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024-10-08 17:45:49 作者: 何建明

  李鵬忙將朱琳介紹給鄧小平:這是我愛人朱琳同志。

  鄧小平握著朱琳的手,慈祥地看了看,然後問:你是哪裡人啊?朱琳答:是上海人。

  鄧小平看看朱琳,又轉頭疑惑地看看李鵬,說:上海人為什麼嫁給了四川人?鄧小平知道李鵬的家世,李鵬的父親是他的四川老鄉嘛,這在延安時鄧小平就知道了。沒有想到鄧小平會這樣問自己,朱琳一下愣在那兒。還是李鵬反應快,說:雲南人不是也嫁給了四川人嘛!哈哈哈……在場的人哄堂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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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小平也跟著「嘿嘿」地笑了。原來,李鵬說的雲南人是卓琳,她是鄧小平的夫人。

  兩位四川人,彼此開了一個幽默的玩笑,使現場的氣氛輕鬆了許多。

  你們是哪一年結的婚?鄧小平又問李鵬和朱琳。

  1958年。李鵬回答。

  噢噢。鄧小平笑笑,再沒往下問了,卻朝李鵬招招手,說:今天我們趁這個機會留下來,說說電力發展的事。

  於是,李鵬等圍著鄧小平重新坐下。於是,一個歷史性的話題開始了——鄧小平:今天我們先談談建三峽工程的問題,你談談是怎麼安排的。

  水電專家出身的李鵬副總理,立即回答道:三峽工程需要3年準備,總工期17年,11年後第一台機組開始投產。目前對工程主要的爭論有兩大問題:一是泥沙的淤積問題;二是壩高的問題……

  鄧小平點上一支煙,目光直盯著李鵬:中壩方案移民增加多少?李鵬:中壩方案按180米蓄水考慮,移民大約增加到100萬,或者可能還多一點。

  鄧小平:你們考慮怎樣安置移民?李鵬:過去搞安置性移民,把農民遷移到別的地方。現在用準備安置移民的錢,開工廠、辦農場等。移民可以種植經濟作物,特別是柑橘,四川柑橘品種很好。

  而且用移民的經費,發展鄉鎮企業,搞商品生產,增加收入。

  鄧小平點點頭:這個方法對頭。100萬移民也是有辦法安置的。可以發展鄉鎮企業嘛,也可以搞第三產業,搞旅遊嘛!三峽這個地方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做的。

  在聽取了李鵬詳談「180米方案」的相關投資與建設等工程問題後,鄧小平用濃重的四川話緩緩說道:三峽工程是特大的工程項目,為我們子孫後代留下一些好的東西,要考慮長遠利益。過去四川人不贊成把壩搞高,現在情況變了,四川人,主要是重慶人同意「180米方案」。低壩方案不好。中壩方案是好方案,從現在即可著手籌備。中壩可以多發電,萬噸船隊可以開到重慶。以後可有意識地把國家重大工業項目放在三峽移民區嘛。

  李鵬:國務院正在考慮專門成立三峽行政區,用這個行政區的力量來支持三峽工程建設,做好淹沒區的移民和經濟工作。

  鄧小平聽到這裡,原本眯著的眼睛似乎一下睜大了:可以考慮把四川分為兩個省,一個以重慶為中心城市,另一個以成都為中心城市……

  在場的人聽到鄧小平的話,互相對視著,會意地笑了。李鵬迅速地記下鄧小平的話,並且認真地核對了一下。

  上面的這段歷史,被李鵬記在他的日記中,用《眾志繪宏圖——李鵬三峽日記》為書名,於2003年由中國三峽出版社出版。

  1995年11月9日,時任總理的李鵬第七次考察三峽工程,乘坐「錦繡中華」號遊輪。當時同船陪同的湖北省領導有書記賈志傑、省長蔣祝平;四川省方面有書記謝世傑、省長肖秧和副省長兼秘書長甘宇平。輪船夜泊巫山時,甘宇平看到湖北省的兩位領導在吃完晚飯後進了李鵬的房間,便悄悄聯繫總理辦公室主任姜雲寶,說看看李鵬總理對四川工作還有什麼指示,意思是他們也想同總理單獨見見面,談點事。姜雲寶很快告訴甘宇平,說等李鵬總理與湖北省的領導談完後,你們就可以進總理房間了。

