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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石雕下埋有爆炸物

2024-10-08 17:44:21 作者: 唐達天

  高天俊突然上了省城。

  曾安民的日記像一部超級暢銷書,不但在網上炒得紅紅火火,而且在整個西州老百姓中傳得神乎其神。

  何東陽看著網上鋪天蓋地的帖子,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主觀上認為,這場颶風颳來,說不定能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應該也不算什麼壞事。儘管這股風直逼市委政府,但如果能用老百姓對市委政府的一片罵聲挽回西州一個朗朗晴空,也不失為一件大好事。高天俊此次去省城,應該就是去滅火的。這風颳得可能讓他有些怕了,再也坐不住了,可他能不能止住這場摧枯拉朽的風暴,何東陽心裡還多少有些擔心,於是撥通了陶心武的電話。一番寒暄之後,何東陽很策略地問了一下網上的事情祝開運書記知道不。陶心武說:「祝書記很惱火,不過沒表什麼態。聽說紀書記也在私下積極活動,想把這事摁下去。」陶心武低低地說,「你想,巨浪翻滾,能摁得了嗎?」說完陶心武笑了笑。

  掛了電話,何東陽鬆了口氣。他突然感覺,陶心武的話里隱含著某种放任其發展的意味。何東陽早就知道,祝開運和紀長海之間有很多難以平衡的東西,現在越來越明顯了。難道祝開運的發火只是外在的表現?他的終極目的是要借這件事對紀長海予以徹底打擊?這樣一想,何東陽心裡就徹底沒了負擔。一想起第一次去省城,何東陽從祝開運家出來,還拜訪過紀長海,現在想起來,不禁顫了一下。一臣不侍二主!如果讓祝開運知道他還跟紀長海有瓜葛,那一定很糟。

  何東陽又給公安部的老同學廖遠打了電話,把目前西州的風聲匯報了一番。老同學笑著說不急,用不了多久,他心頭的這塊病就會治癒。何東陽知道不便多問,糊裡糊塗在電話里笑了笑就掛了。

  手機剛掛又響了,何東陽一看,是北京的固定電話,以為是廖遠又有什麼事要交待,便快速接起電話喂了一聲,才聽出是韋一光。何東陽馬上鬆了一口氣,嘻笑著問韋一光什麼時候到北京的。韋一光唉聲嘆氣道:「我現在真是人在官場身不由自己啊!羊肉沒吃著,卻惹了一身騷。」何東陽聽著有些納悶,問韋一光怎麼回事。原來金州市委書記孫正權升任副省長後,因為高冰還僅是一個代市長,所以韋一光就上竄下跳準備接孫正權的班,可沒想到祝開運卻把相鄰的濱源市市委書記蔣效東平調過來了。錢花了不少,最終卻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韋一光一氣之下在醫院裝了半個月病。突然省委通知他去中央黨校學習半年,韋一光的第一反應是蔣效平在祝開運那兒告了他的黑狀,想把他從眼皮子底下挪開。組織的決定是不能違抗的,韋一光無奈地收拾行李準備赴北京,過半年流放的日子。聽韋一光一說,何東陽欷歔一聲。

  韋一光笑著說:「剛來沒幾天,閒著沒事,就想給你打個電話。」

  

  何東陽驚了一下,馬上道:「看來你要交好運了!」

  韋一光苦澀地說:「能有什麼好運呢!別把我削髮為僧就謝天謝地了。」

  「等著吧!真要削髮為僧,就地就解決了,還會把你打發到中央黨校去?那是什麼地方?幹部提拔之前鍍金的地方,我們想上還上不了呢!」

  韋一光也不知道這次學習是福還是禍,但在來北京前一天晚上,顧長平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說:「一光啊,省委這次派你去學習,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不要浮躁,打起精神,好好學習。聽明白了嗎?」

  韋一光感覺顧長平的話很含糊,像是對他的安慰,又像是寄予他某種厚望。韋一光還想聽顧長平進一步明示,可他只幾句話就掛了電話。把韋一光搞得雲裡霧裡,看不清眼前的路。

  經何東陽這樣一說,韋一光也覺得這次中央黨校的學習說不定就是他仕途的一個重要轉折點。這樣想著,心裡笑了笑,說:「聽天由命吧!」說完韋一光又問何東陽近來的工作生活情況。何東陽覺得即便說了,韋一光也幫不了他,乾脆打著哈哈應付了幾句。

