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關鍵時候見人心
2024-10-08 17:49:26
作者: 唐達天
吳國順一聽到何東陽被調查的消息,像當頭被人打了一棒,一下懵了。
想想自己,丟下老婆女兒,大老遠從金州到西州,就是奔著何東陽來的。現在,何東陽這棵大樹如果倒了,他將何去何從,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麼呢?說白了,他就是跟何東陽綁在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時間,吳國順覺得前途一片迷茫。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何東陽倒了。他正欲給丁雨澤打電話,號碼撥了個半拉子,停了下來。一想,這個時候,打電話是最不安全的,說不定他們的電話都早被監聽了。於是,吳國順火急火燎地直奔丁雨澤的辦公室去了。
吳國順進去的時候,丁雨澤剛剛從調查組那兒被談話回來。他蒙蒙地靠在椅背上,眼睛盯著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又飄起的雪花,腦海里回想著這些年他跟何東陽的點點滴滴。他跟著何東陽五六年,還真沒有發現何東陽會受賄50萬。50萬啊,這已經不是個小數字了,而且還是一次性收取的。他知道,逢年過節的禮品是收過,開會剪彩的紀念品是收過,部局領導的購物卡也收過,但他萬萬想不到何東陽會收曹天舉這麼一大疙瘩錢。在調查組那兒他也是這樣說的,他這些年,一直跟在何東陽左右,確實不知道,而且這筆錢他壓根就一點都不知道。他看著調查組人員疑惑的眼神,特別想說幾句髒話,可他還是忍住了。只說,我不相信何東陽會受賄,這裡面肯定有貓膩。
此刻,見到了吳國順,丁雨澤仿佛遇到了知音,壓低聲音說,「吳局,我剛剛從紀委那邊回來。」
「他們都問了你什麼了?」吳國順驚詫地看著丁雨澤道。
「老三樣,問何市長給誰送過錢,收過誰的錢,跟哪個女人有關係。」
「你怎麼說的?」
「我還能怎麼說,就照實說的。」
吳國順一下子急道:「你把他跟舒揚的事說了?」
丁雨澤冷笑道:「我傻啊,怎麼可能。」又說:「這次,肯定是那人又在背後捅刀子,想把何市長的選舉給攪黃了。」
吳國順點點頭,心照不宣地說:「是啊,這一招夠狠的。」停了一會兒,又說:「我有一點沒想明白,省紀委來查何市長,應該得了祝書記的手諭的。否則,他們也不敢輕易亂動。你說,按何市長跟祝書記的這層關係,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你說,這裡面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丁雨澤皺著眉,眼珠子不停地轉著,半天不語。
吳國順馬上又道:「不行,我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你想啊,謝是想借這次選舉擠走何市長,如果他北京找了大人物,那即便是祝書記也頂不住啊!」
丁雨澤說:「種種跡象表明,問題是出在省里。我馬上跟陶處長聯繫,打聽打聽情況。另外,吳局,你聯繫一下伍康書記,讓他想辦法從紀委打聽打聽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這時,吳國順的電話響了。他一看是個陌生號碼,看了丁雨澤一眼,接起來喂了一聲。掛了電話,吳國順面容僵硬地道:「是市紀委的馬書記,要我去一趟。」
「你可要想好了!」
吳國順無奈地笑笑,走了。
這時,副市長張筱燕正在辦公室給已經離婚的丈夫打電話,請求他幫助從省里打聽一下省委對何東陽的態度。究竟是要徹底拿掉何東陽,還是出了別的什麼事。離婚後的丈夫顯得比離婚前客氣了很多。擱以前,他是不會管這些事情的,可現在不一樣了。張筱燕要不是因為何東陽,她寧可求別人也不會求他。這是因為一個女人的尊嚴。而這件事,她只能放棄自己的尊嚴來求他,求別人一個是不方便,更重要的是也得不到最真實的答案。放下電話,張筱燕就來到了丁雨澤辦公室。她要丁雨澤去趟省城,一個是親自見見她前夫,另一個是私下找找祝開運的秘書,問問這個事情祝書記知道不知道。她一直覺得這事另有隱情。如果祝書記不知道,那就應該在第一時間把何東陽被調查一事告訴祝書記。如果這事就是祝書記的旨意,那事情就變得有些難辦了。
第二天,丁雨澤便早早趕往省城,該見的人他都見了。答案都是一致的。這讓丁雨澤很納悶,也很無奈,既然是省委常委會上定的,那也就是說,是祝書記定的。這還有什麼話好說。最後在他離開省城之前,陶心武委婉的告訴他,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簡單,身正不怕影子歪!丁雨澤似乎明白了。當他再次見到吳國順的時候,就顯得有些狼狽。他覺得已無力回天了。即然祝開運要把何東陽拿掉,除了北京,還能有誰能改變目前的狀況呢?