  甘宇平心領神會,立即告知書記、省長。3人等湖北省的書記、省長出了總理房間後,隨即進去。

  待甘宇平他們坐定後,李鵬手拿筆記本,說道:我檢查了這些年的工作筆記,小平交代的事,還有一件沒辦。現在應該說條件比較成熟了,可以說說了。

  會是什麼事?甘宇平和謝世傑、肖秧對視了一下,期待著總理的話。

  李鵬合上筆記本,朝3位四川省負責人說:就是1985年1月19日,小平在參加核電站簽約儀式後跟我談的話。隨後李鵬便把當時鄧小平如何見了朱琳問她為什麼上海人嫁給了四川人,他又巧妙地反問鄧小平雲南人不也嫁給了四川人這樣一則幽默笑話講給了甘宇平他們聽,並把鄧小平在這一天明明白白地提出要把四川一分為二,一個是以重慶為中心城市,一個是以成都為中心城市的這件事講了出來。

  李鵬進而說:這件事我考慮,鄧小平的原意是要重慶設直轄市。所以你們這次回去後要在小範圍內醞釀一下、研究一下,再向中央和國務院寫個報告。

  一定要保密啊!李鵬最後叮囑道。

  「1985年到1995年,整整過了10年。這是我們第一次從中央領導口中聽到要把重慶建成直轄市的正式意見,更是第一次知道鄧小平同志早在10年前就有了這樣的宏偉決策。所以說,重慶人應當永遠記住1985年1月19日這個重要的日子。」甘宇平如此說。

  是的,今天的重慶人應當永遠記住「1985年1月19日」這個特殊的日子,因為就是在這個日子,我們人民共和國的現代化建設總設計師鄧小平,以偉大戰略家的目光,提出了將重慶從四川省劃出,單獨成立直轄市。而正是這一歷史性的決策,重慶才有了今天如此迅猛的發展,進入了一個快速發展的偉大新時代。

  重慶人民永遠不會忘記是他們的「老領導」鄧小平給予的這份厚愛。

  1997年3月14日,人民大會堂內掌聲雷動在中國,誰忽略了長江,誰就不可能成為這個國家和民族的主宰者,因為長江主宰著大半個中國的命運。

  誰讀懂了長江,誰就掌握了中國的命運。

  1989年7月21日,這是一個並不特別的日子,但這個日子對長江三峽的命運卻意味深長。

  這一天,新任中國共產黨總書記的江澤民離開了北京的中南海。這也是他從一個直轄市的「一把手」成為社會主義中國「一把手」的第26天。就當時北京的時局而言,他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引起國內外的高度關注,尤其是國際層面,那些敵對勢力幾乎每天都在關注著中國、注視著中國最高層。

  新一代領導人到了長江三峽。這,讓許多形勢觀察家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這是一次事先沒有公開報導的行動。就當時複雜的中國政治局勢而言,對一個還未消除陣痛的大國的最高政治領袖的出行,為什麼選擇了長江三峽,而不是別的地方?我們可以作出一百種的想像和猜測,也可以有一百種意味深長的政治含義,但有一點在今天我們可以肯定了:那就是作為中國共產黨的第三代領導核心,與毛澤東、鄧小平等老一代中國領導人一樣,他十分關注和重視三峽工程以及長江流域的一草一木。

  選擇視察長江三峽,在10多年後的今天我們已經開始感覺到了它的深遠意義,而且可以斷定這種認識隨著歲月的繼續延伸,它將會越來越明晰和深刻。

  江澤民風塵僕僕來到三峽,先是參觀葛洲壩工程,接著又考察三峽大壩壩址,察看荊江大堤。在從沙市順江而下的船上,他詳細聽取了關於三峽工程的專題匯報;到了武漢,又參觀了三峽水庫泥沙模型試驗。4天時間,江澤民總書記邊看邊聽邊問,從三峽工程的效益到實際問題的解決方案,了解得非常具體。這次實地考察,進一步堅定了總書記的決心:三峽工程要爭取早日上馬,把幾代人的偉大理想在我們這代人手中變為現實。