  韋一光說:「是不是又為局長日記煩惱呢?」

  「你都知道了?」

  「現在有了網絡,傳得比風還快!」韋一光嘿嘿地笑著。

  「總不會傳到中央吧?」何東陽驚異地問道。

  「這個,也難說!」

  「有些事情想掩是掩不住的,只能等待暴風驟雨席捲而來了。」何東陽無奈地苦笑道。

  韋一光又突然換了話題,說:「你小舅子的事,大市長還滿意吧?」

  一提起小舅子,何東陽的頭就發麻。上次胡亞娟一說當了公安分局副局長,何東陽就罵胡亞娟打著自己的旗號謀私。罵過之後他又想,韋一光還他一個人情,但沒想到會把胡亞生扶到這個位置。何東陽提拔鄧存斌是因為鄧存斌自身素質高,工作能力強,適合在那個位置干,而胡亞生就是化成灰,也沒能力在這個位置待。現在韋一光硬把胡亞生扶上來了,不是培養他,而是害他。可事已至此,何東陽還能把他從副局長的位子上拉下來不成?他本來想打電話數落一頓韋一光,可又覺得韋一光也是好意。何東陽以前就曾聽胡亞生說過,自己想當警察,現在恰好成全了胡亞生。他怎麼好開口埋怨人家韋一光呢!

  果然不出何東陽所料,胡亞生上任不到一個月,就幹了一件大事。他一直對城管大隊長耿耿於懷,想收拾一下這傢伙,於是就擺了鴻門宴,請大隊長吃飯。吃過飯,又安排了小姐侍奉那廝。胡亞生知道大隊長好那口,就在大隊長跟小姐翻雲覆雨之時,他早已安排好的轄區派出所所長就帶著人抓了個正著。這還不算,他們連夜又把大隊長打得鼻青臉腫。胡亞生哪裡想到,金州市市長高冰跟大隊長是鐵哥們,這下就把禍給闖大了。除了給大隊長賠禮道歉、賠償損失,還給了一個記過處分,副局長位子算是保住了。從事情發生到處理結束,胡家人誰都沒打電話跟他說過,何東陽知道他們開不了這個口。直到昨天,胡亞娟才打電話說了這事,還說高冰摞過話來,說這次就看在何東陽的面子上不計較,如果工作再不講章法,別怪他不客氣。何東陽聽了氣就不打一處來,朝胡亞娟罵了一句,就把電話掛了。

  現在韋一光打電話來,想賣何東陽一個人情。何東陽就收起笑,不客氣地說:「一光啊,你這不是在幫他,我覺得你這是在害他。他根本就不是那塊料!他幹的那個事,你沒聽說?」

  「什麼事?我到了北京,金州的那些破事一句都不想聽。有次秘書提說過亞生的事,我也沒在意。」韋一光驚訝道。

  何東陽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講了一遍。韋一光辯解道:「年輕人,沖一點也是難免的。人總體上還是很不錯的。」

  何東陽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說,於是換了話題,想早早結束通話:「那你就好好學,等你學成歸來,喝你的高升酒。」說完呵呵地笑了起來。

  韋一光聽著也很受用,知道何東陽要收線了,於是笑道:「感謝大市長鼓勵!到北京出差,一定記得給我打電話!」

  掛了電話,何東陽腦子裡纏了很多麻,亂極了。

  這時謝明光敲門進來,一臉春光乍泄般的笑容,呵呵地笑著,把手伸向何東陽,一看何東陽的臉色,馬上睜大眼睛問:「何市長又遇著什麼煩心事了?」

  何東陽握住謝明光的手,故意裝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說:「煩惱事多得不知道先說哪件了。」

  謝明光笑道:「這局長日記是不是也算其中之一?」

  何東陽不置可否地笑笑。

  「該來的你再不高興,他也會來,不該來的你即便想破了腦袋,他終究不會來。一切隨緣,何必苦惱自己呢!」謝明光笑得特別開心。又說,「估計老人家也坐不住了,到上面撲火去了,呵呵,怕是火非旦撲不滅,還要落下個惹火燒身的結局。」

  何東陽愣怔地看了謝明光一眼,心想,說不定這火就是謝明光點起來的,謝明光現在除了幸災樂禍,更多的是要把高天俊和自己放在火上烤,烤熟了,謝明光好接班。何東陽並不想要這樣的結局,他希望這股火燒起來的目的,是燒毀長期獨霸西州的黑惡勢力。也不知道高天俊有沒有辦法將這股火滅了,何東陽心裡實在沒底。

  何東陽不知道謝明光來他辦公室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所以只是應付著,並不發表自己的觀點。後來一聽謝明光的話,就知道他是引誘自己說一些對高天俊不滿的話。等高天俊一回來,謝明光指不定會在高天俊面前說些他的什麼壞話。何東陽乾脆只打官腔,不說實話。謝明光見何東陽不露任何蛛絲馬跡,閒扯了一陣子就走了。