第三天,伍康從紀委打聽到何東陽受賄50萬元的事,原來是一場虛驚。何東陽的確是收了曹天舉50萬元錢,但沒幾天,這筆錢就打到了西州礦難家屬救助基金會的帳上。自己手裡面就落下了一張捐款發票。何東陽將發票交給調查組時,本應對何東陽的調查就該結束了,但無獨有偶,就在調查組準備打道回府,向省委匯報調查結果時,調查組所有成員的賓館房間裡卻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封信。省紀委副書記看完信後,搖了搖頭,拿捏不准,便馬上將此舉報信之事向省委書記紀長海匯報。紀長海愣了一下,說:「再作調查,如無實據,馬上收隊。」
晚上,安紅英趕到了市里。她再也坐不住了,儘管她經過多方打聽,何東陽這次是凶多吉少,可她作為一個小小的縣長只能是干著急,發揮不了一點點作用。但她還是來了,她覺得到了市里,至少離何東陽就近了,就有希望了。她約了吳國順、丁雨澤,按按照吳國順的安排,來到了吳國昌的華岳賓館秘密見面。
「我們得想想辦法啊,不能這樣傻等。上面真要整哪個人,就是沒事也能給你整出一攤事來。」安紅英急道。
「那50萬基本查清了,誰知道又生出了這一檔子事。這事真要查下去,可能還會連累到你,安縣長。」吳國順說。
「舒揚真與何市長……」安紅英眼睛瞪得圓圓地盯著吳國順問道。
吳國順瞥了丁雨澤一眼,愣了一會兒,搖搖頭,說:「與何市長倒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是我的女人,是我求何市長想辦法解決工作問題的。誰知道會……」吳國順說得很平靜,像真的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瞬間冒出如此荒唐的說法。可他明白,保住了何東陽,便是保住了自己。替他背這口黑鍋又能咋樣。他為自己這樣說而感覺很佩服自己。他看安紅英表情稍稍輕鬆了之後,又道:「我想好了,現在為了救何市長,只能我去紀委把事情說清楚。可,可這樣一來,他們肯定會繼續查下去的,是必會把你給牽涉出來。」
安紅英的神色又一次緊張起來,她慢慢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用力咀嚼著,艱難地吞咽了下去。舒揚在市環保局其實仍是一個自收自支的事業編,直到吉源去,她才給解決了正式編制,而且很快給提拔了。這事真要追究起來,她是脫不了干係的。第一個關係舒揚工作問題的電話的確是何東陽打給她的。可後面的事就是吳國順出面辦的。看來,事情的確不是她想的那樣,舒揚是吳國順的情人,是他求何東陽辦事,何東陽才給她打電話側面提了一下。她曾經對何東陽的懷疑而打在心裡的那個結,此時完全解開。她越發喜歡何東陽這樣的男人,即便為這樣的男人丟了官,她也覺得值。她定定地說:「只要能保住他,我無所謂。可我覺得,你現在這樣直接去紀委,他們一看你就是替何市長擔責的。他們會相信你嗎?別越描越黑了,反倒把事情弄得更複雜了。」
丁雨澤說:「我覺得安縣長說的是,你不能主動去,這樣反而把事情搞大的。我們現在是要找一個大人物出來,只有這樣,何市長可能才有救。」
「能有比省委書記更大的人物嗎?」安紅英苦笑道。
房間裡一時變得安靜極了,只有呼吸和喝水的聲音。
吳國順突然哦了一聲,道:「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一個人給忘了?」
丁雨澤和安紅英異口同聲道:「誰?」
吳國順一字一頓地說:「韓菲兒!」
丁雨澤和安紅英大張著嘴,看著吳國順,一臉不相信的表情。一個小小的記者能有什麼能耐辦如此大的事?