  該上馬了,幾代人的偉大夢想,該到我們這代人手裡變成現實了!三峽人民該有一種實實在在的企盼了14天的實地考察後,江澤民總書記說了這樣一段非常肯定和堅定的話。

  這一次考察長江水情和三峽工程,對江澤民來說收益不小,一是使他對長江中上游的水情有了比較深刻的了解,二是幾十年來戰鬥在水利和三峽工程籌備一線的知識分子們忠於祖國、熱愛三峽事業的精神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24日,江澤民回到北京。第二天一早,便來到正在醫院的李鵬病榻前,一邊勸李鵬:「既來之,則安之。人在長期緊張疲勞之後容易發生毛病。」在談到去長江視察的印象時,江澤民認為上三峽工程是必要的。

  發展才是硬道理。中國只有靠發展經濟,才能有真正的出路。此刻的新一代中央領導們,心中裝得最多的還是鄧小平所交代的話。

  在江澤民同志視察三峽之前,時任總理的李鵬和黨中央、國務院其他領導同志,也多次來三峽考察。李鵬總理的足跡,先後4次印在三峽壩址中堡島,印在了三峽庫區移民的家中。

  是啊,長江實在太大,大得連任何一位想主宰它的領袖在它的面前都感到一種巨大的壓力。身為水利專業出身的李鵬總理,他從小生活在共和國第一任總理身邊,那是位深受人民愛戴的人民總理。可即便是周恩來,在三峽問題上,他所經受的壓力也非同一般。有一回,他在聽完三峽工程論證會後,面對專家們的爭論,周恩來極其鄭重地對大家說:「太急容易出亂子,長江出了亂子不得了,長江出亂子不是一個人的事,是整個國家,整個黨的問題。」又說,「長江上如果出了問題,砍頭也不行,這是國際影響的問題。」時隔不久的1990年春,「兩會」按慣例在北京召開。這一次會上,江澤民總書記收到了一份由當時的全國政協副主席王任重同志轉來的幾位政協委員聯名的提案,題為《建議將長江三峽工程列入「八五」計劃》。王任重在附信中向總書記建議,希望「中央常委能抽出幾個半天時間,聽聽有關三峽工程的匯報」。

  中央領導迅速對此作出批示。之後的國務院三峽工程論證匯報會便開始了實質性的工作,並由此成立了以國務委員鄒家華任主任,另3個國務委員王丙乾、宋健、陳俊生任副主任的國務院三峽工程審查委員會。後3人分別還是財政部部長、國家科委主任和國務院秘書長,可見三峽工程的分量!關於三峽工程的論證,其實早在1986年就開始了,這應該說是中國人做了幾十年「三峽夢」後具有歷史性意義的實質性決策。這一決策首功歸於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作為中國第二代領導核心的鄧小平,在他主持中央全局工作之後,就開始把目光投向了三峽。1980年,鄧小平從重慶朝天門碼頭登上「東方紅32」號輪,那一路上長江的滔滔之水給我們的總設計師帶來了滾滾思緒,面對這條同樣養育了他的母親河,他感慨道:「看來,不搞能源,不上骨幹項目不行,不管怎麼困難,也要下決心搞。錢、物資不夠,寧可壓縮地方上的項目,特別是一般性的加工業項目。這些小項目上得再多,也頂不上事。」1982年11月,鄧小平在聽取國家計委準備興建三峽工程請示匯報時,果斷地說:「看準了就下決心,不要動搖!」針對當時一些人擔心三峽工程動起來後涉及面太大而出現所謂的「政治問題」,鄧小平又明確地指出:「只要技術、經濟可行,對國家經濟建設有好處,就符合人民根本利益,這就是最大的政治。」一錘定音!從此,建不建三峽工程其實已不再是一個爭議的問題。可三峽工程實在太大,大到連許多專家都想不到的問題也出來了。1984年2月,第二屆國際水利問題裁判會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令中國水利代表團不曾預想的事件:西方二十幾個國家聯合起來,向國際水利組織和本次大會提出了一項旨在以所謂的中國建三峽工程而「造成100多萬移民的人權得不到保證」為由,向中國政府施加壓力的提案。

