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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切充滿了未知 1、省委書記短暫到訪

2024-10-08 17:49:38 作者: 唐達天

  高天俊一上班就準備好去機場接9點半的飛機。機場離市區僅有20公里,高天俊看時間才8點,便坐下來喝著新泡的茶,揣摩祝開運此次在西州短暫停留的目的。這時,何東陽也敲門進來,倆人邊喝茶,邊等時間。這時,何東陽手機響了。電話接起來,何東陽啊了幾聲,表情嚴肅地對著電話說:「是這樣,我現在就在高書記這兒,你直接跟高書記匯報吧!」

  高天俊接完電話,臉色頓時凝重起來,定定地看著何東陽一句話沒說,低頭猛喝一口茶,抬起頭說:「走,去機場!」金星嘩地就從裡間沖了出來,胳膊下夾著公文包,將桌上高天俊的茶杯蓋好杯蓋,拎起來就往外走。待高天俊和何東陽到電梯口,電梯門已經開了,金星站在裡面摁著電梯的按鈕。直到坐進市委的考司特到機場,高天俊都沒說一句話。

  祝開運在西州只短暫停留了三個小時。這三個小時裡,只做了三件事:一是視察了運達集團公司總部,聽取了曹嘉明的匯報;二是跟高天俊談了15分鐘的話;三是跟何東陽談了25分鐘的話。整個過程都是祝開運隨機安排,沒有做特別的準備。

  從機場出來,祝開運就直接讓高天俊去運達集團公司。高天俊轉過頭看了一眼何東陽,何東陽輕輕地點點頭,他明白高天俊的意思。在運達集團會議室聽取工作匯報時,讓高天俊大為吃驚的是,董事長曹嘉明手裡除了一部巴掌大小的平板電腦,再什麼也沒有。他看了一眼何東陽,何東陽笑著點點頭,沒吭聲。

  曹嘉明的匯報顯得極其簡潔,但又重點突出,條理清晰。說到企業改革時有理論有依據,說到生產情況時,從同比到環比,一個個省略到小數點後邊兩位數的各類數據,從他口中尾尾道來。高天俊看祝開運欣喜的面容,並頻頻點著頭,繃緊的心這才鬆開。他又看了一眼何東陽,何東陽仍然朝他微微笑笑。何東陽已經習慣了曹嘉明這種目中無人的工作匯報方式了。曹嘉明第一次去何東陽辦公室匯報工作,就是夾著個公文包去的,掏出來的就是這個小本。何東陽確實有些不舒服,但當聽完他的匯報之後,就不再覺得曹嘉明是一個「假洋鬼子」了。他是一個底底道道喝了不少洋墨水的「真洋鬼子」,所以此次祝開運一說要來運達集團,何東陽壓根就沒慌。只是安排秘書長宋銀河給公安局劉海濱做好安保工作,並通知曹嘉明有這回事。最後,高天俊請祝開運做指示。這時,曹嘉明的手指很快在面前的平板電腦上點了一下,抬起頭來端祥著祝開運。

  祝開運首先對曹嘉明給予了高度讚揚,其次對運達集團經營的模式給予了肯定,並要求在西州市政府的配合下,大膽改革,力爭在最短時間內成為省內首家上市的煤炭企業。記者們手裡的攝像機、照相機一齊對準了祝開運。祝開運看著曹嘉明,最後說:「企業在發展壯大中,如果遇到什麼困難,你就找東陽同志!」曹嘉明率先鼓起掌。

  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祝開運看了一眼何東陽,笑笑說:「等你們運達集團上市那天,我要親自己為你擺慶功宴!」

  談話是在西州賓館的客房裡進行的。第一個召見的就是高天俊。高天俊大清早接了公安局長劉海濱的電話,心情一直就沒好過。這會兒一聽祝書記要找他談話,他先入為主地想到了那個電話。高天俊感覺到壓力特別大,西州不斷地出事,而且還都出的是大事。這勢必在省委書記心裡對他掌控一方的能力大打折扣。高天俊在想,要不要把劉海濱反映的情況在祝開運面前提提?一提祝開運一定會不高興的。就在進門時,高天俊決定等案件調查清楚再專門向祝開運匯報,今天就不作匯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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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開運只是給高天俊談了談西州幹部調整的情況,並要求在近期安排召開兩會,確定好明年的工作打算。

  何東陽的談話時間比高天俊長了10分鐘,這立刻讓高天俊明白了祝開運此次西州的短暫停留的真正意圖:他是來給何東陽正名的,打氣的。祝開運說:「東陽,你沒有讓我失望。這次雖然你經受了一點風雨,但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也恰好向世上證明了你自己。」

  何東陽點點頭,感激地說:「謝謝書記的理解與支持。」

  祝開運又說:「要使自己成為一個稱職的一把手,不僅要表現在謀略上,還要表現在胸懷上,只有高於常人的謀略和非凡的胸懷,你才能通達一切。運達集團這個點你瞅得很準,要繼續跟進,真正做強做大,做出全省全國的表率來,絕非易事!」

