天,戲就來了。」
何東陽定定地看著王中平,突然有點不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西州市政府常務副市長,非但缺失官德,還沒有品德。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他竟然毫無同情心,反而有點幸災樂禍。王中平見何東陽看他的眼神有些慍色,馬上嘿嘿地笑道:「我只是跟你關起門來說說,沒別的意思。」
何東陽說:「王市長呀,還是要以大局為主,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有些事是可以當旁觀者看笑話的,有些事兒是不能的。」
王中平尷尬地笑笑:「也是,何市長說得也是。那你先忙,先忙。」說完,無趣地走了。
何東陽呆坐了一會兒,就把電話打到了高天俊的辦公室里,高天俊在。何東陽說:「高書記這會兒忙嗎?我過去有點事。」
高天俊很爽朗地道:「東陽啊,沒事沒事,你過來吧!」
何東陽一進門,開門見山道:「高書記,我有個想法一直想說,但又覺得說出來不妥。現在事情到這一步,我想還是說出來好,至於可行不可行,書記定奪。」
高天俊看何東陽欲言又止的樣子,笑笑道:「我們還要講客氣嗎?有什麼事,直接說就是了。」
何東陽說:「柳副市長這事一出,我反覆在琢磨,從這件事身上,我們真的還需要好好反思。周得財將工程承攬後私自發包,實際幹活的建築公司我們又沒有深入的了解,誰知道還會給你弄出什麼事來。雖然都投了保,但影響是無可挽回的。周得財這種做法是違約,甚至是違法。我還是建議高書記立即終止跟周得財的合同,工程重新招標。」
高天俊皺著眉頭,說:「現在工程都進展到了這個時候,我們這樣做,是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難受?再說了,即便終止了跟周得財的合同,工程款怎麼付?那誰又會接手呢?」
何東陽果決地說:「我覺得我們現在的難受,是為了將來不難受。你看周得財,合同簽了,人就跑得沒影了。事情哪有這樣做的。現在紀長海已經退了,你還怕什麼?」
何東陽最後的一句話,一下子點到了高天俊的軟肋上。高天俊立即陰著臉道:「你的意思是我跟紀長海有交易?」
何東陽笑笑,說:「當然不是。我只是想說,紀長海已經退了,高書記就不必給他老人家這個面子了吧。」
高天俊的神色稍得以緩和,說:「退了也是老領導,我們做人做事不能太功利化了吧?」
何東陽無語。沉默了一會兒,何東陽才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故,周得財居然第二天才從省城趕過來處理,這對我們來說很被動。應該也得給他點壓力,不能吃過水麵吃慣了嘴。」說完,何東陽就藉故離開。
高天俊雖然對何東陽的質問和疑問很不舒服,但何東陽走了之後,他還是認真想了一遍何東陽的話,覺得何東陽說得不無道理。不怕萬一,就怕一萬,如果再出現了什麼麻煩事,說不準就是丟官帽的大事了。他馬上給周得財打電話。
周得財哩,自從事故發生後,也害怕了,這些日子一直呆在西州不敢亂跑。他怕如果西州市政府將他告上法庭,就憑合同條文,他真是吃不了得兜著走。善後工作全部處理完後,他又呆了幾天,覺得沒什麼事了,就又跑到省城逍遙去了。高天俊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省城一家洗浴城按摩,電話里只聽見周得財跟幾個小姐調笑的聲音。高天俊厲聲道:「周得財,你馬上給我到西州來。」
周得財擺了擺手,三個小姐就從床上下去,靜靜地看著周得財打電話。周得財嬉皮笑臉道:「首長這是怎麼了?」
高天俊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就咣地把電話掛了。
高天俊一直等到晚上,等來的不是周得財,而是林思思。在西州賓館高天俊的固定辦公室套間裡,林思思先是一陣風似地坐到了高天俊身邊沙發的扶手上,用修長的手指不停地拍按著高天俊的肩膀和後背,嗲嗲地問:「找周總什麼事,你直接給我說吧!」
高天俊噌地起身,走到窗戶前,把林思思尷尬地扔在沙發扶手上,手臂僵在了空中。林思思慢慢收回手,仍嗲道:「今天怎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誰惹你生氣了?」說完又像風一樣地粘到了高天俊身上。
林思思的手還沒放到高天俊身上,高天俊一下吼了一聲:「你馬上讓周得財來見我!」
林思思徹底被高天俊的聲音給震住了。
周得財是什麼人?比鬼精。他從電話里就聽出高天俊的口氣,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他不能不來。於是出了洗浴城就把林思思拉上狂奔西州。他們一來就入住西州賓館,為了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就讓林思思先上,以摸清其動向。誰知高天俊今天卻不吃林思思這塊豆腐。
林思思只好打了周得財的電話,周得財知道情況不妙,趕緊趕了過來。。
林思思一聽門鈴響了,一陣風似的走過去,把門打開,就埋怨說:「你怎麼才來,高書記都不高興了。」
周得財還是嬉皮笑臉的樣子,走到高天俊跟前又是檢討又是哈腰,道:「首長息怒,首長息怒,我就怕你急,才讓思思先來了。我處理完了手頭的一點急事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你有什麼吩咐,請首長指示。」
高天俊看著林思思說:「思思先出去一下,我有幾句話跟周總說。」
林思思莫名奇妙地看了高天俊一眼,央央不快地推門出去了。高天俊走到套間裡邊的臥室,手裡拿著一大塊玉出來,說:「這個你拿回去吧!」
周得財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嘴張得青蛙嘴一樣,半天,才苦 著臉道:「高書記,你這是啥意思呢?」
「沒啥意思。你把這東西收起來。」
周得財臉上又恢復了嬉笑,說:「首長是嫌單薄?還是?」
高天俊把玉放到茶几上,說:「你違背招標合同規定,擅自將工程發包,政府準備起訴你,解除合同。」
周得財突然帶著哭腔道:「哎喲,好我的高書記,這都哪兒到哪兒了,怎麼可能解除合同呢?你這不是把我往大牢里送嗎?」
高天俊之所以這樣做,真正的原因還是紀長海退了。否則,他也不敢在周得財面前這樣說。高天俊喝了口水說:「就你這熊樣,你不進大牢,我看工程不完工我就得進了。」
周得財突然黑著臉,直起腰來,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然後坐進沙發,盯著高天俊說:「尊敬的高書記,何東陽想哄走我讓吳國昌接手,你也能把我哄走嗎?」
高天俊一聽,火就上來了,指著茶几上的玉,罵道:「滾!拿著東西趕快給我滾。我走到今天,還沒有人敢這樣威脅過我。你以為我怕你不成?」
周得財又冷笑了起來,道:「玉枕我可以拿上,那你兒子那兒的呢?」
高天俊眼睛睜得銅鈴般,瞪著周得財說:「什麼?我兒子?我兒子與這事有什麼關係。」
周得財再度恢復了奴才嘴臉,笑著說:「首長,我們都給自己留條路吧!」
高天俊沉默了,久久地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