吳國順似乎在瞬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仿佛即將灰暗的世界突然又放出了光彩,他的臉上露出了這些天來少有的笑容,說:「這事就交給我辦好了。」
分手時,吳國順問了安紅英一句:「安縣長,你最近見過舒揚嗎?」
安紅英看了吳國順半天,笑道:「見了呀,昨天還見了,她還說她有點急事請了幾天假,怎麼?想了?」
吳國順澀澀地笑笑,說:「沒什麼。那就這樣,這幾天我就不要打電話了,有什麼事,見面再說吧。」
快下班時,宋美英發來信息,說想他了,晚上要見見他。吳國順也想宋美英,可這種時候,他實在沒什麼心情,就給宋美英發了簡訊,說自己晚上要加班,去不了了。宋美英馬上把電話回過來,綿綿地說:「我想你了怎麼辦?班能不加嗎?」
「乖,好好呆著,這幾天上面要來檢查,等過了這一陣,我好好陪你。」信息鍵一按,吳國順不由得長出一口氣,轉身打的去回家。吳國順的家其實不應該叫家,僅是一套房子,在黃金地段「鑫磊花園」內。是堂弟吳國昌送的,兩套,一套給了何東陽,一套自己留著。上周鄧紅還叫著喊著說吳國順去西州當官,就把家給扔了。吳國順說:「再等等吧,前一段為了工作,花了不少錢,等買好了房子,我親自把你接過來。」鄧紅聽著心裡甜甜的。他是想把老婆鄧紅接過來這邊住,可有了宋美英,他的想法就變了,就這樣拖著,他也不知道能拖到什麼時候,反正能拖一天算一天。
屋裡很乾淨很整潔,但卻冷冷清清的。宋美英偶爾也會來他這兒,只要一來,就不停地忙這忙哪,還罵吳國順是一頭豬。吳國順聽她罵自己豬的時候,並不生氣,心裡暖暖的,甭提有多甜蜜了。這些年,鄧紅從來沒罵過他豬,不過罵過他驢,就一次。那次吳國順惱了,鄧紅自此再也沒罵過。吳國順一直在想,難道豬比驢更好聽一些嗎?為什麼從宋美英嘴裡罵出來的豬,也會讓他聽著那麼美呢!真是怪了事。
吳國順坐進沙發,開始給韓菲兒撥電話。韓菲兒電話是關機,他又撥了一次,還是關機。這下,吳國順的心裡沒底了。現在唯一能幫助何東陽度過難關的人就是韓菲兒。不行,他必須要找到韓菲兒,否則這事就很難擺平。他立即又給司機打電話準備去省城。在等司機的空兒,他不由自主地撥了舒揚的電話。讓他不可思議的是舒揚的手機也是關機。吳國順心裡罵道:「都他媽的勢利眼,關鍵時刻都躲了!」
吳國順馬不停蹄,連夜趕到了省城。他一路上不停地撥韓菲兒的電話,直到進城,韓菲兒的手機扔是關機狀態。時間已經很晚了,他通過以前廣電系統的幾個朋友,找到了韓菲兒住的地方,上樓摁門鈴,一片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又怕找錯門,又打電話進行了核實,沒錯。他在韓菲兒門口守了一個多小時,最後還是失望地離開了。只能明天上班去韓菲兒的單位找了。他出小區門時,伸縮門早已關閉,他不得不站在窗前敲半天,讓門房的老爺子出來開了下門。老爺子一看一陌生人,慢慢騰騰出門,握著搖控器,並不開門,而是嚴肅地問:「你哪個單位的?這麼晚了,到這裡幹嘛?」
吳國順本來找不到韓菲兒心裡急得冒火,又碰見這麼一個詢三問四的老頭,正想發火,可他還是火氣十足地腆著臉笑道:「老爺子,給您匯報,我是找電視台的韓主任,她是我遠房侄女。」說完強忍著火氣呵呵笑笑。
看門老爺子馬上抬起頭朝樓上看了一眼,客氣道:「哦哦哦,你是找韓記者,昨晚上我見她拉著大大的行李箱出去了,我還問她是不是出差,她說休假去旅遊。」
「啊?休假旅遊?」吳國順大吃一驚,馬上又道:「那老爺子,您知道她去了哪兒嗎?什麼時候回來?」
老爺子呵呵地擺著手,說:「這個我可不知道,你打電話問她本人不就完了。」