  「書記說得是,我一定努力!」

  「古人說,小勝靠智,大勝靠德。這句話不僅是在說我們怎麼做人,也告戒我們怎麼做官。」

  「書記,我記住了!」

  走出房門,何東陽感覺壓力很大,但心情又特別好,是很久以來的踏實和寬慰。像一個行了很久沒有被充氣的輪子,突然被充足了氣一樣。

  謝明光眼巴巴地等著祝開運召見,可等到祝開運離開賓館去機場,也沒跟他說一句話。這讓謝明光心裡很不是滋味。更讓謝明光不舒服的是,吃罷工作餐要去機場時,高天俊提出要親自送祝開運去機場。祝開運擺擺手說不用送了,大家各自去忙。最後在高天俊的一再堅持下,祝開運說:「那就讓東陽上來!」高天俊尷尬地看看何東陽,笑道:「那就祝首長一路順風!」

  謝明光看著車子走出好遠,把一口痰狠狠地吐到了路上。

  高天俊似乎感覺到了謝明光的情緒,只瞥了一眼就轉身上了停在路邊的車。

  從機場返回的路上,何東陽回想著祝開運說過的每一句話。從祝開運的話里,何東陽讀出了省委書記對他的信任。就憑這一點,何東陽要一定要將西州這盤棋下好,下出水平來。「小勝靠智,大勝靠德。」祝開運何償不是在踐行著這句話。他的話不僅是給何東陽壓了擔子,更重要的鼓足了何東陽在這知路上義無反顧走下去的信心和決心。特別是臨登機前,祝開運握著他的手,說:「拿槍的不一定都是獵人,站在山頂的也不一定就是王。關鍵是我們自己要硬得起來,這就要求我們心中時刻揣有一個正字。正已、正人、正色!」

  想起「正色」這兩個字,何東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舒揚。他突然覺得應該儘早了斷跟她的關係,否則,這將成為他往後人生中的一個定時炸彈。這次是過去了,可往後呢?指不定哪天就會有人拉響。這對何東陽同樣是一大威脅。可他真的捨不得就這樣拋棄舒揚,即便狠心離開她,可這話又怎麼說出口呢?他真的為了眼前的官位馬上搖身成了一個忘恩負義之人嗎?何東陽無法開這個口。

  何東陽越想越苦惱,乾脆不想了。

  車子時入市區,何東陽突然又想起早上劉海濱的電話。他想高天俊一定還在為這事愁眉不展呢。就馬上打電話讓劉海濱馬上將案件調查的結果給高天俊當面匯報。剛掛了電話,何東陽不經意從車窗外看見了吳國順,正從一輛黑色本田車內下來。何東陽馬上讓司機把車放慢,他看著吳國順和一個女孩子肩並肩進了「香水酒樓」。這才告訴司機:「走,直接去辦公室。」何東陽突然覺得那女孩有點面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但又確實記不起來。

  到辦公樓前,何東陽剛下車,就碰上劉海濱也下車。劉海濱跟何東陽打過招呼,何東陽再沒說話,拿目光示意劉海濱趕快去找高天俊。

  殺人案牽出了腐敗案。何東陽內心是平靜的,他覺得任何時候,陷阱都不是別人為你挖的,而是自己在不經意間就為自己開掘的。你就像一隻貪嘴的野獸,為了一已私利,常常會沿同樣一條路無數次來往,再善良的獵人也會讓你深陷其中的。謝明光就是這樣。何東陽何嘗又不是這樣呢?每個人眼前都會有一個無形的陷阱在等著你,就看你是不是時刻在警醒自己:莫貪莫色莫僥倖!

  晚上,何東陽接待完省發改委主任一行,回公寓正趕上看10點鐘重播的《西州新聞》。新聞里祝開運笑盈盈的,邊走邊問何東陽一些問題,顯得特別親近。還有些是祝開運和高天俊說話的鏡頭,但明顯比他的少很多。謝明光的鏡頭只閃了那麼幾秒鐘就沒了。何東陽欣喜地看著,他非常清楚,祝開運這次來,就是來給他正名來了。這新聞一播,全市人民,乃之全省人民都知道他何東陽不是一個貪官,這對挽回前一段省紀委對他的調查所造成的惡劣影響是多麼重要。這樣,既為他撫平了創傷,也會他在西州下一步順利當選造了勢。他無法不對祝開運的良苦用心充滿感激,無法不為祝開運的政治智慧的心悅誠服。

  看完新聞,何東陽又打開電腦,他想看看兒子是不是在線。他已經有些日子沒給兒子打過電話了,前一段他處於那種狀況,也沒心情。現在心情算是緩過來了,不知道這傢伙畢業打算去做什麼?他得好好問問。一看兒子不在線,想他可能忙,就隨意地在《西州論壇》里轉悠著。突然被眼前的一張帖子吸引住了:

  小城老闆:TMD,往年這個時候人大會都開罷了,今年怎麼還不開?哪位告訴我一聲,具體啥時間。

  Mini背心:樓上兄弟是不是人大代表,等不及了?人代會開不開與我們小民球不相干,還是睡覺來得舒服。

  風光財主:哼,光圖著造政績工程,我們的地被占了到現在也沒給錢呢!等著人代會上看好戲吧。

  ……

  何東陽看完後面海天海地的跟帖,心裡不由一緊。他又回過頭來看了一下發帖時間,就是在10分鐘前。這才拿出筆記本來記下情況。然後正準備關機,一看兒子的頭像亮了,剛打開QQ對話框,一想自己打字速度有些慢,還是電話里說得清楚些。於是打通了兒子的手機。

  「哦喲,我的大市長,真是沒想到啊!我看今晚沒月亮,怎麼宿舍里變得這麼亮堂……」說著兒子在電話里嘿嘿的笑著。

  「不知道本事長了沒有,借物抒情的本領倒是見長啊!爸最近有些忙,你知道的。」何東陽心裡的確覺得愧疚,但嘴上還是沒有表現出愧疚。

  「是不是要我履行階段性工作匯報?」

  「少廢話,說說明年7月畢業後的打算。最終決定去向了嗎?」

  電話一頭又是一陣笑,說:「老爸,你好好把市長當好,順便把我媽照顧好,我就謝天謝地了。我的事你就甭操心了。」

  何東陽心裡有些不高興,什麼話,我不操心你能長這麼大,但何東陽想歸想,兒子長這麼大,他在兒子身上用的功夫和時間的確是太少了。他總感覺兒子對胡亞娟的感情要比他深得多。平時何東陽只要一給他打電話,第一句話準是問:「我媽最近好嗎?」何東陽一旦追問:「你怎麼也不問一聲你爸?」兒子會理直氣壯地說:「現如今當官的能有哪兒不好呢?你不聽網上說,坐德國的車,戴瑞士的手錶,穿法國的衣服……後面的話有些難聽,就不說了。我媽屬老百姓,當然首先得關心弱勢群體嘛!」每每這個時候,總把何東陽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知道兒子從小到大都對他這個當官的爸爸保留著很大的成見,只好作罷。今天,何東陽知道,如果他再把兒子的話接下去,還會有一場激烈的論辯。於是,何東陽轉移話題道:「要是外面有難處,我同意你回來工作!」

  「謝老爸關懷!如果外面實在混不下去了,我一定會屈就於你的門下。」

  何東陽聽著就有些悶氣頓生,半天沒問出一句正話,還倒把自己數落了個一二三四五。他說聲:「好!你好自為知吧!」何東陽正準備掛電話,兒子急道:「我發現,現在你這個檔次的官,貪官特別多,你屬於貪官的行列,還是清官的行列?」

  何東陽剛才還強壓著火氣,現在他終於忍不住了,怒道:「小小年紀,你懂個屁!嘴黃子褪盡了再跟你老子論這些。」

  把手機扔到床上,何東陽覺得這個小東西越來越不像話了,在他這個父親面前說話是越來越放肆。在西州都沒有幾個人敢這樣數落自己,可卻在兒子的數落中無力還口。何東陽氣還沒消,他於是馬上把胡亞娟的手機打通,他得說道說道她這個兒子。電話打通,先是一陣你來我往的像千百萬夫妻一樣你說他把兒子摜壞了,他說你把兒子摜壞了的話。永遠也辨不清的道理往往會辨論很長時間,最後還是何東陽妥協投降。胡亞娟占了上風,才算心平。他告訴何東陽,兒子現在已經在一家外企實習,很可能將來要留在那兒。何東陽聽完,再加之剛才跟胡亞娟你來我往地發泄了一陣,心情一下子舒展了。

  快11點了。何東陽突然接到了陶心武的電話。他瞅了半天,不知道是什麼事。接起電話道:「陶大處長這麼晚了還沒休息?」

  陶心武顯得格外客氣,嘿嘿地笑著說:「好久沒給市長請安了,不知道老哥是否把小弟給忘了?」

  何東陽怔了一下,陶心武平日裡跟他的確處得不錯,但稱兄道弟,好像這還是頭一回,而且還是他主動這樣叫。過去何東陽偶有這樣叫他老弟的時候,但那都是酒後的事,清醒的時候,一般都很尊重陶心武,他畢竟是省委一把手的大 秘,不敢得罪。今天這是怎麼了?正納悶間,陶心武又道:「這不,書記還在辦公室開會。我這不沒事,給老哥打個電話問候一聲,呵呵呵。」

  「老弟有什麼指示,儘管吩咐。」何東陽只好就破下驢,以老弟稱呼。

  陶心武電話里還是笑,閒扯了一陣子,就很自然地掏起了心窩子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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