  建三峽怎麼還出來了個「人權問題」?中國人感到莫名其妙。老實說,那時我們中國人還不太熟悉人權這個詞,更不清楚西方國家的人權概念。不過,三峽移民問題已經真的不再是簡單的工程中的一個「細節」,而是一個非常巨大而敏感的超國界的大事了!西方人其實這些年來在中國的三峽工程問題上有過太多的「關心」。某國因為想得到一份投標,後來投標失利了,他們就發表文章說三峽工程一旦上馬,如何如何會有幾百萬中國農民將「喪失家園」,「淪為難民」。筆者在庫區採訪時,就有雲陽縣的人這樣說:那一年有幾個西方來的記者,想拍一組三峽移民不願離開家園的「悲慘情景」。他們走了一路,沒有找到什麼「理想」的鏡頭可拍,後來假扮成中國記者(他們中有人會說漢語),於是叫了一個家住山腰上的農村大嫂,讓她背一個背簍,裡面裝了不少東西,趕著一頭豬,往山上走,說還必須有哭的樣子。

  那大嫂笑了,說我哭不出來。那個記者就趕緊塞上200元錢給那大嫂,並說這是拍「戲」,哭了才像。那大嫂看在200元錢面上,一邊往山上走,一邊抹著眼淚,可還是因為非「專業」,所以總不像。那幾個別有用心的西方記者的陰謀也最終沒有得逞。這還不算,有個右翼組織為了誣衊三峽工程有「人權」問題,甚至在一次國際會議上指著中國代表團的人員責問道,你們中國人建了三峽水庫後會造成污染,你們長江的「污水」就會直衝到我們日本島上,就會影響我們的吃水問題,這是「太大的人權」問題!中國代表團人員一聽就覺得對方是無理取鬧,並反問對方:我們中國的長江出口在什麼地方?你們的位置又在什麼地方?那幾個人中總算有一兩人有點地理知識,一算,對呀:長江出口處是在中國的上海吳淞口,離著好幾千公里呢!再說長江出口處的東海海域的水也不會倒流到黃海海域呀!在國際上,少數反華勢力,對所謂的「三峽移民人權問題」的關注更不用說了,而且所花費的本錢已經列入了他們的某些「國家預算」,從20世紀90年代起的歷次國際人權會議上,針對我國的人權問題所進行的一次次「提案」中,幾乎每次都會將「三峽移民人權問題」列入其中。「提案」的一次次失敗,並沒有讓反華敵對勢力罷休,他們在三峽移民問題上的奇談怪論和說三道四,從來沒有息聲過。

  一句話:他們不相信中國人自己能建造世界最大的水利工程,更不相信中國人能在建設三峽如此規模的水利工程中將百萬移民問題處理好!不相信別人能做成比自己更偉大的事,就會想像出那些可以任意歪曲事實的奇談怪論來。三峽移民中的所謂「人權問題」,便成為西方反華勢力喋喋不休的一個話題。

  縱觀世界水利史,中國的三峽工程確實太偉大了。它是人類征服自然的又一次偉大實踐。滔滔長江,從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脈至上海吳淞口入海處,全長6300多公里,其流域面積達180餘萬平方公里,沿途匯集支流數千條,其中流域面積大於1000平方公里的有437條。全流域年平均降雨量1100毫米,河口年平均徑流量約9600億立方米,水量無比充沛。流域內氣候溫和,物產豐富,養育著全中國一半以上人口,創造著整個國家七成的國民生產總值。長江是中國生存與發展的大血脈,影響著中國的前途與命運。然而長江之水,在造福於民的同時,又因它的桀驁不馴,致使沿江特別是中下游地區的人民飽受洪水災難之苦。