吳國順一聽,再問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於是笑笑說:「哦,是是是。」
吳國順轉身出門,老爺子還站在那兒,又抬頭朝樓上看了一眼,才回門房。
從省廣電小區出來,吳國順徹底絕望了。找不到韓菲兒,事情就得不到轉機,第一感覺告訴他,何東陽完了,他也完了。他看著那間沒有光亮的樓房,連哭的心都有。吳國順回到賓館,坐立不安,他還是到樓下,準備用公用電話給丁雨澤打了電話。可一看時間,已經快1點了。他把拿起的聽筒又放回去。吳國順突然覺得自己沒了主意,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沒了主意。這些年,他都是在遇事沉著穩健而被外人稱道,可這次,他卻怎麼都穩不下來了。他才突然發覺,曾經自己之所以遇事沉穩,那是因為他背後自始至終站著一個人,那就是何東陽。而今天,當何東陽不再成為他後盾時,他晃然覺得自己有種頭重腳輕,連路都不會走的感覺。他心裡亂極了,亂得像一隻無頭的蒼蠅,在省城亂撞。
看著省城霓虹閃爍的街道,人來人往,年輕男女勾肩搭背地從他身邊搖搖晃晃地經過。熱鬧是他們的,自己卻被置身其外,他覺得自己是一件被世界遺棄的過時的物品。他轉身回到賓館,要司機馬上準備回家。司機是一個年輕小伙子,他愣愣地看著吳國順,不知道他演的是哪處,也不敢問,趕緊收拾東西去了停車場。
就是吳國順去省城時,市委副書記謝明光正在西州賓館的總統套間裡等王丹。王丹是下午下班時給他打的電話,電話里王丹的聲音還是那麼柔美,還沒見人,光聽到電話里傳來的聲音,謝明光已經熱血沸騰了。這個小妖精還真是個神物!他早早讓服務員準備了些小點,還有一瓶紅酒。只等王丹送上門來。這一刻已經讓謝明光等了很久了。當省委調查組下來,宣布對何東陽進行調查時,他壓在心上近一年的石頭才仿佛落了地,為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他相信這次何東陽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等待他的將是替代何東陽而順利成為西州市市長。一想起這些,謝明光就興奮,渾身上下都興奮,興奮地讓他近乎有些陶醉。每每這個時候,他就不由會想起王丹,只有王丹才可以治癒他的興奮帶給他的欲望的空洞感。除了王丹,在西州,還真沒有第二個女人可以讓他欲仙欲死。可讓謝明光沒有想到的是,這興奮的慾火還沒等到王丹來澆滅,卻因何東陽一張捐款票據而自動息滅。
那天,他又去一趟高天俊辦公室。自從調查開始,他經常到高天俊辦公室去匯報工作,倒不是工作有多重要的,他是特別關注何東陽被調查的進展情況。在高天俊面前,他裝出一副很痛心的樣子,時不時還要站在何東陽這邊,罵哪個王八蛋吃飽了撐的。每每這時,高天俊就意味深長地說:「現在的領導也不好當啊,你只有做到光明磊落,才能經得起老百姓的考驗啊!」謝明光就不停地點著頭說是。
高天俊是懷疑過謝明光的。他以前認為謝明光這個人工作能力差,愛搞窩裡鬥,是有些卑鄙。可他覺得謝明光不會卑鄙到要寫舉報信告何東陽。調查組一進駐西州,他發現謝明光對何東陽的態度發生了很大轉變,畢竟班子內部出了這麼大的問題,誰臉上都無光。他覺得舉報何東陽的幕後指使者可能不是謝明光,有可能是何東陽失去了省委祝書記的信任,借一封舉報信而拿掉他。但高天俊在主觀上還是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與公與私都沒什麼好處。何東陽是一個很出色的市長,如果何東陽被拿下,讓謝明光去接替,那情況可能遠不如何東陽啊!