  高天俊終於回來了。奇怪的是,高天俊回來的當天,網上所有關於曾安民日記的帖子鬼使神差般地消失了,而且消失得特別乾淨,就連百度也搜不到了。何東陽發覺,高天俊這次不僅去了省里,還去了北京。這網絡的平靜還沒持續多久,到第二天晚上,何東陽突然收到一條簡訊:尊敬的市領導,我是一個民工。我只能悄悄告訴你,市政廣場新建的八座石雕中,西邊第二座下面有人放了爆炸物,他們想在幾天後召開的全國鄉洽會上製造一起爆炸事件……」簡訊還沒看完,何東陽已經出了一身冷汗。為了迎接鄉洽會,營造一個良好的氛圍,高天俊提出在廣場兩邊各建八座石雕,石雕上刻有西州改革開放三十年重大活動的畫面,沒想到有人會在這裡做文章。再過兩天就是鄉洽會開幕的日子,真如簡訊中說的那樣,出了事那可就不僅是烏紗帽的問題,而是掉腦袋的事。何東陽很快把簡訊看完,立即撥通了宋銀河的電話,但沒有告訴他簡訊的事,只是讓他馬上查出發這條簡訊的主人及相關情況。隨後又撥通了高天俊的電話。

  「東陽,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我剛收到了個奇怪的簡訊……」高天俊的氣息明顯有些喘。

  何東陽打斷高天俊,說:「我打電話說的就是這事。我也收到了同樣的簡訊。不過,我已經讓宋秘書長去查那個簡訊的來歷。」

  高天俊疾聲說道:「這種事情,人家既然能發簡訊,肯定不會讓你查到的。只怕是故意製造一場虛驚,嚇唬嚇唬我們罷了!」

  何東陽擔憂地說:「這種事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即便沒有,人家這樣說了,我們心裡還踏實嗎?這事,要不要向省里報告?」

  「先不報了,網上的事已經讓上面很不高興了,再出這檔子事,那……」後面的話高天俊再沒往下說。電話里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過了半天何東陽說:「要不這樣,高書記馬上跟軍分區和武警支隊取得聯繫,派出專家對八座石雕逐一排查。」

  「對,我這就聯繫。另外,這事儘量讓知情人的範圍儘量縮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社會恐慌。」高天俊說完就掛了電話。

  何東陽剛放下電話,宋銀河把電話打了進來。果然如高天俊所言,手機是用假身價證登記的,查無此人。

  何東陽馬上讓宋銀河通知劉鐵軍來一下。劉鐵軍可能是因為剛剛盛傳的網絡日記怕了,這次何東陽召他,再也不敢懈怠,早早就趕了過來。見了何東陽也顯得低眉順眼了很多。何東陽說:「鄉洽會即將開幕,為了確保鄉洽會圓滿成功。從明天開始,要加強市區所有街道及公共娛樂場所的巡察力度,特別要加強鄉洽會所有場地的安全工作,夜間要調集專門警力對廣場進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巡邏,要在原先警力的基礎上再增加一倍。不得留下任何安全隱患。」

  「是,我回去後馬上安排!」劉鐵軍也當即表了態。

  何東陽又補充道:「另外,從今天晚上就開始,直到鄉洽會結束,都由副局長親自帶隊巡邏。每天的警力安排表明天就報過來。」

  劉鐵軍心裡有疑問,但又不好多問。

  軍事專家很快到位,市委那邊只通知讓邱東成參加,政府這邊只讓宋銀河參加,兩位秘書長親自在現場看著排查。經過大半夜的工作,專家們一致認為沒有發現下面有爆炸物。高天俊和何東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一切似乎都很平靜。第二天下午,高天俊突然叫何東陽過去,說:「我昨晚睡得很不踏實,還做了一個惡夢。我怎麼都覺得不對勁。是這樣的,你馬上召集城建部門,組織人力今晚把那八座石雕給我推倒了,運走。我跟駐地部隊說好了,到時他們會派人來指揮撤除的。掘地三尺也罷,一定要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明天天亮之前,務必要恢復一個平整的模樣。」

  何東陽愣了一下,心想那八座石雕可是每座花了近百萬才建成的,現在說推就推?這要讓某些人再炒到網上,跟局長日記熱度相比,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何東陽說:「高書記,是不是有些敏感了?專家都已經排查過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高天俊嚴肅道:「現在不是應該的問題,是必須的問題。屆時國家領導人都要來,假如真有個一差二錯,你我的腦袋可能就不是自己的了。再說了,現在專家的話,有多少還值得相信?東陽,以防萬一啊!官可以沒有,頭還得留著。還是破財免災吧!」

  何東陽點點頭,不再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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