  幾代中國領導人決策三峽工程的目的和意圖非常清楚,一是要解決水患,二是巨大水資源的利用。後者我們比較容易理解,長江每年有9600億立方米的水資源白白地流入大海,這對一個總體水量並不充裕的發展中國家來說,長江白白流走的哪是水嘛!是黃金!是白銀!是我們的血!利用長江三峽大壩的巨大落差進行水力發電,其電力資源可以給中國人提供每年847億千瓦?時,相當於10個大亞灣核電站的發電總量。而規劃設計的三峽水庫,在防洪能力上要做到的是確保「百年一遇」的大水來臨,中下游不受洪災損失。「百年一遇」是個什麼概念?就是一百年中有一次特大洪水來臨時,長江中下游因為有了三峽大壩而穩穩噹噹生活與生產,不用再像以往那樣,不是「一夢醒來命歸天」或者就是來不來百萬人上大堤「嚴防死守」了。史料告訴我們,在長江有歷史記載的1153年中,最大的一次洪水是1870年,那年洪水造成的死亡人數比唐山大地震多出了幾倍。那一年的洪水流量為8萬立方米每秒。三峽水庫的防洪能力可以保證在84000餘立方米每秒。

  如此「百年一遇」的大洪水來臨時,我們國人也不必擔憂了!其實,長江洪水的發汛同期「百年一遇」,並不是每一百年就有那麼一次像1870年的8萬立方米每秒大洪水從天而降的概念。「百年一遇」是一種概率的表述,用一個通俗的解釋:一枚硬幣有正反兩面,轉動一下,肯定有時正面有時反面,其概率為50%。但並不是說每轉兩次肯定一正一反,也許是兩正,也許是兩反。「百年一遇」的大洪水,也許是一百年中長江一次也沒有超級大洪水,也許百年中就連續來了兩次大洪水。三峽大壩給我們擋住的就是在一兩百年中像1870年的大洪水,不管它來一次兩次,還是一次不來,我們都可以放心。

  將來「高峽出平湖」後,三峽水庫所形成的優勢還在於它構築起了一個效益巨大的長江航行新天地。預期到21世紀30年代,通過長江峽江壩址的年貨運量可達5500萬噸,客運約400萬人次。屆時,從重慶到宜昌所形成的660公里的深水航道,真正使我們看到「天塹變通途」的壯麗景象。那時,長江的新一段黃金水道將名副其實,使得它可以同世界上內河航運最發達的美國密西西比河以及歐洲的萊茵河、多瑙河相媲美。

  啊,三峽就是這般偉大!偉大得讓一些敵視我們的人無不感到心驚肉跳。

  話說1990年,在中央領導的親自推進下,國務院三峽工程審查委員會正式成立,其後該委員會通過了新編的可行性報告,即著名的「175方案」(在這之前的1984年2月,國務院曾對三峽水庫蓄水到底多高有過方案,當時的方案叫「150方案」,即水庫蓄水150米。正是因為重慶市的同志反對這個方案,後來專家和領導們一起重新商議論證,最後確定為蓄水175米)。

  1992年2月20日。中南海懷仁堂。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在此召開。

  議題只有一個:討論興建三峽工程的議案提交全國人大審議。

  會議一開就是兩天,足見政治局常委們對三峽工程上馬的高度重視和慎重態度。最後,常委們一致同意將國務院上馬三峽工程的議案提請全國人大代表討論。江澤民在總結時用非常凝重而響亮的話說,此次常委會正式決定,中央同意建設三峽工程方案,是非常慎重的,他將親自到即將召開的「兩會」黨員幹部會上作工作、作動員。

  國務院開始了緊張的提交議案準備。

  3月6日,江澤民打電話給李鵬:小平同志建議三峽等項目要有專人抓。

  第二天,江澤民給李鵬來電話,說他寫的在「兩會」上對黨員幹部的講話稿請李鵬同志看看。江澤民又說,小平同志非常關心三峽工程的事,要求在「八五」期間就有所作為。江澤民還建議:三峽工程這個項目,由李鵬牽頭,田紀雲、陳俊生、肖秧和李伯寧協助。

  李鵬表示贊同。田紀雲是副總理,陳俊生是國務院秘書長,肖秧是四川省省長,還有個特殊人物李伯寧。關於李伯寧這人,外界不是很了解,但重慶和三峽庫區的人都知道此人。幾年前,筆者在三峽庫區采寫三峽移民事宜時,就聽人說過這樣一句話:「在三峽老百姓中,有些人不知中央政治局常委是誰,但都知道李伯寧是誰。」可見,李伯寧在三峽的影響。