謝明光一進門,高天俊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沒有絲毫戒備地說:「我就斷定東陽不是這樣的人,這下不都明了。」
謝明光急道:「高書記,怎麼回事?」
高天俊悠然道:「曹天舉給他的那50萬,是他經曹天舉同意後以曹天舉的名義捐贈給了礦難救助基金會了。」
謝明光一聽,心裡咯噔一下,瞬間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但又馬上堆出笑來說:「就是啊,何市長的廉潔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怎麼可能呢?」
謝明光沒想到啊,精心編織的一張網,撒出去,還沒來得及收網,就被魚從網眼裡溜了。他原以為,調查組雖然沒有宣布對何東陽實施雙規,但只要何東陽受賄事實查清,估計就可以轉入雙規程序了,如果被雙規了,離逮捕也就不遠了。高天俊的話無疑給了謝明光一個措手不及,他沒有想到何東陽會留這樣一手。
從高天俊辦公室出來,謝明光倒吸一口冷氣,渾身沒了一點力氣,只感覺自己用實了勁,全身發力,一掌出去,卻打到了一堆棉花上。
他在辦公室里愣了半天。幸好這些年官場的歷練,讓他多了個心眼,做了預案。預案是揭發何東陽利用職權,將舒揚塞進環保局,然後轉換身份去吉源縣工作,並被提撥為團縣委副書記。既然在經濟上不能打倒何東陽,那就從別處想辦法。在這關鍵時刻,如何確保徹底擊垮何東陽就顯得特別重要。怎麼才能使省委調查組不結案,並能引起省委調查組的重視,還要能使調查組啟動繼續調查的程序,這讓謝明光煞費苦心。最終的結論是寫舉報信。這倒對,可這舉報信寫起來容易,如果是匿名,說不定調查組根本不理睬就撤了。如果是實名,那這個頭應該讓誰來挑呢?總不能署他謝明光的名字吧。正在謝明光為難之時,牛奮清來了,他主動要求署名舉報。牛奮清這輩子,就栽到了何東陽的手裡,快退休的人了,本打算風風光光退了,沒想到何東陽卻讓他晚潔不保。他心裡那個疙瘩不但沒有解開,反而越積越大,現在,報一劍之仇的機會終於來了。謝明光拍著牛奮清的肩膀說:「關鍵時候還是老牛靠得住,等我當了市長,馬上讓你來當政府秘書長!」牛奮清笑得臉上就開了花,說:「何東陽,既然你不仁,也別怪我不義!」
舉報信是列印的,而且印了二十份,除了調查組領導及成員每人一份外,同時還給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領導都送了。謝明光為了讓舉報信更有份量,還特意將王丹在西州賓館拍攝的何東陽與舒揚見面的照片也夾在了信封里。舉報信的送達,省里的郵寄時間太慢,只好由牛奮清跑了一趟省城,才搞定;調查組的,是由西州賓館張總負責送的。張總因為何東陽的原因,生意慘談,後來修復了跟何東陽的關係,但何東陽除了接等,也很少私自去西州賓館。你想,市長不喜歡的地方,那些部局的人賊精賊精的,也不怎麼喜歡了。這讓張總失去了很多生意。他臉上恭維著何東陽,暗地裡早就加入了謝明光的倒戈團隊。謝明光已經答應張總,只要他當了市長,讓張總有發不完的財。於是,張總腿甩得格外歡。謝明光要他打哪兒他就打哪兒。謝明光已經做了交待,舉報信必須由他親自捉刀,不能安排服務員送,而且不能讓調查組的同志認為是賓館所為,所以要恰到好處地放進剛進門離門不遠的地方,讓人覺得是從門縫裡塞進來的。調查組的工作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又被接續。高天俊的臉又陰了,謝明光的臉也跟著陰了下去,可他心裡就比任何時候都舒展。他要的效果也馬上將出現。但王丹的電話到底還是讓他愣了半天,隨即便成了鋪天蓋地的歡喜。在這樣的心情下,他特別需要王丹,她還就真的來了。他已經做足了前戲,端坐在沙上,心旌搖盪,浮想聯翩,只等門鈴響起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