  重慶人民並沒有忘卻李伯寧這個人的歷史功績:不說他在重慶直轄市建立之前為移民試點所作的貢獻,尤其是他試點獲得的「開發性移民」經驗,為整個庫區後來開展大規模的移民工作起到了寶貴的示範作用,單單在他離開工作崗位後為三峽工程上馬所付出的心血也令我們不得不折服。在採訪李伯寧時,他的秘書至今仍記著「老頭子」為了三峽工程「上書」中央的數據:僅1990年和1991年,李伯寧「上書」數量分別為570封和700封,且其中不乏洋洋灑灑的「萬言書」。李伯寧退休之前是國務院三峽經濟開發辦公室主任。

  重慶人民應當記住李伯寧這個人,他對三峽工程特別是移民工作所作的貢獻,將載入史冊。還有後來接替李伯寧擔當百萬大移民工作重任的郭樹言、漆林等,他們都為三峽工程和重慶成立直轄市後的移民工作作出了巨大貢獻。

  這都是題外話。讓我們再來關注高層關於三峽工程的推進和重慶直轄市設立的歷史內幕吧——3月16日,清晨7時半,秘書向李鵬報告:政協副主席、三峽協調組負責人之一的王任重病危。

  「快走!馬上去醫院!」李鵬立即穿戴好衣物,揮手同秘書一起往外走。

  但等李鵬總理趕到醫院時,無產階級革命家、三峽工程的堅定支持者王任重已經與世長辭了。凝視著王任重的遺體,李鵬無比悲痛,失聲痛哭。結果是王任重的夫人反過來向他勸慰,說不要過於悲傷。王任重家人都知道,因為三峽工程,王任重與李鵬總理結下了深厚的感情,而王任重作為政協副主席,「兩會」要表決關於三峽工程上馬問題,他就是在連日操勞下才突然病倒的,如今又突然與世長辭……李鵬想起這些,怎能不悲痛萬分?「只要三峽工程上馬,父親死也瞑目。」王任重的兒子握著總理的手,這樣說。

  3月18日,「兩會」黨員負責人會議召開,李鵬主持,江澤民講了兩個小時,他在會上明確表示:中央和我都投了贊成票。這分量足夠重的了,令各位黨員負責人印象深刻。

  4月3日,爭論了近40年之久的興建三峽工程的表決在第七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全體會議的現場——人民大會堂進行。

  那一次歷史性的表決場面永遠地被載入史冊,因為它的過程和場面非同一般。

  也許在中國全國人大會議的歷史上從未有過哪一次的表決這樣引人注目,因為它太激動人心了,同時又爭議得太激烈了。筆者當時作為某中央機關報的一名記者,也有幸目睹了那個表決過程——當主席台兩側的巨大螢光屏上顯示出「長江三峽工程表決」的字樣時,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的萬里同志起立宣布:現在表決,請代表們按表決器。

  很快,會議大廳里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長江三峽工程決議》以1767票贊成,177票反對,664票棄權,25個人未按按鈕的結果,獲得通過了!那場面太令人難忘和激動了。無論是主席台還是大廳的普通坐席上,許多人相互擊掌慶祝,有的緊緊擁抱在一起,有的在興奮地抹著淚水……

  在歡呼的代表中,重慶籍的代表也許最為興奮激動,因為他們都知道:三峽工程的上馬,意味著重慶的地位會加速提升!接下來的好事、喜事,一樁樁地接連湧來……最值得一提的是重慶人3月下旬從報紙和電視上看到了「老領導」當年1月到了南方巡視,並且發表了著名的「南方講話」。鄧小平的「南方講話」給重慶人一個強烈的印象是:發展才是硬道理,中國的改革和現代化建設的步伐要邁得更快、更大。

  三峽工程緊繫著中國的四個現代化。換句話說,中國的四個現代化需要三峽工程。要搞三峽工程就必須有強有力的行政機構來承擔這一重任,所以重慶直轄就將被提上議事日程。

  哈哈、哈哈哈……

  重慶人在朝天門樂得直叫:「啥子美喲,這才是美喲!」想聽?當然。太想聽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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